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第二天医闹的事情已经被压了下去,很多新闻和视频一夜之间被删除,之前闹事的家属也没再来医院,有人传言是老院长出手。
钟弗初右手负伤,邵丰文给他请了三天假,但他还是一大早就出了门,把车停好后,他去了医院附近的甜品店,买了一小盒蛋糕,又去旁边的鲜奶店买了一盒牛奶。
“哎哟,钟医生竟然也会吃这么甜的东西,还是要送人啊?”赵贤看了眼钟弗初手里的盒子,颇不正经的笑了笑。
“这是底下那家店的新品吧,钟医生,我拿我的四喜包子和您换不好?”李慧婷也凑上来,她最喜欢这些甜食了。
钟弗初将蛋糕盒放远了些,不冷不淡的说:“你上次的检讨呢?”
李慧婷笑容僵住了,刚要拿着包子溜走,又被钟弗初喊住:“去把这些拿给42号床。”
“哦好的。”李慧婷心说你怎么自己不去送呢,但还是把蛋糕和牛奶拿了起来。
她刚一出办公室门,就迎头撞上周予安。
“不用送了,正主自己过来了。” 李慧婷将蛋糕和牛奶塞在周予安手里,笑着说:“这是钟医生送你的。”
周予安愣着拿过来,看向钟弗初,却见他说:“甜品打折,顺便就买了。”
李慧婷贴向周予安的耳朵,轻声说:“那家店死贵死贵的,从不打折。”
“检讨。”钟弗初在里面冷不丁的说道。
李慧婷缩着脖子走了,周予安嘴角快翘到天边,走到钟弗初身边说:“感觉欠了钟医生好多钱,我以后请你吃饭还回来好不好?”
赵贤站起身要去住院部,笑着说:“我们科室每次聚餐钟医生都不去的,请他吃饭比登天还难。”
钟弗初拿着钢笔在桌上敲了下,看了眼赵贤,赵贤忙收起笑容走了。
周予安没注意到这些,他在钟弗初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打开蛋糕盒,里面是一块做的很精致的抹茶蛋糕,有很淡的清香,闻着一点儿也不油腻。
他拿起叉子叉了一块,一整口吃了进去,眯起眼睛,发出很舒服的轻哼。
钟弗初见他喜欢吃,心里松了口气,早上他踏进那家甜品店就浑身不适,尤其那些店员用很奇怪的目光在他身上扫着。
“钟医生吃不吃?” 周予安又叉起一块,递到钟弗初面前,“挺好吃的。”
钟弗初向后仰了仰,站起身说:“不了,我要去门诊。”
“我也要去!” 周予安忙将那块蛋糕塞进自己嘴里,又开始拼命吃剩下的。
钟弗初见他这般狼吞虎咽,心里微微叹气,坐下来说:“慢点吃。”
周予安三下五除二干完蛋糕,哽了一下,说:“我们去门诊吧。”
钟弗初看了眼他嘴角的奶油,忍了忍,还是抽了张纸递给周予安。
周予安一手拿着牛奶,一手拿着叉子,他舔了舔嘴角,舌尖将一小点奶油卷进嘴里,然后把整张脸埋到钟弗初手心里,将嘴角的奶油全蹭上去了。
“好啦。”
钟弗初目光扫过那张纸巾,紧紧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上午看病的人格外多,周予安在等待区抢到了第一排最后一个座位,正好能看到门里的钟弗初。
他一直看着,也不觉得无聊,只是越看越觉得医生真不容易,每天面对各式各样的病人,还随时有被骂被打的可能。钟弗初本就是个话少的人,对病人却要不断的说话,有些耳朵听不太清的老人,他也不厌其烦的重复着。
他本来担心钟弗初右手用不了,却发现他可以用左手写字,倒也挺顺畅的样子。
周予安旁边坐着一对来看病的父子,儿子三十来岁,探头看了眼正在坐诊的钟弗初,狐疑道:“这医生也太年轻了吧,肯定没啥经验,谁知道能不能看得好病。爸,要不咱重新挂个主任的号?”
周予安一听就一个激灵,扭头哼道:“年轻怎么了?就不允许人家智商高啊?我的病可就是钟医生治好的,丁点儿问题都没有。”
那男人没想到这还有个医生脑残粉儿:“嚯,你都治好了,那还来看病干嘛?”
“谁说我看病了?我等我未来对象呢!”
这时护士喊下一位,那人瞪了眼周予安,扶着他老爸走过去了。
过了会旁边又坐了一对母女,五十多岁的母亲探头看了眼钟弗初,对女儿撺掇道:“那医生小伙子挺不错,你等会主动点儿,要个电话号或微信啥的。”
“妈,您能不看到个男的就瞎激动么,医院漂亮女护士排成队,能看得上我么。” 女儿低声嗔怪道。
“他结婚了,你们说的那个医生。” 坐在一旁的周予安翘着二郎腿,抱着胳膊说道。
那对母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没理他。
周予安心想钟弗初真是个祸害啊,就算以后追到手了,也要时时刻刻在战斗状态。
过了会出来一个护士,对周予安说:“钟医生让我跟你说,这里空调开得低,还是回病房去比较好。”
周予安双眼一亮,探身看向门里坐着的钟弗初,钟弗初也正向他看来。
他冲着钟弗初招了招手,钟弗初却转开视线,看病人去了。
没多久,他收到一条短信,来自钟弗初的,只有两个字:回去。
周予安看了眼依旧在和病人说话的钟弗初,在短信里回复道:偏不。
之后钟弗初就没回短信了,也没有再朝外面看。
周予安靠在椅背上,把钟弗初的短信截图,还在相册里点了颗心收藏。
他玩了会游戏,实在困得撑不住,闭上眼睛睡着了。
“我呀,有个侄女儿,条件挺不错的,今年二十七岁,在实验小学当老师呢……我听说您结婚了?那家里还有没有兄弟?”大妈看了眼一旁红着脸的女儿,问坐在对面的医生。
“钟医生还没结婚呢,您听谁说的?”护士进来正好听到,她见惯了这副场面,忍不住笑了。
大妈激动的指了指门外:“外面一个小伙子说的啊,亏我还信了呢,竟是骗人的!钟医生,我那侄女儿人才长相都不错……”
钟弗初看向门外长椅上睡着的周予安,手指敲了敲桌面,打断道:“您先去做个CT。”
“哦……好的,那我等会儿回来再和您细说。” 大妈被女儿赤着一张脸扶着出去了。
“我去喊下一个病人进来。” 小护士忙要出去,被钟弗初叫住:“等等,我出去一下。”
钟弗初在柜子里拿出一件白大褂,走到周予安身前,他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正歪着头笑,钟弗初弯腰将衣服盖在他身上,正要收手就被周予安抓住了胳膊。
……
钟弗初轻轻挣了挣,周予安抓着没放手,手劲儿还不小,他不禁怀疑周予安是不是在装睡。
“周予安。” 钟弗初声音放的很低,他还要回去门诊,没时间陪他在这儿胡闹。
但周予安没理他,手里还紧紧抓着,钟弗初只好在旁人奇怪的目光中一根一根手指的慢慢掰开,然后再次把衣服盖好。
周予安梦到汉南医院的院长给他颁发了一张VIP住院卡,承诺他可以住在医院里一辈子,每天都能看到钟弗初。
钟弗初已经结束了门诊,走到周予安旁边一看,这人正仰着头呵呵傻笑,他喊了几遍也没叫醒,干脆在旁边坐下来,转头看着周予安,出了会神。
周予安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白大褂,旁边站着的钟弗初正在接电话,一边说话一边低头看了他一眼。
“我等会就来食堂,你先吃吧。”
钟弗初挂了电话,看着依旧不在状态的周予安,问道:“可以走了吗?”
周予安懵懂的点了点头,拿起身上的白大褂,愣了愣,站起来问道:“这是你的吗?”
钟弗初说道:“以前的,没怎么穿过了。”
周予安困意一扫而空,兴奋问道:“那我可以穿吗?”
钟弗初不知道这人脑袋里天天都在想着什么,但看着他一脸期待的神色,终究点头答应了。
周予安立即套上白色制服,衣服对他而言有些大,袖子长了一大截,手都缩在袖子里,加上他看起来显小,像个还没毕业的实习医生。
他原地转了一圈,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学医了,不得不说制服会让人更有魅力,他就格外喜欢看穿白大褂的钟弗初。
钟弗初见他像个穿新衣服瞎显摆的小学生似的,朝四周看了看,低声催促道:“走吧。”
周予安便跟在他身后向食堂走去,他在路上扯了扯钟弗初的袖子,煞有其事的说道:
“钟医生,我今儿去查房了,42号床的病人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钟弗初插着口袋缓步走在前面,漫不经心的问道:“他说什么?”
周予安抬头看向钟弗初,轻咳一声,严肃道:“42号床说他很喜欢钟医生,以后可能要经常来打扰您的工作,希望您不要介意。”
钟弗初停下脚步,却没有转头看他,顿了一会才说道:“你对他说,我不介意。” 嘴角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然后又向前走去,周予安看着他的背影,笑的弯了眼睛。
“我一定会转达给他!”
叶阑在食堂一眼就看到钟弗初,紧接着就看到他旁边也穿着白大褂的人,正仰着头对钟弗初说话。
钟弗初看到了叶阑,带着周予安走了过去。
“你好,我是周予安,是钟医生的病人,你就是叶阑医生吧?” 周予安自来熟的笑着打招呼,他刚在路上已经听钟弗初介绍过,对这位传说中的“青梅竹马”也很是好奇。
叶阑看了眼他身上不合身的制服,才道:“我是叶阑,是弗初的朋友。”
周予安心里泛酸,一个病人,一个朋友,差别也太大了,他转头对钟弗初道:“钟医生,我也能直接叫你名字吗?”
钟弗初神色漠然,语气却随意:“随便你。”
“弗初!弗初!弗初!” 周予安冲着钟弗初叫了几声,还觉得挺过瘾的,却突然被钟弗初揽住肩膀往怀里带了带。
后面有一个老人拿着餐盘颤颤巍巍的走着,汤碗里洒出不少汤汁,差点儿溅到周予安身上,老人说了声抱歉。
周予安说了声没事,帮老人把餐盘拿了过来,一直送到老人在桌旁坐下。
叶阑看了眼周予安,对钟弗初道:“你觉不觉得他有点儿像钟源。”
两个酒窝、神态、举止,和那个总是眉眼弯弯、叽叽喳喳的钟源,像极了。
钟弗初却蹙起眉,道:“完全不像。”
叶阑还想说什么,周予安却过来了,眼里闪着明亮的光,指着一个窗口对钟弗初兴奋道:“我看见麻辣小龙虾了!我要吃这个。”
他这几天让钟弗初喂的尽是青菜米粥之类,嘴里早就淡的没味儿了。
“不行,现在还不能吃。” 钟弗初拿出餐卡,向另一个膳食窗口走去。
“别啊,弗初哥哥,我就吃一点点儿。”
周予安央求无果,便跟在钟弗初身后搞突击,猛地伸出手去夺他手里的餐卡,钟弗初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拿高了些没让他得逞,周予安踮着脚也没够到,最后只好苦着脸说:“那我不吃了。”
钟弗初这才将餐卡递给周予安,见他没精打采的像只被抢了骨头的小狗,抬起左手很自然的在脑袋瓜上揉了揉。
叶阑看着他们,没有跟过去,去了别的窗口。
三人在食堂坐下来,叶阑对钟弗初说:“弗初,你昨天给爷爷打电话了吗?他要是看到新闻肯定会担心你。”
“我给他打了,跟他简单说了下情况。”
“爷爷之前就经常叮嘱我们在医院小心点,但现在有些事情不是小心就可以防范的。”
周予安听着他们的对话,感觉自己成了局外人,难道这两人和葫芦娃一样,有一个共同的爷爷?还是说两人关系好到爷爷都不分彼此了?
但爷爷和爸爸一样,怎么能随便乱叫呢!
他悄悄看向叶阑,这人长的秀致俊雅,只比他差一点点,和钟弗初说话时,眉眼间一派温柔,而钟弗初态度一点儿也不冷淡,比起一开始对他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
钟弗初本要继续和叶阑说,却看到周予安望着叶阑痴痴发呆,他蹙起眉冷声道:“好好吃饭。”
又这么凶,也没见你没好好吃饭啊。
周予安垂着头用筷子扒了扒盘子里一片惨绿的青菜叶子,嘴里苦,心里也苦。
谁还没有个青梅竹马了。
周予安悄悄给徐行发短信:你的竹马很不快乐。
徐青梅很给面子,立即打了过来,问道:
“洛洛,谁欺负你了?”
“行哥哥,妈妈不是让你不要太担心我么,我一个人在医院挺好的。”
那边诡异的静了三秒,“周予安,你要是被绑架了,就说暗号。”
“奶奶让我们下个月回她那里去玩,你记得给奶奶打一个电话,她可想你了。”
徐行骂了句操,很快挂断了电话,周予安看向钟弗初,却见钟弗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低下头气的折磨盘里的茄子。
倒是叶阑依旧温温柔柔的问道:“你明天就出院了?”
“是啊是啊,因为后天周六,我和钟医生约好了去一个音乐会。”周予安说着毫无因果关系的话,又扭头问钟弗初:
“钟医生,后天晚上你几点下班?我们约在梨园路的奥德商场见吧,我定的餐厅在那儿。”
“五点就可以走。” 钟弗初这几天本就可以不上班。
“那我们六点在那儿见吧!”
叶阑停下筷子,问道:“你们后天去哪儿?” 他刚要和钟弗初说音乐会的事。
周予安觉得扳回了一局,开心道:“一个古琴音乐会,在枕琴台那儿。”
叶阑刷的变了脸色,他埋下头吃饭,并未被两人发现。
徐行刚被周予安一通电话搞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久又收到叶阑的微信。
「临时有事去不了,所以不用帮忙买票了,谢谢你。」
徐行又操了一声,追问道:
「是因为加班?」
「是的,抱歉。」
「你跟我抱歉什么,没事儿,我还是把票给你吧,万一你明天有空再去也不迟。」
对方没有再说话,徐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其实多拿了一张后排的,想明晚跟过去看看。
“就当监督周予安了,免得他浪出海啸淹了剧院。” 他自言自语。
第二天周五周予安出院,他脱下病号服,穿上了自己原先那套衣服,终于觉得自己又帅回去了,赶紧踱到胸外科办公室。
“哟,又来找钟医生啊。” 护士早就眼熟了他。
“是啊,钟医生不在吗?”
“去做手术了,你在这儿坐着等吧。”护士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又忙自己的去了。
周予安道了谢,在椅子上坐下来,开始玩手机游戏。
没多久一阵高跟鞋叩地的声音由远及近,陈慕霏也进来了,手里提着一盒车厘子,先前那护士热情的迎了上去,寒暄几句,还亲自倒了杯水。
“陈小姐,您再等等,钟医生很快就回来了。”护士殷勤的笑着。
周予安看了眼精心打扮过的女人,手指在手机屏上一通乱按,game over,他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发。
陈慕霏在周予安旁边坐下,礼貌性的笑了笑,说道:“你也来找钟医生?”
周予安坐直了身体,笑的很乖巧:“是啊,我要出院了,钟医生让我过来。”
“恭喜出院。” 陈慕霏笑道,拢了拢头发,又问:“你是弗初的朋友吧?感觉你们关系挺好的。”
周予安听见“弗初”两个字就有些恼,面上却依旧笑着:“其实他是我的未来妹夫。”
陈慕霏脸色有些微变化,问道:“你妹妹和钟医生?”
“是啊,我妹妹,普林斯顿大学毕业,长得好看,歌喉动人,弹得一手好钢琴,明晚还要和钟医生约会呢。”
陈慕霏笑容有些僵硬,恭维道:“你妹妹条件真不错。”
她坐了一小会,站起身对那护士说:“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水果放在这儿了,如果钟医生回来的话,能不能帮我和他说一声?”
护士忙答应了,陈慕霏向周予安道了别后匆匆离开。
周予安心情爽利的玩了会游戏,那护士忍不住八卦道:“你妹妹真的是钟医生女朋友啊?”
“还没成呢,不过快了。” 周予安信誓旦旦。
他正说着,就看到钟弗初走了进来,问他:“什么快了?”
“……没什么,就…我快出院了啊。” 周予安腾地站起来,紧紧捏着手指,还好那护士没有多嘴说什么。
钟弗初看了眼周予安身上的衣服,才意识到他是真的要出院了,他压下心里莫名的情绪,缓步走到桌前坐下,说道:“下周四过来拆线。”
周予安将椅子搬到钟弗初旁边,坐下后两手撑着脸颊,乖乖点头。
“出院后,禁烟禁酒,注意睡眠,不能剧烈运动,不然容易复发,记住了吗?” 钟弗初翻看手里的病历,一边对周予安叮嘱道。
“复发也没事儿,这样我和钟医生又可以相会手术台了。” 周予安趴在桌上,扭头望着钟弗初开玩笑。
不料钟弗初转头盯着他,脸色瞬间冷下来,声音也裹着寒气:“不许说这种话。”
周予安怂了,脑袋缩了缩,抠着桌子小声道:“我就是想到医院来看看你嘛。”
钟弗初捏紧手里的钢笔,顿了好一会,才低声说:“明晚不是要见吗?”
周予安猛地睁大眼睛,说起这事儿他就高兴,明儿是周六,晚上他要和钟弗初一起去看音乐会!他心情如坐了云霄飞车唰的一声冲到了顶端。
但音乐会之后呢?他们两个又没有交集,倒是叶阑和陈慕霏,一个青梅一个前女友,天天围着钟弗初转,云霄飞车轰隆一声脱轨掉到了地上。
钟弗初翻看着病历,余光里看到周予安像一个轮胎打了气又漏了气,快的跟川剧变脸似的,心里有些好笑。
周予安看了眼地上那盒车厘子,心里更不舒坦了,他不舒坦,那就要说出来,于是将手放在钟弗初面前的病历上,清了清嗓子说:
“钟医生,我有一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钟弗初看了眼周予安的手,拎到一旁继续看病历,说:“讲。”
“现在不流行青梅竹马和破镜重圆了!”
钟弗初莫名其妙,问道:“所以?”
周予安低头抠着桌子,耳朵红红的,“所以你要跟上潮流啊,现在流行再续前缘,天作之合,比如某某某和某某某的……”
他说完很不好意思的将脑袋埋在臂弯里,等了半天却没回应,悄咪咪抬眼一看,人钟弗初根本没理他,好整以暇的拿着钢笔写东西,嘴角还要笑不笑的,真是让人生气!
徐行在去接周予安之前,先去了趟骨科,亲自把两张票给了叶阑,叶阑想拒绝,徐行直接将票拍在桌子上,说:
“叶医生,我可没有情趣高雅的朋友,票放我这儿也是浪费,还不如给你让你自己做个选择。”
叶阑笑的有些苦涩:“但我去不了,同样是浪费。”
徐行一挑眉:“哪儿能呢,能送给宋医生那就不是浪费,即使它变成了两张废纸,那也是有价值的废纸。”
叶阑怔了怔,他实在不善拒绝,只好留下一张票,将另一张还给了徐行。
徐行拿过票,问道:“你原先是打算和女朋友去看的么?”
叶阑摇头:“是一个朋友,不过他明晚已经有约了。”
徐行猜测这才是叶阑决定不去了的真正理由,而不是什么加班,他说道:“你这朋友太不靠谱了,怎么能放你鸽子呢?”
叶阑微垂着头,过了会才说:“不怪他,是我没有先和他说好。”
徐行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反正票他是送出去了,他向叶阑道了别,去胸外科接周予安。
周予安跟他说在胸外科办公室,他一进去,就看到那小子像条小狗儿黏在钟弗初办公桌旁,软趴趴没骨头似的,而钟弗初神色很“冷淡”。
真是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一大块热脸贴冷屁股啊,徐行几个大步走过去捏住周予安的后颈肉,哼道:“是不是不想回去了啊?”周予安昂着头嗷嗷直叫。
徐行又向一旁的钟弗初不太客气的打了个招呼:“钟医生,犬子这几天麻烦您了。” 却发现钟弗初正盯着他的手,目光阴沉沉的。
徐行不知为何立即放开了手,周予安回过身张牙舞爪的掐他脖子,“谁是你儿子!我没有你这样的爸爸!”
两人从小就经常一块扭打,都是一些毛毛雨。
“周予安。” 钟弗初突然道,声音不轻不重。
周予安像被按了关机键,立马乖乖巧巧的坐到椅子上望着钟弗初,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睫毛扑棱扑棱的,“嗯?”
钟弗初将一张A4纸递给他:“这是出院后的注意事项,你收好。”
周予安郑重的像接圣旨一样双手拿过来,发现纸上是钟弗初亲笔写的,一二三四列的清清楚楚,字和他的人一样,好看的没边儿了。
原来刚才钟弗初一直在写这个啊。
他傻笑着说:“我一定会遵守的!”
徐行腻的不行,推了推周予安:“快走了。”
“钟医生,这些天辛苦你了!” 周予安站起来,钟弗初正看着他,他一时紧张,突然鞠了个躬。
钟弗初也站了起来,似是没想到周予安居然会鞠躬,一时哑口无言。
周予安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说了声“明天见”,忙拉着徐行跑了。
“纸都要被你看穿了,至于么?”徐行开着车,看一旁的周予安捧着那张纸目不转睛的,十分嫌弃。
“我要拿回去裱起来,每日三省吾身。” 周予安吹了吹,折都没舍得折。
“对了,你明晚有安排吗?” 周予安问徐行。
“……有,我约了几个哥们出去喝酒。”
“哈哈太惨了,没对象就是这样,只能借酒消愁。”周予安嘚瑟。
徐行哼笑一声:“说的好像你有似的,人钟医生明显对你没意思。”
“我这么有意思,他怎么可能对我没意思。” 周予安不服。
第二天一大早周予安先是去理发店好好打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回到住处翻了好久的衣柜,翻到徐行眉头直跳。
“要不要行哥哥把车借你?” 徐行手里抛着保时捷的车钥匙。
周予安头摇的飞快,“不要,这样钟医生就不会送我回家了。” 他一张算盘打的叮当响。
“那你不如干脆赖在姓钟的家里,我这儿可装不下你泛滥的春心了。”
“诶,你这个主意不错。”周予安比了个大拇指。
下午周予安出了门,穿的跟个高中生似的坐在公交车上,他脸长的嫩,旁边的大妈还问他成绩怎么样,想考什么大学。
周予安胡诌道:“想考文华大学医学系。”
“文华大学好啊,大家不都说’爱在文大’么,春天一到满校园的梨花,就是和尚也得想恋爱了。” 大妈说个不停,周予安且听且应着,心里却想着钟弗初在大学时谈的那个女朋友。
唉,自己当初怎么就跑到美国去读书了呢?
他下了车直奔约好的地点,发现天空有些阴,估计是要下雨,忙去附近便利店买了一把雨伞。
到了五点,钟弗初脱下制服,拿起车钥匙准备出去,赵贤问道:“钟医生今天走这么早?”
“晚上有事。”
赵贤嘿嘿笑了两声:“不会是要去约会吧。” 现在院里都传遍了钟弗初和他的前女友。
李慧婷抬头看向他们,眼里燃着八卦之火。
钟弗初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否认道:“不是,一个音乐会而已。”
“这还不是约会?”赵贤歪着嘴笑了笑,接着道,“那我们等你的好消息了。”
汉南医院的钟弗初要真有了女朋友,那可是个大新闻。
钟弗初没搭理他,转身出了办公室,朝医院外走去。
文华市一到这个点就堵,他开着车堵在路上,车流停滞不前,他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半,怕是要迟到。
周予安会不会生气?他漫不经心的想着,或许会,但一定很快就会高兴起来。
这时手机响起来,是宋涤新的电话。
“钟先生,今晚有时间做咨询吗?” 宋涤新对业务倒是抓得紧,比叶阑还急。
“不好意思,今晚有约了。”
宋涤新顿了顿,不怀好意的笑了声,问道:“哦?是约会吗?那我为你感到高兴。”
钟弗初有些奇怪为何这些人都觉得他要去约会,蹙起眉头道:“不算约会。”
宋涤新以为他在不好意思,放低了声音问道:“你平常都不出去,能出去肯定不简单,今晚是和你的‘美好故事’吗?”
钟弗初左手食指轻敲着方向盘,过了会才说:“可能是。”
宋涤新察觉到他话里的模棱两可,问道:“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和她在一起时会感到格外的放松吗?”
“会。”
“你会反感她的肢体接触吗?”
“不会。”
“你会想主动接触她吗?我的意思是,比如牵手、拥抱,甚至亲吻。”
钟弗初这次没有干脆的回答,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的摩挲着,看着前面的车发愣。
宋涤新继续道:“触摸可以传递情感,既然她是你的‘美好故事’,你要学会去信任她,主动接近她,甚至可以试一试更多的肢体触碰,当然是在她不反感的情况下。”
他本来是要给钟弗初做肢体接触练习的,但他觉得钟弗初肯定不会配。
钟弗初停顿了一会,才说:“好。”
这时停滞的车流再次缓缓启动,钟弗初和宋涤新告别挂断了电话,将车向前开去。
商场的停车场还有空位,他锁好了车,走向约定好的商场门口。
深铅色的云低低笼在城市上空,似在酝酿一场暴雨,周末的夜晚却依旧人流熙攘,他站在灯柱下,于川流不息中找寻周予安的身影。
这种等待于他而言并不常见,明明孤身一人立在进进出出的人烟里,却好像并不孤寂。
他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滑到“42号床周予安”,手指顿了一会,将备注改成了“周予安”,在刚要按下通话键的时候,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洛洛,我已经到文华市了,你在哪儿?”
他下意识的看过去,却彻底僵在原地,指甲狠狠刻进掌心。
黄昏隐去,夜色侵袭,二十年的光阴在咫尺之间乍起翻涌,周遭人烟未断,霓虹将明未明,记忆里模糊的面容陡然清晰,与眼前的脸分毫未差的重叠在一起。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身紫色套装,精细保养的面容让她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但昂贵的珍珠项链却依旧遮不住颈项上的岁月痕迹。
她蹬着一双细跟高跟鞋,站在对面的灯柱下,手里提着购物袋,正拿着手机打电话。
“我刚从商场出来,给你买了些东西,都是你从小就喜欢的。”
“晚上和同事聚餐啊,那就先好好玩吧,千万不要喝太多酒,太晚就让别人送你回去,我明天再过来看你,乖啊。”
女人挂断了电话,嘴角带着说得上是慈爱的笑意,她刚要离开,余光里却发现一旁有个高大的男人正死死盯着她,她看过去,却被他眼中冷冽的恨意慑住,她不禁后退了两步,高跟鞋重重叩地,发出尖锐的声响。
那目光如有实质,似与她有着深仇大恨,正在将她一寸寸凌迟。
她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和恐惧,但被冒犯的恼怒压下了这些情绪。
“神经病!”女人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尖声骂了句后提着购物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