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难收by抱剑辞秦商珒江驹臣小说全文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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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珒走了。

年轻的新任教父气冲冲地转身就走，咚地一声将包厢门摔得震天响，连屋子里那几个陶余叫的女人都忘记料理。江驹臣仍是散散漫漫地坐在原处，一只手撑着头闭目养神，肩上的枪伤一滴一滴落下鲜红，在他的脸上除了苍白以外，却再看不出半点不适。

几个女人悄悄地起身想逃，这一夜她们听到了太多不该听的，丝毫不敢再多待，脚步轻轻蹭到门口。手指已经触到门把手，身后突然传来江驹臣的声音：“留下。”

他微微睁开眼睛，容色倦怠，并未抬头去看那几个女人，话音里层生的威压却迫在她们颈项，“一会跟我走。”

从江驹臣踏入这间包厢起，他便在陶余面前收敛起了全部的威寒，宛如薄樱吹去花瓣的雪，只露出最美丽温柔的内在。他刻意让陶余产生可欺的错觉，是为了放低陶余的戒心去套他的话，但面对这些女人他没有这样做的必要，簌长的眼睫掀起来，瞥过她们一眼。

前后反差太大，那几人吓得瑟瑟发颤，哀哭着跪下来：“我们绝对不会把晚上的事说出去......”

江驹臣并不理会，神色冷淡，兀自给lyan拨了个电话：“林，上来接我。”

“家主！”lyan火急火燎地问，“您怎么样？我刚刚在下面看见商珒进去了，身边还跟着一个，那人是谁？”

Lyan当年跟随季萱在欧洲打江山，对C国黑帮事务不太了解，陶家这一号纨绔更是从来没听说过。江驹臣闻言忍不住笑：“我以为你会先问你的大小姐。”

“您别开玩笑了......”lyan闷声道，“我这就上去接您。”

江驹臣挂断电话，轻叹了口气。Lyan对季萱忠心耿耿，季萱去世后他未殉主，全因记挂着季绾尚未长大。

若lyan知道，自己刚刚的谋划在拿季绾的安危作赌，这匹欧洲地下世界闻名的凶狼，怕不是会一枪崩了自己。

可小珒......这幅样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来。

他沉默着倚在沙发扶靠，目光微微放空，指尖虚虚按在肩上中枪的位置，任凭血流层叠漫下来。没过一会儿lyan冲上来，看见包厢内的情形，蓝眼睛瞪了又瞪，拔出腰带别着的枪：“谁伤了您？！”

“在C国属他最大，你冷静些，”江驹臣撑起身子，抬手对他招了招，“我走不了，抱我下去。”

他再指了指那几个女人：“把她们带回江家，我不希望被陶余灭了口。”

“陶余？”lyan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如今C国教父的母家像是姓陶，他敏锐地察觉了问题所在，“是他绑架了大小姐吗？”

江驹臣点点头，“他应该是直接执行人。小珒会下手......大概也是他的教唆。”

方才他和陶余谈话时，陶余说商珒将此事交给他全权处置。这并不是商珒的作风，商珒一贯是要将事情捏在自己手里才放心的，如果这件事是商珒真正想做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全权交给另一个人处理。

要么这件事是陶余撺掇商珒，才让商珒去做的；要么......这件事商珒甚至并不知情。陶余大张旗鼓动用商家本家的人，更像是在昭告整个C国黑道，商家即将清算江家。

如果再往下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何况，方才他已试出来......陶余的确是有祸心的。

————

接下来几日风平浪静。

江驹臣没再费力气满C国找人，而是返回江家老宅休养。江家主宅采纯正的园林设计，精致典雅有余，却实在人气太淡了些。东西方皆道江家家主待人接物如春风拂面，理应亲族和睦友人良多，可无论他的哪一个家都是冷清至极。

江驹臣倒不觉得什么。他父母早逝，从小跟随祖父在英国长大。祖父去世后，国内的江家旁支纷纷蠢蠢欲动，意图侵吞本家产业。江驹臣回国用两年时间，将那些旁支尽数清算干净，他手段狠辣，有逆心者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将江家世家这一棵庭中玉树剪得只剩零星枝桠。

若是细算起来，如今C国于他，反而只剩一个商珒算是旧相识。倒不是他在C国这些年只认识了一个人，余下的那些......大多已死在他手中了。

地下社会的利益与权力更分明，人心和黑暗也因此更分明。

江驹臣日夜不休找了半个月江季绾，本就糟糕的身子雪上加霜。回了本家后有两三日连站都站不起来，吃食文件都是下人送到床边。好不容易遇着一个晴天，lyan便执意扶他起来在园子里走走。

他只好允诺。疼是疼些，可还不到他放心躺在床上的时候。这条腿......还不能废。

这几日一直下雨，他掌着手杖向前缓缓地走，每迈一步膝骨都是钻心裂痛。不一会儿冷汗就将鬓发打透，江驹臣强撑着绕着小花园走了一圈，扶着栏杆本想缓一口气，心口陡然传来撕扯般的剧痛。

......就像一只手慢慢地将心脏处的血管揉成一团，黏连地打着颤，不会给人痛快，反而刻意折磨一般将每一寸都碾过去，仿佛要将那处器官生生揪下来。江驹臣喉间闷哼一声，撑在栏杆的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跌下来。

他像是听见lyan在喊他，耳鸣一浪覆过一浪，很快又听不见了。

那一波痛楚还未消下去，熟悉的窒息感再度涌来。心衰到了后期会导致肺循环淤血，每一次呼吸都极为困难，只一会儿他整个人都被汗意打透，面容青白，喘息费力而虚弱，紧扣着栏杆的手指几乎要犁下斑斑的血痕。

“lord——！”

Lyan急得发疯，他从来没见过江驹臣这个样子，即便是两年前心脏中枪的时候，他也没见过这个人这样痛苦。那双眼睛因为难以呼吸而覆上层层的水汽，密长的眼睛敛下来，将清透的眼泪刷下来一滴，坠在微微垂着的眼尾，面容苍白，眉梢紧蹙，他低低轻吭一声，那滴水珠终于跌滑而下。

江驹臣慢慢睁开眼睛。

他一只手死死紧攥着胸口处单薄的衣料，额上和鼻尖满布着汗，lyan眼看着他极慢极慢地眨了下眼，伴随着那滴生理眼泪落下来，他的眸色也在那一瞬清明，甚至泛起些微逼仄的冷意，他踉跄一步侧过身，紧扣着栏杆的那只手放下来，然后向lyan伸过去：“去打电话给商珒。”

温润好听的声音尤带薄颤，却居高临下不容反驳。Lyan震了震，下意识依言照做，却在递过手机的时候动作顿了一顿，被江驹臣伸手将电话抢了过来。

话筒里刚好传来商珒冷漠的声音：“哪位？”

Lyan是用自己的号码拨过去，商珒的私人手机原本不会接陌生的号码，但他看着这一通英国号码不由皱了皱眉，最终仍是接了起来。他问完这句并没有得到回应，对面只传来一声声艰难的喘息，有些重，有些急，那人本来的音色应当是很动听的，因此即便是这样困难痛苦的低喘，这会儿隔着听筒听来......竟有些该死的好听。

商珒紧紧握着电话，眉间阴沉，换做平常对面不答他的话早该直接挂断，但现在他没有。

“江驹臣，”他冷声道，“是不是你？”

对面的喘息淡下去，忽地传来浅浅的笑声。

“是我啊，”他听见江驹臣笑着说，前三个字还算是清晰，后头的话却只余气音，“小珒，我对你‘思之如狂’了呢。”

江驹臣闭了闭眼睛，他微微抬起头，费力地呼吸，汗滴顺着脖颈线滑流下来，他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你肯不肯......渡一渡我？”

商珒皱眉：“你又发什么疯？”

Lyan也有些不解，凑过去看起来很想直接质问商珒，被江驹臣力道轻微挡了一挡。

“小珒，”他说，“我很高兴你不知道。”

商珒刚要再问，电话已经被挂断。他接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整个人都很莫名其妙，满心郁闷地起身走到窗边想吹吹风，却看见楼下花园正调戏女仆的陶余刚刚也接通了一个电话。

陶少爷女人无数，天天都在接电话，商珒从来没在意过，这会儿却不由皱了眉。

他听不清陶余对电话那头都说了什么，却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和方才江驹臣那通电话有点关系。可无论怎么想，这两个人都该没关系才对，何况刚刚江驹臣的情况明显很不对......难道江家主是被人绑架了吗？刚刚在向他求助？

商珒被自己的脑洞吓了一大跳，很快嗤笑了一声。

开什么国际玩笑。真和江驹臣动起手来，自己都未必能打过。江驹臣如果打电话想让自己去救人，还不如说是去救绑匪更贴切一点。

商珒胡思乱想着，一边看着楼下陶余挂断电话，面色阴鹜地往主宅走。陶家少爷一向吊儿郎当，其实商珒很少见到他这样吓人的面相，倒像是被人狠狠地耍了一通......嗯，也很像是被江驹臣欺负完的样子。

他想了想，还是打电话给下人，请陶余上来。

陶余上楼时神色郁郁，不过眉目里那份阴狠倒没有了，对商珒勉强笑着点点头，“怎么了阿珒？”

“表哥刚才接了个电话？”商珒开诚布公，“怎么接完气成这样。谁惹表哥生气了告诉我，我收拾他去。”

陶余愣了愣，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件事。他面色有些僵硬，半晌才道：“......没事，一个姘头。”

他解释的很潦草，商珒眼底凝了凝，刚要再问，忽然又听陶余说：“阿珒，后天是爷爷的祭日，你陪我一起去看看他吧。”

“外祖的祭日不是还有十天吗？”商珒有些意外，“我记得特别清楚......就是在我继位教父后的一周，外祖过世了。”

陶余慢慢抬起头来。

他说，“但爷爷会死，是因为在你继位教父的那一天，也就是两年前的后天，发生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