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凶肆by知名退稿艺术家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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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十四，虽然我有很多名字，但记得我就是十四。

我从一个孤独的房间里醒来，遇见了两个奇怪的人。

一个是个好看的瞎子，他身上有我特别熟悉的味道，就像认识了很久；

而另一个就比较奇怪了，一半的他在害怕，另一半的他让我害怕，他是疯子吗？

要不是瞎子在身边，我可不想出来面对这个疯子。

神使鬼差地我带他们进了一个房间，房间中黑沉沉的，还有股难闻的气味，但直觉告诉我，那是阿婆身上的味道。

他们顺着味道走到床边，掀开床幔不出意料的是她。

黑色白边的厚重棉被包裹着她温暖的身体，爬满枯枝般皱纹的脸上有些湿润。

阿婆也没有眼睛了，她整夜的哭啊，哭啊，把两只眼睛哭成了黑洞。

“囡囡啊，你是幸运的。”

耳边突然响起阿婆的声音，我看了看他们两个，并无异常。

看来是阿婆在单独和我说话，她用苍老颓败的声音接着说：

“至少我们，都是这个命，至少你还是幸运的，在刚出生时，你被救下了。”

我突然想起阿婆给我裹小脚时，我疼出泪水怎么哭喊也没用；想起被她喊人增高怎么仰头也够不着的外墙。从生下来就被放在一栋棺材里，活着的意义就是从一栋棺材换到另一栋，没有自由的幸运叫折磨。

阿婆，若你想要这种没有自由的幸运，那我就给你。

“这是谁？”

那个好看的瞎子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怯怯地回答：

“一个幸运的老人。”

站在旁边的疯子只冷笑了一声，伸手掀开了厚重的棉被，棉被下阿婆的身体已被密密麻麻的蛆虫啃食了大半，他直直地看着我反问：

“这样生不如死，也是幸运？”

他们不喜欢这里。

我做出判断，又带着他们进入了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的空气好闻多了，我贪婪地呼吸这里的一切，真的很让人欢喜。

但又是那个疯子，那个讨人厌的疯子紧捂口鼻，皱眉说：

“这黏糊糊的血气都快把视线遮完了。”

我尽量无视他的话，他们走近才看到摆在屋子桌上的一个青花瓷瓶，一个男人的头颅从青花瓷瓶中钻了出来，我给他取名为——瓶中男，亦是报时的新郎，得意的作品之一。

这时散落在屋内各个角落瓶中男纷纷从瓶口伸出他们的头颅，异口同声地说：

“七月十三，挂，喜联。”

“七月十三，挂，喜联。”

七月十三，原来那天是七月十三啊。

那一天我躺在屋内那张红床上，被粗麻绳子束缚住手脚，嘴里还被塞了一团破布，我想吐都吐不出来，绝望爬满我的身体，死亡舔舐着卑微的灵魂。

惊恐的我双眼含泪地看着阿婆，阿婆只是轻抚我的头安慰：

“没事的，没事的，等礼成就好了。”

可是我才不要礼成，阿婆你不是很宠我吗，为什么要让我嫁给死人。

阿婆没有回答我眼里的话，那时候她还没哭瞎，用一双和蔼的眼睛竭力安抚我：

“囡囡啊，且委屈些，弟弟读书那么厉害，等来日考取功名，必能让你享荣华富贵。”

“所以弟弟有没有考上功名呢？”

“你说什么？”

我说话了吗？

那个疯子的声音突然响起，隔着红布我抬眼看去，模模糊糊地看见他眼里满是戒备，

就连好看的瞎子神色之间亦有些困惑。

为什么要害怕我呢？我好心地带你们四处参观，红袖里锋利的指甲不自觉地延伸，我真的要生气了。

“十四，还有别的地方吗？”

好看瞎子的这句话熄灭了我的怒火，好吧，那就去我最喜欢的地方。

那是一栋纸做的房屋，是我的婚殿，亦是曾经的家。

我缓缓推开许久没打开过的房门，里面的景象却与第一次见别无二致，惨白中夹杂着死气沉沉。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走到最里面，那里放着一张供桌，三个等身纸人跪倒在供桌前，疯子指着供桌上瓶中男的画像好奇地看向我：

“这不是被装在瓶子里的那个人吗？”

我听见自己用轻柔的声音回答：

“他叫瓶中男，亦是我的新郎。”

“犹记春光斐然，不曾有梦~~我恨容颜常驻，我厌笑颜连连~~

我撕碎了你的脸，吃掉了你的肉，挖了你的心肝，成了你的人，啊，我终于，成了你的人！”

凄凉哀怨的歌声突然在房里响起，红嫁衣站在白幔前似有怀念地说：

“我都想起来了，原来我不叫十四，他们说我来时只有十四岁，才叫我十四。我只记得自己失去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所有人都有，只有我没有。

我以为吃掉了他们，我就会有，可是我还是没有，

后来我又有了新名字——嫁女。”

林之眼睁睁地看着十四说完这句话后关上门，身上的红布像活了似的，直勾勾地朝他们冲过来。

“小心！”

他站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桑无劫身前，滑出美术刀熟练地刺穿面前的红布，边防御边轻笑着说：

“有话好好说啊，你到底在找什么？”

但十四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油盐不进，接二连三地攻击他们。

桑无劫也没闲着，他环顾四周后，突然看见了右侧的木窗，趁打斗之际冲到窗边一推，结果开了。

他急促地对林之喊：“这边！”

十四也发现他们要逃，攻击愈发猛烈，身体直冲过来，但此时林之已到窗边，两人不管不顾地跳出窗，林之还故意留下一句：

“你丢的东西一定会帮你找到的！我们先走了！”

他们跑了很久才停下来，只远远地看着纸房屋窗边一个披着红盖头的女人站在那里，静静地望向他们离开的方向。

“怎么没追过来？难道她真信了我们会给她找的鬼话？”

“因为她知道，我们离死不远了。”

林之疑惑地顺着桑无劫的声音看过去，一口水井正静静地立在他们面前，水井边上没有任何打水的物品，就连绳子都没有，就像一口荒废多年的死井。

“这不会就是那个纸人说的水井吧？”

他开着玩笑地后退两步，就在这时从里面传来悉悉窣窣的声音，就像什么东西在往上爬。

桑无劫本打算转身就走，但抬眼就看见纸屋里的嫁女还站在那，他觉得只要他们敢乱动一步，她就会冲过来。

“好消息，纸人没骗我们，坏消息，门在那里。”

林之无奈地指向从水井后面荒草里露出的一抹红色，桑无劫无情吐槽：

“这是门吗？这是狗洞吧。”

突然“嗖”地一声，从井里跳出来一个女人，血水把全身染成刺眼的红色，看不清楚脸，嘴里幽怨地唱着他们经常听见的那首歌。

桑无劫恍然，原来是她在唱歌。

没等他们开口，女人便四肢趴地朝两人狂奔而来，她的速度很快，瞬间到了跟前，近了才闻见她身上的一股腥气。

她伸出尖锐的指甲直抓桑无劫的面部，林之费劲地用美术刀挡住，额头冒汗地大喊：

“你的法力到底什么时候才恢复啊！”

桑无劫并未回答，冷静地说：

“你掩护我，我去开门。”

想法很好，但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

林之翻了个白眼，他收起被震麻的右手，左手用力握紧刀柄，用刀尖划向女人。

女人后退了两步，四肢着地地慢慢挪动，似乎在寻找林之的破绽，他不敢放松警惕，死死地盯着女人。

一步、两步，眼看他们离草丛中红色的门越来越近，桑无劫停下脚步，沉静地说：

“不对，这里不是出口，更像是她把我们引诱过去。”

林之回过神来，女人眼见他们离红门越来越近，却并未攻击，显然是个陷阱。

忽然桑无劫试探性地往井边走了两步，女人立即龇牙咧嘴地一副要冲过来的样子。

他面不改色地说：“猜的没错的话，出口在井里。”

林之叫苦不迭：“岸上都打不过，还井里？不然我们回去吧，我看十四还比她好一点。”

“你会游泳吧？”

林之对他一副做了再说的态度真无语了：“会。”

“那待会游快点。”

这人天生是个不会害怕的，俗称，缺根筋。

桑无劫慢慢地往井边靠，林之配合地阻挡女人的攻击，但很快她还是发现了他们的企图，攻击速度越来越快，嘴里时不时还发出刺耳的叫声，没几步的路程变得异常艰难。

眼看他就要阻挡不住，桑无劫摸到了井边，波光粼粼的井底印着一扇红色的门。

见此情形，他脱下墨镜，果断拉起林之的右手喊：

“跳！”

林之二话不说地翻身随着他跳入井中，女人也尖叫着顺延井壁爬了下来。

“砰！”

二人落水的声音响起，在井里翻出巨大的水花，他们没有耽搁，闭气潜进水中才发现这个水井简直深不见底，桑无劫对前方不远处的红门打了个手势，林之了然地跟在他身后。

但显然女人并未打算放过他们，她穷追不舍地跟在林之身后，终于抓住了他的腿，林之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他几乎要无法呼吸。

就在即将昏迷之际，血色漫上他的眼睛，林之猛地一睁眼邪气地转身朝女人笑着，抬手就是一刀。

女人惊恐地松开了手，但血液已从她的手臂蔓延开来，混着血液的味道林之面无表情地往前游，眼中的寒意浓重，像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死人。

桑无劫拿着被浸湿的墨镜游到岸边，爬上台阶后站了起来，紧闭的红门就在他眼前。

这时一只湿漉漉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温热的气息吐在耳侧，熟悉的声音响起：

“别动。”

身后之人手持一把尖刀对准他的腰间，桑无劫冷淡地问：

“你是谁？”

“林之”咯咯地笑了起来，温柔地吐出一个名字：

“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