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整个宅子的人都知道,埃斯先生和菲尔的关系产生了一点变化,以前一直呆在两个不同房间的人,最近常常在一起。
有几次仆人传出八卦,说两个人有些亲密,大家还觉得见怪不怪,毕竟是买了一个沙文人,那么好看性格又那么好,埃斯先生留着他还能说是养在家里的朋友吗。
但是很快大家都发现和想象中不太一样,爱丽丝作为宅子里的管家一把手,探查敌情时居然发现,菲尔好像是看食谱看睡着了,被埃斯整个人圈在怀里,埃斯下巴枕在他肩膀上玩着他的长发,正在发呆。
爱丽丝小声说:“公爵又给您送来世界树新带回来的东西。”
埃斯用食指轻轻竖在嘴唇上比了一个“嘘”的意思。
爱丽丝想,自己一定是脸红了。
埃斯让菲尔停几天,暂时不用做饭,想帮他补习一下日常的知识。
菲尔对此很焦虑,感觉自己唯一的使命被剥夺了,还要麻烦埃斯教自己。
埃斯安慰他,“公爵爵位是我哥哥的,我没有太多事要忙。”他拽着菲尔把他圈在怀里,“而且我平时根本找不到你,给我个机会吧。”
菲尔耷拉着脑袋乖乖听讲。
“这片大陆是以世界树为中心的,世界树会诞生出很多东西,结在果实里被给予人类,有的时候是众所周知的东西,有时候是不被人们发觉用处的,去年世界树的果实里出现了可可子,于是人们才会研究并制作巧克力。”埃斯放了一块褐色的东西在菲尔嘴里,菲尔乖乖含在嘴里,然后小声说:“有点苦。”
埃斯没想到才说了几句话自己就忍不住和他交换了一个关于巧克力的吻,“明明是甜的”,然后看菲尔乖乖点头说很甜。
他笑了笑继续说,“但是世界树做的事不是给予,它像在点化我们,在教导我们,在陪伴我们。每个月世界树的果实成熟,皇家研究室就会变得很忙碌。”
埃斯还说了很多,比如贵族大多头发颜色很浅,只有一部分头发是红色的,比如除了贵族奴隶和平民以外,还有一种叫商人的人,四海为家,居住在一个很大的马车上,通过贩卖,将关于世界树的消息传到更远的地方。比如现在居住的地方叫做蒙利埃,是中心城附近的一个卫星城,我们居住在这里最繁华的交易区,除了礼拜日,每天都会有早晚集市。
埃斯拿出了世界的地图,给菲尔说了很多大城市的历史变故,然后在几个森林图案的地方划了圈。
“这就是你们部落的大概位置,一百年前因为外貌的特殊和奴隶制的初步建立,大量的沙文人逃走,并努力不和外界来往。”埃斯简单地概述。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埃斯说的都很有趣,而且说得不是那么有系统,所以听上去像闲聊,最后聊到部落,声音却越来越轻,就像怕惊到菲尔。
菲尔如实说出了自己在想的事情:“世界树教导陪伴的只是金色头发和红色头发的人。”
埃斯回想起了自己最开始说的话,靠在他身上慢吞吞地说:“不是的,世界树想要平等地告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它的故事,只是有的人离得远一些,他们知道得晚一些,所以世界树才拜托商人努力得跑去远方。还有的人在更远的地方,比如你,所以我才来到了你面前。”
埃斯拿出一个布袋子,“世界树说,这是它给你的礼物。”
他打开给菲尔看,里面是一些花的种子,“世界树还说,以后它每个月都有礼物想要让我转交给你。”
“他说这是它的荣幸,世界上最可爱的菲尔先生。”
后来菲尔还问了其他一些问题,不过埃斯都没有那么正经地回答了,菲尔第一次问为什么选中了自己,埃斯反问他不是你选择了我吗。菲尔又问,那谁伸出手你都会带走吗,埃斯笑着揉他,我第一眼看到你还以为是我以前养的小狗呢,别的人可不像。
菲尔和埃斯一起把花的种子埋在了花园,他问了埃斯这是什么的种子,埃斯说它夏天过后就会告诉你。
菲尔不是追问的性格,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迫切地想知道,忍不住每天都偷偷去看那几个小土堆。
“以前我挤在潮湿的地下室,觉得春天会比较好过,这是我第一次埋怨春天很漫长,夏天还不来。”菲尔被埃斯捧在手心生活了一段时间,变得话多了一些。每天偷看花园都被埃斯逮到,终于小小抱怨了一下他保密工作的过分成功。
埃斯很愿意让菲尔把以前的经历当作一件可以随手提及的小事,于是揉揉他的脑袋。
“那春天太长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中心城,等回来的时候就是夏天了。”
菲尔关于埃斯的哥哥只知道很少的几件事。
埃斯的哥哥每周都会送来很多东西,埃斯的哥哥是公爵,埃斯和他的哥哥关系很不好。
前两件事都显而易见,第三件事是他推断出来的,因为埃斯的哥哥每周都会在送东西的同时送来信,可是那信没有被打开。所以自然,菲尔从来没有在埃斯口中听到过他哥哥的事。
这一次要出发去中心城,埃斯说的是,“来自亚赫公爵的邀请。”
菲尔没反应过来,“亚赫公爵是您的朋友吗?”
埃斯说不是。
菲尔这才意识到,亚赫公爵就是埃斯的哥哥。
马车的旅途是三天,因为选择了舒适度很高的大车厢,所以速度会慢很多。
菲尔在出发的时候嘱咐了自己的小土堆,“一定要好好长大哦。”
路过的埃斯在旁边帮它回答,“没问题哟。”
菲尔又被抓包了现场。
他为此偷偷不愿意说话了五分钟,埃斯觉得很好笑,把他摁在马车上亲到缺氧。
等菲尔再看周围时,所有的随行仆人都习以为常地背过身去了。
菲尔为此十分钟没有说话。
这次旅行对菲尔来说非常有意思,他没有见过这样的世界,有许多大的商道会有集市,每个集市都卖不同特色的东西。
菲尔虽然每周都会帮忙整理亚赫公爵送来的各种新奇而昂贵的东西,但还是穿着斗篷,用帽子挡住自己的发色去集市里兜转,他喜欢这种热闹的人情味。
他还看见了一块蓝宝石,是埃斯眼睛的颜色,湛蓝地仿佛在流动,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埃斯。
埃斯发现了他眼睛发光,有些好笑地去亲他的头发,“我们把它买下来吧。”
这个动作让菲尔的帽子有些滑落,摊主怪异地看着一个贵族对奴隶这样的态度,又看了一眼他们的服装,偷偷报高了价格。
菲尔意识到这不是在他的蒙利埃,赶紧把帽沿拉低。
他想了想,在上马车前和埃斯说,“在中心城的话,您…最好不要这样对我。“
埃斯反问,”不要哪样?“
”就…不要平时那样?“
埃斯拉下他的帽子,声音里有一些笑意,”都说是平时那样了,怎么改呀,你教教我。“
菲尔有些心虚,”大家都说你这样对待一个沙文人,会被讨论的。“
埃斯就像根本抓不住重点一样,“大家是谁?”
“大家就是大家。”菲尔根本说不出来。
埃斯很有耐心地拉住他,看着他的眼睛说,”不可能有人和你这么说,他们比谁都知道我是什么态度。“
平日里,仆人们都知道埃斯对菲尔有多好,连爱丽丝一个从公爵府来的管家都像对埃斯一样对待菲尔。站在菲尔的角度,他不该说这样的话。
菲尔抬头看着他,”在蒙利埃,您是唯一的贵族,可是去了中心城,您是会被比较的。”
埃斯的声音有些淡,“菲尔,你以前希望我和你说,我们在世界树面前都是平等的,所以我们之间才是现在这样。现在,你因为一个眼神改变想法了吗?”
菲尔有些难过,他知道埃斯是对的,如果埃斯不在意,他不应该做主动说出来的那个人。
菲尔低下头,“不是的。”
菲尔想,可是他在意,那些古怪的眼神不该落在埃斯的身上。
埃斯那么的好。
直到抵达中心城,马车再也没有为了任何集市停下来过。
菲尔一直坐在窗边把玩那颗蓝宝石。
埃斯问他那么多东西,为什么选了这个。
菲尔没有看他,看着窗外说,“因为没有见过大海。”
公爵府非常的豪华,看到外观时,他就理解了卖肉大叔说的,“不知道为什么会住在我们这条街”,那平凡的街巷和如同城堡一般的府邸没有比较性。
在门口的时候便遇到了来迎接的亚赫公爵,公爵看上去比埃斯大好几岁,也能看出来两个人有血缘,菲尔在窗户边偷偷看到他金色的头发上落着夕阳的吻,让人熟悉地产生些爱屋及乌的错觉。但和看上去温和又亲切的埃斯不同,公爵带着生人免近的疏离,眼神也很有气势,落在下马车的菲尔身上,充满了打量。
菲尔直觉到,他被理所当然地讨厌了。
埃斯上前挡住了他,喊了一声公爵,是问好的意思。
“你真的和传闻一样,拿一个奴隶当回事。”公爵的声音不带一点情绪。
埃斯点头,坦荡地承认自己的偏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就不必装作没有眼线的样子了。”
“就算没找一个门当户对的联姻,也该找个普通的人。”
“人”这个字被念得很飘忽。
埃斯的声音里没有温度,“别这么说,亚赫公爵难道不是,最不希望我联姻的那个人吗。”
公爵没有说话看着他。
“起码我找到了我喜欢的人,不知道哥哥你喜欢的人在哪里。”
菲尔隐隐感觉到,这句话有在暗示什么,但他看不到公爵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谈话过于不欢而散,埃斯和菲尔之间突然在同仇敌忾下,缓和了几天来有些僵硬的关系。
埃斯带着菲尔在公爵府里闲逛,走廊和楼道里有很多照片,长相像是埃斯的妈妈。
“您母亲和您一样好看。”菲尔主动找了一个话题,埃斯那袒护的姿态让他为之前说过的话有些愧疚。
“那是我的外婆,”埃斯又指了另外一面墙的油画说,“这才是我母亲。”
这两幅图真的几乎是一个人,菲尔组织的赞美一下卡了壳,“抱歉。”
“开玩笑的。”埃斯笑了起来,“你应该看出来我和他关系不好了。”
“是的。”菲尔不知道该不该顺着话题问下去。
“公爵他…“埃斯像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说得有些笼统,“担心我会抢走他的位置。”
菲尔想了想公爵每周送来的价值连城的东西,有点疑惑,“可是他一直…”
埃斯知道他要说什么,“现在他得到了,他才回想起我们曾经是兄弟。”
埃斯又多解释了一句“他以前是有喜欢的人的,是个很好的人,但她家只是普通的贵族。”他停顿了一下,“只有那一次,我说了我不会抢的,可是他不信。”
他们这次来是为了参加每年春天都会举办的皇家舞会,开在埃德加斯湖边的旧城堡里。埃德加斯湖的正中央就是那颗,从水里长出来的直径接近百米的世界树。
埃斯没有说带他去舞会,而是说希望可以带他去看世界树,菲尔无法拒绝这个邀请。
所以这意味着他要定制一套繁复的礼服。这个过程很冗长,从挑选布料起,埃斯就显得很跃跃欲试,连尺寸都是自己亲自量的,今天终于要拿成衣了,又很主动地说自己拿回来给他试,大概是他和以往不同的开心表现影响了公爵府的仆人,大家都很照顾菲尔。
等埃斯取衣服回来的期间,有仆人亲切地给他端了茶和点心,“以前埃斯先生每次回来都不怎么说话,他很喜欢您。”
菲尔笑了笑,嚼着点心,更对自己在路上说的话感到抱歉,后悔自己没有做主动破冰的那个人。
正在神游天外,他听到旁边的人说,“公爵。”
这时亚赫公爵已经走了进来,他赶紧站起来问好,这一次埃斯不在,他抬起头直视公爵。
看着那和埃斯的眼睛来自同一片海的蓝。
没想到公爵会主动开口,“听说你也要去这次舞会。”
菲尔点头,“是的公爵。”
公爵看着他,眼神里的高高在上全是在诉说你不配的讯息,“你的黑头发到时候会很显眼,让他难堪你很高兴吗?”
菲尔声音淡淡的,“他很高兴我会去,您这么对我说话才是让他难堪。”
公爵抬了抬下巴,对菲尔审视了起来。传来的消息里说,这是个听话又安静的沙文人,平日里对谁都客客气气,现在看来,得到埃斯喜爱的人,果然并不是温顺这么简单。
和埃斯的那次对话,公爵虽然说话带有攻击性,但那都只是针对菲尔,战火蔓延开来,说到埃斯了,公爵宁可拂袖而去也不会选择针锋相对。现在面对菲尔,他有些刻薄的本性被放上了桌面,“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倒是想起他以前捡的那条狗,黑色的野狗,连顶撞我的样子都一样,你知道那条狗后来怎么样了吗?”
他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回味,“他在父亲的生日宴上推翻了香槟车,居然是因为我找人掐死了那只狗。”他故意说的轻描淡写,企图让这个奴隶感到退缩。
他想撕下菲尔被宠爱筑起的平静,看看他懦弱的内核。
但菲尔没有如他所愿,既不是愤怒也不是害怕,话语间竟然有叹息,“您想要和他和好的话,就不该强加那些无法幸福的东西给他。”
阳光像是冷的,他的话仿佛带着安慰。
公爵那些浮于表面的恶毒全都消退了,只冷冷地看着他。
这个奴隶黑色的头发被松松地扎了起来。他在书房的窗边看到,是埃斯细心地把他的长发拢在一起,用手指把头发慢慢打理顺,再用绸带扎了一个笨拙的蝴蝶结。
这个过程因为太过温柔而非常缓慢。
完成的时候,埃斯发现背对着自己的人在发呆,就低头亲吻了一下蝴蝶结。
”居然以为自己可以给他幸福。”
公爵没有想要答复,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