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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王这袖断的彻底by八字过硬

  • 时间:2023-10-12 17:47
  • 实力推荐小说《本王这袖断的彻底》作者八字过硬所著在线阅读,璞王是小说本王这袖断的彻底中的主要人物,小说的主要内容为:虽然没有孩子,但他却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而他很满意。
  • 本王这袖,断的彻底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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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王这袖,断的彻底

  • 本王这袖断的彻底by八字过硬

    习惯了每日晨起练兵,自己也练上一阵儿枪法棍棒。

    习惯了望着沙漠中的月亮,和军中将士一起饮酒作乐。

    也习惯了我那两位副将时不时背着我窃窃私语。

    诶,对了。

    这俩货已经窃窃私语半年了,是时候该问问了。

    我招了传令官,将这二人提到军帐中,也不废话,当即便问。

    “你们跟了本王也有半年了,练兵治军也算严谨,只是你俩终日耳语,语的是什么?是通敌叛国,还是刺杀本王?”

    辛乔闻言立马跪了下来,盛凯见辛乔跪了,便也跟着跪了。

    盛凯是个莽撞汉子,不比辛乔敏捷多思,此刻涨红个脸不敢说话。

    辛乔一哂,答道:“回王爷,末将绝无叛国之心,也绝不敢刺杀王爷”

    “哦?那你们是在嘀咕些什么?”

    我扔了兵书,直勾勾盯着这两个不曾交过心的副将。

    辛乔目光闪烁,嘴里有些支支吾吾:“在......在说......”

    "欺上之罪,五十军棍"我道。

    盛凯听我这样说,顿时急了,打军棍不是闹着玩儿的。

    宫中杖毙之刑也不过三十杖,五十军棍下去,即便是铁打的汉子也未必熬的住。

    “回王爷!我俩是在说,王爷要是看上我俩了该如何是好!”

    “啥?”

    辛乔咬了咬牙回道:“素闻王爷......好男风......”

    哈?

    我扶额静坐了一会子,决定还是替这俩孽账宽一回心。

    “本王是断袖,本王不是瞎”

    “......”

    辛乔是个少年郎模样,二十二三的年岁,是陛下从御前派下来给本王做副手的。

    他身量高,肩背骨骼还算条顺,拿到京城的婚恋市场上,可得媒婆一句玉树临风。

    可本王素来喜欢纤弱可爱些的少年,识些诗书就更好。

    两个人花前月下躺在炕头上的时候,总不好再聊上阵杀敌的事情吧?

    是以,本王是断断不会看上辛乔的。

    再说盛凯,唉,说个屁。

    那五大三粗臀上跑马的壮汉模样,本王就是色中饿鬼也折腾不动。

    辛乔拉着盛凯退了,退之前还小心翼翼的看我脸色,生怕我动怒便摔军令惩治他俩。

    我摇了摇头,只觉得荒唐,我这璞王的名声在外头究竟传成了什么样子,看他俩的反应,我大抵也猜到了一两分。

    想来也不过是那些话。

    天子胞弟,断袖不伦,暴戾残虐,狗仗人势。

    唉......

    边关月色皎洁如一牙雪梨,这是本王守疆的第八个月。

    无外敌来犯,无战事可起,日子过的相当宁静。

    玉门关这个关口,在国境数个关口中,算是极热闹的,东接匈奴草原,北接西域马商。

    凡逢十五月圆日,本王的小土堡前便会升起集市,各地商贩都扎堆儿。

    西域的香料果干,胡商的羔仔皮货,还有京城来收各地特产的客商。

    起先盛凯还觉得军帐之前不可行商,显得不尊重,就预备赶人,但都被本王按下了。

    个没眼色的东西。

    这破地方平日连个鬼都没有,本王的文娱生活已经相当贫瘠了,还赶,赶个屁你赶。

    今日恰巧十五,晨起练完兵,我便允了众将士一日小假,辛乔知我要去逛集市,只问我需不需要护卫,我摆了摆手辞了。

    集市一条长街,从关口起一直蔓延到本王的小土堡前头。

    我换下身上戎装,穿了一件月白长衫,装作寻常小客商的模样,一头扎进了集市里。

    集市中叫卖声络绎不绝,我先买了一袋葡萄干儿嚼着,之后便是闲逛。

    一圈儿之后没看着什么新奇东西,不免失望,正预备打道回府时,却见一队胡商走了过来。

    这队胡商都骑红鬃马,打头的那匹马下,用绳子拴着一个活人。

    我眯了眼靠在卖蜜蜡的档口上看着,胡商下了马,将栓人的绳子从马上解了。

    被栓的那人好似已经被拖行许久了,腿上软的没劲儿,只能用膝盖一点点在沙地上磨蹭,任由那胡商拉畜生似得拉着他走。

    脖子上的粗麻绳和脚上的铁镣子都挺折磨人,点点血迹蔓延在他被拖行的几步路上。

    那胡商中原话说的不好,就地插了个黄色角子旗,摸了摸自己肥滚滚的肚子就叫卖起来。

    “卖人奴!便宜!有手有脚!便宜卖!”

    一个穿皮草戴皮帽的西域夫人走了过去,也是圆鼓鼓的肚子,也是不大利索的中原话。

    “看看脸”

    胡商暧昧一笑,连忙一抽绳子,勒的那人奴仰起了头,头发蓬乱不说,嘴里涎水血水丝丝流出。

    西域夫人吓了一跳:“你卖死人啊!晦气!”当即就转身走了。

    那胡商咂了咂嘴,回头看向商队里的其他人,用匈奴语道:“早说不该捡的,死不死活不活卖不出去,还浪费一囊水”

    我离了蜜蜡摊子上前一步:“怎么卖的?”

    胡商打量了我一眼,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后,伸出了三个手指头:“三百个钱”

    我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那胡商连忙扯住了我的袖子,又赔笑道。

    “老板,回去给一口水饭他就能干活,您看着给吧,不要太少,我们把人从沙漠里拉出来也不容易”

    我低头细看了看这人奴的脸,这人奴一直闭着的眼,忽然睁开了。

    一双灰绿的眼睛。

    “三十个钱”

    胡商一愣:“没有你这么说价的”

    “那不要了”

    “诶,别别......”

    最终,本王花了三十个钱,就牵着这个小人奴走回了小土堡,路上他几回爬不动了。

    我看着他啧了一声,他一身脏污,本王没有扛他的打算。

    “你今儿能爬完这段路,以后便还有几天好日子过,要是走不完......我最多就给你埋在流沙里了”

    那小人奴头顶在地上,脖子始终没弯,膝盖一挪一挪的,终是跟进了本王的军帐。

    我寻了小令官烧水备药,又从那八口柳木箱子里找出自己往日穿的衣裳,折折腾腾直到半夜,才算看到了这小人奴的真面目。

    灰绿眼睛,瘦削脸,薄唇。

    标致么,是挺标致的。

    就是双眼无神,直愣愣的跪在书案前,只看着本王,也不说话。

    “你站起来”

    我这样说,他便站了起来,听的懂中原话,看来不是个没出过草原的匈奴儿。

    “叫什么名字?何以流落至此?”

    “忘了”

    忘了!?

    我歪着头打量这少年许久,终是叹了口气,一时的慈悲总叫人后悔。

    那会儿看他落在胡商手里委实可怜,如今将人救了,直挺挺的立在堂下,竟不知该如何安顿他。

    少年手长脚长,穿本王旧年的长衫竟有些显短,手腕脚腕还撂在袍子外头。

    唉,罢了。

    “本王既买回了你,便不会苛待你,你是异邦人,编你入军也不大好,本王身边还缺个洒扫拾掇的人,你若能做便留,不能做便是自由身,自去讨寻常日子过吧”

    少年愣了一瞬也不做声,照旧站在堂下不动,我抬眼看他,才发觉他脚上的镣子还没解脱。

    这镣子好似扣在他脚腕上许久了,如今血污洗净,脚腕处伤疤很是触目惊心,那胡商说这镣子不是他们下的,是以没有钥匙。

    我起身从箱匣里取出一套铜蛇挑子,抽一支细长的蹲到少年身边,将挑子头拧进锁眼儿里,慢慢拧了一阵子。

    少年一直不动,只是垂头看着我,眼里不用看也晓得是写满警惕的。

    锁内关扣咔哒一声,镣子应声而开,我抽出了铜挑子,少年脚腕动了动,也顾不上疼痛,当即踢开了铁镣。

    铁镣和皮肉多有粘连,他这样猛然脱开,难免刮扯撕裂,一时间脚腕脚背皆是血涔涔。

    我起身皱眉:“你慢点儿呢”

    少年看着我缓缓咕哝了一声:“多谢”

    我摆手,如今他束缚已解,看样子也是不愿意伺候人的,再者就是......

    本王彼时看他眼睛色浅,原以为是个柔弱异域美少年,不想这厮站起来比本王还高一个头。

    个把时辰前心里闪过的那一点旖旎心思,此刻算是散的精光。

    “镣子解了你且去吧,今日算是本王结的一个善缘,你也不必想着回报了”

    我说罢,少年没动。

    小土堡外月色已满中天,行商的队伍各自躲进了相熟的客栈,从军帐门庭望去,街面空空如也,不复白日热闹。

    少年垂着头,似是鼓足了勇气才开口道:“没有地方去,我能干活,留下我吧”

    这话说的突兀又可怜,唉,本王这颗该死的怜弱之心呐。

    罢了,个头儿大就个头儿大吧,来边关也不是为了......

    “咳......要留下也行,沙地尘土大,你白日里去绿洲挑些水回来洒扫,洗衣做饭会的吧?若是不会就去营里找管炊火的小将学一学,日后便单管本王的饮食起居”

    少年点了点头,我抬手指了指屋角上的一张土榻:“箱里有褥子,你便宿在这里看住帐门吧”

    安排罢了这大个儿少年,我便顺着土台阶上了小土堡二楼,上头这一层不大,只有一张木榻,上头搁了两张兽皮。

    再有一个书柜一个火盆,大漠之中温差极大,即便是夏夜也需有个火盆取暖。

    我脱了长衫只着中衣而眠,榻是靠墙的,墙上开了一洞木窗,窗里是皎皎洁洁一盘银月。

    月光潇潇落在本王枕边,本王却无心欣赏。

    这少年脚上,为何会有匈奴部族的铁镣?可是逃犯?若是逃犯,又是犯了什么罪?

    匈奴人的眼睛大都琥珀颜色,这少年体魄似是匈奴,眼睛却是灰绿的,也是怪事。

    今日练兵闲逛本就累了,关于这少年的事,我没想出个一二三便睡了过去。

    梦里难得见了回菩萨,我跪在莲花宝座前双手合十,道:“菩萨,我今日做了一件好事,救了一条人命,这份福报,便落在付桐身上吧,也算本王替他积德”

    梦中菩萨端庄却阴沉,面貌颇像千里之外皇宫之中的太后娘娘,她狞笑一声。

    “你道什么是积德?做下一桩亏心事便花点儿银钱买心安,这和稀泥的行迹可不叫积德,你的报应还在后头呢”

    这菩萨不大慈悲,我也睡的不大长久。

    醒来时正值天色蒙蒙亮,我起身下了小榻,脑子还昏聩,预备先下楼去吹一口冷风醒醒神儿。

    不想那少年比我起的还早,已经烧了热水端着面盆站在厅中了。

    我站在逼仄的台阶上望了他一眼,少年似有所觉便也回头看我。

    两厢一对视,我方发觉这少年面色比昨日好出许多,许是昨晚睡的不错,眉眼处飞出不少神采。

    嗯,本王眼力不俗,虽然个头儿大了点,但长相的确是个美少年。

    “怎么这么早就打了水来?也不怕沙漠里有狼?”

    玉门关地处沙漠口子上,水源少的可怜见,离小土堡最近的绿洲也离着五六里远。

    那是玉门关仅有的一片绿洲,军中将士和商贾百姓都靠着它吃水,本王也不例外。

    军中小令官日日推着水车去打水回来,本王一日得一大木桶,每日清晨送至。

    可此刻天色还没亮,小令官大抵还没起身,昨日的水,给这少年洗澡也已用尽。

    这水,只怕是天不亮的时候,他去打回来的。

    少年见我问话愣了愣,闷声说道:“不怕”

    行,还挺硬气。

    昨儿才被胡商从沙漠里拖出来,今儿便敢摸黑又进沙漠,有点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气。

    我近前撩起盆里的水洗了把脸,水不烫也不凉,灵台顿时清明不少。

    净了面我复又看向少年:“昨儿问你有名字没有,你说忘了,既然你日后要跟着本王,还需给你起个名字,你觉着呢?”

    “嗯”

    “起个什么好呢......”

    我这厢脑子里正合计着他的名讳,不想这少年却就着我洗过的水洗了脸,我心里咯噔一声,不免有些介怀。

    本王素日风流不假,可来至边关后就收敛了不少。

    从前宿在楼子里的时候,搂着小倌儿一个面盆里洗脸也不觉着有什么。

    可如今冒然同一个半生不熟的少年同用一盆水,多少有些......

    少年洗罢了脸,一双眼睛澄澄澈澈看向本王,瞳仁儿里洁净的一丝杂念也寻不到。

    大约......是本王多心了吧。

    大漠之中,净水极少,一个盆就一个盆吧,省些水也是好事情。

    日头浅浅升起来一些。

    往年人在京中,只能从诗文中臆想大漠日出的风光,如今人就在大漠里,晨起便有这一番苍茫绝景可见。

    我从小土堡行出两步,避过土堡再行两步,眼前便是一片空旷黄沙。

    半颗通红的太阳躲在沙丘后面,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缓缓升起。

    不知为何,我又想起少年那双灰绿的眼睛,这双眼睛虽漂亮,可到底看着有些忧郁晦暗的气质。

    不若就借这一缕晨光,祛祛少年身上那些幽暗。

    “你就叫向熹吧”

    少年跟在我身后,也看着眼前旭日东升,听了我起的名字后沉默了一瞬。

    “什么喜?”

    我拉着少年蹲在沙地里,伸手在软沙子上写了个熹字。

    “向熹,熹取光明灿烂的意思,向熹便是向阳而去,求问光明之意”

    少年点了点头,我默然叹了口气,这小匈奴大抵也没读过书,会两句汉话已算好学,日后还需教教他读书写字。

    管炊事的小将端着早饭行了过来,见我身旁有人愣了一瞬,却不敢开口相问,只说是否还要再备一份饭食。

    我点了点头,领着向熹进了小土堡:“以后每日晨起你去炊事营里端早膳过来,也给自己端上一份”

    向熹点了点头,我吃罢了早饭便去练兵台子上操练。

    盛凯提着画戟耍的虎虎生风,辛乔同本王一样,平日好耍个枪棍,一番操练过后已是晌午。

    辛乔路过小土堡时,大抵瞧见了向熹在洒扫,又发觉少年姿色不俗,是以看向本王的目光颇有些深意。

    我收了蛟枪后,两步走到了辛乔盛凯旁边。

    “那少年叫向熹,本王买来的一个家仆,你俩大字不识几个,莫要胡思乱想,若有什么不好听的话头从边关传到京城去,本王只问你俩的不是”

    辛乔立刻点了点头,盛凯紧随其后,他俩年纪不大,心思还算单纯,敲打到这里就可以了。

    只要他俩不像御史台那些磨磨唧唧的文官,时不时就爱上个折子告状,本王还是容得下他们俩的。

    日子过的不咸不淡,玉门关一如既往的宁静。

    向熹是个老实脾性,做人做事基本都是本王指哪儿他打哪儿,乖觉的不似个匈奴儿。

    每日晨起同本王一个盆里洗漱,一张桌上用饭,每当本王操练罢了兵将回到小土堡时,他便备好了便衣长衫,替我卸甲理冠。

    日子长了,我竟也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沉默少年,整日眨巴着一双灰绿的眸子,将琐碎事情都打点妥帖,事事都挺合我心意。

    一日闲暇,三月上旬,春风一向不大爱往玉门关吹。

    我练完了兵,搬了个桃木墩子坐在小土堡门口看杂书,向熹就直挺挺立在我身后,一直无话。

    这杂书一直从日头初升看到夕阳西下,大漠里的晚风往脖子上一卷,我冻的缩了缩身子。

    向熹不知何时拿了件披风在手里,顺手就给我披上了。

    我叹气,看着眼前朱红色夕阳:“三月天气还这样寒凉,可见春风不度玉门关这诗不假”

    向熹给我系上披风后,难得回了句话:“你从前住的地方,很暖和吗?”

    我点头:“很暖和,地处中原,四季分明,本王府中还有一处花园,被王妃打理的宛如仙境,如今三月时节,想来也是花树渐醒,春色盎然”

    我这番话说的很是感慨,在边境里呆了这大半年,风沙磋磨的面皮都发涩,说不思乡都是假话。

    华馨乍然没了父母,我又离了她来守关,陪着她的也只有府中一干侍婢管家,但愿她找到了自己的一点乐子,好叫日子过的不那么寂寞。

    向熹听了我的话,微微一愣:“你是有王妃的?”

    我啧了一声:“没规矩,教你多少回了,回话要说回王爷,万一辛乔盛凯听见你这么说话,一顿军棍你就挨着了”

    这孩子旁的都还好,就是嘴上没个惧怕。

    有时开口就是你呀你呀的,我看他孤苦,小时候没人教他规矩,是以不曾真的责罚他,只是偶而提醒他两句。

    谁知他浑然不听,又问:“你是有王妃的?”

    我回眸看他:“本王早过了及冠之年,自然有妻室”

    向熹皱了眉头:“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我大惊失色:“你从哪里晓得的?”

    “原来是真的”

    “你......”

    向熹不再说话,只是用那他那双绿眼睛悠悠的盯着我,我这厢才反应过来,大抵是军营里的兵士扯闲,他听了一耳朵。

    本王向来是不介怀旁人晓得本王断袖的,有人喜欢女子,便有人喜欢男子,各有各的胃口,饮食男女罢了,拘死了才叫无趣。

    可如今被他这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却莫名给我盯害臊了,只得摆出长辈的样子训他两句。

    “咳,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不要同旁人扯老婆舌,做汉子还是要顶天立地些,日后才能成就一番事业,扒墙角,听是非,是最要不得的,你年纪尚轻,还需警醒,万不可叫这些闲话坏了自己的德行”

    向熹闻言不置可否,仍旧看着我。

    我索性起身进了小土堡,不再同他论这些,只说:“你将这个桃木墩子搬进来搁好,这是王妃特意给本王带的”

    许是我训的这两句话重了,向熹格外的不爱听,于是便拿这个桃木墩子闹了一回脾气,或是扔了,或是劈了。

    总之本王后来,再也没有见过这个桃木墩子。

    进了小土堡,月亮便升起来了,我上了二层,脱了长衫留着中衣睡下,心里觉得向熹早先落魄看不出。

    如今看下来,这少年其实有些强势。

    方才他问话时的气势,实在有些咄咄逼人。

    抑或是我想多了?我觉得咄咄逼人,大抵是因为他身量格外高些?

    罢了,不想了。

    孩子么,再长个几年就乖了,嘴上强些也没什么。

    现下做事这样体贴,日后本王多提点着,待他长成,势必是个稳当刚毅的好汉子。

    离着玉门关不远的地界儿,是中原第一雄关之称的嘉峪关。

    现今嘉峪关的守将颇有些来历,乃是老太傅颜荀的幼孙颜问慈,他如今也才二十一二,将及了冠。

    颜荀到底是个大儒,学富的那五车里头还存着一车兵书,这一车兵书悉数都教给了这位小贤孙。

    颜问慈受了如此博学的教诲,也确实学以致用,将嘉峪关整治的风调雨顺,又是治沙又是引水,又是重耕又是开荒。

    虽然这位小贤孙将嘉峪关守的固若金汤,然而本王到底是个皇亲,论官职还是压他一头,即便他爷爷万分的看不上本王。

    他却仍要每月给本王发来一封述职的军书,交代交代嘉峪关的境况,兵练的如何,农耕的如何,春风刮了几日,秋雨落了几许。

    这一月也不例外,军书由信使送来,我坐在书案前拆了浆好的封口,信上字迹端正,横钩之间不难看出这笔字承了颜荀的风骨,亦有少年人的刚直。

    信上内容同上个月没什么分别,打头是一切如常,末尾是问王爷安。

    唯一一句闲话便是听闻王爷帐下得一仆从,身量颇似匈奴,望王爷秋毫明察,莫要色令智昏。

    我看着纸背上这两句话,一时笑出了声,兔崽子比他爷爷还管得宽。

    我如今被流放关外,全赖他爷爷上了一道折子,如今他来同我述职,还不忘提点着我的德行。

    我这个王爷,做的委实窝囊。

    老的糟践完我,小的也跟着不学好。

    我将书信搁在蜡上点燃了,顷刻烧成几片飞灰,又召了辛乔盛凯进来,只道:“咱们往嘉峪关走一趟”

    辛乔闻言一愣又拱手:“王爷可是要拜会颜将军?”

    我点了个头,辛乔又道:“如今春日将至,营中正是耕种饲畜的时节,人员来往繁杂不已,还需留个将官坐镇”

    “是这个道理,你心细谨慎留下便是,本王带着盛凯和向熹去,你且替向熹备匹马”

    辛乔几不可查的皱了眉头,却始终没吭声,只拱了拱手便领命而去。

    隔日天明,我带着盛凯和向熹朝着嘉峪关赶路。

    越往东去气候越暖,不过走出去百八十里,荒漠景色便成了一丛丛绿草茵茵。

    路上宿在黄泥砌成的小客栈中,说是客栈,里头也不过两三个房间,夜里盛凯同我问了安后便歇下了。

    然而此刻却有一桩为难事。

    余下只有一个房间,向熹不肯和盛凯同眠。

    盛凯自然也不会邀约,他是上沙场的副将,如何肯和仆役同寝。

    如今本王坐在榻上,一步之遥便是四方桌子,四方桌子旁坐着向熹。

    时辰快至子时一刻,我俩就这样大眼瞪着小眼。

    “你怎么不睡?”向熹问道。

    “要说回王爷......你身上伤未好全,也没个褥子叫你打地铺,本王心里不大落忍”

    虽然已至春日,可关外到底寒凉,夜里极容易受风。

    向熹一笑,唇红齿白:“那咱们一道睡了”

    我扶额叹了口气:“不可”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将榻上的棉被铺在了地上:“你垫着棉被睡吧”

    向熹笑,我不知他在笑什么,只觉得没了被子也不必脱外衫了,今夜合衣而眠吧。

    我这厢刚沾了枕头,向熹就吹熄了火烛,窸窸窣窣解了衣裳躺在棉被上。

    今日在马背上颠腾了一天,腰背酸疼的厉害,我在榻上翻来覆去,一时竟睡不着。

    向熹好似也翻了个身,声音轻而和缓:“你睡不着吗?”

    “嗯”

    “你叫什么?”

    “什么?”

    “你汉人的名字叫什么?”

    我一愣,忽然发觉他还不晓得我的名讳,从前一直教他喊王爷以免被责罚,却忘了知会他我的名姓。

    “盛子戎”

    向熹闻言淡淡嗯了一声,又问道:“是什么意思?”

    “盛是皇姓,子是太宗爷给的,戎取戎马一生的意思”

    向熹似懂非懂:“盛是皇帝的姓,你姓盛,为什么不是皇帝?”

    土砌的房子不太挡风,窗棂里钻进来几丝儿刁风,一缕一缕缠进屋子里来,绵绵的凉。

    我莫名抖了抖,翻了个身将自己蜷起来。

    “你这话只能在本王面前说,若叫别人听到了,死都喊不得冤,日后不准提这话了”

    我合上眼睛打了个哈欠,睡意袭来,迷蒙之间听见向熹说道:“你想做皇帝吗?”

    我困极了,只道:“同想不想没有干系......”

    隔日天色大明,日光满满当当撒了一屋子。

    我醒来时,先是一惊,后是一叹。

    惊的是向熹不知何时躺到榻上来了,还用棉被将我和他拢在一处,他的手还环在本王腰间,好似一对野鸳鸯。

    叹的是盛凯是个粗性儿的武将,见我迟迟没起身,就直接推门进来看,而后便看见本王同向熹共枕而眠的画面。

    我半撑着身子,向熹还在睡。

    盛凯站在四方桌旁同我相顾无言,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叹了口气,将额角的青筋按了按:“你听本王解释......”

    盛凯连忙摆手:“王......王爷您忙,末将给您把着门”

    “......”

    他娘的,你把什么门啊你。

    盛凯走后,向熹才悠悠醒来,揉了揉眼睛道:“你怎么坐着?”

    “你何时爬上来的?”

    向熹的绿眼睛迎着日光,一脸懵懂无知的少年模样:“太冷了,冻的骨头疼,就上来了”

    还......还挺可怜的。

    唉,罢了。

    日阳高照,我带着两人又上了路,盛凯显见是被早上那一幕唬着了,他又是个喜怒皆形于色的莽撞人。

    此刻贼眉鼠眼的策马在我身后,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又看看向熹。

    心里在想什么,本王用肘子猜也猜的到。

    唉,本王这一生,就难落下个好名声。

    嘉峪关不日便到,除却盛凯看着本王的眼神愈发怪异之外,一路上皆算平顺。

    马至关前时,颜问慈已经带着两位副将立于关前相迎。

    他身板样貌都很好,亮银盔甲,雪白披风,戎装之下显出烈烈少年气,剑眉锋锐,下头却是湖泊似的一对儿眼睛。

    老太傅家风不俗,颜问慈的礼数自然也不俗。

    他半跪行了一礼,朗声道:“嘉峪关戍边守将颜问慈,拜见王爷,王爷千岁”

    我似笑非笑点了个头允他起身,却并不下马,颜问慈会意,起了身牵住我的马缰,引着我向关内走去。

    少年背对着我牵马,映入我眼帘的是他背后的白色披风,披风角子上,有一朵用白线绣的海棠花,这朵花躺在风里滚呐滚。

    这样隐秘的花样,大抵是相好的姑娘送的。

    少年将军守边疆,闺中美人痴等候。

    倒风流。

    行至关内中军帐,我下了马进了营帐,坐上主位,向熹盛凯立于左右。

    颜问慈站在堂下面色如常,他那两位副将却没有这份城府,看本王的眼神有些莫名的敌意。

    大抵是颜太傅瞧不上本王,是以颜问慈也瞧不上本王,连带着这俩副将也对本王颇有一点微词。

    不过无妨。

    本王之所以走这一趟嘉峪关,就是为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来的。

    拾掇他俩不过是捎带手的事。

    颜荀上折子断了本王的逍遥日子,他孙子就好死不死来到本王跟前儿守关。

    许是老天爷都觉得我可怜,给了我这么一个睚眦必报的机会吧。

    本王若不把握,岂不辜负这番天意?

    我拿起面前茶盏润了个喉便开口:“颜将军治关有方,关中百姓人人称颂,实令本王汗颜”

    颜问慈一默,眸子垂着瞧不出在想什么,只一抱拳:“末将不敢邀功,全赖王爷福泽庇佑”

    颜将军啊颜将军,现在才想起来拍马屁,可太迟了。

    我笑:“嘉峪关虽是雄关,却有一桩不美,将军可知是哪一桩?”

    “末将不知,还请王爷示下”

    “嘉峪关没有美人儿啊颜将军,你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本王着实怕你憋出个好歹”

    颜问慈抬了头,看向我的眼神有些恼羞成怒,我照旧笑着。

    兔崽子,你爷爷不是说本王色欲熏心放浪形骸么?

    本王今日便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放浪形骸。

    颜问慈面上一点绯红,见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着痕迹的移开了目光,正声道:“末将只知忠君报国,并没有旁的念头”

    “哦?如此?不过也对,颜将军出身忠义世家,不会为儿女情长所困,只可惜了云南王家的小郡主,本王听说她自幼便对颜将军情根深种,本有心做一回拉线保媒的差事,如今看来倒是本王糊涂了,乱点鸳谱势必伤了将军忠君爱国之心,罢,这媒不做也罢”

    颜问慈到底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郎,听到我提及小郡主,眸光顿时闪烁不定。

    我见这话拿住了他,便接着笑道:“不过小郡主养在太后身边,现下也不小了,本王离京前,偶然瞧见她同文尚书的公子文瑞生走的很近,想来他二人才是良配”

    话点到这里,便到火候了。

    颜问慈今晚要睡得着,那才真是有鬼。

    我领着向熹盛凯在主营中住下,明日早起还要观摩观摩颜问慈练兵,届时还可再训诫他两句撒撒气。

    甚好,甚好。

    如今被放逐出京的仇算是浅报了一二分,我心里畅快不已。

    天色一暗,篝火大起。

    颜问慈在营中预备了晚宴,宰了不少羊羔,备了百坛烈酒,礼数周全挑不出错。

    本王照旧坐在主位,同一众将士推杯换盏。

    期间我偷摸瞄了几眼坐在下首颜将军,见他虽撑着精神,可眸里的失落还是铺了个密密麻麻,心里顿时痛快了起来。

    我端起酒碗,一连干了三碗。

    烈酒上头极快,头昏脑涨之感猛然窜袭上来,我看着颜问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这么多年,我竟还是不能放过他。

    他那两个副将一左一右架在他身边,一个劝他别喝了,一个则恶狠狠盯着本王。

    我笑,不用猜也晓得他们在说什么。

    宴席散尽,向熹扶着我往营帐里走,他身量高,我醉的狠,脚下踩着稀泥似得,每一步都轻飘飘的。

    向熹见我站立不住,干脆将我拦腰抱起来,这一抱之下,我酒顿时醒了大半。

    “放我下去,军营之中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月色亮的好似白纱一段,向熹绿油油的眸子在月光下生出幽光。

    “你走不稳当,跌倒摔脏了衣裳,还是我洗”

    我被他抱在怀里,酒醒了一半,却还有一半没醒,没醒的这一半,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啊,确是如此,水还是要省俭些......”

    向熹一笑,月光下少年脸庞明朗,唇边包着一抹有些狡猾的笑,怎么看,怎么像个狼崽子。

    时辰已经过了子夜,入营帐前一刻,我同向熹被人拦住了去路。

    颜问慈醉的两颊通红,站在我帐前,脸上全没了白日那份端正,一双眼睛怒冲冲的盯着我和向熹。

    深夜醉酒,谁也不能指望自己嘴上还有把门的。

    颜问慈咬牙切齿道:“盛子戎,你不要脸!”

    我挣扎着从向熹身上下来,摇摇晃晃干笑了几声。

    “我就是不要脸,你能怎么样?叫你爷爷再打我手板?”

    “你!”

    “颜问慈,你信不信本王即刻修书回京,把合燕的婚指了?”

    “你敢!”

    “我敢不敢,你不知道?”

    ......

    这一夜过的不安生,颜问慈被我打发走后,向熹将我抱到榻上,又替我脱了鞋袜。

    我醉的烂泥一样,看着烛火下的向熹,向熹亦看着我。

    我翻了个身,避开他那双绿眼睛,逼着自己睡去。

    梦里我又见了菩萨,这次的菩萨更凶了,一脸狞笑着说道:“盛子戎,你坏人姻缘,你该死”

    梦里的我好似也是醉了酒的,在莲台旁跪的并不端正,我抬头看向菩萨。

    “那旁人坏了我的姻缘,可怎么说?”

    菩萨不说话了。

    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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