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蛇by阿ccc

他是蛇by阿ccc

蛇小时候并不懂得何为妖，何为人，何为修炼，他只是本能地进食、生存、躲避危险。现在，他早已不记得几百年前他尚是一条普通的小蛇时发生过什么，或许是误打误撞吞吃过什么天材地宝，所以有幸开发出一些神智来。

他记忆中的开端是一座终年郁郁葱葱的山林。听到嘈杂的声音，天性喜静的蛇往林子深处钻去。但他那时已经长得很大，差不多有几十年的老树一般粗了，盘踞在林间，移动起来难免发出声响。有敏锐的目光投射而来，蛇转头看见一个少年，他背着一把和自己一般高的大刀，怔怔地盯着他看。

那是一大群孩子，他们站成一个整整齐齐的方块，都挥舞着武器，嘴巴里吵吵嚷嚷，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蛇不理解，但是他本能地知道要避开人类。这个念头一动，原本粗长的身体忽然变小了，蛇立刻缠住一根树枝，钻进繁茂的枝叶中去了。

他并不对此感到奇怪。作为蛇活了这么久，他从未思考过这世间的规律道理，也没有人类的思维逻辑。他能够控制身体的大小和落叶归根一般，不过都是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第二次看见那个少年时蛇正在进食。兔子被他的身体紧紧绞杀，已经没有了气息，蛇张开嘴巴一整个吞了进去。觉察到人类的气息，蛇下意识要变小逃走，但是兔子却没法跟着一块变小，几乎要把他撑破。没有办法，蛇恢复到了正常体型。

“什么嘛，长得这么吓人，原来是才修炼成妖的小蛇啊。”许承璧笑嘻嘻地走近了说道。

蛇不大明白他在说什么，金色竖瞳盯着许承璧，准备随时发起攻击。许承璧却把刀一扔，双手垫在脑后靠在石头上。他说：“你放心好了，我没有那个本事杀你。”

蛇听不懂，他感觉不到眼前人类的恶意之后就退到一边安静地吞吃兔子。

许承璧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他从小父母亡故，叔嫂终日打骂他，逃出家门后有幸被降妖师捡到，做了他的徒弟。可惜他好像并不是这块料，师妹师弟已经能够跟随师父去捉些小妖，他却毫无长进，像是被人封印了一般。

蛇始终安静地待在一旁。许承璧没有什么朋友，从没有人听他说过这些，在别人眼里他是个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坏孩子。

他看着大蛇，突然说：“你吃饱了吗，没有的话，把我也吃了吧。”

蛇比普通蛇类消化的速度快很多，此时终于又可以变小，便立刻钻进树林里不见了。

那天之后，许承璧总是来找他。寒暑过往，蛇发现他似乎逐渐能听懂一些人类的语言了，等他意识到这一点时，蛇尾消失了，他凭空多了两条腿。

许承璧如往常一样拎着一只兔子去找蛇，却在林间看见一个赤裸的长发少年。对上那双金色竖瞳，许承璧才反应过来。

“你……你是小蛇？”许承璧问。

蛇轻轻点头。

许承璧当即脱下自己的外套走过去包住了小蛇，触及小蛇的肌肤，他被凉得一个激灵。蛇是冷血动物，化为人形也没有温度吗？许承璧愣愣地看着小蛇冷玉一般雪白的肤色，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

身边的小蛇也咽了咽口水，不过是对着他手上的兔子。小蛇低头，长大了嘴巴，啊呜一口咬在兔耳朵上。

许承璧一愣，哈哈大笑起来，他赶紧把兔子从小蛇嘴巴里解救出来：“人不能这么吃东西！”

小蛇嘴巴上沾着一圈兔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带你回去，做熟了给你吃。”许承璧说。

小蛇不知道熟是什么意思，他的眼睛还是牢牢地盯着兔子。许承璧起了坏心眼，故意抬起手把兔子举得高高的，小蛇的眼睛就跟着兔子转来转去，下意识要起身去抢兔子。

但他第一次化为人形，根本不会走路，刚站起一点点，就脸朝地摔了下去。

许承璧吓了一跳，赶紧松了兔子把小蛇扶起来，摘掉他长发上沾的树叶，说：“对不起，我忘了你不会走路？有没有摔疼？”

小蛇没有理他，拼命在他怀里乱动，伸长了脖子又一口咬到了兔耳朵上。

许承璧带着笑意轻叹一口气，把小蛇稳稳地抱了起来。就这样，他抱着蛇，蛇叼着兔子，一起回了家。

初春时节，山中郁郁葱葱，枝叶落下大片斑驳的阴影，其他的小降妖师都去训练了，方圆几里没有人声，只听见鸟鸣虫鸣此起彼伏。

少年带小蛇回了柴房。他练不成什么名堂，索性被派来砍柴管火。

小蛇被他放在门前的小椅子上。蛇本身就喜静不爱动，而他的样貌和大多数妖一样，俊美惑人，此番只是规规矩矩地坐着，一点表情一丝声响都没有。蛇本没有眼睑，他不习惯眨眼，那双金色竖瞳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正在摆弄的柴火堆。这幅情景让他看上去根本不属于人间。

直到少年重新拎起兔子，小蛇才动了动眼珠。

“我去剥皮，人不能连皮一起吃东西的。”少年对小蛇解释道。

小蛇看了少年一眼，他本身是没有什么情绪的，但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频率眨眼，怔怔地盯了许久，眼睛发涩，眼眶也微红。

少年愣住了，他莫名慌张起来，急忙说：“我……我没有骗你，兔子肯定会给你吃的！”他转身看了看，把兔子放在小蛇面前，“你看着它好吧？我去拿工具出来剥皮，但是不能吃哦，稍微忍一会。”

小蛇还不明白“骗”具体是什么意思，大概不是什么好事情。不过他没有那么在意，这个人若是把兔子给他，他乐得接受，若是不愿意给他，也没什么大不了，兔子很容易抓。

小蛇低头去看兔子，他习惯性地弯下身，突然才发现自己多了两只手。他尝试着动了动手臂，五指合拢再张开，阳光从他的指缝中倾泻而下。小蛇抓起了那只兔子。

兔子还没有完全咽气，温热的毛发下还有缓慢微弱跳动的脉搏。

蛇依靠身体的缠绕绞杀猎物，全身布满有力的肌肉。小蛇收紧五指，他的手指修长如葱，润白如玉，随着用力，青筋与骨节分明凸起，阳光下落了深深的阴影。兔子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进行了微弱的挣扎，红色瞳孔中倒映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竖瞳，随后像熔化的蜡烛般瘫软下来。

少年打猎经验丰富，熟练地剥了皮，把兔子串在竹签上，然后生了火，烤起兔子来。很快空气中就弥漫着香喷喷的烤肉味，少年都忍不住动了动鼻子，他转身去看身边的小蛇，却见他伸出一小节舌头。

小蛇伸出舌头动了动，垂下眼眸才发现自己的舌头变得又短又厚，也没有了分叉。蛇主要靠舌头分辨气味，但是人显然不是如此。

阳光下那截红舌晃得少年眼睛发晕，他迅速移开了目光：“饿……饿了吗，还要再等一下，那个，我好像有蜜饯……”他一只手拿着兔子，另一只手在身上摸了摸，掏出被包着的蜜饯，打开递给小蛇，“你要不要吃一颗解解馋？”

小蛇没有动作，安静地盯着他看。

“就是……就是甜甜的果子。”

果子有什么可吃的。小蛇移开目光，继续看向已经焦黄的兔肉。

少年手里攥着一颗蜜饯举在空中，被小蛇完全无视，有些尴尬，他继续说：“蛇可能不喜欢吃，但是人很喜欢，你真的不试一试吗？”

小蛇好像听不见一样，没有给出一点反应。

少年轻笑一下，趁小蛇不注意把蜜饯塞进了他的嘴巴里。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小蛇的嘴唇，微凉柔软的触感让少年脸上发热，他低下头平息了一会砰砰直跳的心脏，才抬头看小蛇。

小蛇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嘴巴也没有动。

少年睁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吞下去啦？”

小蛇点了下头。蛇都是这么吃东西的，所以他一点味也没有尝出来，果子果然没有什么可吃的。

少年轻轻叹口气：“兔子可不能这么吃啊，人的喉咙没法承受大块食物，要用牙齿咬。”少年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指了指自己洁白整齐的牙板。

于是小蛇手上拿着一块烤好的兔肉，看着少年夸张地张大嘴巴，然后做出咀嚼的慢动作：“就是这样。”

小蛇把肉放进嘴巴里，笨拙地试图用牙齿咬到肉块，可是条件反射地就做出了吞咽的动作。

“咳咳……嗬……”一大块烤肉登时卡在喉咙里，小蛇感觉呼吸困难，捂住胸口呛咳了起来。

少年吓得赶紧上前揽住小蛇，拍打他的背部：“没事吧？别急，咳出来就好了。”还好少年给他的这块肉很小，没一会就咳了出来。

少年心有余悸地半蹲在小蛇面前，小蛇咳得面色绯红，眼角挂泪，他生得好看，便显得极为可怜。少年又愧疚又心疼，连声说：“哎呀我真是蠢……对不起对不起，怪我，我给你切碎了吃，好不好？”

整只兔子被去骨，被切成细碎又捣烂了，连婴儿都可以食用。少年平日里粗糙惯了，从没有做过这种精细活，怕是以后媳妇也不一定能这么上心。他想到这心脏跳得有点快，抬头看一勺一勺吞咽的小蛇，他的嘴巴一鼓一鼓的，减去了几分妖的冷漠，显得生动可爱。

从他出生至今，总有接二连三的厄运降临在他身上，如今的日子虽然安稳，身边却连说话的人也没有。师兄师姐看不上他，师弟师妹也不愿意和他交流，师父对他更是冷淡又严厉。

而此刻，黄昏落进屋里，给眼前漂亮小蛇勾上了金边。少年托着腮注视着他，从衣服里又拿出一个蜜饯扔进嘴巴里，甜得他眯起眼睛。

“我叫许承璧，你有名字吗？”

小蛇啊呜啊呜地吃着，没有回应。

“你应该没有吧，这是你第一次变成人对不对？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黑色的漂亮小蛇……我的名字里有玉，他的名字里也要有……

“叫你墨珏好不好？”许承璧灵光一现，“墨是黑色的意思，珏是美玉。”

“好不好？墨墨？珏珏？玉玉？”许承璧絮絮叨叨地骚扰小蛇。

小蛇咽下最后一口兔肉，眨了下眼，漂亮少年凭空消失了，一条手链般粗细的小黑蛇落在衣物上。

“玉玉？”许承璧很满意自己起的名字和昵称，蹲下来轻轻戳了戳小蛇脑袋。人类的体温让小蛇觉得很舒服，他于是缠上许承璧的手腕，缓慢爬上了他的手臂，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开始消化休息。

小蛇冰凉略带潮湿的触感让许承璧整条手臂都在发麻，他小心翼翼地护好这只手。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想必是同门们回来了。许承璧装作一切正常的样子推开门去，绕过众人像往常一样爬到门口的大树上，躺在了树枝上。

他吊儿郎当独来独往惯了，没有人太在意。

“那鹿妖看着温顺，没想到这么凶残可怕，还好有师姐你在，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小师弟紧跟着师姐，眼睛放光。

“妖没有温顺一说，他们生来残暴冷酷，切不可被外表迷惑。”师姐对小师弟严肃说道。

许承璧波动了一下枝叶，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掩盖了他们的讨论声。

许承璧等人走远了，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手臂上的小蛇脑袋：“玉玉，他们是降妖师，会伤害你，所以不要在他们面前出现，知不知道？”

小蛇睡得正香，自然不会理他。

许承璧也没指望小蛇对他有所反应，继续说：“玉玉你能听懂我说话对不对？那你要学说话吗？嗯，还有走路，你现在年龄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不会走路一看就是妖。”他顿了一下，挠了挠脸，“我教你走路好不好？”

吵死了，小蛇心想。他顺着许承璧的手腕爬了出来。

许承璧看见小蛇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笑道：“玉玉，你……”但他话还没有说完，小蛇就钻入了枝叶中。小蛇现在不过一根手指粗，错综复杂的枝叶掩映下，没一会就消失不见了。

“玉玉！”许承璧在树上找了会无果后，听见不远处树枝作响，隐约看见一条黑色大蛇游走进丛林深处，立刻跳下树来。

一心想要追小蛇，许承璧没留神周边，迎面撞上正在林间操练的小师弟。小师弟唐弘济捂着脑袋哎哟地叫：“许师兄，你急着干什么呢？”

许承璧停下来，看见周围分散在林间的年轻降妖师们，心中一紧。他面上作出轻松随意的表情：“抓兔子呢，好肥一只兔子，没想到跑这么快，算它命大。”

“哦哦。”唐弘济点点头，“我以为师兄你看到了妖怪呢。”

“我看到妖怪我肯定撒丫子跑啊，追上去给他当晚餐？”许承璧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身着红衣的师姐邬宜身上，手心已经冒出了汗。

邬宜轻轻皱了眉，她敏锐地环视四周，对唐弘济和许承璧打了个手势：“噤声。”

许承璧当然不会听她的，大声嚷嚷：“饿死我了，没有兔子吃我回去啃馒头去了。你们好好练啊，别辜负了师父一片苦心。”他说完转身走了，却屏息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邬宜不悦地看了许承璧一眼，终究没有说什么。唐弘济凑到邬宜身边小声问她：“师姐，许师兄真如大家所说那般不学无术？那师父为什么还养着他，他不会是师父的儿子吧？”

邬宜敲了下唐弘济的脑袋：“师父教你降妖的本领，是让你在背后说他闲话的？”

唐弘济赶紧闭上嘴不再问了。

小蛇转回山间一个天然的石洞里，他平日里都在这里休息。他不爱动弹，也懒得寻找新的洞穴，因此半夜许承璧很容易就在这里找到了小蛇。

借着月色看见小蛇安然无恙，许承璧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落下石壁，刚要走进洞口，却感到一阵阴冷的敌意袭来，本能往后跳开，对上一颗硕大的蛇头，他举起双手：“是我！”

人类两只手上都挂着个袋子，随着他猛然抬手的动作在空中晃悠。蛇凑到他左手处，伸出蛇信子，寂静的夜里发出“嘶嘶”响声。那是一袋香喷喷的肉。

许承璧笑了下：“变成人才可以吃哦。”

蛇抬起脑袋，继续对着人类吐信子。不过人类无动于衷，反而拿香喷喷的肉在蛇面前晃。

蛇不太想变成人，人太麻烦了，而且他不会用两条腿走路。不过，人类做的肉确实很好吃，他从前吃东西只是为了果腹，还没有尝过如此美味。

赤裸少年坐在地上，神色冷冷地抬头看许承璧。许承璧赶忙一把把他抱起来：“地上冷不冷？”但把小蛇抱进怀里他才感到小蛇的体温比这阴森洞穴还低。

虽然知道蛇是冷血动物，这么一个如玉般漂亮的少年浑身冰凉，许承璧还是生出疼惜之意。他打开包裹拿出一套衣物：“我们先穿衣服，不然很冷。”

小蛇坐在许承璧的腿上，人类散发着源源不断的温热气息，他很喜欢。已经很暖和了，不能先吃肉吗？小蛇有点不开心。

小蛇没有说话，没有动弹，没有表情。许承璧却好像能直接感受到他的情绪一样，小蛇在不开心，但是他不会表达。许承璧的心里突然软软的又酸酸的，开心也好失望也罢，漫长岁月里从没有人试图理解过小蛇，更没有人迁就他，养成这样冷淡的性子也不足为奇了。

许承璧收紧手臂，怀里的人和蛇一样仿佛没有骨头，他的鼻息有点热，说话声也有点哑：“那我们先吃肉再穿衣服。”

第二次吃肉，小蛇已经学会了咀嚼，只不过比常人慢许多。他不知道一口肉应该嚼几下，又害怕再呛到，因此反复地认认真真地咀嚼着。

真可爱。许承璧伸手戳了下小蛇鼓鼓囊囊的腮帮子，手腕立刻就被钳住，对上一双冷淡竖瞳，许承璧似乎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他赶忙说：“我不抢你的。”

被放开了手腕，许承璧才延迟感觉到钻心的疼痛，月光下可以清晰看见手腕上出现深红色的手印。动物都有护食本能，更不用说蛇这样凶猛的野兽了。

小蛇现在也可以熟练运用双手了，他的学习能力超出了许承璧的想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蔓延在许承璧心头，他太弱了，不要说保护小蛇了，很快他怕是就没有什么资格再待在小蛇的身边了。

穿衣服时小蛇很配合。他的身高和许承璧相差无几，穿他的衣服也正合适。制式普通的青衣穿在他身上却显出几分不落凡尘的脱俗，许承璧轻轻把他的长发别在耳后：“玉玉，你好像月亮。”

小蛇转头去看月亮，残月弯弯挂在天幕上。他想，是有一点像蛇。

清晨早训时，许承璧破天荒地连续几天出现在了队伍里。他身边的师弟师妹都比他小好几岁，他站在人群中非常突兀。唐弘济有点惊讶地眨了眨眼，身边同门不屑地说：“嚯，许师兄一觉睡三年，终于想起来还有课上。”

许承璧抱着把大刀，没个正形地站着，充耳不闻。这把刀通体漆黑，晨光落在上面似乎并没有被反射。

想要做降妖师，必须开了灵智，可以操纵自然界的元素，才能与妖抗衡。许承璧并非不满足这个条件。身边师弟师妹们或在控水，或在凭空生花，又或在引雷燃木，许承璧打了个响指，指尖冒出转瞬即逝的小小火焰。

他曾经尝试了无数次，但好像源头就被堵塞了一般，只能半死不活地流出一点稀稀拉拉的力量。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体质太弱，但如今他的体术已经数一数二，百斤重的大刀单手便可挥动，指尖那点火苗依然苟延残喘片刻就会熄灭。

许承璧想到那晚，他问小蛇，要不要逃离这个充满了降妖师的地方。从前小蛇只是半开神智的蛇，如今可以化人便是标准的妖了。小蛇却是摇头。是啊，这是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家，再说，刚化为人尚且脆弱的妖又能逃到哪里去。

愤怒、不甘和担忧折磨着许承璧，他的眼睛微微发红，眼前也变得模糊，似乎是熊熊烈火好像要撬开记忆的枷锁，扭曲了面前的空气，把他燃烧殆尽。

然而下一秒，许承璧的眼前恢复了清明。他好像刚从噩梦中挣脱，转身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身后，手指点在他的肩膀上。

“师父？”许承璧有些恍惚。

柳正业皱眉看着眼前少年，他的神情晦涩不明，最终只是说道：“小心走火入魔。”

许承璧自嘲地嗤笑一声，他哪有资格走火入魔。

柳正业似乎还要说什么，却听见一片嘈杂，转身看去，几个年轻降妖师架着浑身是血的青年向柳正业走来。

“师父！师父！”为首的焦急地喊着柳正业，“方师弟受了重伤！”

柳正业两步走过去查看受伤的青年，皱眉道：“将他带到医馆……”

“邬师姐呢？邬师姐和你们一起去了，她怎么没回来？”唐弘济突然拨开人群，大声问道。

许承璧看见邬宜重重地拍了下唐弘济的后背：“别叫唤了，我在这。”

唐弘济转身看见邬宜，眼睛发红：“……吓死我了，师姐。”

邬宜对上他那双泛着泪花的眼睛，一时发不出声音，愣了一会才说：“我没事，别哭啊小哭包。”

因为这个插曲，早训中断了。许承璧自知自己帮不了忙只能碍事，于是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手指粗的小黑蛇还和他出门前一样，窝在床头。许承璧独来独往没有朋友，不会有人来拜访他。小蛇在他这里也算安全。

蛇是夜行动物，晚上精神很好，白天大多嗜睡。许承璧蹲在床前看了半天漂亮的小蛇，还是没忍心打扰他，转身去给小蛇准备吃的。

不过他刚一动，就听见床铺上有衣物摩擦的声音，再转身，看见衣不蔽体的长发少年。许承璧两步走过去，眼观鼻鼻观口地帮小蛇把衣服穿好：“怎么起来了？”

“你，回来。”小蛇空灵好听的声音响起。他两天前开始开口说话，尚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我怎么回来了？”许承璧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发生了点意外。”

小蛇不太在意，他看见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落在窗边的椅子上，便朝许承璧张开双臂。

许承璧从善如流地抱起小蛇，把他放到椅子上晒太阳。小蛇不喜欢走路，他觉得腿疼，许承璧相当惯他，也乐得把小蛇抱来抱去。

但是为了小蛇的安全着想，走路还是要学的。许承璧双手搭在小蛇的膝盖上，抬头看他：“玉玉？”

小蛇没有反应。他可能不喜欢这个名字，许承璧每次这么喊他，他都不会给出反应。

许承璧也习惯了，他继续说：“我们今天再练习走几步路好不好？走了今晚有奖励烤兔子吃！”

“酱。”小蛇开口。上次许承璧调了一个酱汁淋在烤兔子上，小蛇非常喜欢。

“没问题。”许承璧点点头。

小蛇于是站了起来，他现在站姿已经很稳了。他抬腿走了两步，依然觉得不习惯，摇摇晃晃的，笨拙又可爱。小蛇还没有说什么，许承璧已经忍不住又把他抱到怀里：“好了，可以了，玉玉好棒。”

敲门声此时突然响起，许承璧心中一震，立刻把小蛇抱到床上，低声叮嘱：“玉玉，变蛇。”小黑蛇缠上了许承璧的手腕，爬进他的衣服里，绕在他的胳膊上。

打开门，门外站着几个陌生人，他们似乎穿着官服。

“降妖师恶性伤人事件已经导致三位平民死亡，麻烦所有人都配合调查。”

平民死亡？许承璧护住自己的手臂跟着官差走出房门，心中惊讶，降妖师怎么会去攻击平民？

官差里一名英俊年轻的护卫看向许承璧刻意保护的右手，几息过后，才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