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剖面by泥粑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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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滴妈呀赵珍珠你这做的是什么呀？”赵振竹一进教室门大家就开始起哄了，纷纷像是没见过新奇物种似地一哄而上，“这做的是土坑？”

“都滚滚滚！”赵振竹心说幸好张冬余还没来，“别打扰我做模型！”

“哈哈哈哈哈……”

赵振竹急匆匆地把模型板放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老袁老袁快借我点废料！”

“来了来了。”老袁从旁边的箱子里抽出了点棕色的卡纸，“其他还要不要？”

“诶……我想想啊！”焦头乱额的赵振竹已经失去了方寸，眼看离开课就只有十几分钟了，现在再怎么补救都来不及了。

“我来。”曾椽迅速投入了工作状态，“把502给我。”

赵振竹从桌肚里掏出了两瓶全新未拆封的“胶水之王”，“我就说嘛，还是502粘得快。”

曾椽无奈地摇摇头，极不情愿地拿出圆规对着502瓶口戳了下去，一股难闻的刺激性气味弥漫了开来，他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赵振竹直接拿小刀切开了502的瓶口，“椽哥你鼻炎又犯啦？”

“没事。”

曾椽给自己的这瓶套上了点胶管，老鼠尾巴状的滴管是为了防止一次性过量滴出502而设计的，这样可以避免发生502乱洒的事故。

这次的地块以1：500的比例尺缩小，正好可以放在一张A1大小的纸上，他们专用的升降课桌也是这么大，平日里是给他们用来架绘图板的。可现在赵振竹为了做模型用光了自己课桌的所有空间，其他杂七杂八的书本文具全都摊在了其他三人的桌上。

“你这样等会儿张冬余过来评一草坐哪里啊？”老袁把赵振竹做模型遗留下的碎纸屑全扔到垃圾桶去了，“你要不干脆把书放到后面去吧。”

“坐你那里呗，不行坐椽哥那里。”赵振竹根本没空搭理，“到时候再看。”

“你啊……”老袁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只能尽量帮赵振竹把能理的东西都理干净，可收拾了半天后，他发现赵振竹的垃圾就像个流水线，无论怎么扔总有源源不断的新垃圾摆出来。

——他们建筑学学生的桌子，尤其是赵振竹的，没有一天能干净。

没过多久，张冬余手握雨伞出现在了大门处，曾椽拿着美工刀的手也缓缓地停了下来。他望向讲台上这位带满水汽的老师，想起了之前陈晓纹揶揄他的话。

他心说陈晓玟，照片里的场景我这不就看到了？

不经意间，一滴水珠悄然从张冬余的发丝上掉落到了锁骨处，曾椽恍然间联想到了他买的那束“冰雪公主”，也是这样的淡雅而冷冽。

“阿嚏！”曾椽的鼻子不争气，在吸了几口502挥发出的气味后，击碎了班级中的宁静。

张冬余扫了眼曾椽小组的课桌，脸上没什么表情，默默地把电脑包放下了。他走到教室后面检查着学生们摆在地上的场地模型，总体来说还算让他满意。其中有一个看上去做得极其用心，一看就是激光打印的，质感比纸板硬朗得多。

道旁树也配合椴木板选用了素摸树，比起花花绿绿的售楼处模型更像专业生的作品。路况做得很详细，道路截面的高低差表达得也很到位。

“这个是谁做的？”张冬余转身问道。

全班一致往模型的方向看了过去，最终曾椽的手在人群中缓缓地举了起来……

张冬余原本准备好的夸奖被他一口咽了回去。

全班人胸口一凉，心说这都不夸，张魔头的要求还真高。只有曾椽知晓其中缘由，只得泯然笑罢。

“第一节课汇报PPT，剩下三节课看一草。顺序按照我抽到的学号来，一组记得控制在十分钟以内。”张冬余随口报了个数字，“16号。”

幸运号码首当其冲地落到了狗哥他们组上，狗哥心中谩骂着，怀疑张冬余就是为了报复前几天在教室里发生的不愉快，才让他第一个上去的。但其实张冬余并没有，他只是随便报了个数字。他才不会通过这种暗搓搓的方式去刁难学生，他要是觉得谁有问题了，当然会直接批评。

狗哥拿着U盘拖拖拉拉地走到了讲台上，随后像全班展示出了他们组那经典的“流水账式”PPT，照本宣科地读了起来。

“流水账式”——说得好听点叫图文并茂页面丰富，说得难听点就是随便插了几张图片，又从网页上复制黏贴了点文字，先不论这些内容具不具有拿出来讨论的参考价值，就单狗哥这机械死板照着PPT念的情况看，张冬余是绝对不会认可的。

已经是大四的学生了，上了三年的建筑学，一共六个学期十二个课程设计，少说也应该做了不下十几份PPT了，怎么还做得和小学生的报告一样？

建筑学学生的调研文本，是为了后面的设计做铺垫的，首先对场地的分析能让人对整个地块以及周边环境进行了解，其次是对其他优秀案例的解构，目的就是汲取其中优秀的部分，作为参考灵活运用到自己的方案里。

张冬余忍着听狗哥读了三分钟PPT，终于是忍不住了：“别读了，做的是个什么东西？”

在座的同学们心说张冬余说话还真是不留余地，他们虽然知道狗哥组做得是挺敷衍的，但很少有老师会说得这么狠，连读完的机会都不给。

“这种作业下次就不要拿出来了，耽误全班同学的时间。”张冬余言语犀利，“下一组，9号。”

狗哥的表情可以用菜色来形容了，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泼了一大盆有机化肥，气得想破口大骂。陈皮就是那个倒霉9号，他被猝不及防地点到后，只能无辜地向组员指了指自己，随后曾椽干净利落地一个跨步走向讲台，无声地瞧了狗哥一眼。

赵振竹挡着半张脸用口型说了句“卧槽”，陈皮和老袁淡耸了耸肩。

狗哥好像憋着一股气没发泄出来，曾椽已经帮他把U盘安全退出了，他还在讲台上没下去。座位底下的张冬余低着头不知道在记录什么，曾椽拍拍狗哥的肩，意思是“忍着点吧”。

狗哥无话可说，心虚地承认他们组划水了，可自尊心被戳穿的那一刻他还是愤怒的，对方毫不留情地把他脸皮撕碎，熟练地就像碾碎一张纸。

曾椽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暗示狗哥赶紧下去。他不由来地有些害怕，他可不想听老狗在课上和张冬余来个几百轮的辩论大赛。

坐在第一排的毛毛都急了，皱着眉无声地催促着狗哥。狗哥这才挪动了步伐，握着拳头忍着怒气离开了讲台。

曾椽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他用余光观察着张冬余的表情，发现他们老师一如既往的冷静。

“我们都知道，现在的住宅区项目提出来了全生命周期的概念，更倾向于高溢价的创新型总图。但在分析场地之前，我想先从任务书出发，看看在做居住区方案之前，到底需要关注哪些问题……”

曾椽组的PPT与狗哥的截然不同——全白的底板上并没有花花绿绿的艺术字，相较于狗哥那一看就是网上找的模板而言，曾椽的只能用简洁干练形容。

而充斥着页面的，是一张又一张的分析图。

“叙事表达”对于建筑学的学生而言是一项基本功，能用图说话的绝对不用字说。数据可以做成表格或者饼状图，抽象的逻辑分析可以做成线性指引，相关的建筑体块就用简单的白模加上箭头或比例人等图标说清楚，如果需要用到实体照片了，当然也要注意排版，最好去个色保持灰度的风格。

表达最好的效果，就是让不懂行的人第一眼看到就觉得高级，但又不妨碍他们快速领悟其中的重点。或许外行人并不知道这些专业名词，但通过图片或是视频也可以清晰地了解设计思路。就像是不会说外语的人去异国旅游，司机问你去哪里，你掏出一本画册在上面简单地涂鸦后，即使有语言差异，司机也知道目的地了。

座位底下的同学们心中都有一杆秤，他们看到曾椽的PPT就明白这才是大四学生该有的水平，虽然自己的比不上他们组的工作量，但至少也在往这个方向无限靠近了。

张冬余说得没错，狗哥做的确实不是个东西。

群众的心声狗哥大概已经接收到了，曾椽在上面讲得越详细，狗哥的面子越被撕扯地越厉害。他们组几个人坐在最后一排低头生闷气，气现在作业太卷了，摆烂的机会都不给。

十分钟，曾椽大概是控制好的时间，正好将五十页的PPT汇报完了。其他同学虽然都学到了不少干货，但又对在他们组后面汇报感到疲惫。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不是上去丢脸吗？张冬余不会又要骂人了吧？

出乎意料的是，张冬余并没有发火，他默默地听完了接下来所有组的汇报，竟然挨个耐心点评了一遍。只有曾椽汇报结束的时候他没说话，只说了句下去吧，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这PPT完美得没发挑刺，还是当时张老师的火气还没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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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课终于这么熬过去了，下课铃响了，张冬余握着保温杯出门接水去了。

“我靠，我汗都快流下来了。”赵振竹嚷嚷道，“吓死我了，你看张冬余那个表情啊，没有表情比生气更恐怖啊！”

“那你还去不去送花了？”老袁问。

“去……去啊，三四节课间再去吧，看看情况。”

“你不会是想打退堂鼓了吧？”陈皮揶揄道，“花可都买好了啊，你想清楚。”

“我什么时候说不去了啊，陈皮你大爷，是不是找茬！”赵振竹佯装要打陈皮，“骨头痒了？”

“哦呦，好痒。”陈皮敷衍地抓了抓自己的胳膊，“要不你别做模型了，帮我挠挠？”

“我……!”赵振竹看着自己桌上的半成品，只能忍了：“你下课给我等着……”

“行了行了！”老袁打断道，“你快做吧，下节课说不定就要看了。”

“做做做。”赵振竹终于老实了，拿起502胶把这些零碎的板子一个个拼了起来。曾椽没参与这场胡闹，自从下课铃打响之后他就埋头切板了，一刻都没停下来。

“你看看人家椽哥，你看看你。”老袁见状又开始叨叨了，“这次PPT你才做多少，啊？还不全是椽哥画的分析图，你画的那些能用吗？”

“好了。”曾椽总算是开口了，“下次多做点就行了，张冬余这次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分数应该不会低的，放心。”

“他都不表扬几句。”赵振竹嘟囔着，“开个金口有这么难吗？”

曾椽：“可能对他来说，确实有点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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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课铃声响起，张冬余拿着保温杯回了教室，教室里又迅速恢复了寂静。

“把一草准备好，我从前排开始一个个过来看。”张冬余拿出了点名册，“这次的成绩计入平时分里面，希望大家以后都认真对待。”

“卧槽他不看模型了？”赵振竹喃喃道。

张冬余似乎听见了，“场地模型没做完的同学捉紧时间继续做。”

赵振竹心虚地撇了撇嘴，默默低下头，扣了扣指甲盖上不小心粘到的、已经结成晶体状的502胶水，一言不发地继续赶工了。

张冬余来到了第一个小组，倒霉的毛毛同学成为了杀鸡儆猴的“头等鸡”。此鸡崽颇有眼力见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摆正了自己的图纸，打开电脑把所有需要的软件开在了后台。

张冬余拿出自己的红笔，在毛毛的名字旁打了个钩。

“张老师，这个是我目前的设想，根据立新区的上位规划和之前周边环境的调查来看，我提取了这些要素，结合未来这里的人群定位，想要打造一个能够给人们提供慢生活方式的居住空间……”

张冬余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有插嘴。

毛毛慌了，以为张魔头对她的作业不满意，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了起来，“额……我的构思是把场地作为整体考虑，结合周边交通现状确定开口，然后嗯……然后再通过路网分割确定组团空间，根据日照条件确定建筑群落的整体走向……”

毛毛其实原本还准备了一大堆的话，详细地用手绘图和SU的体块模型展示了自己思考的过程，但前几天课后在专教的不愉快经历让她心有芥蒂，只要想起张冬余的表情就她就头冒虚汗。

张冬余默默地看着毛毛的手绘图纸，又拿起鼠标打开了放在后台运行的建模软件和前期分析图，许久后，他拿过一张硫酸纸压在了原有的图纸上，在上面涂改了起来。

“前期设计的突破口，可以从很多方面下手，一种是像你这样从路网开始规划，还有一种也可以从建筑开始。先不谈你的概念构想，我现在就想知道，为什么容积率和密度没有做足？”

“额……”毛毛哑巴了，心说自己图纸上明明写的是容积率1.6啊，他是怎么这么快算出来没做足的？

“我看得出来你想做出一些形式美感，但是这个容积率没算对，你回头再仔细算算。”张冬余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还是在空白地方打起了草稿，“以你现在的布置来看容积率只有1.4，完全不符合要求的1.6，相应的，你的绿地率也出问题了……”

毛毛心里苦，自己偷工减料凑数据的事情，就这么被张冬余毫不留情地揭穿了。

“居住区规划的大概步骤我应该讲过了，我现在再说一遍。”张冬余在空白的地方写着，“首先心里有个总体概念，按照规定的容积率和当地建筑限高，预估一下小高层，多层和联排别墅的占比，当然有些我已经在任务书里帮你们算好了。”

“第二，分组团定结构，确定主次出入口和主要的景观轴，把别墅放在景色优美的地方，高层临街放，底层看情况做商铺。”

“第三，排房子，根据限制条件、日照间距、消防间距来确定你的建筑排列方式。”

“第四，规划路网，连接你的建筑组团，依次确定居住区级道路，小区级道路，组团路和宅间小路。”

“最后，安排配套设施，比如幼儿园，活动中心以及停车场。”

“这些宏观的确定下来才是户型设计，你可以自己做，也可以去库里找参考修改。当然前期最重要的，就是把经济指标都核算正确，一点都不能出差错。”

“所以我不管你现在的方案是从什么概念出发的，最基础的指标你要算准不可以偷懒，这是态度问题，知道了吗？”

“嗯，我知道了。”毛毛怯怯地说道。

张冬余说了一大堆，底下的学生们大抵都知道这位魔头的脾性了，说白了就是禁止偷懒。你做得有多细致，他就能鸡蛋挑骨头般帮你检查得有多细致，你要是做得不细致，你也得想方设法补全那些漏洞。

张冬余才不管你本来是什么样的学生，你就算大学摸了三年鱼能力不及其他人，你也得在他课上达到他的标准。

大学的课设一下子就变得和现实一样残酷。

教室里躁动不安的同学们其实想像从前上课那样上去旁听，可他们似乎都不想当最先打破成规的人，于是只能互相挤眉弄眼，怂恿着对方先去。

他们的设计课原本就应该是一群人拿着笔记本围着老师问东问西的，这样他们才能在下一次修改方案的时候确定好方向不再出错。可这样场景发生在张冬余身上怎么想都很奇怪，听说学长学姐们给张冬余看毕设的时候都是单独找的，从来没有热闹地小组讨论过。

毛毛心说这样虽然能学到很多东西，但她觉得好孤立无助，张冬余冷不丁再问她挑几个不会的问题要怎么回答呀。

十几分钟就这样毫无波澜地过去了，单毛毛一个人张冬余就讲了快半个小时，后面还有二十几个同学在等着，怎么可能来得及呢。远处坐在后排的狗哥大概是料到轮不到自己了，翘着二郎腿对着毛毛做了个滑稽的鬼脸想逗她开心，可毛毛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曾椽帮赵振竹做完了最后一个小房子，抬眼发现老袁一反常态，露出进退两难的表情时，就知道该出手了。他踢了踢老袁抖动的腿，往张冬余方向挑了挑眉，拿起笔和本子就站了起来。

张冬余讲得正入神，忽然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片阴影，他下意识地以为学生找他有事，结果看到了曾椽笑眯眯的脸。

“什么事？”张冬余完全没往“曾椽是要来旁听”的方面想。

教室里霎时间噤若寒蝉。

“来旁听的，张老师。”曾椽挥挥自己手里的笔记本，颇为礼貌地问：“可以吗？”

张冬余哪有什么理由拒绝，他这才意识到都大半节课过去了，这帮学生们还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闷头想设计，没人交流，也没人上来一起听课。

原来是自己疏忽了，或许是上节课对这群学生发了点火，这些原本叽叽喳喳的小崽子们都对他退避三舍，不给点红脸可不行。

“想听的同学都可以过来。”张冬余发话了。

老袁像是听到指令似的一个箭步冲到了曾椽身边，暗搓搓地对愁眉苦脸的毛毛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张冬余身边从一个人变成了三个人，渐渐地，周围的脚步声越来越多，五人，六人……十几人……几乎大半个班的同学们都围到毛毛的座位旁，给张冬余带来了意料之外的课堂氛围。

曾椽中途还像模像样地表达了自己对于这个方案的看法，老袁相当配合地一唱一和，彻底把讨论的氛围炒热了。

“幼儿园的服务半径是多少来着？”

“建标库里都有啊，我来帮你查查……”

“这里是不是画得不对啊，我记得消防车道的转弯半径应该要9米吧？”

“这个车行流线是不是要在考虑一下地库位置，放在这里肯定不合理啊？”

就算张冬余在和被评讲作业的学生单独沟通着，身后互帮互助看方案的同学们也能毫无顾忌地轻声讨论了起来。赵振竹模型都不做了，也拿着自己的方案过来凑热闹，时不时插科打诨要聊点别的东西。

“上课期间不要讨论无关事情。”张冬余清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赵振竹嬉皮笑脸地拿过笔记本挡住了自己的脸，其他同学捂着嘴偷偷看乐子。曾椽倒是乖巧地一直跟在张冬余的后面，老师走到哪个座位，他就拿着笔记本记到哪里。

其实大部分知识他早就在知道了，与其说是来学习的，不如说是来和张冬余一起给其他人的方案挑刺的。他的建议甚至要比张冬余还有说服力，只要是个人都喜欢和曾椽站在平等的角度交流，而不是单方面接受张冬余的“飞来横祸”。

眼看张冬余讲得越来越快，三节课过后，只剩下最后一排的两组没看了，原本赖在座位上优哉游哉的老狗知道慌了，走到赵振竹座位上找难兄难弟一起商量对策。

“慌毛。”凑了一下午热闹的赵振竹觉得自己稳如泰山，“你做多少张冬余就讲多少，最多再骂你几句，忍忍就行了。”

狗哥：“？”

“真的，别挡着我做模型了啊。”赵振竹举起手里的胶水狐假虎威起来，“你信不信我就拿502滋你？”

“你倒是敢啊？”狗哥恨不得把这个尾巴翘到天上去的家伙打一顿，“赵振竹你补考过了飘了是不是？”

“那可不。”赵振竹眉飞色舞地抖着肩，“不愧是我，能在一周的时间里就学别人一个学期才能学完的内容，厉害呀！”

狗哥受不了了，拧开桌上另外一瓶502胶水的盖子就要往赵振竹的模型上浇，赵振竹连忙献上自己的笔记本求饶，“狗哥冷静，拿去拿去，张冬余要挑刺的点都在里面。”

狗哥拿着葵花宝典满意地离开了，手中的502被他随手放在了赵振竹的矿泉水盖子上。赵振竹也没在意，任凭这瓶没了盖子的502在瓶顶落寞，活似一个站在悬崖边孤独求败的大侠。

张冬余在第二排的评图接近了尾声，他起身走到曾椽的座位旁，看到了这四张乱到不堪入目的桌子。老袁气得都快在后面跺脚了，心说赵振竹这货怎么这么没眼力见，不理理干净让个位子就算了，还在优哉游哉地做模型，魔怔了吧？

赵振竹似乎进入了一种自我膨胀的王者模式，觉得他和张冬余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勾肩搭背的地步了，今天教师节这么好的课堂氛围，等会下课小花一送，岂不是美哉？

张冬余踌躇了片刻，发现这几张桌子没一张能落座的，最终只能选在了班长的位子上。好好的课桌被赵振竹的模型占了大半个位置，钢尺，美工刀和铅笔到处乱丢，盖在上面棕色系的卡纸像是叠叠乐一样把其他东西盖得严严实实的，连他放名单的地方都没有。

“东西理理干净。”张冬余不悦地说道，扫了扫手边密密麻麻的纸屑和橡皮屑。

赵振竹这才大梦初醒，猛地从座位上腾了起来，手忙脚乱开始收拾这个烂摊子。老袁真是后悔之前太惯着赵振竹了，平时宿舍卫生都是自己搞的，这家伙是懒惯了吧，连东西都整理不好？

曾椽和老袁看不下去了，刚想上去搭把手，张冬余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干脆也不计较了。

“班长先来吧。”张冬余没给曾椽毛遂自荐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