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回到座位，位置上一片狼藉，书也撕了，桌面尽是污言秽语。
这是麻雀想跟凤凰为伍的代价。
林致面无表情，走到他前桌跟前，“谁干的。”
他前桌是个老实巴交的男生，吞吞吐吐。
“我干的。”
角落里，一个懒洋洋的英气男生脚翘在桌上，一脸不屑，“真新鲜，林致，还会耍威风了。”
林致认识他，记忆里，对方是郁从的跟班。一帮富二代天天正事不干，拉帮结派，混吃等死。
他直接走过去，淡声问道：“原因。”
“什么什么原因，嫌你恶心而已。”
林致是真的不懂，就算原主是同性恋，还不自量力喜欢郁从，干这些人屁事，他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法律都不会判他罪，道德上更是没有污点。天天跟苔藓一样窝在阴影里，屁都不敢放一个，伤害谁了？
“如果是郁从叫你这么做的，那你可以转告他，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他。这段时间他冲我也撒够气了，到此为止。”
林致平静地看着跟班，漠然漂亮的脸从灰暗里亮出，让周围人有些失神。
“如果是你自作主张，我今天也把话放这儿，别再对我犯傻逼。你爱给郁从当狗就好好当，少拿我去讨好他。”
任人欺辱的垃圾桶突然反抗，除了错愕，更多是愤怒。
“你他妈再说一遍？”
男生怒了，直接一脚踹过来。林致早有防备，直接躲开，但这具身体真的太弱，揍人还震得手臂疼。他们撕打在一起，桌子翻地，林致揍不过跟班。可他狠，打不过就咬，就掐，就死命踹，不怕疼地爆发所有力量。周围人都不敢拉扯，因为这两人近乎失去理智。
最后，林致坐在男生腰腹，掐着对方下巴，嘴角青紫，喘着粗气把一支圆规逼到跟班咽喉。
“张彦，再说一遍，不要招惹我。”
男生已经感到针尖刺进皮肉的疼痛，当下有些慌，“林致，你疯了，你想杀人啊！”
“杀就杀了，无非我给你偿命。”
林致并不是说说，反正他已经死过一次，这世界也对他没有任何牵挂，与其卑微地活，不如痛快地死。来到这个陌生世界，遇到那么多恶心事，林致一直憋着，再不发泄，他只怕会疯。
“你不都知道吗，我是个垃圾。无父无母的穷酸鬼，家里还有个植物人奶奶，死了正好，我就不用活这么累了。”
林致忽然轻笑，艳色的昳丽掉进身下男生愣怔的眸光中。可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就算我死，我也会拖着你给我垫背，懂吗？”
男生没有答话，林致手腕被人攥住。
“可以了，林致。”
林致偏头，一张温润清俊的脸静静注视着他。
是他们班长，沈逢城。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家境优越到和所有人有层薄壁，平素里没人敢招惹。
但林致不惯着他。
他动了动胳膊，试图甩开腕上陌生的温热，“松开。”
对方不为所动，手上力道更紧，“如果你想把事情闹到退学的地步，那你继续。”
林致淡淡回望，有点嘲讽，“你想得可真多，我只是有洁癖，请你放手。”
男生微微眯了下眼，嘴角也拉平，像被冒犯至极。在他们并不温情的对视里，一向高傲的那个人先退步。
自以为是。
林致心里翻白眼。
真想制止，他刚才和张彦吵架时就能过来制止。现在架都打完了，装什么好人，还不是想看他笑话。
“话我说清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和郁从就当我是个会动弹的死人，大家互相无视，各自当空气，不要再骚扰我。”
被人打岔，林致也没了继续缠斗的心思，他本就是表个不愿再受欺负的态度，又不是真想当个杀人犯。他往后撤了撤圆规，但仍然停在锁骨，像是威胁，“听见了就回话。”
林致有些不耐。
跟班被他这态度气得脸红脖子粗，但受伤的皮肉还隐隐作痛，让张彦只能憋着，眼睑都红了，“知道了。”
林致被对方这副委屈的狗狗样子逗笑了，凤眼微弯，那股锋利的漂亮再次重现，“行了，你还是不是个男的，心眼小成这样，我又没把你怎么着。”
就是拿命威胁一下而已。
他起身，顺带捞了一把张彦胳膊，拽着对方从地上起来。男生借了把林致力气，有些发愣，“你干嘛扶我。”
林致没有回答，等人站稳了就迅速退开，回去收拾他自己东西。
他懒得理会，顺手帮忙而已，有什么可惊讶的，以为他是张彦那种小气吧啦的傻逼吗？打个架跟结仇似的。他是来上学的，不是为了来跟蠢货结怨的。
“哎，林致，你把话说清。”
张彦捂着腰，有些踉跄地追过来。
林致还在整理，闻言停下动作，“空气，张彦。你要不愿意遵守自己刚才的承诺，我不介意把你当女孩。”
张彦的脸瞬间憋出血色。
林致不由感慨，还是年轻好，心思没那么复杂。
桌子上尽是马克笔的痕迹，不好擦，林致也懒得擦。反正他不打算换位置，干脆扯了几张空白的作业纸，准备把桌面盖住。回头网购几张2块钱的桌布，脏了还能换。
“你可以跟老师申请换桌子。”
那个被他嫌脏的班长不知何时凑过来，还递过来一包湿巾。
要不怎么说人性本贱。平时一个个眼看着原主受欺负，能帮忙的不帮，能说话的不敢吭声，现在他不过耍横了一次，张彦和沈逢城都莫名其妙追着林致。
林致没有矫情，撕开湿巾，擦掉手上的灰。
打架太猛，他刚才貌似是撞到桌角，后腰疼得厉害，裸露的地方也有擦痕，更别说嘴角，都破了口，张嘴说话都有些疼。
“下节体育课。”沈逢城没有在意林致不给面子的态度，像个真正为班级服务的班长一样，又道：“我可以陪你去校医室。”
一旁的张彦好像也想说什么，但碍于林致刚才的话，只得换了个对话对象，“班长，我下节课也得去校医室。”
林致看男生眼神若有似无扫了自己一眼，耳根发红，有些不自在，就跟故意说给他听似的。
沈逢城只是瞥了一下张彦，并没有应话。这个人已经被好家世和第一名的荣誉宠坏了，神态自带一种威势。
张彦貌似看懂了对方的暗示，抿紧嘴，没再吭声。
“那不如你们两个一起去好了。”
林致拉开凳子坐下，左手撑着下巴，有些懒散的冷淡，“同学之间友爱关怀，多感人。”
张彦反应挺大，涨红着脸，“要你管，管好你自己吧！”
林致维持原样不变，凉凉道：“彦姑娘，你的座位在那边，请回去，我没让你过来。”
沈逢城在，对方拿林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气冲冲地走了。
“班长大人，你也请回。”
沈逢城看了他许久，像是终于被林致三番两次的拒绝给惹恼，回自己位置上拖椅子的动静可是不小。
嘁，矫情。
真以为自己是粉红毛爷爷，人见人爱。
林致很是不屑。
龙卷风一样的架后现场当然不用林致收拾，他现在正和张彦一起，待办公室听训。
“林致，我一直觉得你虽然成绩不太好，但性格温和，不惹是非。”
班主任表情很是冷漠，眉间川纹刀刻一样，很是肃穆，“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上上星期才闹出一通事情，刚才又在班里打架，还敢拿圆规扎人！你有没有替你自己考虑过？人生最宝贵的年纪，你到底在干嘛！”
林致知道，班主任是被原主气伤心了。自己有意关照的孩子，不仅不知道努力，还闹出同性丑闻，现在还有成为混混的架势。只是，这场架必须打，必须要给所有人信号，他不能像原主那样，一直被人欺负，然后哭哭啼啼找老师求援。
林致正要道歉，一旁的张彦先替他开了口，“老班，是我先动手的，林致他被迫的。”
“还用你逞英雄！”
男人横眉倒竖，“没说你，你就以为自己没错？！你撕林致书干嘛，小小年纪就学会校园霸凌，你不要脸面，你父母要不要脸面！”
张彦家是暴发户，有小钱，但没什么文化，因此父母很重视张彦的教育问题，也很尊敬老师这样的读书人。
“不是，就一时昏头。”张彦摸着脖子，讪讪道：“我保证，老班，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致得了说话的机会，也低头认错，“对不起老班，我以后会好好学习，再不惹你生气了。”
班主任冷哼一声，扔了两张假条过去，冷淡道：“去校医室，回头写3000字检查。再敢闹事，我直接让学校处分你们。”
“还有你，张彦，主动挑事，把家长叫过来。再让我发现你欺负林致，不用你爸妈，我一教鞭抽死你！”
他们被赶出办公室，张彦在一旁嘟囔，“老头脾气越来越暴了。”
林致不想理会他，揣了假条往楼梯方向走。身后那人咬咬牙，最后还是追上去了。
他们并排走着，互不开口打扰，真如约定那样，把对方视作空气。
等出了楼，林致插着口袋，往器材室去。
“这不是校医室的方向。”
张彦忽然出声。
林致忍不住翻白眼，他实在不想和这个一心当姑娘的聋子说话，但对方体格好，身高腿长，拦在林致身前的小臂都跟他的肱二头肌差不多粗。
“又想打架？”
林致脸色冷淡，玻璃一般质地。
张彦看他的表情有些无语，“谁想跟你打架，我是好心提醒行吗？”
林致微微笑了下，漂亮破碎的脸瞬间变得容光摄人。他掏出假条，好脾气道：“这是什么？”
张彦不明所以，“假条啊。”
见人还没反应过来，林致脸上弧度更大，“那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张彦仍是懵懂，皱眉道：“林致，你在搞什么把戏。”
“傻逼。”
林致终于当面给了对方一个大白眼，并在对方气得不行的时候开口讽刺，“你不把体育老师当老师，想旷课可别带上我，我不想跟傻逼一块再去办公室挨训。”
对方的火气发了一半，古怪地停在眉头，“那你不会直说啊，拐弯抹角。”
“因为我不想和空气废话。”
林致伸出两根手指，“彦姑娘，这是你第二次犯规。如果你喜欢说话不算数，那随你便，想单挑随时欢迎。”
可能是经过原主自身记忆的折磨，让林致对傻逼的忍耐度很强，以致于他现在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跟张彦讲道理。
张彦动了下嘴唇，想回他又没法回的样子，只能自己憋屈。林致很满意他的识相，收好假条，转身就走。
请完假，到了校医室门口，外头长椅上坐着一个人。是沈逢城。
男生看着林致，还有林致背后的小尾巴，并没有寒暄的意思，只是对上林致那双沉静微亮的眼，有些温和道：“碘伏不够，校医去领了。”
想来，是这个人提前过来说了什么。
林致没觉得感谢，他只在乎一会能不能把伤处理好。除了刚醒来时，自己被林山揍得一身青紫，林致很久没感到这么疼了。
他坐在长椅另一端，下巴尖缩在校服领口，像只慵懒的猫。
经过这次打架，林致深刻认识到，锻炼身体的计划，必须得赶快提上日程。
一个张彦勉强解决，但双拳难敌四手。学校管得严，像今天他和张彦打架的场面都算得上恶性事件，所以林致不担心自己在校内遭围殴。只是校外另有一番天地，谁知道郁从那个傻逼会不会跟张彦一样神经病，找小混混堵他。
想到这些，林致的额角隐隐有些作痛。
原主这个....
算了，骂原主都累得慌。
“头痛？”
沈逢城不知何时坐过来，视线扫了下林致揉太阳穴的手指，温声道：“要帮忙吗？我学过一点按摩手法。”
林致心里发笑，微微蹙起的眉头都有些舒展。
这年头真稀奇，贵公子还得这么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学按摩？怎么不跟他说，沈逢城以后要开个盲人按摩店养家。
但林致没有拒绝，放下胳膊，直接闭上眼睛，往后靠。
同意也懒得张嘴，累。
管他沈逢城为什么扯这么离谱的借口，上赶着给他揉头，林致正好还能歇歇。
按揉的力道轻缓，让林致紧绷的神经有些放松。他一直闭着眼，直到听见有动静。
映入眼帘的，除了抱着一箱药品的校医，还有张彦古怪到不行的神色。
林致抬臂制止沈逢城动作，道谢也没有，直接推开挡路的男生，跟在校医身后。
“哎呀，这都多大仇，瞅瞅这身上，还能要吗？”
校医拿着棉签，不知道往哪儿下手。
得益于原主那身娇贵皮肉，明明林致没伤那么重，可腰上青紫一片，几乎覆盖他半扇脊背，乌青最厉害的地方，透出星星点点的血印。
他扶着衣服，看见沈逢城极其难看的脸色。还有张彦，下巴都被他扎出血口了，这会一脸的懊悔难受。
“没事老师，你放心涂吧，我不疼。这淤青就是看着重，没几天就好了。”
林致体贴地给校医找了理由，因为他不想在处理伤口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
可这样说，校医好像更心疼，看他的眼神就跟林致遭受什么非人待遇似的。
“这怎么不疼啊，我看着都难受，你爸妈知道你在学校这么受欺负，心估计都碎了。”
这么大一个学校，他也不至于出名到每个人都认识，所以校医有这样的误会很正常。
可惜了，林致没有爸妈心疼。
就在场的四个人里，只有校医对他是真同情。如果是原主，估计这会都被这腔莫名的怜爱捅成筛子了。
“老师，涂药吧。”
沈逢城不知为何，出言阻止，只是男生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林致后脊。那些青紫烙铁一样，牢牢扒着他白皙的肌体，也烫到对方眼底，泛起陌生的涩意。
张彦表情更明显，脸色白的像墙面，跟见了鬼差不多。林致与他平静对视，对方的眼圈一瞬间翻红。不过两秒，张彦却好像无力承受林致如此轻飘飘的目光，匆匆移开视线。
这后悔来得真是奇怪。
出了校医室，张彦伸手扯了下他袖子，有些别扭的神色，似乎要说什么，但被林致及时阻止。
“空气。”
他丢下两个字，到对方扯过的地方掸了掸灰，似是嫌弃。
“你当老子稀罕跟你说话！”
张彦看林致这样，直接被气走。
“你晚上是回家住，还是在宿舍住。”沈逢城开口问他。
“有事？”
林致一边整理领子，一边脚步不停地往教室方向走。男生跟着他步伐，略微落后一些，像没意识到自己的随从姿态。
“校医室的药不够好，我家有进口药，见效快。”
林致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原主之前怕在宿舍受欺负，就选择走读。他晚上回家，叫黎惠羽瞧见脸上的伤，少不得心疼。难受一阵不说，估计过后还得担心他的学校生活。
林致不想给在乎的人添麻烦。
“你是邀请我去你家过夜？”
他停下步子，对上沈逢城有些发暗的瞳色。
“是。”
少见的，沈逢城没跟林致拐弯抹角。
“行，放学叫我。”
林致没有问原因，就好像他明知道，这不仅是沈逢城第一次主动和同学示好，更是第一次邀请别人进家门。
是很奇怪，但林致并不好奇，也不想追究什么。
因为这是他想做的事情。
不过是沈逢城恰好递过来林致需要的东西而已，换了张彦邀请，林致也答应。
他只是为了上学，同学对林致而言，即便当做大白菜也无所谓。他不必深究一颗白菜的心思。
“这几天都可以来我家，等你伤好。”
沈逢城莫名其妙的好心情连林致都能感觉到，仿佛这个人的淡漠性子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谎言。原来沈逢城也会开心。
林致没有回话，眼睛掠过男生微微弯下的眼尾。
他这会嘴疼，沉默是金最好。
回到班，一切复归原样。班里仍是往日热闹，就是见林致和沈逢城这组搭配进门的时候，小小卡顿了一下。
“晚上我叫司机过来接我们。”
沈逢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身体微微向林致靠拢。他们之前的暗流汹涌莫名成了泡影，现在看上去有些亲近。
林致只是点头。
新教材得等明天书库开放才能去领，所以他还没想好自己这个破落户跟谁凑合，桌面空得干净。前桌战战兢兢推过来历史书，问道：“林致，你要不要跟我一块看。”
林致眼皮轻抬，慵懒的艳丽透出一角，也加重了男生脸上的红意。
跟鼓起多大勇气似的，林致想。正要回话，背后突然有人嗤笑，又是张彦那个糟心玩意。
桌面上“啪”地扔了几本书，恰好是林致被撕的教材。他睫毛微垂，掩去几分情绪，然后那些书整理好，起身扔到垃圾桶。
“林致！”男生气急败坏。
林致连骂张彦都懒得骂，始作俑者回头示好，难不成他还得感激？
“张彦，空气。”
沈逢城抱着自己的教材适时过来，替林致说出心声。他靠着椅背，看向这位班长的眼神带有一丝欣赏。
不错，有前途。
张彦旁观他们之间的默契互动，像是想到什么，抿着嘴，竟然没发脾气，“以后我不会再跟你打架了，也不会让别人对你动手。”
声音不大，但足够全班听到，仿佛宣告。
林致想起校医室里对方那些惨白的莫名懊悔，感慨这只狗狗也不是完全不可救药。只要张彦明白先撩者贱的道理，往后不主动招惹他，那林致就能清净多了。
“行，都回去吧，别杵我跟前。”
态度很是随意，却奇异地契合了他秾丽五官该有的怠慢。林致本该就是这样的，这是所有人共同的心声。
他挪了下椅子，对发愣的前桌淡声道：“你坐过来，我这边地方大。”
林致位置在最后一排，单人单桌，地方宽阔，比跟前桌挤到一块方便。
快上课的时候，前桌忽然小声问他，“你为什么没让班长和张彦帮你。”
林致脸色古怪，“不是你说要跟我一起看吗？”
前桌的脸一下子红到冒烟，什么也没说，默默低下头。
“我愿意让谁帮就让谁帮，你少管我。”
林致没心情照顾别人情绪，讲话也很不客气。他身上正疼，心情本来就不好。要不是这弱鸡以前没欺负过原主，还给原主塞过创可贴，林致连解释都不想回，磨磨唧唧，屁事挺多。
“63页，我手疼。”
前桌像是明白了什么，瞬间有些懊恼，“抱歉，我忘记你才受伤，正难受......”
林致面无表情，无声望向前桌。
男生默默摊平书，没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