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之上秦月白许闻初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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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锁门了吗......”

二哈吓得愣在原地，嘴里喃喃说。理查德脚步带风，他转身看向大打开来的保险箱，那本就丑陋的脸庞气到扭曲，青筋暴起，身形涨大了几倍，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用常言难以解释的狂躁。

暴怒地理查德开口就像是要喷火。

“是谁——让你——打开我的宝箱！”

“是谁！让你！打开的！！！”

“我......”

二哈一句话也未能说完，理查德抓住他的领口，轰地将他举了起来。

被扼住咽喉的二哈两眼上翻，面部通红，几近窒息。

“救命......救......moon......”

听见二哈求救的声音，许闻初的冷汗一点点冒了出来。多利将他死死拽住，他俩现在自身难保，根本没法管二哈。

“你这个小偷！小偷！”理查德愤怒地大喊，举着不断挣扎的二哈，一步步走到窗边。

“去死吧！”

这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了，理查德奋力一扔，竟将二哈扔出了窗外。

二哈绝望的叫喊声逐渐远去至消失，床底的许闻初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二哈活不成了。

多利侧躺在许闻初身后，盯着许闻初的后脑勺，脸上的表情竟是出奇地冷静。床下空间较小，他却控制着自己和许闻初隔着一点空隙，身体没有直接触碰他。

杀人后的理查德拖着沉重的脚步，喘息着来到保险箱边，神经质般安慰着自己。

“没关系，没关系。”理查德抓着自己的脸，十根手指在上面留下深深的凹陷，“只是一个箱子而已......我还有四个箱子，我还有很多饲料，我还会有很多金子......只需要等到早上......还有两次机会......”

“饲料......金子......饲料！”

理查德的低喃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甩头朝四周看去。洋葱般的鼻头微动，老狗似的嗅着，一步步接近。两只大脚在床边踱步，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昏暗的床底，许闻初的下颌因恐惧而轻微颤抖，额前的冷汗缓慢滑落，融进鬓发里。

要死了吗？

想到这，许闻初反倒又平静了下来。

理查德在房间检查了好一会儿，他没有弯腰观察床底，自然也没发现许闻初与多利。最后他转头离开房间，保险箱敞开着，不管了。

两人在床下多待了十分钟左右，估摸着理查德应该已经彻底离开，并再未听见那沉重的脚步声后，才从床底下滚了出来。

许闻初踉跄着几步跑向窗边，窗外的世界依旧是一片混混沌沌的白，没有近景远景，只天上一颗灯泡似的黄白色太阳，看不见任何二哈的踪迹。

“走吧，”多利说，“看样子又死一个。”

许闻初怔怔地往回走，在这诡异的游戏中，一切都如此荒唐又难以预料，他感觉自己像踩在钢丝上的蚂蚁，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凉了——就比如刚才若不是多利反应快，自己说不定也会落得和二哈一样的下场。

他闭了下眼，睁眼时又强迫自己恢复常态，朝多利说：“你听到理查德刚才说的话了吗？”

“金子，饲料，早上，两次机会。”多利敏锐地抓住关键词，“明天和后天早上，也就是第三天和第四天早上，是他最后的机会。”

“饲料是什么？”许闻初忍不住朝着最可怕却又最有可能的方向想，“是指......玩家们吗？”

“大概率是了。”多利耸耸肩，淡笑着说出事实，“看来我们都是喂养保险箱里那东西的饲料呢。”

许闻初：“保险箱为什么是空的？”

多利却反问：“你觉得保险箱里的东西为什么白天安静晚上活跃，又为什么会惧怕阳光？”

“我想，阳光对他们来讲应该是致命的东西，在见到阳光的瞬间，他们就会呼——地一下，无声无息地蒸发掉。”

多利做了个五指从合拢到张开的手势，许闻初陷入了沉默。

玩家需要等到第四天清晨才能结束游戏，即便所有人依靠蜡烛撑到了最后一晚，理查德打开宝箱的那一刻，也都会成为宝箱里那东西的饲料。那东西吃掉“饲料”，即会变成“宝藏”。但若是在这之前利用找到的密码先行一步打开宝箱，便会遭受理查德的报复，落得和玩家二哈一样的下场。

这么一想，几乎是死局。

“不对。”许闻初摇摇头，“游戏不可能会这样安排，这只是新手测试，没道理将我们赶尽杀绝。”

“理查德刚才说‘还有两次机会’，”许闻初的手指敲着额头，“玩家们也是，还有两个晚上。”

“一定还有什么线索，是我们未曾察觉到的。”

多利注视着许闻初闲不下来的手指：“或许‘它’会知道。”

“它？”许闻初看向多利，多利则转移视线，以眼神示意那大打开的保险箱。

时针指向九，夜晚降临。

玩家们都得到了蜡烛可以保命的线索，晚餐结束后人手一只带回房间。消失了那么多蜡烛，理查德早就发现了，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怨毒地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而下半张脸依旧保持着机械的微笑，整体显得相当割裂。

另外，和二哈同住的那位室友也不见了。

“你们在楼上开保险的时候，”nana见许闻初看着那两把空椅子，主动朝许闻初解释，“那个npc忽然间凭空出现，先是上楼，又急冲冲地下楼，之后便抓着那玩家进了餐厅。我们......我们听见了他的惨叫，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后来，后来......”

说到这，nana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有些发抖，许闻初摆摆手示意自己明白，让她不用再说下去了。

“看来一个房间的队友在这个游戏里是绑定关系，”许闻初用余光瞥了下身旁的多利，又对nana说，“你们自己小心。”

众人回到房间，许闻初躺在床上，睁着眼静静地等。直到时针指向十点，啪的一声，世界瞬间陷入黑暗。

阴森地建筑里，对黑暗为未知生物的恐惧逐渐侵蚀玩家们的神经，手拿武器的巨人在房间外来回逡巡，尽职尽责地守卫着自己的宝藏。

保险箱里再次响起那细细密密的呲拉声，某种尖锐的物体刮擦着箱子的内壁，一点点抠挖着箱门缝隙。

借着挂钟散发的微弱荧光，紧闭的保险箱门边沿，有什么细长的东西竟从那里一点点伸长出来，刚开始只是一点点，接着便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许闻初瞪了下眼睛。

一只青黑色的手逐渐以一种奇异而扭曲的姿态从那空隙中挤了出来，红色的指甲锋利尖细，晃晃悠悠朝前抓着什么，明明箱子关的严严实实，被箱门夹住的部分显得扭曲而纠结，但这东西却还在朝着外面不断涨大。

许闻初看的头皮一炸，没法再保持安静，朝多利喊道：“还不点蜡烛！”

顷刻间蜡烛点燃，房间里亮起微弱的火光，那只手像被灼烧般，瞬间灰飞烟灭消失无踪。

“咦啊——————！”

与此同时，保险箱里响起凄厉的惨叫。

门外理查德的脚步忽地变得急躁起来，但也仅此而已了。

看来系统对于玩家限制颇多，对npc也一样。

许闻初喘着气，咬牙闭了闭眼。他对这种非人类的东西有应激反应，表面镇定，心脏却跳的飞快。

多利举着蜡烛走进保险箱，那声音立马又高亢了几分。

“哈，”多利笑了一声，“还挺精神。”

说罢，跟昨夜的许闻初一样踹了保险箱几脚，箱子里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又提高了声调，多利举着蜡烛更接近了些，表情明明还是温和的，嘴上却威胁说：“安静一点，你也不想我打开箱子，对吧？”

那东西果然住了嘴，小声啜泣着，听着有点像少女的哭腔，但联想到白日里溅血的房间，这声音只让人觉得心生寒意。

许闻初皱眉看着多利的动作，自觉息声。

“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的话，你也会说人话，”多利蹲在保险箱边，手中的蜡烛火焰跳动，嘴角的微笑在暖光中竟显出几分阴冷，“回答我的问题，我没什么耐性。”

保险箱里的东西只是哭，多利又说：“理查德的弱点是什么？”

许闻初无语一瞬，没想到多利那么直白。

“人类，好吃。”那东西果然没有回答多利的问题，抖抖嗖嗖说了些听着不着边际又让人毛骨悚然的话，“理查德，也好吃。先吃人类，我喜欢人类，人类，好吃。”

多利沉默地思索一阵，问：“那你害怕......或者讨厌什么？”

讲到着那声音倏忽停了，四周空间再次陷入寂静，多利啧了一声，手中蜡烛靠近保险箱，一滴滚烫的蜡油滴到箱顶上，箱子里的东西立刻又小声尖叫起来。

“光！光！”

多利不耐烦地提高了声调：“除了阳光！”

“蓝......蓝色，”箱子里的东西抖抖嗖嗖，声音越发细小，“蓝色的，都不能，蓝色。”

“蓝色？”

这东西说话依然意义不明，多利却像得到了点播，他转头和许闻初对视，副本中的所发生的种种走马灯似的在两人脑海中回放，在这别墅中，设施、房间、吃穿用度，几乎没有蓝色的物品，就算是作线索用的密码卡片，也没有蓝色存在。

唯一蓝色的东西，只有面前的保险箱。所有的保险箱都是由某种蓝色的金属制成的！

“原来如此，我怎么现在才想到呢.......！”

多利站起来，快步走向门口，理查德还在门外游走，多利像无视那些令人牙酸的响动，伸手向猫眼。

在这建筑里，除了保险箱，还有一样蓝色的东西——猫眼的轮廓也是的蓝色的。猫眼镶嵌在门上，周围的涂漆细看有些裂开了，多利顺着那些裂缝一点点将涂漆抠掉，破损处增大，露出了蓝色的内里。

整个房门就是一块空心的蓝色金属，猫眼周围的蓝色，只是涂漆没能完全盖住而露出的门的部分。

许闻初突然感觉后背生寒。

如果没有猜错，不光是这扇铁门，整个房间应该都是被涂漆覆盖的蓝色金属屋，玩家们以为自己只需要等到第四天的早上就可通关活命，殊不知自己早就身处于一个巨大的保险箱中了。箱子中的那东西，加上身处巨大保险箱的玩家们，才是理查德真正的宝藏。

“狡猾的巨人。”

多利无视尖叫的箱子，顺手将蜡烛放在了保险箱顶上，收起刚才凌厉的眼神，懒散地拉伸了一下，一步一拖着回到了自己的床位。

“你不再问问了吗？”许闻初也坐回床边。

“接下来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多利躺下说，“游戏线索到现在已经很明显了，明天再找一下保险箱密码——当然找不到也无所谓，我们的房间只剩两张卡片没找到，密码试也能试的出来。”

“放心，”多利的语气十分笃定，让人不得不信服，“这只是测试游戏，不算难。按我说的走，我俩都能活着出去。”

许闻初用余光悄悄观察这个临时室友，比起游戏，多利给他的感觉反倒更加诡异，相对于其他初次进入游戏的玩家，他聪明，镇定，对于线索的感知更加灵敏，留意细节的同时记性也不错，说不定在现实生活中也是个密室逃脱爱好者。而许闻初自小便习惯收起自己的情绪，即使心里惊慌脸上的表情也只会更加严肃，看上去可靠实际却是个纸老虎，肉搏和随机应变的能力或许还可以，但解密什么的就完全不擅长了，和多利组队，实话说许闻初要占便宜更多。

许闻初躺下，挂钟上的指针马不停蹄地转着，他一边等天亮，一边胡思乱想，想接下来的行动，想下一次游戏，想后悔药，想秦月白。

如果这次测试能通关，接着还会有不同的游戏吧？只要自己通关所有游戏，就能拿到后悔药吗？多利很厉害，接下来要是还能和他组队，通过游戏或许会顺利很多......不，不能想着依靠谁，这个游戏玩家组队好像是随机的，下次的运气可能就没有这么好了。可若游戏越来越难，光是自己又能活到第几关呢？

这个所谓的“阶梯”游戏存在了多久，又有多少玩家？在这些人中......真的有人拿到后悔药了吗？

疑问太多，许闻初很久没像这样仔细思考某件事情了，生锈的脑子有种超速运转的感觉，愣是一件也没想清楚，等他再想在脑内复盘一遍游戏线索时，窗外顷刻白光乍现，天亮的很突然。

于此同时，蜡烛熄灭，剩下的小半截以极快的速度融化，又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理查德照例敲响玩家们的房门，敲门声由远及近，许闻初和多利站在门口，他仔细分辨着门外的声音，等待的同时有些焦虑，左手大拇指下意识去扣食指的指甲边。

多利看了许闻初一眼，眉头微动了下，没说话。

“客人们起床了，早饭已经准备好了。”门外理查德象征性地敲了三下门，不等门内回答便推门而入。他见门内两人完好无损，脸上机械的笑容有瞬间的垮塌，但最后还是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表情管理。

“客人们......睡得好吗？”理查德嘴角抽搐，眼中带着恶毒的精光。

“挺好的。”多利绅士地微笑回答，“夜里很安静，隔音也不错。”

理查德的腮帮子绷起来，一口黄牙几乎咬碎。

“......那就好。”npc很敬业地维持礼貌，没再多问什么，带着玩家们离开房间，往餐厅走去。

“气炸了。”多利幸灾乐祸地笑道。

许闻初快速游览四周，玩家人数没有减少。

难怪理查德的脸色如此不善。

众人在餐桌边坐定，顶着一副副苦相。早餐结束后npc又不知去了哪里，nana和无稽与许闻初交换了下信息，将新找到的一张密码卡片递给多利，正好是他们缺的那一位密码。

“帮大忙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多利说，“刚好我需要印证一个猜想。”

Nana不明所以：“什么猜想？”

多利带着新的密码回到房间，在nana惊恐的注视下转动了保险箱的密码锁，密码正确，多利却没有打开保险箱，又将密码轮按照之前的样子拧了回去。

Nana紧张地盯着楼梯的方向，挂钟秒针转动了好几圈，外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她才松口气，转头朝着多利大骂：“你有毛病是吧？！昨天打开保险箱后npc那样你没看到啊？”接着又转头地朝许闻初喊道，“你怎么也不拦一下啊？你们不是队友吗？”

“是‘打开保险箱后’。”许闻初和无稽都还挺淡定，多利下手极度仔细，只解密码锁，不开保险柜门，连一丝阳光也没照射进去。许闻初见他那动作便不觉得担心，“只要保险箱内那东西还活着，就不会招来理查德的报复。昨天二哈开保险箱时，我和多......多利，看的很清楚，保险箱门未打开的时候，门外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等阳光进入保险箱，npc才会有所动作。”

“这测试游戏对npc的限制很大，对条件的触发也非常严格。”多利关好保险箱后起身总结道，“玩家足够遵守规则的情况下，在游戏时间结束前死亡并不容易。”

“那游戏结束后呢？”一旁沉默的无稽开口笃定道，“你的意思是即便玩家遵守游戏规则等到第四天上午，在游戏时间结束的那一刻，依然有可能死亡。”

多利耸耸肩：“总不能那么容易就通关吧？”

“容易吗......”nana耷拉着嘴角，“我的智商不允许它容易。”

无稽撑着脸思考，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泽。

“只要理查德打开保险箱，房间里的人都会死。”无稽说，“有方法可以避免吗？”

多利：“不能。保险箱绝对会被打开，这是游戏设置。”

“那……”nana双手抱臂，想到之前房间里的血腥场面，声音颤抖，“所有人都会死吗？”

许闻初否定这一点：“不，这只是测试而已，无人生还并不是测试的目的。”

他又开始抠弄自己的指甲，说话间显得有些神经质。多利像是不经意地暼了一眼，继而表示赞同说：“是的，游戏开头系统不就说了吗，理查德会挨个打开房间展示宝箱里的宝藏，我感觉至少最后一个房间的玩家有概率能侥幸存活下来。”

而那正好是许闻初和多利的房间。

无稽恍然：“你是故意的？故意选择最后的房间？你早就料到……”

“想多了，怎么可能。”多利摆摆手，“我只是选了别人挑剩下的，碰巧罢了。”

“那其他人怎么办？”nana快哭了，下意识一把抓住了无稽的袖子，“我们都会死的……我们都会死的。”

当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无稽冷漠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焦虑。nana看向多利和许闻初，似乎想要寻求帮助，心里却也不指望这俩认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能为自己做些什么。在这诡异古怪的游戏里，能明哲保身已经是万幸，没必要再为其他人冒险。

无稽：“我再……想想办法。”

许闻初还在思考，抠挠手指的动作越来越大力，像是要将指甲生生撬掉一样，直到身旁多利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许闻初才从那种钻牛角尖的状态里猛然脱离，他暼了一眼被多利抓握的地方，面色不善地说：“做什么？”

“……出血了。”多利放开他，低头盯着他破皮的手，突然愣愣地问，“你是一直有这种自残的习惯吗？”

“……跟你没关系。”许闻初深深呼气，望着无稽和nana相互搀扶离开的背影，刚好这时候nana回头看他，眼中带着点恐惧与乞求的意味。

她到不是希望许闻初能做些什么，只是太害怕了。

许闻初莫名觉得有些烦闷。他现在自身都难保，根本无力拯救任何人。何况他不能死，他还得留着性命等那终极大奖。

“想什么？”多利在这时候发问道。

“......积分。”许闻初道，“系统说过，测试游戏积分到达B级以上才可正式进入“阶梯”。如果只是凭运气苟到最后，那积分......能达到B级吗？”

多利一顿，系统进行说明时他的状态尚不算清醒，差点都要忘记这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