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霍世宁在港岛的生活习惯是昼伏夜出,回到银山城,一时改不过来。
夜里辗转反侧,白天睡到日晒三杆。
懒洋洋地在被窝里躺了二十分钟,他听见走廊里脚步来来回回。
霍世宁疑惑地打开门,仆人们反常地忙来忙去,殷勤得像是要过年。
老门房红光满面,把墙壁擦了又擦,对他高声呼喊:“少爷,老爷自己起来啦!”
霍世宁倏地睁大眼睛,困意全无。
霍烈精神大好,坐在沙发上吸烟,吸得十分有劲,连哼哼咔咔的咳嗽,都比平时孔武有力。
“父亲。”霍世宁诧异地走到霍烈身边,“您……看起来好多了。”
“人老了就这样,时好时坏,随它去吧。”霍烈双目炯炯,简直像只鹰,在缭绕的烟雾后审视霍世宁,“你买十几桶油漆,把我们家的洞口给漆了?”
“是的。”霍世宁承认。
霍烈斜起眼睛,“我倒不知道,你还信风水这一说。”
“我只是觉得不好看。”
“不好看?”霍烈被气笑了,“你念那狗屁洋书念傻了?那洞口要好看干什么,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霍家把洞口漆了,要是漆金,人家还说我们阔气,你漆上颜色,别人笑我们傻到了家!”
霍世宁挨下这批头盖脸的一顿说,不作声。
“打电话叫你大哥来,你回来这么久,他也不来看你一眼,混账东西。”霍烈冒起火气,把烟杆往台面一敲,“全是混账东西!”
霍晋元来的时候,霍世宁在门口迎接。
兄弟俩见面,都愣了愣。
霍晋元长得像霍烈,硬朗的五官很有男子气概,儿时是个模范大哥的长相。如今九年后再见,霍世宁却比他还高半个头了。
“大哥。”霍世宁语气温和:“你来了。”
霍晋元板着脸稍一点头,“小弟,好多年没见。”
霍世宁叹口气,“我都不知道父亲生病的事,要是知道,就早些回来了。”
霍晋元竖起眉毛,“你什么意思?怪我没告诉你?”
“现在家里的事全靠大哥操劳,”霍世宁陪起笑,“我感谢大哥还来不及。”
“你知道就好!谁叫你跑那大老远,当初父亲让你不要去,你不听,现在又一声不吭地跑回来,真当自己是大爷了。”霍晋元没好气地哼几声。
他一向不太喜欢霍世宁,这个弟弟从小就性格古怪,只喜欢跟那个哑巴亲近。而他是嫡长子,大少爷的地位和高傲,是与生俱来的。
而且霍世宁长得比他还高,令他十分不高兴。
霍世宁端的是一个作小伏低,“大哥饶命,年少不懂事,往事就不要再提了。”
他侧身让路,瞥见霍晋元皱巴巴的西裤,口袋露着粉嫩的一角。
霍晋元身上还带着香风,估计刚从哪个相好的那处出来,胡乱把人家的手帕塞进自己裤袋。
“大哥。”霍世宁规矩地喊出一声,拉住霍晋元,帮他掖好这暧昧的一角。
霍晋元冷笑一下,自顾自往前走了。
一进门,霍晋元堆起笑脸,坐到霍烈身边,闻见烟草味,不禁喝道:“拿雪茄过来!”
仆人递上雪茄盒,霍晋元给霍烈烧起雪茄,“父亲,早跟你说过,吸烟叶子伤身,儿子费大功夫给你买来雪茄,不就是图你健健康康的?”
霍烈接下霍晋元送到嘴边的雪茄,“油嘴滑舌的东西。”
霍晋元给自己也烧了一根,闲闲地翘起腿,“八里亭那几家银铺已经装点好,就等父亲去剪彩。”
“我不去了,你看着办。”霍烈眯起眼睛,颜色愉悦了不少。
“那多不好,让人看见了,还以为父亲要养老啦!”
霍烈嗤笑,“养老好哇,以后我就跟那些老东西一起打打拳,听听戏,什么都不管。”
父子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其乐融融,完全忘记一旁面如土色的霍世宁。
霍晋元掏出怀表来看,体贴道:“父亲,吃药时间到了。”这时候他又想起霍世宁来,“小弟,叫人把父亲的药端上来。”
霍世宁平静地说:“好。”
他转过身,脸黑成炭,手腕在腰后蹭了蹭,那里藏着他的转轮枪。
走到半路,狗娃子端着晾好的药迎面走来,霍世宁松口气,“我来。”
狗娃子不肯撒手。
“大少爷指明要我送。”霍世宁苦笑道。
狗娃子怔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霍世宁看他泪眼汪汪,模样怪生动的,像某种怯生生又柔软的小兽,打趣道:“白天瞌睡,半夜做贼。”
狗娃子挥手反驳:“少爷,别冤枉人。”
霍世宁“嗤”的笑出声。
闻声而来的霍晋元问:“小弟,你磨蹭什么?”
狗娃子连忙低下头。
霍晋元倨傲地把两人来回扫视,直言道:“小弟,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跟奴子凑一起?叫人看见能笑话死!”
霍世宁翘起的嘴角僵住,挂在脸上不上不下,很是难堪。
喝过霍世宁端来的药,霍烈也记起他这号人了,语重心长对二人道:“晋元,世宁刚回来,矿上和铺子的事还不懂,你带他学学。世宁,我知道你在外面过惯了,但你看看你,天天睡到太阳晒屁股,我们霍家哪有你这么懒散的做派!”
一通骂过,霍烈吸上一口烟,许久未活动的脑筋转动起来。
遥想自己的丰功伟业,以后要落这两个孩子手里——
大儿子只继承他的壳子,骨子里贪图享受,月末来要钱花销的时候,端茶送水之殷勤,仆人们都抢不过。
小儿子从小不与他亲近,性情令人琢磨不透,不争不抢,却没有过人之处。
霍烈端量霍世宁的脸,霍世宁垂着眼睑,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层浓密的阴影。
不是看地上,就是看椅子桌子这些死物,就是不敢看他。
实在是窝囊!
他鄙夷地想:龙争虎斗龙争虎斗,得是龙和虎才斗的起来!
霍烈要求两兄弟即刻就滚出去,干正经事去。
霍世宁上楼换衣服,狗娃子跟进门。
“你不用去。”霍世宁偏过头,系好衬衫的袖口,抬头对狗娃子眨眨眼,“你今天可以好好休息,晚上方便做贼。”
狗娃子懒得再反驳,对他鞠了个躬,利索地转身就走。
看着这健步如飞恨不得奔跑的背影,霍世宁不知不觉翘起嘴角。
好在有这么个人在,不然这里的日子,真是索然无味。
霍晋元没有带霍世宁去该去的地方,而是去了凤凰楼。
凤凰楼,银山城最好的酒楼。
近年外来人多了,不乏金发碧眼的洋人,凤凰楼内的装潢也沾上洋气,大堂布置大沙发留声机等新奇洋货。
霍世宁跟在大哥后头迈进门,大沙发里几个油头长衫的年轻人站起来,张口就对霍晋元亲亲热热地喊:“霍大爷,你可来啦!”
霍晋元和这群人抱作一团,比身后的亲弟弟还亲。
一群少爷坐满大圆桌,酒菜上齐,才有人注意到安静的霍世宁,开口问霍晋元:“霍大爷,这位就是霍八了吧!”
银山城的人称呼少爷,会略去中间的女儿,霍晋元是霍大少,那霍世宁该是霍二少,此人叫他霍八,是因为霍世宁在族里男丁中排行第八。
这么叫没错,可也侧面笑他是个不正经的少爷,姓霍而已。
霍世宁抬眼看大哥,并不指望大哥为他出头,只是想看看大哥作何反应。
霍晋元倒好,直接没看他,端起酒站起来,“喝喝喝!”
看来大哥还是他的亲大哥,一如既往地藐视他。
霍世宁坦荡地端起酒杯,对所有人说:“我敬各位少爷一杯。”
少爷们相视而笑,叽叽喳喳地聊:“听你大哥说,你是念洋书的,说两句给哥哥们听一听!”
“哎——”霍世宁故作伤感地摆手,“洋文说不来,密斯李密斯刘的倒是认识好几个。”
桌上的人都是吃喝嫖赌的老手,听霍世宁这么一说,觉得他的面目亲切了几分。
要是正经念书的少爷,这个桌子还真容不下他。
既然不再拘束,少爷们照老规矩叫来酒楼伙计。
推杯换盏间,一群年轻姑娘推门而入,个个胸脯高耸面色红润,香气铺天盖地。
老鸨看见新面孔,忍不住笑道:“哟,这位爷长得真……”
少爷们抢先说:“是不是比你的姑娘还漂亮?”
“你们这一群贫嘴,瞎说,那怎么能比呢!”老鸨胡乱抛了个花枝乱颤的媚眼。
霍晋元做东,先挑了个肤白丰满的,腿一伸,姑娘就坐他腿上了。
然后每人分到一个,霍世宁也不例外。他既不伸腿,也不搂腰,只笑吟吟地看别人调情般的喂酒吃菜。
有人看霍世宁坐得正儿八经,对他边上的姑娘喝道:“你来吃饭的?还不快喂少爷一杯!”
姑娘别别扭扭地含了半杯酒,俯身想用嘴渡给霍世宁。
霍世宁嘴角是勾着的,他转脸看向姑娘,眼神却冷得像把刀,明明白白的无情。
姑娘吓得“咕咚”一下,把酒全咽了。
深夜时分,狗娃子一人在门口候着。
几辆打着大灯的汽车开来。霍晋元下车点根卷烟,径直往车后走,同后面的少爷们讨论下半夜去哪里玩耍。
司机从后座扶出软绵绵的霍世宁。 狗娃子连忙张开双臂去接,霍世宁就这么砸在他身上。他费力地托住对方,心里嘀咕:看起来不胖,怎么这么重!
少爷们还未散去,霍晋元大声嚷嚷着要去打牌;有人抗议,很有经验地说道窑子来了新人;又有人抗议,说那些新人有什么意思,自家有个银匠,付不起租钱,要拿女儿抵债。
这道声音,狗娃子认识,正是赵永泰曾经的少爷。
卫大少爷满口污言秽语,将这刚满十六的银匠女儿描绘得像一道鲜嫩美味的大菜,勾起这些大少的兴趣,围着他进行追问。
越说越下流,丝毫不觉得有伤风化。
进门的二人磕磕绊绊,走了半晌,刚踏进花园。
少爷们如何吃大菜的讨论,一字不落传进狗娃子的耳朵。他专心致志地听着,脚下几乎是原地踏步。有只蚊子在他手臂上叮一口,他本就分神,手臂不自觉的没了力气。
霍世宁失去他这根胳膊,烂泥似的往地上溜,扑通一下坐到地上。
此时,外头的少爷们驾车离去,闹过一阵,周遭安静下来。
霍世宁迷茫地抬起头,也不说话,看一眼漆黑的花园,又看看自己沾满泥巴的西裤。
他似乎想整理干净,又嫌会把手弄脏,两只手犹豫地举在半空。
狗娃子心口直跳,把霍世宁从地上拉起来。
霍世宁不肯,低头看着自己的裤子。
“真是少爷毛病,醉成这样还要干净。”狗娃子暗想,无奈给他拍起裤子。
黑灯瞎火的,也拍不干净。
霍世宁正面是体面的,笔挺洋装,背面一屁股的泥,他看不见。
费尽千辛万苦,狗娃子把霍世宁抬上楼,又抬上了床。
长手长腿,真难摆弄。
霍世宁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浓密的眉毛轻轻蹙着,嘴里发出低微的呻吟。
床单上沾了几块泥巴,狗娃子顺手拍掉,闻声忍不住探出头,细看霍世宁的脸。
不得不说,长得真好看,跟香烟盒上画的人一样。
按照伺候老爷的习惯,狗娃子打湿毛巾,给霍世宁擦脸,再把衣领扯开,擦脖子透气。
他又在心里嘀咕:在外面吃什么了,吃出一身腱子肉,怪不得这么重。
霍世宁突然睁开眼睛,他的眼珠不像洋人,乌黑乌黑的,在灯下发着亮。
狗娃子吓一大跳。
“你知道他们叫我什么?”霍世宁贴近狗娃子的脸,两人挨得极近,他带着一股清甜的酒味,缓缓说:“霍——”
后面的字,他不说,用手比了个“八”。
狗娃子神情似懂非懂,心里有些想掐断霍世宁的脖子。
这家伙可能是装醉,还学他比划,害他累得像头一口气耕了二十亩地的牛!
霍世宁其实是醉的,这些大少爷把他当酒楼姑娘戏耍,一杯接一杯地灌他。
若是倒下,不正合了这些人看笑话的意。
他知道自己不用再硬撑,笑吟吟地看着狗娃子,“还是你好,你对我真好。”
狗娃子乖巧地点头。
霍世宁花掉最后一丝清醒的神智,笑着仰躺回去,“可怜啊!”
不知是在说狗娃子,还是说自己。
霍世宁发出轻轻的鼾声,狗娃子在墙角静默地站了一会儿,抬手熄灯。
少爷们的声音,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那丫头性子烈,我之前找她乐子,她还指着我的鼻子骂呢!”
“收租的日子一到,她岂不是要寻死觅活?”
“人家是黄花闺女,自然要闹一闹的,你以为是窑子里那些使个眼色就劈开两腿的?爷早就腻了!”
“有道理,很有道理……”
半个小时后,狗娃子出现在西棚。
银匠是手艺人,银山城的手艺人数量跟苦力相比,实在不多。他给工具铺老板几块钱,轻易打听到哪个银匠租了卫家的铺子,并且女儿刚满十六。
他摸黑狂奔到一处矮屋前,这栋矮屋跟其他的稍有不同。
银匠挣钱耗灯油,两扇窄窗比旁人亮堂。
从窗口望进去,一个老银匠伏在桌前,手里一把锤子叮叮当当地敲。敲了很久,老银匠起身,蹒跚地往后门走去。
“爹。”
一声轻柔的呼唤。
“我去撒尿。”
“我给爹煮了面。”女儿脸庞圆润,樱桃小嘴,穿着整洁的蓝布短褂,旧的看不出面上花色。
银匠没回应,径直推门,去矮屋后的树林。他刚解开裤带,脖子后一痛,晕了过去。
狗娃子从暗处走出来,手里握着银匠留在桌面的小锤子,啐他一口:“老畜生。”
啐完抬眼,女儿扶门站着,手里端了个大碗,肩头一根粗黑的麻花辫。
狗娃子竖起一根手指,嗓音很轻:“别叫。”
女儿瑟瑟点头,西棚的夜,常有打劫的,为了自保,她很自觉地问道:“你要什么?”
屋里只有几两没完工的银戒子,和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狗娃子沉默不语。
女儿鼓起勇气看向他,高高的衣架子身材,屋檐投下斜斜的阴影,正好切过他的下半张脸。她单看下巴和唇,也晓得他生得端正,眉眼藏在暗处,朦朦胧胧,与沉沉的夜色浑为一体。
狗娃子问:“你有钱吗?”
女儿的脸色顿时极其复杂,又红又白,喃喃开口:“不多。”
几个铜板,吃碗面足够,两碗够呛。
狗娃子抓起她手心的铜板,一个没留,“你爹要拿你抵卫家的租钱。”
白细的手臂猛地哆嗦一下。
狗娃子没有再看,迈开步子匆匆离去。
连续几天,霍晋元尽到地主大哥之谊,不分昼夜带霍世宁吃喝玩乐。
至于去矿上和铺子的事,霍晋元忘得一干二净,霍世宁也不提,心安理得混入这群纨绔子弟,勉强成为其中一员。
霍世宁酒不多喝,牌技很烂,还不近女色。
少爷们逼问他,他只是笑,把腿上抹了鲜红甲油的手拨开,说不喜欢浓妆艳抹,给他找来清纯的姑娘,又说差点韵味。
这群血气方刚的少爷谈起天,内容不堪入耳。
卫少爷遗憾地告诉大家,不知为何,老银匠的女儿不见了,派人几次去看,都没找到,奇了怪了。
霍世宁风平浪静地嗑着瓜子,听他们时而唉声叹气,时而亢奋狂叫,时而抓耳挠腮,俨然化身成一群急需配对的公猴。
他这副冷清清的气质,太像个人,显得很不合群。
唯独说起外面的世界,霍世宁的话能多些,讲起红灯酒绿的摩登生活,俊男美女如云。
众少爷围着他问:“港岛的姑娘,是不是跟银山城的不一样?”
“不一样,我看银山城中到处是双辫长发,那边兴短发,发尾卷得翘起来,我不太懂,但新派又好看。”
“那她们穿什么?”
“近两年,兴穿男装配马靴,走出来个个英姿飒爽呀。”
少爷们连连叹息,心里直痒。
“你这说的,是正经人家的小姐吧?我们兄弟几个可是有妻室的人。”
“那你们想听什么?”霍世宁明知故问。
霍晋元笑骂:“小弟,你这些天光吃闲饭,不长眼睛,没看见他们怀里坐的什么人吗!”
“我明白了,那自然是有的。不过,她们不像凤凰楼里的姑娘,她们不稀罕钱,要的,是少爷们的心意。”
“她们喜欢什么东西?”
霍世宁如数家珍:“玻璃丝袜、法国香水、百货大楼里的帽子衣裙,少爷们的钱包这么鼓,直接送她们一颗火油钻……”
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少爷们再一次抓耳挠腮,恨不得立刻起身去往大都市。
霍晋元也听得坐直身子,“不如,我们一起去一趟,小弟,你来当我们的导游。”
霍世宁摇头,“大哥,我才回来多久,不能走。”
少爷们大骂:“那你说个屁!”
这回轮到霍世宁发出感叹,“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
一来二去,霍晋元的耐心与客气到此为止。
好没意思的小弟,好没意思的一个人。本就不想与霍世宁亲近的心,更疏离了。
既然去不成大都市,少爷们兴致已起,便结伴去省城游玩几天,没有邀请霍世宁。
知道大哥已经登上火车,霍世宁心情大好,特意选在一个惬意的午后,伺候霍烈喝药。
霍烈放下碗,悠悠开口:“这些天,你在忙什么?”
“大哥带我在城里转了转。”霍世宁如实回答,“凤凰楼跟过去不一样了,菜色精美很多,下次我带给父亲尝尝。”
“你们就去了凤凰楼?”霍烈大声喝道。
霍世宁睁着眼睛不眨,“是。”
霍烈气不打一出来,“把那个混账东西给我叫来。”
“大哥在省城。”霍世宁说,“半个月后回来。”
“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我就知道,让他搬出去没有好事,恨不得跟那些狐朋狗友在窑子里安家!”
霍世宁冷不丁道:“他来跟您说过,您当时也应下了。”
窗外花园,蝉鸣此起彼伏,一丝微风拂进。
这阵风并不清凉,却吹得霍烈一个激灵,浑身作冷,似哪里都痛。
脑海里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不敢确定。
他无助地坐着,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