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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嘉好落枕了。

今天他带着团队去客户那边提案，投影仪的屏幕恰好在他的左侧，他身体宛如机器人，每一次要看向另一侧，都会顿一下。

一只手滚动着电脑屏幕，脸上还有露出礼貌的微笑，回答刁钻客户提出的问题。

一场提案会下来，开了四十多分钟，结束后，熟悉的客户市场部主管安森和他打招呼，问他是不是没睡好。

“还行，落枕了。”郑嘉好揉了揉脖子，动作滑稽且僵硬地把电脑收好，皱了皱眉头。

“你别太拼了，黑眼圈都掉到法令纹这里了。”安森一只手拿着咖啡杯，一只手隔空指了指郑嘉好的眼睛附近，语气夸张地说：“这么好看的脸，可不能糟蹋了。”

安森以前和郑嘉好是一家4A公司的同事，干了两年后，安森跳槽去了一个化妆品牌的甲方，郑嘉好在三年后，跟着当时的上司一起独立出来了。

“走开走开。”郑嘉好白了安森一眼，把他的手扫开，低声问：“这一次能定下来吗？”

他指的是提案的事。

“不好说，新来的市场部总监是海归，趾高气昂的，我摸不透。”安森摇了摇头，“前几天还开了一个设计部的人呢。”

“设计部也归他管啊？”郑嘉好惊讶道。

“老板喜欢他不就权利大呗，一说就是人家是海归，经验丰富，能带领品牌走得更好更远。”安森这周的早会也被训了几句，心里不舒服，话也多了。

郑嘉好哦了一声，心里记下了甲方的这些人事变动，又揉了揉脖子，说自己实在难受，先走了。

“下周你记得来聚会啊。”走之前，安森提醒他，“老白生日别忘了。”

“知道了。”

一起来开会的下属在外面抽烟，看到郑嘉好下来后，丢掉了烟头，打了个车准备走。

在车上的时候，客户经理晓春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复盘今天的提案，说自己还是太紧张，但还好有郑总在。

郑嘉好已经是这家公司的VP了，但因为公司规模不大，一开始许多业务也都是大老板的人脉拉来的。为了能拿下每一单，郑嘉好都会亲力亲为地跟一下。

路上有些堵，郑嘉好实在觉得难受，闭着眼睛想眯一会儿，刚刚感觉睡意袭来，手机就开始震动了，震了许久，他才拿出来看，是他妈妈。

“儿子，方便接电话嘛？”电话接通，郑妈妈开口问道，她听起来心情不错。

“刚刚开完会，你说。”

“你这语气，跟领导似的。”郑妈妈嫌弃道，“最近怎么样呀？想妈妈了吗？”

后头还坐着下属和同事，郑嘉好实在不想在这种场合像个妈宝一样打电话，低声嗯了一句。

“不方便说话吗？”郑妈妈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意思，“那晚上你空了和我打，刘阿姨给你介绍了个对象，我看了照片，特别帅，个子也高，你看看啊？”

郑嘉好很早就同家里出柜了，他妈妈开明得不像话，除了一开始以为自己开始在开玩笑，过了没几天就接受了。

他们家是独子，郑嘉好的妈妈生他的时候已经年纪不小了，顺产转的剖腹，遭了不少罪，但六年前，郑嘉好的爸爸因为生病离世了，只剩下妈妈。

“再说吧，妈，我要下车了。”郑嘉好找了一个借口，先挂了电话。

过了不到一分钟，弹了好几条微信进来，都是郑妈妈发的。

--帅吗？穿黑大衣这张我看最好，很像妈妈的偶像周润发。

周润发三个字一出来，郑嘉好还没点开照片，便感觉浓郁的年代感扑面而来。

这两年来，他妈妈陆陆续续给他介绍了不少男的，各式各样的都有，有的见过几次后，也没有了下文。在出柜之前，郑嘉好设想了许多不太好的结果，比如会反对，会闹得断绝关系，会很难看。

但他万万没想到，妈妈消化能力极强，恨不得告诉所有自己的闺蜜，儿子是同性恋，有合适的记得想着她家儿子。

--看着太老气了，妈，我喜欢弟弟。

公司快到了，郑嘉好回了一句过去，便收好了手机。

带着落枕的脖子，郑嘉好到了八点多才下班，事情分配好之后，他打了个车到一家SPA。是安森力荐的，说是新开的，很专业很高级，不是那种传统的。

--除了贵，没其他不好，不过你也不缺钱啊。

安森是这么说的。

SPA位于城市的cbd地区，郑嘉好到了门口后，感觉装修得很简洁，看起来并不算什么富丽堂皇，进去之后，他报了预约的手机号，前台的工作人员看了一下，说现在还要等半小时。

郑嘉好说可以，便在休息区等待，他脖子持续性的难受，引得头也开始痛，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听着舒缓的音乐也无补于事。

“刚刚真舒服……”里头有人说着话往外走，郑嘉好心想应该快轮到自己了，抬起头往那边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他看到陈杰明和一个男孩站在一起，正朝门口走来，陈杰明也明显看到了他，身形一顿，很快又把目光移开，他身旁的男孩手臂贴着陈杰明，软得像没骨头一样，脸蛋红扑扑地，显得年轻又可爱，两个人走在一起，十分地相配。

“我去个洗手间。”男孩指了指大厅的厕所，撒娇地说了一句，陈杰明点了点头，站在休息区前面的空地等待。

郑嘉好不想看到他，把身子侧过去，假装对着窗外，看外面拥堵的车流，过了没多久，他隐约听到脚步声。

“好巧。”陈杰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恰好在郑嘉好的左侧--他落枕的那方向。

郑嘉好再不想看到他，也不愿意摆出一副小肚鸡肠的模样，只得把身体整个移动过来，露出一个尴尬地笑容：“真巧。”

一般旧情人相遇，总会要聊上几句有的没的，可郑嘉好和陈杰明显然不属于这类‘有缘前任’，没等下一句出来，陈杰明的新男友便已经热热闹闹地走到了大厅，挽住了男友的胳膊。

“熟人呀？”男孩对着郑嘉好笑了一下，问陈杰明。

“嗯，以前的同学。”陈杰明隐瞒了一些，但也不算撒谎，郑嘉好原本和他就是大学同学。

“哦，走吗？”男孩明显没有什么兴趣，拉着陈杰明就要离开。

“郑先生，您可以进去了。”工作人员此时出来救了场，引导郑嘉好过去房间，因此他都没有和陈杰明打个招呼，就跟着进去了。

通往房间里的走廊，正对着门口，在往里走的时候，郑嘉好没能忍住，还是回了一次头，陈杰明正推开门，让男友先出去，自己又跟着出去，搂住了对方。

郑嘉好心里闪过一丝不适，但他不认为是因为自己还爱着陈杰明，分手多年，两个人也没有任何联系，谈不上忘不掉。

但他有些羡慕陈杰明，看起来还保有爱人和被爱的能力，没有被现实生活折磨得认为爱很麻烦，像自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