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书林墨贺青by昔日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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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的时候，小舟和唐绪都已经在店里了，林墨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么早谁来买字画，但想想可能和贺青一样，是他们的习惯。

“早啊，林医生来了。”小舟惊喜过望，甚至忽略了林墨是和贺青一起这么早过来的这个重点。

他接过咖啡，喝了一大口，方才进门时他一脸倦意顷刻间全无。

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情绪瞬息万变，小舟迷迷糊糊唐绪可不含糊。

他上下左右来来回回把林墨打量了个遍，最后什么都没说先给他竖起了个大拇指。

林墨不明所以拍开他的手指，再看看贺青他已经径直上了二楼。

“林医生，看这状态我小小师叔败下阵来了？”唐绪说话喝了一口咖啡，跟自己儿子取媳妇的老父亲似的乐不思蜀。

“嗯，那可不。”林墨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的编了个他自己都怀疑的故事。

两人围着柜台有说有笑的，贺青下楼的时候怔了怔，心说这人怎么跟谁都那么自来熟。

林墨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唐绪自觉的走开了。

“时间过得真快。”林墨撑着脑袋。

他这话并非是突然心血来潮想到的，他马上要去医院忙了，医院里忙起来十几个小时都没时间打个电话发个信息，贺老师又总是替他考虑的多，没事基本上不会主动打扰他，想想就有点儿失落呢。

贺青抬眼看了看店里的时钟拍拍他肩膀：“别迟到了，晚上我去接你。”

林墨听了最后那句话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最近这段时间贺青几乎是每天都来接他下班，他也乐的轻松，上班打车，下班有人接，林医生二十多年来可算是体会到了被人等待是什么感觉了，有时候贺青会把他送回家，有时候会直接开到贺青家。这取决于林墨第二天是早班还是晚班。

大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这天林墨拦住正跟朋友打完电话的小刘，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来。

“第一次送对方礼物送什么。”

小刘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禁欲系的林医生居然说的这么直白。

“你不是最有经验了？”

好一会儿小刘才回过神，钻进他脑袋的第一个问题是哪个天仙被林医生看上了，祖坟头上得冒青烟吧。

“说不说啊？”林墨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如果她是个年纪不大的你可以送一些口红包包，如果是比较知性的那可以送香水或者项链，反正女孩子的东西多，选起来比较简单。”

林墨忘了这茬，小刘恋爱经验是丰富，可人家谈恋爱是女孩子，跟他完全不同，犹豫着怎么说的时候，话已经蹦出来了：“不是女生，男生的话送什么。”

“男，男生。”小刘几乎是叫出来的，林墨赶紧捂住他的嘴：“我表妹要给他男朋友送礼物，问的我，我哪知道，所以问问你。懂了吗？”

见小刘眨着眼睛点点头，他才松开手，小刘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林医生你说话别这么大喘气。”

林墨并非是要隐瞒什么，他非但不隐瞒还很大方，否则不会在十几岁就跟家人坦白了，但医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很清楚，他不介意，并不代表就要让那些不相关的人议论他。

“现在可以说了么？”林墨问他。

小刘想了想：“分人吧，有的男生喜欢打游戏，可以送个鼠标键盘，有的男生喜欢收藏，可以送限量版的鞋子，还有的喜欢电子产品，你表妹男朋友呢？他喜欢什么？”

贺青喜欢什么？

好问题，林墨还真的不知道，他这个人看起来总是无欲无求的，连钱都不喜欢的人，能喜欢什么。

他什么都不喜欢，但喜欢我。

林墨短时间内出了个神，发现这一点之后他不自觉笑了笑。

“行吧，我知道了。”林墨拍了拍一脸懵的小刘：“继续查房吧！”

他拐近过道的拐角，留下原地蒙圈的小刘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像电视剧里那样把自己装进礼物盒子里？太傻逼了，那不可能是林医生能干的出来的事，他其实只是想明白了。

贺青根本不在乎，问这个问题纯属是他自己的浪漫情怀，过生日好像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似的，非得闹出点动静，才显得这一天特别有意义。

*

大半个月没去看林教授和周老师了，正想着这周哪天早班过去，周敏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一如从前，周敏就是例行公事的问了问他最近医院怎么样，然后提到装修房子的事情，夸了几句那个设计师，说房子进度很快，才一个多月就完成了大半，叮嘱他抽空的话去家具城看看。

自从装修林墨就赖在了贺青家，周敏不说，他甚至都有些记不起来，自己还有个家。

这会儿他正好在休息室，周敏还说装修这事多亏了他那个朋友，要感谢人家，顺便问问人家有没有时间，来家里吃顿饭。

话题到这儿林墨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倒是不介意，恨不得分分钟领人回家，只不过贺老师那儿他得去试探试探，万一人家没准备好，他太唐突了适得其反就前功尽弃了。

林墨含糊的应付了几句“好的，知道了，我今儿回家。”就借口有事挂了电话。

今天有几个患者出院，家属为了感谢他的照顾买了好多东西还包了红包，他只收下了花和水果，其他东西他都没要。

几番推搡他只好说：“医院知道了会停职的。”

好在家属半信半疑的收了回去。

林墨怕贺青提前来医院等他，早早地就发了个信息给他：“今天放贺老师假，我回去看二老。”

很快短信就回过来了：“好，代我问好。”林墨咂咂嘴，合上了手机。

“林医生，有个患者复发了，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但初步判断的话是复发迹象。”小刘把患者的资料递给他。

林墨接过去看了看，这个患者他很熟悉，几个月前他接诊的，还是贺青的学生。

当初还借用过人小孩的名义拐了过来，他记得当时出院的时候已经痊愈了，怎么这么快又复发了。

“行了，我知道了，检查结果出来拿给我。”林墨把手上的资料还给了小刘，跟着他一块儿出去了。

患者是出院没多久的冬冬，林墨有些意外，也不算太久没见，他竟然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林墨按照惯例问了他几个问题，小刘敲门进来的时候低声在林墨耳边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林墨便跟他出去了。

冬冬这次病情复发的有些出人意料，但林墨并不知道他出院后经历了什么，他犹豫了片刻，才将初步诊断的结果告知家属。

虽然他在这方面是专家，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冬冬的病情显然是急剧恶化的，以至于现在他的听力已经受到了影响，接下来就是视觉神经和脑神经，都会受到影响，很可能会留下终生阴影。

林墨想起曾经有过一个相似的病例，情况和冬冬差不多，但患者年纪比冬冬要大几岁。

下午林墨就冬冬的情况单独去了一趟院长办公室，表示患者情况属于非常严重，而国内在这方面的医疗并不十分完善，如果不及时治疗，可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他建议冬冬转到各方面都更权威的德国医院。

小刘再次看到林墨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彼时，他正从院长办公室出来。

“怎么样？”小刘迎上去问他。

仁和医院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儿童医院，承认有它治不好的患者相当于宣告这方面疾病只能出国，院长的意思是保守治疗，这样的病例少，但并非是绝症，他有把握经过治疗患者能够痊愈，但这期间患者承受的心理煎熬却是巨大的。

冬冬毕竟不是个成年人。

对于这位老院长的长远考虑，林墨并非不知道，但作为冬冬的主治医生，他更需要考虑到的是病人的状态。

就在小刘以为院长不会同意的时候，看见林墨倏然的笑意，那一瞬间小刘提着的一颗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等他忙完手头的一切，才发现早就过了下班时间了。除了值班的医生，医院里忽然静了不少，白天的喧嚣带来的满脸的倦容，林墨回到休息室摘下口罩，这才发现不久前周敏给他发过消息，还打过电话，

林墨给窗户开了条缝，仲夏的风便漏了进来，他精神回笼了一些，给周敏回拨了个电话。

他抬手跟感受外面吹进来的风，听着电话里传出来嘈杂的声音，人类感知危机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只有一瞬间的声响他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忐忑。

即使再忙碌他也不是个会焦虑的人，因此他很确信出事了。

然而不出片刻，电话那头果然传来周敏竭力制止抽泣却仍然暴露出来的颤抖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林墨本想先安慰他，但他更想知道，为什么一项优雅的周敏会这么反常。

周敏的声音大约是刚哭过后的，所以有些悲切：“你爸爸......在家晕倒了。”

“晕倒.....”林墨以为自己听错，重复了一遍，直到听到周敏的肯定，急促的呼吸声连着突然涌动加快的心跳，他才焦急的问：“那送医院了吗？你别着急，我马上回来。”

因为慌张，手机差点掉落。

“在医院了，医生说是血压升上去了，已经没事了。”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让林墨也跟着紧张起来，她又连忙解释：“没什么大碍，你待会过来接我们回家。”

林墨自己是医生，所以很快就判断出来，医生既然说了让他们回家，就说明确实问题不大，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医生，还没走啊？”小刘路过林墨门口的时候，看见林墨还在休息室便伸着脖子说了一句。

林墨抓起桌上一把钥匙，越过他：“就走了。”等小刘皱着眉说“着急忙慌的干什么”的时候。林墨影子都没了。

“神出鬼没的”。他给林墨加了个新的形容。

林墨到周敏送林教授去的医院的时候，周敏已经恢复了优雅，跟医生道谢，全然没有了刚刚跟林墨通话时的悲切的哭腔。电话里听到的一切，仿佛是幻觉，要不是她透红的双眼掩盖不住刚刚伤心过的痕迹。

林教授的脸色这会儿看着还好，并不是病容满脸，见林墨慌慌张张的进他的来还抱怨：“你妈大惊小怪的，我能有什么事儿，尽会夸大其词。”

周敏听见便转过身跟他争：“那你有本事别晕。”

林墨看他爸妈又杠上了这才把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一点。然后跟医生交涉了几句。

他这一晕给周敏吓得不轻，回去的路上还一直说，等他好了再跟他算账，末了快到家的时候林教授忽然说：“晚上加条红烧鱼行么。”

周敏：“……”

一回家，大黄猫弓着背优雅曼妙的身体晃晃悠悠前来迎接。

林教授并未像平常一样抱起它，它扭着屁股一脸不高兴的自己去了阳台趴下。

他是在周敏做饭做到一半的时候晕倒的，当时厨房里还有两个没做完的菜，林墨让林教授回房间休息，可他非要坐沙发上，林墨拗不过他，只好陪他坐着。

林墨问了半天，老头嘴巴就跟封了胶带似的，不肯说为什么晕倒了。

周敏重新开火，在厨房忙碌，将之前没做完的菜做好，又洗了一条鱼，“有没有头晕心悸？”

周敏的声音和着自来水的哗哗声传进客厅。

林教授应了一声没有，转身就跟林墨抱怨：“你妈年纪越大越啰嗦，以前还跟她们舞团的朋友出去搞搞社区活动，现在倒成天在家管着我了。”

林墨有些想笑，这哪里是抱怨，分明是撒狗粮。

晚饭的时候，周敏特意将红烧鱼放在林教授面前，但却不让他多吃，可她分明又将最精华的地方剔给了林教授。

林墨看在眼里，可能正是父母的这种感情扎根在林墨心里，他才对自己也那么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