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晴空之下小说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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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陆延准时被闹钟叫醒，他睁开惺忪的眼睛，直觉自己睡得很好，但长时间的工作还是让他的精神稍显疲惫。他先是睁开眼躺了会儿，等到灵魂回归到肉体之中，才慢慢坐起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从床头拿起还在“滴滴”作响的手机，解除闹铃后才想起昨天他本来是想查看一下老友们聊天群的内容的，结果聊着聊着天，收拾收拾着东西，倒是把这茬忘了个干净。

陆延揉了揉眼睛，准备等吃早饭的时候再看。他留给自己洗漱的时间不长，基本保持着在基地时候的作息，六点准时起床，六点半洗漱完毕准备出门跑操。他本来想着来到内城区工作以后跑步的事情总归可以暂缓，但习惯了运动的身体在长时间缺乏活动后反而倒让他有些不适。他索性也就遵循着自己身体的本能，早起运动。也幸好，陆延所在的城中区附近就有一条人造的河道，之所以说是人造的，是因为能够自由移动的水源可能会被变异的鱼类生物入侵，在早期人们还不明真相的时候出过类似的案件，所以后来所有的活水河道都变成这种人造产物了，由巨大的水泵模拟流动，看上去虽然有些不自然，但总比完全没有来得好些。

今天的天气倒也适合跑步，从昨晚的天空来看，云层又薄又少，多少也预示着今早天气晴朗。陆延沿着小区的道路开始小跑起来，三月的早晨六点半天空还没有完全亮起，只是微微有些晨曦的光芒从远处透过来，路边的路灯也没有关闭，总之是晨昏交接之处，一切都看上去模糊不清的样子。

跟在基地跑步时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们不再呼号，也没有整齐的步调，陆延现在也习惯了一个人带着蓝牙耳机听着音乐跑步的样子，就像是每一个都市人一样，他们在城市的一个个小房子里被分割开，哪怕是到了工作的地方每个人也呆在自己的小格子里埋头苦干，似乎谁和谁都没有关系，谁也跟谁不用说话。虽然说陆延是个相对较为自我，甚至有些自闭的人，但习惯了基地的那种集体生活这里的沉闷和孤立多少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

这可能就是山里的孩子来到城里的感觉吧，他有时候会想，人是多么奇怪的动物，他们的适应性是这么强，但一旦适应新的环境以后却总是忘记之前的样子。陆延其实也是出生在城中区，长大在城中区的孩子。一直到进入军校以前，他似乎也一直呆在这种人与人之间充满隔阂的环境里，怎么现在一回来反而不习惯了呢？到底是这十年来，人们的生活发生了改变，还是当年作为孩童的自己始终在集体中生活着，不曾感受到成年人的冷漠呢？

他想，可能是都有的。不过既然自己已经选择了一条跟他人不同的道路，这种后果自然也只能由自己承担。眼下，能够跟之前的同僚们没事发发消息，交流一下已经是极限了。等到他们的生活随着各自的道路渐行渐远，可能那个聊天群早晚也会没了消息提示，最终成为这个城市中成千上万个失效的关系网之一，埋没在成堆的现实之中。

陆延跑过几条街道，绕过几个街区，终于在一个入口处进入了滨江公园的跑道，沿着规律的河水慢跑起来。他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是有些寂寞了。离开了原先的环境，也离开了原先的朋友。虽然就陆延都情况来看，他的社交属性其实并不很强，在基地的时候很多他的朋友都是前男友齐阳带来的，但在熟悉之后也成为了陆延自己的朋友，可说到底，这些人都不是因自己而来，所以往后即便慢慢断了联系也是无可厚非的。自从调任过来以后，陆延仔细想了想，埋身于工作的自己似乎真的没有一个能够跟自己下班后小酌一杯的朋友。

让人觉得难过的是，陆延都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能够喝一杯的居然就是昨天送自己回来的保镖。不然的话……难道说，自己还能找高俱海出去喝酒吗？他叹了一口气，路边的路灯此时终于全部熄灭，陆延知道，这是早晨七点的信号，现在的他需要开始绕过跑道的尽头然后折返开始往回跑才是。他将找人喝酒的事情抛之脑后，毕竟找高俱海喝酒这件事听上去实在太过可怕，还不如跟那个花花公子一起看他出去泡向导的样子来得有意思。

他绕过跑道的末端，开始往回跑着。此时，公园里开始逐渐出现清晨前来遛狗的人们，他们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穿着睡衣就慢悠悠地牵着或大或小的狗跑了出来，在回家的路上顺道买了早点和要做的菜，再这么慢慢悠悠地穿着睡衣闲逛回去。陆延不太擅长跟陌生人有眼神上的接触，所以总是低着头，将视线主要集中在他们牵引着的小狗身上。与会变异的动物不同，现在在城区内的动物都是通过了基因筛查的，没有变异的可能，所以在集中培育后也将后代可能变成怪物的可能性一并剔除了。

陆延看着这些快活的宠物们，不由想，干脆自己养条狗算了，但是转念又一想，他好像也没有这么喜欢狗。陆延的妈妈就养了一条小狗，那条小狗是自己离开家前往军校以后买的，父亲说自从陆延离开家以后，他的妈妈总是郁郁寡欢，于是便问住在乡下的人家拿了一只小狗崽回来。一开始来到新的环境，小狗崽总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发抖，陆延的妈妈总觉得它不够亲人，也就不太喜欢它，但父亲告诉她：“这只小狗刚刚才离开了家人，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害怕总是应该的。”听完这句话，母亲便也不再想要将它丢掉，反而给它起了跟陆延一样的名字，每天早起晚睡时，总要叫几声“延延”才放心起床睡觉。

后来母亲就彻底跟这条小狗亲近了起来，陆延进入军队以后回家不过数次，每一次母亲都喜笑颜开地抱着小狗在小区门口等他，直到现在，那条本来的幼犬已经变成了老狗，眼睛混浊，眼角也总是脏脏的红黑色，可母亲依旧抱着它，如同它孩子般叫着它延延，仿佛只要这么叫着，这条狗就会陪着她的生命一同延续下去一般。

陆延心里知道，早晚这条小狗要跟他告别，他不喜欢狗，从来不是因为它们粘人的陪伴和义无反顾地忠诚，他不喜欢狗，是因为它们没有办法跟自己活得一样长。陆延想象了一下，自己不像是在家操持家务的母亲，有很多很多的时间陪伴它，如果他真的有了一只小狗，那么那条小狗不得不花大部分的时间等待着他，直至死亡。它的一生可能都会在等待中度过，呆呆地坐在门口，直到也变成一条胡子发白的老狗。陆延不忍心，他想，与其带着这样愧疚的牵挂他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寂寞地生活。

更何况他也没有孤单到这个地步，虽然没有跟父母住在一起，而是选择一个人租房子住到离开工作地点更近的地方，但周末没有工作的时候陆延还是会回到父母家住上两天。这也是为什么平日里他乐意加班的原因，就是想把周末空出来好好陪陪自己的父母。

随着天色渐明，陆延也踏着自己逐渐变大的呼吸声回到了小区，在进入小区的时候他有意识地放慢步伐，直到最后变回走路的速度回到楼下。他坐电梯来到自己的楼层，将汗湿的衣服全数丢进了洗衣机里，然后便进浴室冲澡去了。

温热的水流跑过他的身体，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他冲洗着自己的身体，想到也许自己的寂寞也可能是因为已经单身太久了。但是身边适合做男朋友的人似乎就更少了，少到陆延想破了脑袋都没能想到任何一个人脸来。就在他迷茫之时，脑海里略过的居然是一张白皙到透明的脸和红色的眼睛来。陆延忍不住整个人都一震，他顺着水流向下看去，不由对某个地方开始哭笑不得起来。

明明昨天还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那个时候对忻晴这个人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现在就“顶”风作案起来。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甩了甩头，像一条落水的大狗般将湿润的头发甩到半干。他没有理自己的反应，只是一边擦干身体，一边等它自己消下去，期间也一直嘲笑着自己不干不净的想法。

他的下身包着毛巾，上身赤条条地带着水珠走进厨房，习惯性地预热了胶囊咖啡机，又将两片切片面包丢进吐司机里，随后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出来煎熟。等到鸡蛋热到一半，还没来得及翻面，面包机里的面包便“腾”地一声跳出来，颤抖了几下便“坐”定了。陆延知道现在这两块面包还烫得无法入手，便耐心等翻面了鸡蛋才将烤到酥脆的面包拿出来，抹上花生酱，放置在餐盘上。一旁的胶囊咖啡机也停止了准备期间的闪烁，陆延将咖啡杯放上去，按下按钮，棕色的咖啡液便带着咖啡粉里丰厚的油脂飘出诱人的香气来，混着烤面包时候的麦香，闻着就是一顿完美的早餐。等咖啡全数落入杯中，陆延用杯沿碾过最后一滴来不及落下的咖啡液，又在里面加了半杯冰牛奶中和了一下温度，才将两面焦黄的鸡蛋也跟着盛出来，放到盘子上，一起拿回桌上准备开动。

可还没等到他来得及拿起面包来啃上一口，陆延才刚刚拿起咖啡杯，顺手点开好友们的聊天框，便被里面的内容吓到喷出了那一小口刚入嘴咖啡。其中一名群友的头像旁支愣着一个链接，从标题来看似乎跟高俱海有关，陆延点开那个链接的时候那一小口咖啡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含在嘴里，直到链接加载完毕，他才看到里面那稀奇古怪的内容似乎也包含着自己：《军部部长新男宠，竟然只是个B级哨兵？》。

陆延那一口咖啡差点没把自己活生生呛死，他咳嗽了好一阵，一想到自己跟高俱海居然也能传出绯闻不由浑身发着寒颤。等到他咳嗽声渐歇，再一低头，那个“顶”风作案的小家伙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陆延不由叹了一口气，关闭了聊天室，面朝下将手机扣在桌上，安安静静吃自己的早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