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ABOby北境有冻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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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谙自密道走出，听到“叩叩”两声，他不急不缓地把密道的门掩好，走到案台旁边随手拣了一本折子翻了起来，漫不经心地问道：“谁？”

“陛下。”门外传来尹昭的声音。

萧谙右眉微挑，声音高了些：“进来吧。”

徐府密道通向御书房中的暖阁，他离开皇宫之前，特意让暗卫首领尹昭守在外面，不让任何人进出此地。

尹昭推开门进来，行走间没有半点声息，他弯着腰行了礼后，压低声音道：“陛下，季公子来了，在永乐殿候着……”

听了这话，萧谙的眉头立即就拧了起来，他看向尹昭，眼中已流露出几分不悦：“你怎么没打发他回去？”

“属下已说过了，但季公子说今日非要等到陛下不可，否则他便不出宫……”

“胡闹！”萧谙将手里的折子丢在桌上，眉心的褶皱更深了些，“宫里是他想留就留的吗？”

尹昭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便垂着头静静地站在一旁。

“罢了，朕亲自去一趟。”萧谙说着就拢着袖子向外走，急急走了几步，忽然回过身来对跟上来的尹昭说道，“你就不必跟来了……朕还有另一件事要你亲自去办，此事了后，你也休息几天吧。”

…………

永乐殿离御书房并不远，萧谙坐在帝辇上，不一会儿就到了。虽然已是傍晚时分，日头欲坠西山，但暑气未消，这一折腾萧谙身上又出了些汗。下了步辇后，他从怀里拿出帕子在额头上按了几下，又理了理袖子，这才跨进永乐殿的大门。

跟在身侧的小太监拉长调子喊道：“陛下驾到——”

萧谙将手背在后面，步子却停住了，果然，殿门被倏忽从里推开，门内跑出个红衣的少年，像是一团火，从台阶上飞快地跑下来，一把扑进了萧谙的怀里：“陛下，你去哪儿了？”

他字音拖得长长的，每个字都黏黏糊糊的，跟含了一嘴糖稀似的，弄得本该是在质问的话，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萧谙面上露出了点笑意，伸手摸了摸季珩的头，放轻声音问：“怎么了，等急了？”

“是啊。”季珩往旁边一躲，他脑后扎起的头发甩动着拂过萧谙的手，像是一匹水滑的绸缎，“别摸！我听他们说，摸了长不高的。”

萧谙笑了出声，长臂一伸，揽着季珩的肩膀带他向殿内走去：“小珩，其实朕觉得你有变高啊。”

季珩只比萧谙小一岁，个头却比萧谙矮了不少，现在他被萧谙揽着，头只能埋在萧谙的颈子旁，不由气得跳脚：“我一直都有长高，陛下瞧着，明年我就同你一样高了！”

两人一起走入殿中，萧谙让奴仆都离开了，他看到桌上零碎的点心酥皮，以及一本倒扣在桌上的剑谱，便问季珩：“今日你来找朕，到底是要做什么？”

季珩噘着嘴转过头去，哼了一声：“忘了。”

萧谙知道季珩这是在和他耍小性子，须得他哄上几句——季珩七岁就跟在他身旁做伴读，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萧谙实在太清楚季珩每个举动的意思。季珩是季将军与阳谷县主的独子，从小就骄纵惯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说话不大过脑子。

他们两人相处多年，萧谙身边只有这一个玩伴，因此并不大计较季珩言行间的随意，大多数时候都是愿意先低头，顺着季珩的话往下说，可不知今天怎么的，他眼前却一直闪过马车中那个缩在一角的身影，导致他再去看季珩，哄人的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那个人要是不那么要强就好了，偶尔也能服个软依靠下他，而不是遇到什么都冷冷淡淡，好像是没有感情一样，把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从不肯在他人面前示弱。

“萧谙？”

“啊？”萧谙回过神来，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以此来掩饰自己刚刚的走神，“你要是忘了，就早些回去吧，再晚了宫门就要关了。”

“我不能留宿宫中吗？”

萧谙面上神色沉了下来，他的声音里也带了些冷意，断然拒绝道：“不能。季珩，难道你忘掉荣钟了吗？”

此言一出，季珩的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他僵硬地玩了一会儿玉佩下的流苏，嚅嗫着道：“就是，就是三日后是我的生辰……年初陛下曾答应过我，生辰要陪我一起过的。”

萧谙早将此事给忘了，经过季珩这一提醒，他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他讪讪地安抚道：“朕自然记得的，到了你生辰那天，朕定会出宫陪你的。”

“好，那一言为定。”

季珩又缠着萧谙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出宫去，萧谙心不在焉地应了，将左耳进右耳出诠释得完美。季珩走的时候，天色已沉，宫中各处掌起了灯，有个太监弯着腰问要不要用晚膳，萧谙点点头，吩咐他上了些清淡的膳食。

晚膳都是早就备好的，放在膳盒中细细地保着温。不一会儿就有一众太监捧着膳食进了永乐殿，萧谙靠坐在旁边看书，端着一道芙蓉绿豆冰糕的小太监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太监看起来只有十五六的模样，白净而瘦弱，眉毛颜色很淡，下面的一双眼也细细弯弯的，他正弯着腰将冰糕摆在桌上，不经意间抬起头，与萧谙的目光撞在了一处。

萧谙雷劈一般，愣在了原地。

“你。”萧谙放下手中的书，指了指那个小太监，“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浑身一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怯生生地答：“奴才，奴才叫李庆。”

像，实在是太像了。

萧谙有些恍惚，如果当年不是亲眼目睹荣钟在他面前咽了气，他几乎都要怀疑荣钟这些年只是藏了起来。他的目光凝在李庆的脸上，久久没有挪动，过了许久才再次开口：“在哪当差？”

“回陛下的话，奴才在李德海公公手下当差，负责传膳的。”

萧谙一双眸子乌沉沉的，喜怒不显：“今日起，你就留在前殿吧。”

长宁街，裴府内。

“义父啊，这次您可真是帮了儿子一个大忙了！”裴修将李德海迎进府中，脸上尽是喜色，“那个不长眼的死了，这回可没有人能再查到我们手上了。”

李德海面色凝重，他转头看着裴修，语中隐隐带着不悦：“我急着递牌子出宫正是为了此事。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你先别高兴得太早，我派去渝州的那一拨人，从半月前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我在想，若真是他们联合起来杀了徐京墨派去的那个侍卫，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还有，他从渝州拿走的账簿，现在又在何处？”

裴修一顿，随即摇摇头：“义父应该是想多了，也许是因为现在京中京郊都是徐府的人，所以他们暂时难以进城吧。再等些时日，此事风头稍过，他们自会回京将账簿献上来的。”

“如此最好，怕只怕……”

“义父莫要再多想了，有您在，一切自然是船到桥头自然直。来来来，今日儿子为您备了海味八样，可都是补身的好东西啊……”

西边的日头将坠不坠，为庭院中的景致披上一层如血的霞光，李德海呼出一口气，将那股心头盘旋多日的不安压下，随着裴修一起跨入了裴府的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