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跟着你吗by罐装月亮

我能跟着你吗by罐装月亮

南洛林第一次见柯橙，他被几个人围在巷子里打，拳脚石头般落在身上，他却只顾把馒头向嘴里塞。

一群人欺负一个半大孩子，南洛林有些看不过眼，救了他。柯橙没看清那几个人是怎么倒下的，南洛林出手快，动作干脆，平整的西装甚至没有牵起一丝褶皱。

柯橙捂着伤处一时站不起来，伸出手求助，南洛林没扶，淡淡地问：“他们为什么打你？”

“我…偷了东西。”柯橙紧张地抿抿嘴，看着他分外好看的脸，底气不足地解释，“我太饿了…”

南洛林没应声，走了。柯橙一瘸一拐地追在他身后，“我能跟着你吗？”

“不能。”南洛林没有半分犹豫，看也不看他，“我不要手脚不干净的人。”

再见到柯橙，他在镇上一家干果店打工，已经学会自己养活自己。

南洛林问他买一斤栗子，他称出两斤多，装了满满一袋，坚持分文不收。

“你家的店吗？”

“不是。”柯橙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一会儿我会拿自己的钱补给老板的，不是…偷……”

南洛林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谢了。”

“我能跟着你吗？”柯橙问。

“叫什么？”

“柯橙，橙子的橙。”

南洛林管柯橙管的很严。

柯橙以为会被安排端茶倒水，揉肩捶腿的活，结果南洛林没叫他做过一点杂事，请先生教他读书，弹琴。

他很忙，但晚上一定会亲自检查柯橙的功课，数年如一日。

每天也只有这时才能见到他，柯橙想和他多说说话，却总是检查完就被赶出来。

落下的功课补的差不多，南洛林送柯橙去了学校。

考试之前，柯橙大着胆子问：“我要是考的好，你能陪我一天吗？”

“可以。”

柯橙作弊了。他太想让南洛林陪他，越想就越记不住东西。

当场被抓，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还不至于发酵得这么厉害，谁都知道他是南大老板身边的人，难免被大做文章，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南洛林丢脸丢大了。

柯橙跪在大厅受罚，南洛林手底下的人都训练过，打人专往脏器上打，柯橙没挨几下就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他没有告饶，因为知道不会被放过，不如留点尊严。

许久，南洛林喊了停，柯橙啐出几口血，是他忍着不吭声咬破了嘴唇。

“改吗？”

“改…”柯橙抓着他的裤脚，哭了。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害怕。南洛林说过，他不要手脚不干净的人。

“你还要我吗？”

“要。”

柯橙几乎动不了，却也没有伸手，南洛林没扶过他，这次更不会。

试着挣了几下，南洛林把他抱了起来。一路抱回房间，全程盯着医生看过，再给他盖好被子，“休息吧。”

柯橙拉住他：“对不起。”

南洛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等你好了，我陪你出去玩。”

“我明天就能好。”柯橙眼睛都亮了。

他不让南洛林走，对方竟真的听话，留下来陪他。

南洛林等他睡着了才敢亲亲他的额头，“对不起小橙…很疼吧…”

“南洛林！看我给你买啥了！”

又是一年冬，柯橙宝贝似的捧着个袋子跑进屋，“刚炒好的栗子！”

南洛林在和人议事，在手下人面前直呼大名，很没规矩。南洛林只是象征性地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兔崽子，叫哥。”

柯橙嘿嘿一笑，不能叫哥，因为他有非分之想。

“洛林，我给你剥一个尝尝，可香啦。”

南洛林随口答：“你吃吧，我不爱吃栗子。”

“不爱吃？那天下大雪你还出来买了呀。”

“老板是特意去找你的。”手下忍不住开口，“比我一个粗人还笨，你看我们老板是需要自己出门买东西的人吗？”

他们的第一次是站着做的。

柯橙的生日宴上，南洛林喝了很多酒。拍着他的肩膀，那张永远淡然的脸上，头次露出有些傻气的笑容：“我们小橙长大了。”

他去洗手间，柯橙跟进去，反锁上门。在过去的日子里，南洛林拒绝他的理由永远只有一个：你还小。

“现在你没话可说了吧？”

“回去再…”

“我一刻也等不得。”柯橙吻住他。

只有一墙之隔，外面推杯换盏，柯橙不能出声，不敢喊痛，结束时全身像水洗过一般。

南洛林吻了吻他沾着泪的睫毛，说了爱。

他不擅长说这些，份量多重，柯橙能明白。

南老板在胸口上纹了颗橙子。

那个年代不流行这些，南洛林在纹绣店徘徊良久，店主以为他要纹龙纹虎，结果南老板坚定地画了一只橙子，“照着这个纹。”

“不如纹的轻浅些，日后若是不喜欢，您再来找我来洗掉就是。”

南洛林沉思片刻，“有没有洗不掉的那种？”

柯橙是隔了好几日才发现的，南老板纹了又害羞，洗澡锁门，睡觉衣服不脱，不让他碰自己，两天一次的晚间运动也取消了。

柯橙还以为怎么了，躲着偷偷哭，南洛林为了哄人才主动给他看。

柯橙在那块地方吻了好久，“疼不疼？”

“不疼。”

“我应该去纹个什么？骆驼？森林？”

柯橙歪着头想，被南洛林弹了下脑门，“挺疼的，不许去听见了吗？”

次日柯橙连蹦带跳的出现在他面前，“看看我有什么不同？”

他在指缝间纹了一只小南瓜。南洛林说太丑了，却和他十指相扣舍不得放开。

柯橙成长为南洛林最得力的干将，很多生意都交给他一手打理。

南洛林疼他，对他好，柯橙拿命给他拼。

也有帮不上的事，南洛林最近常常几天都不回家，不知道在忙什么。

好不容易盼到他回家一趟，柯橙伏在他膝上，“我能帮你什么吗？”

南洛林想了想，“送你去留洋好吗？”

柯橙连忙起来把他嘴捂上，“我哪也不去，就想跟着你。”

“我要是死了呢，”南洛林牵起他的指尖仔细吻了吻，把他抱起来，嘴唇贴在后颈上，一路吻到耳朵尖，叹息似的，“你怎么办？”

“也跟着。”

南洛林没应声，柯橙有些不安心，“你怎么了？”

没事。南洛林说，我想和你白头偕老。

柯橙很快发现南洛林忙的不是公事。

可能是在一起太久了…他厌倦了。

柯橙装作不知道，试着挽回，在洋人手里买了很多“给爱情保鲜“的玩意。他戴着项圈，把链子递到南洛林手里，变着花样让他再疼疼自己。南洛林会沉醉一时，把他弄到没有一丝力气。

他在背后搂着柯橙，耳鬓厮磨，说的却不是什么甜言蜜语。

“你跟了我多久？”

“十三年。”

十三岁跟他，跟了十三年。

这个房间，他们也已经一起住了八年。

“够了。”南洛林说，“已经够了。”

“小橙，搬出去吧。”

“马上会有新的人住进来是吗？”

“是。”

柯橙忍着泪，一退再退：“我可以不计较这些…”

“我太太会计较。我以后的夫人…我不想她受委屈。”

柯橙哭到说不出话，南洛林也沉默了许久才道，“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办好。”

“你说。”

“娶妻生子。”

柯橙说办不到，南洛林回他，那就别再来见我。

荒唐。柯橙脑中只剩这两个字。他将半生交付于他，徒留一身疮疤。

柯橙借酒浇愁的时候认识了南晨。

他们都需要一个结婚对象，柯橙想见南洛林，至于南晨的原因，柯橙没问。

免不了又是一桩伤心事，而他的心已经容不下别人的难过。

不如各取所需，各自伤神。

论气质，容貌，家世，南晨绝对配的上他，柯橙却唯独看上了她的姓。

柯橙亲手写的喜帖，邀请南洛林参加他的喜宴。

南洛林送了房子，车子，产业，就是没能亲口道一句新婚快乐。柯橙去家里找他，像先前去过无数次的那样，被拦在门外。

南洛林终究是连再见他一面都不愿。

如此便罢了。

南柯一梦，终须醒。

南洛林的手下找过来时，柯橙没问来意，只是笑着和他说：“羡慕你，你跟着他的时间比我久。”

“你来送送老板吧。”

南洛林不见他，因手术剃光的头发，用药而浮肿的四肢，被病痛折磨的几乎面目全非的脸，都是不见他的理由。

他想在柯橙心中，还是完美的模样。

他并不畏惧离去，病成这个样子，呼吸更让他痛苦。苟活多时，似乎只为听一听柯橙的消息。

听他在家门口又站了多久，听他在哪里喝酒，听他结婚了，听他和夫人在哪条街逛过，听他用了什么饭，听他今日笑过几次。

柯橙是戴着眼罩进去的，摸索着在他身边坐下。

“你不让我看你，但我知道你想看看我。”

“小橙…”

“若我不来，你就在这断了最后一口气，你可后悔？”

“不悔。”

“若我想随你去呢？”

“死不瞑目。”

柯橙笑了，仿佛眼前还是南洛林俊美异常的脸，嘴角都那么好看，想吻一下说话时牵起一点弧度。

寻着他声音的方向：“想亲亲…”

南洛林说不可以，你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

南洛林这一生，都在教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必须为，可以为，不可为。这次，柯橙也听了他的。

“你还不知道吧，我要当爸爸了…我想让孩子随母姓。”

“你们夫妻的事，不必知会我。”

柯橙摩挲着自己的指缝，那里有只褪了色的小南瓜，和南洛林一样毫无生气。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不合礼法。若你爱她…也无妨。”

柯橙点头：“我爱他。”

南洛林早已不能言语，今日却啰啰嗦嗦和柯橙说了很多。

他断续地说，柯橙安静地听。听到有了倦意，他离家多久，就有多久没睡过好觉了，此刻枕着南洛林的手睡的很踏实。

柯橙醒的时候，南洛林没醒。

他不会再醒了。柯橙知道，他走了。

柯橙摘下眼罩，却没敢睁开眼。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这辈子苦到头了，下辈子我们都会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白头到老。”南晨说。

柯橙答：“我没觉得苦。”

没事人一样活了半年，没流过泪，没笑过，也没生过病。无疾而终。

他走的前一天，梦见自己还是十三岁的模样，追在南洛林身后，“我能跟着你吗？”

他跑的太急，跌在地上，南洛林转过身，把他抱了起来。

柯橙窝在他怀里笑了，你亲自来接，这梦我怎舍得醒。

南晨产下一子，根据柯橙的遗愿，

取名南相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