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2022-06-23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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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指数:8分
绝佳联姻用用LOFTER小说
穆雪松的肋骨断了一根,胸腔积血,医生不得不紧急给他做了复位引流的手术。陆清的临时标记暂时安抚了他发情期的燥热,手术直到清晨六点,他才盖着白色被单被推了出来。
刘远洲扒着病房窗户,眼巴巴地往里瞅,“队长没事儿了哈?”
“还需要观察。”医生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严肃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打了个圈儿,锁定在陆清身上,“病人还处在发情期,身体又虚弱,这期间他的Alpha一定要寸步不离地照顾他,他如果难受了,你就给他个临时标记,多多安抚他的情绪,当心不要弄痛他的伤口。”
陆清抿着嘴杵在原地,没有动弹。
刘远洲倚着墙,满头短发被这一夜磋磨得向四面八方支棱着,吊儿郎当地斜眼睨着他:“长官,你怎么不说话呢?”
“叫护士来照顾他吧。”半晌,陆清不大自然地理了理衣领,“我不能长时间的逗留在这里,我得回军部。”
“没事儿,你的警卫已经去给你请假了。”刘远洲朝他呲着牙一笑,“发情期夫妻享受休假,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他说得没错,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陆清接到了三个来自领导的亲切电话,对他的个人生活表示了无微不至的关怀,政治部主任甚至亲自跑来给他送了个果篮以作新婚贺礼。
陆清觉得自己骑虎难下。
一次临时标记不算完,还要贴身照顾他,并标记许多次。陆清看着被单底下穆雪松光裸的身体,觉得口干舌燥,气血上涌。
问题是我不是他的Alpha,仅仅是一个出于好心和道义而帮忙的战友。
一个刚刚咬了他后颈的战友?
不是吗?是吗?
隔着病房的玻璃窗,走廊上的陈晖将他的迟疑尽收眼底,忍不住用看渣男的鄙夷目光打量着他:“他犹豫什么,他又不吃亏,宋队要是清醒着,还看不上他呢。”
周启轻飘飘地补刀:“看得上他能逃婚吗?”
赵湘生随声附和,“就是就是。”
“队长以后怎么办呢?”刘远洲枕着手臂仰头望着白森森的天花板,“真的要离开咱们,回家生孩子吗?”
陈晖抱着手臂,憋了半天,低声骂了句,“草。”
诚然,他们四个多少都有些“Omega就乖乖待在家里生孩子好啦”的想法,平时也常凑在一起开些直A癌的玩笑,但是当这种事切切实实发生在自己并肩多年的战友身上,四名优秀的Alpha士兵面面相觑,心中不约而同地浮起一阵悲凉。
穆雪松全无知觉,他从始至终都不大清醒。发情热每隔十几个小时便来势汹汹地发作一次,让他全身燥热绵软,像猫儿一样忍不住追逐热源。他全身都是伤,从背到胫的鞭伤,胸前的手术刀口,都用医用胶布仔细地贴合了。这是当下比较时兴的疗法,相比传统的针线缝合,不留疤,愈后美观,但是材料稀缺价格高昂,也不是普通人消费得起。这些伤口在透明的胶布底下看着就像红红的长线,蚕丝一样缠遍全身,陆清根本不敢碰他,只能脱下自己的外套松松裹在他身上。
“穆怀志逼问你什么?”他低声问,试图从神志不清的人嘴里套话,“你爸提到的样本,是什么东西?”
穆雪松把眉头紧紧皱起,神情焦躁不安,睫毛不安地眨动,像是沉在梦魇中想醒又醒不过来似的。
“叶绿素……我拿走了……”过了许久,他才喘着粗气开口说:“……不在我这里……”
陆清倒抽一口凉气。人工叶绿素是军方研究所绝密项目,这种物质能吸收太阳能生产有机物,因与植物叶绿素作用相似,故此得名,可以预见,一旦成功,必然能解决全球范围内的饥荒。这项目研究跨度长达二十年,就连他也是近两年才接手些皮毛。穆雪松怎么会知道?
昏迷中的穆雪松眼睫飞快抖动,辗转反侧,似乎仅存的一分神智正与自己的潜意识进行艰苦的角力,手背上的青筋都一条条地爆了出来。陆清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卑劣,连忙伸手抚上他的眼皮。
“好了,好了,我不问,我什么都不问了。”
穆雪松无意识地哼唧了几声,追逐着信息素的气味,把面孔埋在他颈窝里嗅个不停,身子也黏黏糊糊地蹭了过来。
活像只粘人的小狗。陆清头皮发麻,脑子里不合时宜地蹦出了这个念头。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事业狂,对恋爱结婚都殊无兴趣,十年来打着已婚的名号阻挡一切相亲活动,甚至还对穆雪松的逃婚颇为庆幸。但他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与这样一个正处在发情期,浑身散发着勾人的气味,长得……长得也很好看的Omega同处一室,陆清只觉全身热血轰隆隆地往下流,委实有点遭不住。
真要命。他掩住眼睛,竭力忽视怀里热烘烘的一团,满脸麻木地想,真要命。
穆雪松的发情期持续了七天。这七天里,陆清反复标记了他二十三次,从最开始的公事公办过渡到得心应手,到最后,他甚至习惯了隔着外套搂着雪松睡觉。每当怀里的人不安分地蠕动时,他就凑过去熟练地含住他后颈软肉,又啄又咬,往往一番安抚下来,穆雪松就会平静许多。
是以,在雪松清醒过来的那个夜里,他也是这么干的,他还顺嘴亲了亲雪松的耳廓,哄道:“睡吧,别闹。”
穆雪松没有反应,既没像往日一样满足地哼唧,也没有黏糊糊地往他怀里钻。
陆清睡眼朦胧地翻了个身,两分钟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来。
他猛一激灵,腾得坐起身来。就着床头小夜灯的光,只见穆雪松浑身绷得像根弓弦,正用见鬼一样的目光瞪着他。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陆清充分表现出了一名合格指挥官的优秀素养,他打了个哈欠,云淡风轻地问道:“醒了啊?”
就像在说“吃了没”一样寻常。
“手术刀口还没长好,不要乱动。”他把自己的外套给他掖了掖,“你需要卧床静养。”
穆雪松把眼睛眯了起来,眼神像豹子一般锐利,“需要跟你躺在一张床上静养?”
陆清的手微不可查的一僵,心说,不好糊弄。穆雪松的身体绷得很紧,陆清可以肯定,倘若他现在不是起身都困难的话,必定要跳起来爆锤自己了。他当即先发制人地问道:“你知道自己刚刚度过了发情期吗?”
“你可以给我打抑制剂。”穆雪松冷冷地说。
陆清一脸平静,“再使用抑制剂的话你会死。”
出乎意料地,穆雪松不吭声了。几天来他虽然神志不清,但并没有完全失忆,影影绰绰的,他记得陆清把他救出来,记得手术室顶上惨白的灯光,甚至也记得后颈上那个滚烫灼人的标记。他身上盖着陆清的外套,外套底下的身体几乎不着寸缕,从头到脚都缭绕着陆清的气味,甚至那种酸软无力的感觉都还缠绵在他筋骨里,穆雪松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昏昏沉沉中,度过了人生第一个完整的发情期。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为陆清救他出来而感激,还是该为陆清占了他便宜而愤恨。好像都应该,又好像都不该。
陆清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睡得皱巴巴的衬衫,眼角余光偷偷地打量他,只见穆雪松的脸色忽青忽白,过了好半天,才终于说服自己一般,归于平静。
“谢谢你来救我。”穆雪松无甚表情地说:“这几天的事儿就别放在心上了,事急从权,就当咱们打了个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清的眉心倏地一跳。穆雪松的话就像一桶冷水,顷刻间浇灭了满室的暧昧旖旎,就好像这几天的亲昵缠绵都不过是一场幻梦。穆雪松虽然没什么尖利的措辞,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张床上赖下去了。
陆清慢吞吞站起身,坐到了旁边的扶手椅上,架起二郎腿,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Omega。他觉得自己像是某种被用完就扔的器具,而且穆雪松把亲昵标记这种事情说成打炮一样随随便便,略轻浮,他不大喜欢。
穆雪松当然不在意他喜不喜欢,他把被子拉过来盖在自己身上,然后把外套除下来放回床头柜上。那外套上还浸染着他们两个人的气息和体温,融合在一起,是一种暖烘烘的好闻的味道。
这动作使陆清彻底清醒了。这些天烧得他头脑发昏的热血冷了下来,一切遐思都悄然退去。不只是Omega会受到信息素的制约,Alpha同样会受到影响。被动发情的Alpha甚至比Omega更没有理智,更神魂颠倒。陆清意识到这一点,不禁暗暗唾弃了自己。他自个儿冷静了两分钟,把腿放下,重新把脊背挺得板直。
于是事业型的陆少将又回来了。
“八天前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你父亲打来的。”陆清开口说:“电话里他慌慌张张,告诉我你正被穆怀志刑讯,并且强迫注射了催情素,为了得到某个样本的下落。我想知道,他如愿了吗?”
穆雪松皱起眉头,神情看起来颇为迷惘,“我不确定……”许久他才喃喃地说:“我那时不清醒,或许吧……”
陆清身体前倾,手肘支在膝盖上,定定地看着他,“穆怀志曾在政府里身居要职,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让他对自己的侄子如此大动干戈,心狠手辣。”
穆雪松闻言,却笑了起来,他才做过开胸手术,一笑又忍不住咳,气喘地说:“你难道觉得,他曾经对我仁慈过?长官,好歹你我曾有婚约,你怎么对自己的亲家半点也不了解?”
陆清抬了抬眼,反问道:“难道你对我有所了解吗?小同志,这桩联姻你没得选,我也是。”
穆雪松慢慢地止住了笑,“穆怀志想从我这里拿到的,是我十年前逃出家门时,带走的一份样本和数据资料。关于——人工叶绿素。”
陆清没有觉得意外。这个答案,他在穆雪松神志不清的时候已经套问出来了。
特护病房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床前的一盏小夜灯就是唯一的光源。昏暗中穆雪松的脸孔看起来雪白,灯光泼上去都能顺着脸庞淌下来似的。他还是憔悴,又瘦,倒显得轮廓更为清晰俊秀。淡红的嘴唇微微张着,就在几个小时以前,这柔软的两片唇还万分主动地在他颈上流连。
他长得确实很好看呐。陆清禁不住又恍了神,不着边际地想:真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也确实有点难。
穆雪松没有意识到他出神的目光,他曲起一条手臂绕过头放在枕上,手指缠着自己的头发。在穆家被狠狠撞得那几下余威尚在,连碰一碰发丝都觉得钝钝的疼。
“人工叶绿素是军方的绝密项目,你为什么不觉得惊讶呢?”他问。
陆清拉回自己乱飞的思绪,沉吟半晌,“你昏迷的时候,模模糊糊说起了这个。”
穆雪松似笑非笑地横了他一眼,没有追问下去。
“人工叶绿素是一种通过模拟植物光合作用,吸收太阳能来生产有机物的生物能源。一旦成功,那么土地沙漠化,地下水污染,粮食短缺将通通不再是问题。这项目研究跨度长达二十年,穆怀志从前身居要职,对此有所了解也并不奇怪。但是,他执着于十年前早已过时的数据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止二十年。”穆雪松纠正他说:“据我所知,已经有五十多年了。”
陆清含了些犹疑的笑,“我看过资料,这个项目是在二十一年前立项……”
“那是因为它从前不叫这个名字。”穆雪松苦笑了一下,觉得眼珠连着头颅,都隐隐的疼。“它原来的名字,叫做人种改良计划。”
陆清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人种改良,怎么讲?”
穆雪松看了他一眼,嗓音微微发哑:“人工叶绿素的研发初衷,不是为了生物能,而是基因改造。通过人工叶绿素,对Beta的身体进行基因层面的改造,实现光合作用,也就大大节约了粮食和能源的消耗。从此Alpha负责领导,Omega负责生育,Beta负责劳动,实现一种类似于蚂蚁社会的层级划分。故此名为,人种改良计划。”
陆清听得瞠目结舌,“简直是疯了!”
“是很疯狂,但也很大胆。”穆雪松叹息着说:“可就是这么疯狂的计划,曾经秘密进行了三十多年。”
陆清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他坐直身体,禁不住眯起眼睛,“那你怎么会知道得这样清楚?”
穆雪松答得十分坦然:“我父母曾经深度参与了这个项目。”
“你父亲……”陆清礼节性地打了个顿,“仿佛精神有一些……”
提到穆怀礼,穆雪松的神情暗了暗,显然还是因父亲对他的暗害而心存芥蒂,把头别到一边不欲多言,“他从前不是这样。”
陆清识趣地不再多言,“那这个项目为什么会被终止呢?”
“这个计划从立项之初,就存在很大争议,就连参与人员之间也是莫衷一是。后来研究所发生了一次比较严重的实验事故,加上当时的派系争斗,项目因此夭折,取而代之的是较为温和的绿洲计划,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项目。”
“穆怀志曾经是人种改良计划的忠实拥趸,甚至许多方案和环节都是他一手促成的。我父亲是A大生物学博士,被他派遣到研究所里参与科研,但他本身并不赞同这个方案。可他性子太软弱,项目终止后,我父亲走投无路,带着我回到穆家,相关的研究数据和资料自然也都落到了穆怀志手里,没有保住。”
陆清心里一寒,“他将这个项目进行下去了?”
穆雪松慢慢地点了下头,“穆怀志有一家生物公司做幌子,他招揽了一批科研者在那里,继续这项研究,一度取得了很大进展,据我所知,他们曾经用Beta死刑犯做过活体实验。”
陆清沉默地听着,唯有双眉间的竖纹越积越深。
“后来在我逃婚之前,我想方设法潜进了他的实验室,偷走了一份叶绿素样本和磁盘里的数据,并且在实验舱里放了一小颗延时炸弹。必须承认,我当时没那么多高尚的念头,只是想给穆怀志找些不痛快罢了。”穆雪松虚弱地笑了一声,“所以你明白他为什么想要打死我了。”
“那样本呢?”陆清追问,“你把它交给谁了?”
穆雪松沉吟了半晌,才终于开口:“郑如实少将,他曾参与过这个项目,和我父母有些交情,也是他帮助我捏造身份,顺利入伍。五年前他在指挥海啸营救时以身殉职,所以…我之前不想提起他。”
见陆清点了下头,他才又继续说:“样本交出去之后,我就再也不了解它任何进展了,毕竟那是个绝密项目。直到这一次,穆怀志找上门来。”
陆清站起身,在病房里踱了半圈。“匪夷所思。”他沉思着说:“很难相信,我们曾经有过这样反人类的计划。”
“也不是那么难以想象吧。”穆雪松漠然道:“这几十年来,我们的社会不正是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吗?性别平等成为了一纸空谈,Alpha做领袖,Beta做工人,Omega逐渐被圈在家里,毕生使命就是生儿育女。五十年前我们的法定结婚年龄还是二十岁,现如今已经降到了十五岁,三十年前我们还没有生育法这种漠视人权的东西,现如今倒像是天经地义了——区别只不过是,一个激进,一个怀柔,一个更彻底,一个更温和。”
陆清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忽然脊背发寒地意识到他说得未尝没有道理。良久,他抓起床头柜上的外套披在了身上,“兹事体大,我要马上回一趟研究所,如果你刚才说得都是真的……”
“尽管去查吧,长官。”穆雪松疲倦地闭上眼睛,“当年的档案,或者负责人,总能找到佐证的。穆怀志的手伸得很长,你当心。”
陆清顿了顿,想解释什么,又咽回了肚子里。他一阵风似的走向房门,刚拧开门把手,又猛然想起什么,回头问:“你要喝水吗?”
穆雪松疑心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睁开眼瞧他。
陆清刚刚想起来,穆雪松才清醒,就说了这么一大篇话,连口水都没喝到,Omega发情期前后,本来就是容易脱水的。他当即拧身回来,倒了杯温开水端在手里,然后熟练且自然地扶起他的头,把杯子凑到了他唇边。
穆雪松确实很渴。或许是临时标记还未失效,当下他对陆清亲密触碰并没感到抵触,就着他的手把那杯水喝光了。
“我还记得你那天赶过来,见我第一眼就先抽了我一耳光,你还拿枪指过我的头。”他困倦地笑了下,眼皮渐渐往下坠,“现在这样,真是有点魔幻……”
陆清把他的头轻轻放回枕上,无奈道:“穆雪松,你记着我点儿好吧。”
三天之后,刘远洲等人终于能溜进病房探望。穆雪松正穿着宽宽大大的病号服,半卧在床上,支着小桌子吃病号餐,两荤一素一碗小米粥。
“哇塞,有牛肉和鸡蛋!”陈晖进门就饿狼一样扑了过来,“队长,队长,分我一块!”
刘远洲扯着脖领子把他拽了回来,“要点脸吧,病号的饭你也抢。”
自打演习出了事故以后,穆雪松就再也没见过他们,当下十分欣喜,大方地给他们一人分了两块肉。四个人围着他床边坐下,毫不见外地到处搜罗零嘴,一边拆果篮一边问:“队长你好点了吗?”
“还行。”穆雪松慢条斯理地吃着煮鸡蛋,额角上还有未退去瘀斑血痕,“你们还好吧?这一回是我连累你们了。”
当日演习时他信息素失控,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他被一群红了眼的Alpha围攻,情急之下,大家都动了手,几乎演变成了一场斗殴。混战中,对方的两个士兵不幸被开了瓢,听说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着。事后,穆雪松被当场带走,其余人也或多或少地受了处分。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陈晖低头掰开一个苹果,满不在乎地说:“鸡毛大的事儿,他们非抓着不放。就当给咱们放假了呗,一年到头也没个休息的时候,这一回倒是轻松了。”
“队长,你不够意思啊,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我们说?”他皱着眉头说:“我还真以为你有洁癖呢,从来都不跟我们一起洗澡。”
穆雪松面无表情的从他手里取走了一半苹果,“滚吧,我就算是个A也不会跟你一起洗澡的好吗,gay里gay气的。哪来的苹果?”
周启抱着果篮兴高采烈地一摇晃,“政治部主任给你们送的新婚大礼呀!”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这么大的一个果篮的确是一份重礼了。
穆雪松撂下手里咬了一口的苹果,头皮发麻地问:“谁说我要跟他结婚了?”
四个人面面相觑,而后赵湘生憨憨地挠了挠头,涨红脸吭哧瘪肚地说:“可是你们都……那个那个啥了呀……”
陆清在病房里陪着他度过了整个发情期,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更何况他身上还沾染着陆清信息素的味道,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穆雪松觉得自己百口莫辩,他深觉无力,木着一张脸道:“……没有,暂时的。”
刘远洲把头一扬,他生得棱角分明,一双眼尾微微下垂,看人总似在斜睨着,天生自带一股傲慢,“不是暂时的也没啥大不了的,永久标记都能手术去除,你不乐意,他还能把你怎么着?”
赵湘生红着脸猛点头,“是是是,对对对。”
“话说陆少将去哪了?”周启左右张望着问:“这几天都没见到他人。”
穆雪松知道他去做什么了,但不能细说,咬了口苹果含混道:“在忙吧。”
陈晖的嘴比脑子更快,脱口就叫道:“我去,这渣A,睡完就跑啊?”
刘远洲嘶了一声,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闭嘴吧你,碎嘴子。”
穆雪松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他把果篮往旁边一推,烦躁道:“你们赶紧把这个分了吃吧,我看着糟心。”
陈晖马上就顾不得为他打抱不平了,欢喜地抱着果篮坐在一边仓鼠挖洞似的翻水果。周启剥了根香蕉,慢悠悠地开口说:“其实队长,我觉得陆少将这人还可以。说起来,这两回的事情要不是他,你没这么容易脱身啊。”
赵湘生嗫嚅着附和道:“对啊对啊……”
刘远洲蹙着眉,暗地里给了他俩一人一脚。
穆雪松叹了口气,转头道:“我想透透风,你陪我出去走走?”
刘远洲点头,扶他下了床,见他还是行动艰难,便出去跟路过的小护士借了张轮椅。二人出了病房,陈晖这才舔了下手指头上的葡萄汁,若有所思地问:“你们觉不觉得,咱们宋队的脾气好像比以前软和多了?是不是Omega就天生自带一种温柔的气场?”
周启冷笑一声竖起大拇指,“勇士,等队长下次把你按在地上爆锤的时候,你就不这么想了。”
陈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些惨痛的回忆,当下打了个寒噤,“呸呸”两声,不说话了。
这一天没有风沙,外头有难得一见的阳光。穆雪松舒服地出了口气,伸手招了招,“来,给我根烟。”
刘远洲啧了一声,掏出烟盒给他点了一支,“你住着院呢,少抽点吧。”
“就一根。”穆雪松接来深吸了一口,半晌才道:“大家都怎么样?还在隔离审查吗?”
“就剩我们四个跟你过从亲密的了。”刘远洲指指自己鼻子,“其余人都恢复正常训练了。陆少将现在是代理队长,所以就把我们拎过来了。”
穆雪松沉默一会儿,“……哪都少不了他。”
刘远洲笑了下,“队长,我觉得他对你还行啊,你跟他就一点也不来电吗?”
穆雪松不置可否,移开话题说:“过段时间我不在游隼了,十有八九,你就是下一任队长了。”
刘远洲握着轮椅的手紧了紧,勉强笑道:“别这么丧吧,结果是好是坏,得上了军事法庭才知道。”
“别自欺欺人了。”穆雪松微笑说:“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没事儿。这阵子你有空就过来,我们把工作交接一下。将来的事儿,谁又说得准呢。”
“队长。”刘远洲叹气说:“你以后怎么办呢?”共事多年,他太了解雪松的脾气。他是关不住的苍鹰,怎么能甘心去做被豢养的雀鸟。
穆雪松沉默。“我不知道。”
天际尽头吹起了风,黄蒙蒙的一线由远自近地扑过来。刘远洲伸长脖子眺望一会儿,皱眉道:“沙尘暴又来了,队长,咱们进去吧?”
穆雪松摇摇头,“远着呢,起码还得半个小时才能吹到这边来,我再坐一会儿。”
“那我给你拿条毯子吧,这会儿的风也有点凉。”
穆雪松点点头,刘远洲便匆匆去了。他自个儿在轮椅上坐了一会儿,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烟,身边来往的小护士常热情地同他打招呼。
“宋队长,出来透风吗?”
“宋队长,你的Alpha怎么没来陪你?”
“宋队长,陆少将去哪了?”
他听得烦,又兼坐久了,压得身上鞭伤生疼,便费力地扶着轮椅起身,好容易站直了,又抻得胸前断骨和刀口齐齐作痛。穆雪松把穆家人翻来覆去地咒骂了几遍,佝偻着腰一跛一拐地挪到游廊前,扶着围栏站着。
手里的烟还剩下半根,他不舍得一下子抽完,小口小口地嘬着。正眺望着远方走神的时候,冷不防旁边伸出一只手,将他的烟嗖的一下抽走了。
穆雪松一怔。只见三日不见的陆清微蹙着眉头站在他旁边,将烟头掐灭了丢在一旁,责备道:“刚做完手术,还抽烟!整个医院的病人就没一个像你这么不自觉的。”
一股怪异的感觉从穆雪松心头升起。他抿抿嘴,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脱口道:“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我的Alpha了吧?”
陆清挑了下眉毛。通常来讲,Alpha的信息素对于Omega是有生理压制的。即便只是后颈上的临时标记,也足以令他们本能地依赖和顺从。但穆雪松显然天赋异禀,不在此类。
他当即礼貌地退后半步,“不,我不敢唐突了你,那么你自己回去?”
穆雪松这时才发现,他的轮椅不知何时已经被风吹得很远。
一片难捱的沉默。
陆清这才施施然上前,扶住了他,见他穿得单薄,顺手把外套也给他披上了。
厚实的温度落在肩膀上,穆雪松垂下眼睫,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陆清点点他,斥责说:“逞强好胜。”
穆雪松不甘示弱,立马回敬:“小肚鸡肠。”
“我这辈子都用不上这个。”穆雪松耸耸肩膀,“我不会生小孩的。”
“为什么?”陆清没有当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随口笑问:“怕疼?怕身材走形?”
穆雪松冷森森地瞟了他一眼,“因为结婚生孩子只对Alpha有好处,对Omega只有摧残罢了。”
陆清“嘶”了一声,心内大不以为然,“怎么会?有个伴儿陪着自己,有个可爱的孩子在你脚边跑来跑去,咳,结婚挺美好的一件事,怎么被你说得像是迫害一样呢?”
他托着一沓衣服从主卧里出来,“给你找了几件干净衣服,你穿着可能稍微大一点点,先凑合着吧。你是现在换上,还是想先冲个澡?”
穆雪松在医院住了半月,满身都是消毒水味,于是毫不犹豫地说:“先洗澡。”
“浴室在那边。”陆清推他进去,搬了把椅子扶他坐了,又体贴把毛巾香皂等物都放在他手边,“伤口还没长好,当心别把胶布碰掉了,拿湿毛巾擦擦就得了,少碰水。”他不大放心地瞧着他,“你行不行啊?小心别摔了。”
穆雪松嫌他啰嗦,“可以的,你先出去吧。”
陆清走到门边,还不忘抻头一本正经地叮嘱他,“需要帮忙就喊我,不用不好意思。”
言外之意就是,反正我都已经看过了。穆雪松气恼地黑了脸,有些想打他。
他避开伤口,打湿毛巾将自己从头到脚仔细擦洗了一番,总算清爽了许多。浴室雾蒙蒙的镜子里映着他的身影,满身鞭痕,肩头肋骨腿上都有大片还未完全消散的青黄,胸口那几道电击造成的焦痕正在蜕皮,底下露出粉红的新肉来。
真是非常难看。他慢慢地套上宽松的家居服,盖住那些斑驳的伤痕,心想,是我自作多情了,谁会喜欢这样一具遍体鳞伤的身体呢?
他扶着墙,慢慢地挪出去。陆清正在厨房里叮叮咣咣地鼓捣着,听到动静就扬声唤他:“洗好了?晚上不去食堂了,就在家随便吃一点,好吗?”
“吃什么都行。”穆雪松慢悠悠地蹭进厨房,挑了把软椅来坐下,见陆清熟练地在砧板上切鸡肉,禁不住问:“你还会做饭呢?”
“自己一个人住久了,所以什么都会一点。”陆清笑笑,“比不得那些结了婚的同事,回家都有Omega贴心地备好热饭热菜。”
“喔,那幸亏你没有和我结婚。”穆雪松毫无羞愧之心,理直气壮地说:“我可不会做饭。”
陆清瞥了他一眼,“意料之中。除了生理性别之外,你从头到脚还有什么地方像个Omega?”
穆雪松也不恼,捋了捋额前半干的头发,笑盈盈地问:“长官,那你理想的对象是什么类型的?”
“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陆清诚实地说,“我从前总觉得结婚太麻烦。但若说偏爱么……嗯,温柔的,懂事的,能跟我说得上话的吧。”
穆雪松嘲笑道:“是不是还要漂亮的,贤惠的,能给你生上七八个孩子的?”
陆清的美好遐思登时被他一瓢冷水浇灭了,他冷冷地回视了他一眼,将砧板上的鸡肉一菜刀抄了推进锅里,在劈啪作响地油花声中说:“总之不会是你这个样子的。当年两家长辈定亲,说穆家的Omega才貌双全,温柔得体,我才勉强同意的。现在想来,你们家简直就是蓄意欺诈。”
他扒拉了两下锅里的鸡肉,忽而想起一事来,回头问:“等会儿!你当年加入游隼时,更名改姓,我又没见过你,认不出来是正常。可你难道不识得我?”
穆雪松托着下巴道:“我识得啊,所以我那时常常躲着你,你没发现吗?”
“我还以为你是怕我!”陆清回想当年那个身量单薄,面容俊秀的少年,昂着头不肯去做通讯兵的模样,忽而忍不住笑了,“穆雪松,你胆子是真大。”
穆雪松亦笑着没做声。他靠着墙壁,望着厨房里蒸腾的雾气,觉得身上懒洋洋地,从出事以来一直绷得紧紧的神经终于在这弥漫着油烟水汽的厨房里松懈了下来。他身上穿着陆清的衣服,衣服上带着他信息素的气味,说不上来像什么味道,但是暖烘烘的,闻起来很舒服。
晚饭是掺了荞麦粉的面条,拌着酸萝卜炒鸡丁吃,开胃可口。穆雪松满满地吃了一碗,觉得浑身都暖了。陆清见他倚着墙睡眼朦胧,便嘱咐说:“困了就进屋去睡,客卧给你收拾好了。你身体还没恢复,是该多休息。”
穆雪松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客卧是哪一间?”
陆清抓起抹布擦了擦手,正要给他指路,手机却忽然响了。他顺手抓起来“喂”了几声,那头却无半点声音。陆清只当是打错了,正要挂断,听筒里却突然传出一声急切的,“少将!”
是穆怀礼的声音。
陆清皱了下眉头,“伯父?您有什么事吗?”
“雪松…雪松在你身边吗?”电话那头小声问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医院的电话,可是他们说雪松出院了。我想跟他说话。”
陆清把手机递过去,“你父亲。”
穆雪松的脸色登时冷了下来。他盯着那手机看了几秒,才慢吞吞地接过来,冲着那头讥诮地问:“又怎么了?你又要耍什么花招来骗我?”
陆清听他父子相争,有些尴尬,便起身到阳台上抽烟。隔着一扇门,他听不见穆怀礼说了什么,只听雪松低低地说了几句之后,声音忽而转厉:
“我只问你两件事,你只说是与不是。第一,那天的蛋糕里面加了药,你到底知不知道?第二,穆怀志刑讯我的时候,你在哪?”
他猜想雪松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因为之后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愤怒,“我不想听你的理由!我告诉你,如果那天被关在屋子里毒打折磨的人是你,我就算死,都不会缩在一旁置之不理!”
“嘟”的一声,电话随即被掐断。陆清回头望去,只见穆雪松扶着桌子站着,脸色铁青。他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父亲毕竟精神有些不好,有些事情多半不是出自本意,你别和他计较。”
“他精神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分别?”穆雪松冷漠尖刻地说,“从来都是一堆烂泥扶不上墙。”
陆清无言以对,只得沉默下去。
氤氲了一整晚的懒洋洋的暖意消散了,穆雪松觉得心浮气躁,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凌晨两点也未能成眠,连带着全身的伤口都突突地跳痛起来。他实在熬不住,光着脚,扶着墙慢慢地挪出去,想找两片安眠药来吃。
他对陆清屋子里的陈设不熟,行动又不方便,窸窸窣窣地翻了半晌,也没找到药箱,正烦躁时,只听主卧的门一响,头顶的灯骤然亮了。他被晃了下眼,不禁伸手遮了一遮。
被吵醒的陆清趿着拖鞋走过来,皱眉问:“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折腾什么?”
穆雪松捂着疼痛的肋骨,一抬头,面青唇白,“抱歉打扰你。你家里有没有安眠药?”
陆清见他气色这样差,倒吓了一跳,忙扶他坐到沙发上,“安眠药没有,我从不吃那个。我给你冲杯奶粉喝好吗?”
穆雪松头疼得厉害,抽了骨头似的向后一倚,恹恹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陆清就烧好了水,端着浓浓一杯热牛奶走了回来,打趣道:“多大个人了,跟爸爸吵一架就气成这样?”
穆雪松抿了一口牛奶,不大满意地评价道:“不甜。”
陆清瞪他一眼,“凑合喝吧你。”
穆雪松对着杯子兀自皱眉。于是三秒钟后陆清认栽地拿走牛奶加了一勺糖,又走回来将杯子怼回雪松手里,嫌弃地说:“矫情劲的。”
穆雪松抬头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抱着杯子一口一口地喝。甜甜的热牛奶流进喉咙,纾解了几分他心头的燥气。
“谢谢你。”他低声说:“我好多了,你回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陆清坐在他身边懒洋洋地,“折腾了一趟,这会儿我也不困了。”
穆雪松觉得有些凉,把一双赤脚蜷进了沙发。侧头望去,旁边就是两扇宽敞的落地窗,亮堂堂的玻璃外头却是雾蒙蒙的,看不见半点星斗。
“我很小的时候,跟父母一起住在研究所。那是山里的一座小城,没什么风沙,夜里抬头望,总有满天的星星。”他出了会儿神,才落寞道:“后来,再也见不到那样好的夜空了。”
他才喝了牛奶,唇边沾了一圈白色的奶渍。陆清看着,忍不住微笑了,“从未听你说起过你妈妈。”
穆雪松苦笑,“我妈妈,其实…”他转着手里的杯子欲言又止,“罢了,不提也罢。”
陆清知道他母亲早逝,他父亲更因此神志失常,想来那必定是一段极痛的往事,故而没有追问下去,宽慰道:“那时候很快活吧,你父母一定很宠爱你。”
穆雪松不置可否,怔了半晌才道:“只可惜,好日子就那么几年,从我九岁回到穆家,就什么都变了。”
“穆怀志那人很强势,你爸爸若有什么看顾不到的地方,想必也是身不由己。我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
穆雪松望向他,眼底一片悲凉,“即便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表哥侵犯标记吗?”
陆清的脸皮蓦然一僵,他想起那个深夜,他对着急救室里性命垂危的穆雪松俯下头去,清清楚楚地在他颈上闻到了别人的气味。
穆雪松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临时标记的作用还未完全消散,陆清的信息素还残留在腺体里,这交融的气息愈显得此情此景温情又荒唐。
“长官,你为什么对我这样照顾?因为标记了我吗?”他垂下眼睛笑了一下,“你大可不必有什么顾虑,临时标记而已,又不只有你一个。从小到大,穆烽咬过我多少次,我自己都记不清。”
陆清眉尖微微皱起,神情却是一派巍然不动,“穆烽,是…穆怀礼的儿子?当时他们去确
认你的身份,就是跟他通的电话?”
“是吧。”穆雪松慢慢地喝掉牛奶,把杯子放到沙发扶手上,“就是他。”
陆清只觉嗓子眼紧了一紧,“他是你哥哥,没有长辈管吗?”
穆雪松冷笑起来,“谁会管?我那时年幼,什么都不懂,穆烽说那是我不听话的惩罚,穆怀志说那是小孩家游戏。等我渐渐长大,才明白这举动意味着什么。我向我父亲求助,他除了抱着我哭,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或许爱我吧,但他永远更爱自己。你不知我经历过什么,就别劝我大度。”
陆清沉默了。客厅里的夜灯光线柔和地勾勒出雪松的侧影,卸下了白日里的锋锐,愈显得清癯俊逸。
他这时才意识到,他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穆雪松,他的身世,他的经历,他的童年。名义上他们十年前已是夫妻,可他,说是关怀体贴也好,见色起意也罢,都来得那样肤浅浅薄。
“好吧。”半晌他终于开口:“我不说那些便宜话劝你了。但你自己也要当心身子,总不能气坏了自己。”
穆雪松揉了揉疼痛的额角,苦笑道:“我知道,可是管不住。”
“实在睡不着的话,看会电视来解闷好不好?”陆清起身打开电视机,漫无目的地拨了一圈,在凌晨沙沙作响的雪花屏中,停在了午夜电影频道。
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并肩坐在沙发上,在黑暗中盯着变幻的屏幕。那是部外国片子,讲的是一对青梅竹马的爱人在战乱后久别重逢的故事。听不懂主角叽里咕噜说得是哪国语言,但画面清新,配乐动人,节奏舒缓而明快,看起来令人很舒服。
电影播放了七十二分钟,直到字幕结束,雪花点飞遍了屏幕,陆清才侧头望去。穆雪松已经睡着了,倚过来的头就靠在他肩膀旁边,飘起来的发丝几乎能触到他的脸。
陆清禁不住屏住呼吸,低声唤道:“雪松?”
穆雪松没有动弹。
陆清拨开他额前的头发,凝望他半晌,这才在他眼睛上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
次日穆雪松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他好端端地躺在客卧的床上,身上盖着薄被。房门半掩着,门缝里飘进一阵一阵的米香,陆清大概正在浴室里洗漱,稀里哗啦的水声不间断的传来,客厅里开着电视机,新闻里的女声正一板一眼地播报着:
“…西南地区火山喷发,已造成六十七人死亡,上千座民房受损……”
“…降雨量稀少,大片农作物干旱,农业专家预计今年粮食将继续减产……”
穆雪松慢慢地坐起来,看着窗帘里透进来的阳光,恍惚间,有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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