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笨美人LOFTER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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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掰开眼睑，刺眼的灯光照射瞳孔，又记录了一旁的血氧和心跳数据，回头对江夫人说道:“人还没稳定下来。”

“昏迷三天了，他是想一直这么睡下去？”

“目前看来，确实是心理因素比较大，比如不想面对现实什么的…”

江夫人红唇如血，微微勾起弧度，“是么，他倒是很聪明。不过手术已经做了，他不想面对也得面对！”

“醒了再通知我。”她踩着高跟鞋，临走时交待下这句话。

一开门，就看见自己的二儿子江决守在门口。江夫人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江决看不见病房里的情形，只知道那日江停舟昏厥后被转移到了这间病房，好像做了场大手术，一直没能醒过来。

他从斜挎包里掏出一张准考证，说，“喏，下个星期考试，班主任非要让我捎给他，说再不来参加考试，就得留级了。”

江决和江停舟因为年纪相仿，被收养过来的时候，一并转学到了高一同班。

江夫人看到准考证讽刺得笑了笑，“他刚做了手术，只怕考试去不了。”

江决点头，准备撕掉这张纸，江夫人这时想起医生说的“不愿醒来的心理因素”忙开口阻拦，“算了，你进去放他床头吧，说不定，他就舍得醒了。”

虽然做好了准备，江决进入病房时仍被快塞满房里的医疗仪器震撼到。更让他震撼的，是躺在病床上的这个人。

厚重的被子下几乎看不见起伏，江停舟巴掌大的小脸被宽大的氧气面罩遮了大半，面罩上缓慢喷撒的白雾展示他正在艰难的呼吸。

有几条不明的管子从被子里延伸出来，看的让人心惊。

江决一时皱眉，回想起江停舟昏厥前那副哀求凄惨的模样。

他到底，不肯做的是什么手术？

江决有了这个疑问，鬼使神差的掀开被子，小心翼翼避开那些管子…

他的腹部往缠绕多层的绷带，依旧渗透出淡淡的粉色。

江决只看了一眼，飞快合上了被子。心跳很快，大脑很懵，为母亲的疯狂行为感到后怕。

他匆忙间想放下准考证就逃离这里，却正好对上了江停舟初醒的视线。

“你…你醒了？”

江停舟大脑还是一片混沌，浑身虚软无力，怔怔看着江决半晌，才想起要说话。“我…”刚说出半个字，就发觉喉咙里干涩疼痛像镶了刀刃，偏头汹涌的咳喘起来。

这一咳嗽，全身的感官才算是被正式激活，撇开一直以来胸口的憋闷不说，江停舟清晰的感觉到绵延整个腹部的疼痛。犹如血肉被撕裂，又像不该存在的涨满…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江停舟瞪大了眼睛，一瞬间好看的桃花眼里噙满了泪水。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躲不掉？

情绪激动下，江停舟身体开始颤抖，喉咙痉挛绞动，誓要榨干所有空气，所有血色褪尽，只有唇瓣染上乌惨惨的紫色

他大滴大滴的水泽顺着眼角而下，潋滟又绝望，他仿佛在看着江决，又仿佛眼神涣散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不断呢喃追问:“为什么…为什么……”

江决被这场景钉在原地，随后才如梦初醒般去呼叫医生。“医生！医生！快来！他好像难受得很厉害！”

似乎映衬着江决的话，血氧仪在下一秒发出令人心惊的报警音，医生鱼贯而入，只看见病床上的江停舟像破布娃娃般被随意摆动。

很快，他被推回抢救室。

江决脸色惨白，坐在门外反反复复回想刚才江停舟落着泪问为什么的那一幕。

女士的高跟鞋尖停在面前，江决没有抬头，艰难说道:“妈，比杀一个人更好的方式是毁掉一个人。你，毁掉了他。”

江决头顶的好感进度条在没有人听见的地方“叮”得一声响，100％。

——————

而此时的江停舟，正在脑海里和破系统据理力争。

他终于想起，他曾看见过江夫人头顶上的数值，“黑化值100％”，而且没有进度条，是灰色的，显示不可攻略。

【不可攻略是什么意思你说说？为什么一切没有改变？我白费这么大劲了？】

【江夫人只是NPC，她只会按照既定的任务线行动。所以这次.....】

江停舟眼眶微红，沉下脸色【你是说，我重活一次，有些命运依旧改变不了。就像我的身份依旧会被撞破，依旧会被做这场手术一样？什么都改变不了，那我重活一遍有什么用？！】

让江停舟生气的，并不是如今他被改造后的身体，实际上他在上辈子就习惯了。真正让他气愤的，是对宿命的无力感。

他顺从的时候只觉得悲哀，反抗起来，才是真切的绝望。

一连半个月，江停舟每日清醒就靠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枯槁的落叶，不与任何人说话。护士每日照例送来一碗熬好的汤药，江停舟了然扫了一眼，全数饮尽。

如果命运不能改变，他只希望死期早日到来。

不过这日，他的放空冥想被一阵嘈杂打断。

“小少爷！我说了，人不在这里...诶诶！”

门缝里钻进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啊哈！停舟哥哥，我抓到你了！你果然藏在这里！”

十三岁的江凝，一副可爱娃娃脸的长相，微黄的小卷发，圆润的双眼永远盛满笑意，白团子般好揉捏。他掏出身后的画板高举着，朝江停舟飞奔过来，“停舟哥哥，你都好久没教我画画了！”

江停舟一时被他灿烂明媚的笑容灼伤了眼，微偏了头。有了上一世的教训，如果可以，他再也不想教这个人画画了。

“唔，哥哥？”江凝看江停舟态度冷淡，左右晃头，凑近了看，“哥哥不开心了吗？”下一秒，他稚嫩的手抚上江停舟的额头，声音染上担忧：“停舟哥哥，你好像发烧了。”

额间覆上舒服的凉意，江停舟这才迎着江凝的目光正视他。江凝的目光里也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微抿着嘴，犹如一只摇尾垂怜的小狗。

黑化值0，好感度100％。

江停舟哂笑，原来，他曾经，是真的这么喜欢过自己。

江凝算得上是江停舟上辈子，真正爱过的人。

那个时候他因为养子的身份敏感自卑，而江凝，恣意灿烂，他不可抑制的被他吸引。

就像即将枯死的野草，是无法拒绝温暖的阳光的。

他手把手教江凝画画，教他从直线方圆画成横空出世的天才画家。

他天真的以为，他们会是艺术界另一对霍克尼和彼得。「1」

直到江凝举办的那次个人画展——他把与自己温存的画作高悬的同时，也把自己的尊严蹂躏踩在脚下。

“停舟哥哥，停舟哥哥？”

江凝的声音叫回江停舟的思绪。

“哦，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到。是来学画画的吗？”

说着顺手去拿他的画板，江凝怕被抢似的急忙把画板放到身后，不赞同的摇摇头，“你发烧了，今天就不学了。快上床躺好。”

江停舟被江凝拽着手，一路塞进被子里。又把被角都掖的严严实实，才满意的拍拍被子，抬起头眉眼弯弯，“好了，这下不会再着凉了，哥哥快睡吧。”

江停舟躺下才感觉到自己确实是在发热，头脑昏沉，阵阵发冷。刚刚灌下的苦药顶在胸口隐隐作呕，眼皮控制不住的上下打架。可想起江凝还在，忍着困倦半眯着眼:“我可能要睡会，那你呢？”

江凝撑着床沿托腮看过来，“我守着哥哥啊！哦对了”他一拍手，又找出刚刚被随意丢掉的画板，“我可以画画来打发时间，哥哥快点睡吧。”

江停舟点点头，实在是乏得厉害，头埋在被子里，下一秒昏睡过去。

江凝怕他这样鸵鸟的睡姿呼吸不畅，小心翼翼的托着江停舟的脑袋摆正，大概是动作轻柔，江停舟全程只是嘤咛一声，又睡沉过去。

江停舟的睡颜很是乖巧，他的眉眼低垂自成温柔情韵，长睫密林如扇，熟睡时唇瓣微启有些轻喘，脸颊因为低热的缘故多了粉扑扑的颜色，倒是看起来比平时气色好。

本来拿着画版发呆的江凝看到这一幕，突然来了灵感，笔尖开始写写画画……

“唔…咳咳咳…咳咳…”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突然开始辗转反侧，低低呛咳。

江凝放下画笔，立刻倒了杯温水，半扶起江停舟的身体。江停舟就着江凝的手抿了几口，温热的水流刚划过喉咙又被呛了出来。“咳咳咳！咳咳咳咳………”

江停舟怕弄脏被子，整个人半挂在床边，费力咳出几口清水。江凝担忧的给他拍背顺气，发现他衣服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透了。

“停舟哥哥…我去喊医生给你看看吧？”

“不用怕，我就是…呛着了…唔…”江停舟转头想安抚几句，胸口突然一阵翻腾，嘴里泛起苦味，他躬俯下身子干呕几口，才“哇”得一下，把午间那顶在胸口不上不下的药全数吐出来。

吐完他才觉得松快，闭着眼躺回床上，捂着胸口平息受到刺激而起伏过快的呼吸。

等他好些了睁开眼，就看见江凝一双眼红的像兔子一样，委屈看着自己。

江停舟“噗呲”一笑，拍拍他的手，“我没事啦。”他狡黠的眨眨眼，“就是，白天的药太苦啦。”

看江凝还是一副很难过的样子。他又强提一口气，说“今天对不起，都没有教你画画。”

江凝摇摇头，“可你今天当模特了。”

江停舟面露疑惑，就看见江凝将一副手稿缓缓举起来。

还稚嫩的笔触下，他看见一缕阳光洒落，勾勒出一人安静的睡颜。

那人，是自己。

江停舟的心停跳了两拍。

“江凝”

他突然神情变得很认真，透过十三岁的江凝，却在问未来的他。“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江凝懵懂，但郑重的点头。他微卷的头发都随着这个动作而前后摆动。

江停舟忽被这个孩子气的行为逗笑了。

他在说什么呢。26岁的他如何要一个13岁的人去理解他的情感呢？

一个现在黑化值0，好感度100%的江凝，又怎么会和以后的江凝是同一个人呢？

江停舟还在自我否定，江凝却突然凑了过来，给了江停舟一个满怀的拥抱。他的声音被左侧耳朵虔诚的聆听，“我会保护停舟哥哥，一辈子对停舟哥哥好的。”

江停舟被他这样抱着，仰头看见窗外高悬的月亮，忽然眼睛发酸，怎么月光还会灼人眼？

他的眼泪一滴滴坠落，连带着这几天的委屈和怨念。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哽咽的说道:“江凝，这辈子，不要再利用我，伤害我了…为了你，我可以再试一试的，去和命运抗争，看看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既然下定决心要改变，就不能听之任之。

首当其冲的，就是不能再乖乖喝下江夫人送的药了。

上辈子直到江停舟将死，才知道这药里有微量毒素，他日复一日的饮进身体里，积攒的毒素就如同长堤下的蚁穴，一朝爆发，无处生还。

江停舟在护士的监视下照例饮尽，随后趁着没人，溜进卫生间反锁门栓。像这几日一样，他一手扶跪在马桶边，一手摸索到自己的胃脘。

他决绝的闭上双眼，心里默数：一.二.三...

手掌攥成拳，狠狠朝胃部砸下！

“呃..呕..呕....”砸下的力道毫不留情，柔软的胃脘被抵在拳下疯狂收榨。

江停舟肩头一耸一耸，勉强吐出几口清水。他不放弃般又狠狠往里砸，腰肢几乎折叠成一张薄纸，“呃唔——”眼前是因疼痛而泛起的点点金星。

就在江停舟快要坚持不住时，一股苦涩终于舍得从胃脘逆冲至喉口，他浑身狠狠一抖，把药吐了出来。

但还是止不住的反胃恶心，他拳化为掌，打着圈在胃腹处蹂躏，直到那股浊气从胃底一路涌上食管，他才挺了挺身，无声的吐出早上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青菜粥。

哎，不能再这么干了。

再这么自虐下去，自己没被毒死，都要被疼死了。

江停舟默默的想。

这时门栓发出扭动的声响，江凝脆生生的声音在门外喊：“停舟哥哥，你在里面好久了，你是不是又不舒服啦？”

江停舟匆忙站起身，动作牵扯了胃腹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他只好靠墙抵住胃，勉强有个支撑，小心翼翼的放缓呼吸，等这阵疼痛缓过来，才慢吞吞的开了门。

门外的人倒是让江停舟有些意外。除了江凝定期来找自己学画画，这次来的，还有江准。

他怎么来了？！上辈子没有这出啊！

江停舟垂下之前按在胃上的手，怕江准看出端倪。不过衣服腹部的褶皱更显得这种行为欲盖弥彰了。江准看了一眼，就皱起眉，“你怎么又弄成这个样子？”

他好像最近两次看见他，都是惨兮兮的样子。

江停舟心里白了他一眼，眼前又浮现一阵阵的黑雾，江停舟试图凭印象把自己挪回床上。

他慢吞吞的和江准擦肩而过，下一秒，突然被一只手揽过腰肢，腾空抱起！

！江停舟惊呼卡在嗓子眼，一瞬间的失重感吓得他心跳不稳，双手齐齐捂住心口。好闻清新的沐浴露味扑洒下来，咦？这次不是青竹香水了？

“别逞强，你都站不稳了。”江准三步并两步的把江停舟放回床上。又塞了一杯热水到他手中，大咧咧坐在床尾，“喝口水缓缓，我有话跟你说。”

温热的水温透过杯壁传递到指尖，江停舟才回过神来。十指摩挲着水杯，反胃感还没消散，他不敢再喝水。

江准看他神情，问，“用不用吃药？”

“不用。”江停舟暗自把水杯抵在腹部，“大哥，找我有什么事？”

江准“哦”了一声，低头从文件包里找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成绩单递过来。“这是江决让我给你的，留级单。”

江停舟展开成绩单，扯了扯嘴角。他自葬礼后一直没能去上课，学校判断他跟不上进度，做出让他再读一年高一的决定。

上辈子也是这样。

江停舟没有展现出丝毫惊讶，随手把成绩单往枕头边一放，声音轻飘飘的：“我知道了大哥。我下学期开学就去报道。”

说完，等了半天没有回应，他纳闷的看向江准，发现江准也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不过....江决说没了你，他作业都没得抄了，昨天特地找到我，让我跟学校董事会谈谈。”江准挑眉，“但我还是要来问问你的意思，如果你觉得学习进度可以跟得上.....”

“怎么了？”江准话说到一半突兀的笑笑，“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当然是见了鬼。

江停舟深吸一口气，想不通为什么江决的行动线在这里自行发生了改变。上辈子他可是什么都没做，自己也重修了一年高中呢。

难道，是他好感度的增加自动触发了他的选择？

江停舟的眼神从质疑到惊喜，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被动体验到结果的改变。当确认结果可以改变时，那么剩下的只需要寻找出对的方法和途径！

他正愁要解决不喝毒药的问题，途径，途径这不摆在眼前吗！

【系统！系统！】

系统现在是个荧光小人形象，“呲溜”滑跪出来，【主人呜呜呜~你终于消气了，终于召唤我了！】

自从上次手术醒来，这还是江停舟第一次召唤它。

【我问你，江决会因为好感度提升而做出和上辈子不同的决定。那么江准呢？是不是也这样？】

【没错哦，当好感度达到一定值的时候，他们的决策会优先考虑到主人】

【那你说....我可以让江准提前帮我摆脱江夫人吗？】

【那就要看主人的演技啦！要不要试试新解锁的“胃痉挛”功能？】

系统的声音饱含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