精彩段落
妈妈带他去了新家,那里一点儿也不好。继父的儿子、他的哥哥——叶瑾,总是恶狠狠地瞪着他叫他滚,同时骂一些难听的话,偶尔生气还会打他一顿出出气。
不过沈栖迟觉得这些都没有关系,因为他相信父亲打算再婚娶别的女人,还带着一个拖油瓶,这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小孩的身上都是接受不了的,所以他从没有怨言,也没有偷偷打过小报告。
可是他满脸伤痕根本瞒不了人,他妈妈拉着他去继父的面前又哭又闹,他就在一旁呆站着像个感受不到痛的木头。
继父很生气,罚叶瑾一天不许吃饭,为此叶谨更讨厌他和他妈了。
沈栖迟想在这个家里做个乖小孩,或者大家直接忽略他更好。即使叶瑾处处针对,他依旧笑脸相迎,他知道自己是个外人,毕竟继父和他妈连婚都没结,他想让他妈的处境好一点,为此活得可谓是战战兢兢。
沈栖迟觉得自己受再多伤吃再多苦都没有关系,他是个男人,为了他妈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忍的,更可况他妈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直到对方故意把他妈推下了楼梯,伤得很严重,他妈在医院里住好几个月。
可这次叶瑾却欺负到他妈的头上了,沈栖迟头一次生了气,私下里气冲冲地却找叶瑾,打算好好教训教训他。
可还没碰到对方,就被周先予一拳揍到了地上,那劲儿大极了,沈栖迟觉得自己嘴里都是血。
十八岁的周先予眉眼漂亮,只是比同龄人看起来沉稳,也阴沉很多,此刻在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时候,把脚踩在他的脸上,厌恶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周先予问:“你是不是想死?”
周先予是继父的兄弟的私生子,因为不便接回家,所以养在了这里,常年陪伴在叶瑾的身边,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
周先予对叶瑾言听计从,保护叶瑾保护得比保镖还好,为此有看叶瑾不顺眼的人骂他是叶瑾养的狗。
叶瑾闻言笑了笑,他没有否认,周先予便也没有说话。
沈栖迟常常看到叶瑾在别处受了委屈冲周先予撒气,周先予总是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地由着叶瑾打骂,与躲在暗处里偷看的他的目光对上,眼神立刻就冷了下来。
沈栖迟也曾经大着胆子在叶瑾和周先予冷战,跟朋友出去玩,把周先予一个人留在家里的时候,主动凑过去,站在周先予的面前摊开掌心递给他一颗糖。
周先予没有接,估计正因为叶瑾的疏远而感到失落,大力且厌恶地挥开了他的手,“滚,离我远点。”
沈栖迟想到周先予的身世,总是很同情周先予,他的爸爸去世了,没有办法再陪着他了,而周先予不一样,周先予的爸爸不要周先予。
因此沈栖迟一点的也不在意他恶劣的态度,可又因为周先予对叶瑾以外的人动起手来毫不留情,被凶了这么一通后,沈栖迟再也不敢轻易地靠近他了。
如今他觉得别人说得对,周先予就是叶瑾养的狗,尽忠职守,让咬谁就咬谁。
沈栖迟的左脸被他踩在地上,他打不过周先予,只能愤怒地瞪着对方,眼角被石头划了一道小却很深的伤口,血顺着往下流了一脸。
后来伤口渐渐愈合,不出意外地落了疤,不算明显,但稍微认真点看,还是能轻易察觉的。
从那以后沈栖迟变得特别害怕周先予,每次见到都是绕着走,低着头看都不敢看他。
再过了几年,他和叶瑾被继父的仇人绑架,沈栖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无法不觉得害怕,悲观地想着自己这辈子是不是就要这么结束的时候,周先予出现救了他。
或者说,是救叶瑾的时候顺道救了他。
周先予为此受了很重的伤,活到现在,还没人为沈栖迟这样拼过命,哪怕这场声势浩大的救援里他只是叶瑾的一个附属品,也还是很感动。
那个时候的周先予有了自己的事业,已经不住在叶家了,沈栖迟重新对他改了观,崇拜他,甚至于喜欢他。可很少能再见到他,就算看到了也只是躲得远远地看着周先予笑容温柔地和叶瑾说话。
沈栖迟突然有点儿羡慕叶瑾,羡慕他有爱他的爸爸,而他的爸爸早已永远离开了他。羡慕叶瑾有周先予陪伴维护着长大,而他一天比一天孤独,自我厌恶的情绪也一日比一日严重。
几年的相处里,他妈和继父的关系越来越好,继父连带着对他也宠爱了不少,家庭氛围的和睦让叶瑾和继父大吵了一架,后来闹着要出国,说看着他们就恶心。
一日复一日的争吵让继父没了耐心,也早闹得筋疲力尽,便没有阻拦叶瑾的离开。
沈栖迟他妈自然是高兴的,而沈栖迟呢,他永远是没有权利说话的那一个。
他妈妈想彻底融入这个叶家,而他早没有了这个想发,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叶瑾走还是不走,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只是担心叶瑾离开后,周先予没有了回来的理由,他就再也见不到周先予了。
果不其然,叶瑾出国的那天周先予来了,沈栖迟悄悄地躲着看他。
周先予愈发成熟了,面部线条彻底退去了少年的青涩,凛冽而附带侵略性,戾气也被完美地隐藏起来。
沈栖迟听到了他们谈的话,不论如今在商场上是怎么样的呼风唤雨,周先予在面对叶瑾的时候一如既往的低声下气。
“一定要走么?”他说,“你不把这里当家我可以给你一个家。”
“我只把你当朋友。”叶瑾的目光和躲在远处的沈栖迟四目相对,他冷冷道:“你不是缺爱么,沈栖迟很喜欢你,你去找他啊。”
沈栖迟心跳如雷,他以为自己喜欢的很小心,毕竟基本上连话都没有跟周先予说过,他没想到叶瑾能看出来,他想跑,又纠结着想留下来看看周先予的反应。
可周先予像是没有听到那番话一般,或者说对于叶瑾以外的其他人他都是不在意的,也不在意叶瑾把话说得难听,只是看着叶瑾再次问道:“能不能别走?”
叶瑾还是走了。
往往你求之不得的,偏偏就是别人弃如敝履的。
沈栖迟想,周先予喜欢叶瑾,大概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已经私生子的身份被排挤时,只有叶瑾陪在周先予的身边。
他要是能早点遇到周先予就好了,他会给周先予很多很多的爱。
可是,沈栖迟又开始失落起来,这和早晚又什么关系呢,爱和不爱怎么会分先来后到呢?毕竟他遇到周先予的时间不算晚,只是从前一直都讨厌且害怕周先予。
叶瑾走了,沈栖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周先予了。没想到的是周先予在第二天夜里给他打了电话,叫他去酒吧接他。
那晚周先予喝醉了,沈栖迟扶着他送他回家,从没有过的亲密接触让沈栖迟面红耳赤。
周先予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定定地盯着他的侧脸看了许久,忽而笑了,问道:“你喜欢我?”
那是他第一次冲他笑,沈栖迟被他的笑蛊惑了心智,愣愣的,一秒都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周先予又问:“那你知道我对你没什么感情吧?”
沈栖迟有片刻的难过,接着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沈栖迟知道,周先予心里住着叶瑾。
然后他和周先予就在一起了,也住在了一起。
沈栖迟每跟周先予说一句话都要在心里反复思考很久,以免出错,可后来他发现这是完全没必要的,他对于周先予来说更像是一个免费的送上门用来发泄的。
他们不是在一起,那天的点头,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意思是:我知道你喜欢的谁,等他回来我一定乖乖离开。
沈栖迟知道周先予喜欢叶瑾,可是谁会一直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呢,沈栖迟觉得,只要他再努力一点,周先予说不定会一点点喜欢上他的。
几年里,沈栖迟看着周先予的手段越来越冷血,看着周家请他这个私生子回去继承家业,也看着他对自己的态度一天比一天温柔。
沈栖迟觉得,周先予或许真的有点点喜欢上他了。
夜里周先予去洗澡,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个不停。
沈栖迟是不打算接的,可自动挂断之后对方又接着打了过来,一刻也不停歇,显然是很急的。
号码没有备注,沈栖迟怕是工作上的时候,犹豫之下还是接了,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周先予,你家里藏人了?我都回来这么久了,你打算让我一直住酒店吗?”
“是我。”沈栖迟说完这话之后,两边忽然都沉默了下来。
见叶瑾不再说话,沈栖迟便道:“我稍后会把通话记录删除,我想你和我一样都不希望他知道我接过你的电话,你要是有事情,待会儿再打过来吧。”
他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
沈栖迟如所说的一般,没有告诉过周先予他接了叶瑾的电话,甚至于他不知道叶瑾已经回国了。
他整个人还是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之中,那种等待被抛弃的感觉几乎要把他压垮。
他甚至于幻想着自己主动和周先予提出分开,可熬到今天,他明明才看到希望啊,觉得对方会对他有丝毫的喜欢,他怎么舍得。
于是他开始失眠,夜里翻来覆去,控制不住地流泪。
“做噩梦了?”
他就躺在周先予的怀里,这样大的动作,对方不醒过来才奇怪。
沈栖迟立马就想起身,“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去客房睡吧。”
可周先予抱他的手越收越紧,依赖一般地把脑袋从身后埋在了他的肩窝里,睡眠中的嗓音是哑的:“乖,就在怀里睡。”
他语气那样温柔,他们就抱在一起,这样近的距离,好像他们是彼此的最爱。
但不是的,沈栖迟知道,周先予的心里没有他,以后也不会有了。
继父的身体每况愈下,叶瑾回来也是情理之中。
沈栖迟开始等着周先予说分手,于是待在周先予身边的每一秒,都变成了煎熬。
沈栖迟不再等着盼着周先予喜欢自己了,他再等一个结果,他再等着自己被抛弃,也在等一个解脱。
继父病中,他妈在医院照顾,他在一旁拍着,叶瑾赶过来的时候周先予就跟在他身边。
明明觉得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是那样刺眼,沈栖迟仍把戏演得很好,他表现得惊讶不已,如同真是现在才知道叶瑾回来了一般,还故作陌生地冲着周先予礼貌地喊了一声:“周先生。”
明明他今天早上还从行周先予的床上下来。
周先予闻言冷冷地看着他,也是如同陌生人一般,回了句,“你好。”
三个人冷眼看着对方演戏。
然而晚上周先予又把他摁在了床上,捧着他的脸,一下又一在轻轻地吻着他眼角的疤,“那些东西不属于你,别动什么歪心思,嗯?”
原来叶瑾回来是为了遗产,怕继父被他妈迷惑,把东西全部都留给他。
不解释为什么陪在叶瑾的身边,不去想和在意他会不会难过,只是告诉他,别动歪心思,别抢属于叶瑾的东西。
沈栖迟根本不打算要,他也知道那些东西不属于自己,他只是个外人,要别人家的东西做什么?
可是照这么说的话,周先予也不属于他啊。
沈栖迟难得犯了倔,摇头说,“不是他的,他走了,他不要的。”
周先予没听出言外之意,叹了口气,又吻了他一下,他说:“沈栖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乖了?”
他从里到外折磨着沈栖迟,看着他哭,轻柔地吻干他的眼泪,可下面的动作是一下比一下恶劣。
后来沈栖迟受不了了,也没有力气哭了,哽咽着求饶,一句句地重复道:“我不要了,不要了,不是我的。”
给沈栖迟清洗完身体,沈栖迟已经累得在怀里睡过去了,周先予静静地望着沈栖迟熟睡的脸,好一会后,又心疼地缓缓凑过去在他眼角的疤上吻了一下。
继父很快就去世了,葬礼办得很简单,叶家那边的亲戚来参加葬礼时,都围着叶瑾,用手指着他和他妈,表情鄙夷地向叶瑾叮嘱着什么。
纵然听不到,沈栖迟也知道多半是说别让他们占到一分便宜这样的话。
叶瑾成功地继承了的遗产,顺带着把沈栖迟他妈从住的地方赶了出去。
他妈指着他的脑袋骂,“你不是和周先予在一起了吗,你怎么回事啊,从小到大没一点用,叶瑾回来了,你就这么被一脚踹了?”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后来周先予送了他妈一套房,他妈又喜笑颜开地嘱咐他们一定要好好在一起。
周先予跟叶瑾说会给叶瑾一个家,可周先予从没有告诉沈栖迟,说他们也会有一个家。
沈栖迟不想再继续这样在一起了。
好不容易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一切慢慢地要回到正轨了,周先予却发现沈栖迟近来一直都闷闷不乐的,对他爱答不理的,有时候看到了也当没看到。
沈栖迟从没闹过脾气,周先予误会了他的意思,晚上把他抱在怀里,低头过来吻他,“那点遗产值得让你这么难过?我可以给你更多,你想要什么?”
沈栖迟没有说话,扭过头避开了他的吻。
周先予讨厌沈栖迟对他表现出来的任何的抗拒行为,他掐住沈栖迟的脸,逼他看着自己,面色不自觉地冷下来,“你什么意思?”
“睡了这么久还没腻么?”沈栖迟看着周先予的眼睛,声音平缓而冷静,不带任何的感情,“我腻了。不如我们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