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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

  • 作者:忧郁的左都御史分类:古代主角:王覃 张瑞师来源:废文时间:2021-10-05 15:35
  • 《天下太平》是一本纯爱小说,作者是忧郁的左都御史,张瑞师王覃是小说中的主角,天下太平主要讲述了:张瑞师他是真的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因为他回到这朝堂之上,只是那个人的目的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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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正兴谷原名正心谷,居于龙脉,地处江宁以北,是太祖龙兴之地。太祖少时于江宁务农,根本没个正经名字。及至二十三岁识得当朝阁老张瑞师,引为知己。张瑞师为太祖取字安宇,改名平宁,不避前周皇帝谢宁诲;太祖继而于江宁起兵,由正心谷北上,五年后终成霸业,新朝设国号为永,年号嘉正。此后,正心谷便改名为正兴谷,以表嘉正从此而兴之意。”

“先生知道的好多啊!”狗子朝着面前的书生摇起了尾巴。

“一个个的,”王覃拍拍狗子的脑袋,“所以别再说什么正兴谷闹鬼的事儿……这可是太祖皇帝起兵的地方,背后指不定有什么猫腻。”

“可是,外面都在传啊……”狗子一张脸皱了起来,他头发让劈柴的虎娘给削了,此时只够在脑袋后面扎个小辫子,那辫子只好可怜地晃荡。

“传了你就信?傻小子。”王覃拍拍衣裳站起来,伸手推开了窗子。他身量挺拔,肩宽背直,即使穿着灰扑扑的布衣也不显得落魄。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间或长着几棵稀疏的松树,只在远方有个小小的山包;那山包正中央裂开一道长谷,从中吹出叹息一样的风声。

“前边儿就是正兴谷了。”

景泰六年,西南叛乱,国库空虚;江南水患四起,米价水涨船高。江宁一带突起流言,称江北正兴谷有妖道活动,扰乱人心。

时任刑部清吏司主事王覃上疏,称年底清查狱案,江北正兴谷有一冤案情形不明;而更可疑的是,这一案子由前两江总督柳温仁汇报,当时的内阁首辅、刑部尚书张瑞师亲自结案,可下属刑部官员却无一人经手。现今张瑞师主动请调两江总督兼江苏巡抚,驻于江宁,若不及时勘察,恐怕证据难以留存。

景泰帝未见喜怒,只称王覃诽谤上司,将其贬为华亭知县。既然要查,就给朕滚去查个痛快吧。

【皇上这是给你一个由头……你想,张瑞师两朝重臣,满朝皆是张党。皇上好像很忌惮他,这才把他踢到江苏去,换了自己老师苏林钰来当首辅——他肯定是想搞张瑞师,但又不能明着搞,就给你个由头让你来办差。你要能把这案子办好了,那肯定大功一件,皇上马上就把你调回去了。得了,我在江宁等你,先过来歇歇脚,案子之后再说。】

王覃把信合上,叹了口气。

阮浦亭说的事他哪里不清楚呢?只是张瑞师此人着实难以看透。至今回忆起来,也只能想起张阁老站在文官队首,看上去瘦削挺拔,却总是不发一言;他仿佛深谙言多必失的道理,只眼睁睁看着忠谏的文官被拖下去打板子,对贪官墨吏的生死也不置一词。从前先帝在位的时候,他似乎就——他努力回忆起嘉正八年,十八岁的自己考中了二甲第一名,殿试时张瑞师就背对他站在前方——他似乎谦卑地低着头,被官帽的阴影深深压在底下。后来过了两年,新皇登基,改元景泰,王覃也被提到了能跟着上朝的位子。可站的太远,走的又早,日复一日地三更起床、五更上朝;张瑞师是内阁首辅,刑部尚书只是个拿饷银的挂职,点卯时都不会到刑部,是以他从没有看清过张瑞师的脸。八年同朝下来,这个六品京官只道听途说: “哑巴相国”张瑞师是内阁里最沉默的人。

“狗子,你找人帮我把这个给阮老板寄过去,就说我查查案子再来,叫他别等我,”他把新写的信纸塞到狗子手里,“我去前面散散步。”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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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往南就是龙兴镇,正好坐落在正兴谷前。正兴山如同两座高墙,黑压压向下,把小小的镇子困在它伟大的名誉里。

龙兴之地……王覃默然站在月下。

刑部案卷记载,景泰五年六月,龙兴镇地主刘员外死于山中,尸身落入龙兴溪上游而无人发觉。时值夏日,尸身很快在龙兴溪内腐败,继而污染了龙兴镇的用水,是以镇内多人高烧生病,呕吐不止。刚搬家来到此地的外地书生郑富成被怀疑在镇内水源里投毒,被追赶至正兴谷内,却再也没有出来。

且不说刘员外怎样死去,这正兴谷的路程并不长,只需两个时辰就能走到对面,郑富成又怎么会消失其中?时任两江总督柳温仁报告了当时江苏流行的一首歌谣:

“正兴谷,正心谷,有负于人莫进谷;

负心叛徒从此过,阎王敢叫你回头。

正兴谷,正心谷,仇敌冤鬼来见汝;

天下谁无悔恨事,敢从此道昂头走!”

柳温仁在报告里解释说,恐怕刘员外是在山中遭郑富成杀害,郑富成则受人接应,畏罪潜逃而走。江宁一带向来有白莲教活动,此番说不定是郑富成与之串通的表演,刻意以妖言惑众煽动民变,诋毁我大永太祖龙兴之圣地,妄图动摇我国之根基!

未经查证就言之凿凿……一个地主员外怎么会不带下人就往山里走?而若郑富成真是邪教内应,也是杀了刘员外的凶手,江苏官府为何不着人缉拿?此事由总督直接发到张瑞师那里,竟然就被他秘密结案,这必然是在掩盖些什么!

他在心底暗暗下了决心,定要和这个哑巴相国争个高下看看;抬头却看见正兴谷前已然站了一个人。

那天月光很好,他能看清那个人穿着挺富贵的丝绸衣服,却是一身披麻戴孝似的惨白色;身量不高,顶多只能到他眉心处。正兴谷中的罡风鼓起他衣袍下摆,在如此旷古不变的月光下,倒显得像个瘦小的影子。

“这位兄台——”

“这位兄台,”那人接了他的话,转过身来。看上去是四十多岁的年级,面上却少见皱纹,笑起来甚至还有隐隐的酒窝,“你敢进正兴谷去吗?”

“有什么不敢的。”他笑,“我王覃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这辈子还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所谓不做亏心事,自然也就不怕鬼敲门啊。”

“王兄刚直。”中年人微微摇头,“在下却是怎么都不敢进去哪。”

“这么说,你肯定背叛了家里的糟糠妻?”

“哪里,只是听说去年真的有人死在里面。”这次他真的笑了,右边脸颊露出一个酒窝来,“王兄您呀,站时习惯把两手背到背后,肩背挺直,讲话慢条斯理;身后跟着文狗子和武虎娘,眉心一颗淡痣,皱眉时就明显起来——你就是‘痣青天’王覃吧?”

“得了,别拿那名字叫我行吗?”王覃仿佛被踩到了尾巴,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成,这下我懂了,你是那个哑巴相国张瑞师派来的?”

中年人对他轻轻拱手。

“王兄叫我文衡就好。我是张部堂手下的师爷,部堂大人派我来为您指点迷津。”

王覃抬头对他怒目而视。

他们站在正兴谷的前方,永不停息的冰风从谷中乘着月光涌来,刮过紧绷的脸颊,掀起肩上的发丝。

白日里的龙兴镇看起来看起来分外热闹。家家户户都做起了早饭,看见他们来甚至还热情地跟他们挥手。此时朝阳出升,照在居民家户袅袅升起的炊烟之上,仿佛一幅国泰民安的画卷。

王覃行在前方,不禁感叹:“当真是龙兴之地啊……”

“民风淳朴,海晏河清啊大人!”狗子跟在后边,及时补上一记马屁。虎娘伸手敲了他一个暴栗,揪着他的耳朵压低声音警告:“微服出门在外查案——大人说了多少次,要叫公子!”

文衡不置可否——他的脚步声很轻,恍若幽灵一样尾随在王覃身后。

一番走街串巷,对门的王翠花说,刘员外确实就居住在镇中心暗红色高墙的那座宅子里。到要进去搜查的时候,文衡却袖手站在门口不动了。

劳烦王大人走一趟,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一个看看这里有几个人住,第二看看有没有什么凶器或者尸骨……老夫年事已高,就拜托您了。

装模作样……他在心里骂这个绍兴师爷一把的懒骨头,进去房里一间间翻查起来。

房里的东西都铺满了灰尘,明显是许久没有人在此居住了。从东厢房、西厢房、主卧和柴房来看,此处至少住了四个人——谜题的其中一大破绽:刘员外死在山中,刘家的下人哪里去了?官府根本没派人来查这个案子就草草给出了报告——他们逃跑了吗,或者这个案子,可不只是刘员外一人身亡而已?

“王大人,请到院子里来。”

听到文衡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他心下冷哼一声,正想挫一挫这狗头师爷的威风,于是帅气地从窗子翻出去;结果落地时差点摔倒,还靠虎娘扶了一把。刚刚站稳,就发现他差点跟面前的人头骨来了个亲密接触——院子里散落着一具人骨,空空的眼眶散漫地盯着他。

“这——这定然死去一年有余了。”

“部堂大人在上,”文衡瞟他一眼,“王兄总算是没给刑部丢脸。”

“咳咳——”他尴尬地笑笑,“你看这衣服上还绣着一个刘字,这个人恐怕就是刘家的下人。”

“王兄,下官还有一事相告。”文衡的目光沉甸甸的,“我在西厢房的窗下发现了这个。”

王覃接到手中展开,却发现那是一柄折扇——右侧是郑富成的署名。

郑富成或许就住在此处的西厢房,他与刘员外有直接的联系,而并非被无辜卷入的书生——这倒显得柳温仁的邪教勾结说更可信了。他无奈摇摇头。

物证再无可查,只好向人证寻求帮助。热情好客的王翠花给他们人人都泡了茶,狗子渴的要死,到嘴边的茶却被文衡不动声色拦下。自家大人也给他使了眼色,他只好委屈巴巴忍了下来。

“打扰您老人家。”没想是文衡先开了口,“听说贵地是太祖发迹之地,太祖当年曾在此与诸位共饮酒宴——我们是生意人,在江南做棉布生意实在不顺,想找个宝地改改风水。所以想找您打听打听对面刘员外那间屋子。”

“我们知道去年出了命案。”王覃接过话头,“所以想看看到底是不是个凶案,那宅子还能不能买?我看里面起码住了四个人,怎么全不在了,全死了吗?那可是个大凶宅……”

“原本是住了四个人的。”王翠花说;“刘员外,他们家长工刘大,刘大的妹子刘绢儿,和他们家新请的代笔先生,就那个姓郑的书生啊。结果先是那个刘大不知怎么的失踪了,刘绢儿有天晚上跟着刘员外出门去,两个人都没再回来。后来村里又出了投毒的事,我们就把姓郑的赶走了,可大家还是不见好。直到大家都上吐下泻好几天了,乡长才带人来看,一看才发现刘员外死在山里,刘绢儿疯了,现在也天天躲在山里不知道在干嘛呢!

“你们要买房子啊,我劝你们,可千万别买这宅子。轻则失踪,重则亡命啊!”

“哦?”文衡挑起眉毛,“今早进镇子的时候我看大家都挺欢迎我们留下来的啊?”

“那别的房子都好啊!您尽可以挑,”王翠花连忙摆手,“只是这宅子凶啊,你不看死了多少人?老爷您不爱惜自己,我还替你们着急呢……”

“谢谢您老人家了。”王覃感到有些奇怪,皱眉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过头,却发现文衡正在看着他。

这中年人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来——眼角轻轻弯起皱纹。

所以要进山去吧?

王覃知道,这任务肯定又要他们王家三将出马了。那个文衡怎么看都是不会进谷的样子——你们去找找吧,我去找王翠花再喝杯茶。

这师爷真的是来帮他忙的吗?他咽下一口恶气,带着狗子和虎娘走进了山谷的浓雾里。

还没走多远,虎娘就轻轻叫了一声:“公子,路边有东西。”

虎娘眼睛好,那尸体已经被人用草叶遮盖起来,可虎娘还是能一眼看见那里与普通灌木不同。他上前去查看,发现那是一具早已腐烂的人骨,身上穿着漂亮的锦缎衣服,姿势扭曲,似乎死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公子,他衣服里有个长命锁——是郑富成。”

“这——这么说,进山的乡长或许早知道郑富成死了……又或许是有人故意把他藏起来,对外报称失踪,这是为什么?”

话音刚落,他们背后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蓬头垢面的疯子从树林里跳出来,直直咬伤狗子的肩膀。狗子嗷嗷大叫,在场的人一瞬间都愣住了——只见那人像是饿的狠了一样,从狗子的肩膀上咬下一块肉来,直接吞了下去。

“虎娘——”

王覃话音未落,虎娘已经飞身而上,一记飞踢将那疯子踢到树上。那灰扑扑的东西遭受重击,落在地上不动了;只是它受力飞走时还死死咬着狗子的肩膀,又从上面带下一条肉来。

狗子痛得满头大汗,一头栽倒在虎娘怀里:“大人……这是工伤……”

王覃擦擦脑袋上的汗,用手咣咣拍打虎娘的肩膀:“虎娘!本官真是离不了你啊!”

等他们带着这疯子——大约是刘绢儿——从谷里出来,却看到文衡已然站在门口等了。

他面色沉重,显不出一丝轻松来;一双眼睛黑沉沉的,似乎蕴藏着无穷的怒火。王覃朝他一步步走近,突然感觉背后的冷汗早已湿透了重衣。

“王覃,”中年人缓缓开口,“你跟我到刘员外的地下室走一趟。”

“怎么,那么王翠花真的有问题——”

“我相信你也看到了,他们表面上好客热情,实际却把外地搬来的郑富成往死里逼。我去问她,你们明明知道正兴谷的传说,为什么还把郑富成赶到谷里去?王翠花反驳我那本来就是个传说,何况刘员外说不定就是那个郑富成杀的,她还说:‘外乡人来此就是居心不良,一个个的,想着飞黄腾达平步青云,指不定也想做皇帝呐!’

“我于是问她,这里经常有外乡人来吗?她说,多了去了!太祖龙兴之地,想搬过来的人络绎不绝啊!”

他露出个冷漠的微笑:“所以我说,她是个蠢人。”

“官府对于各地人员居住搬迁均有登记在册。尽管由于各省负责人互不相通之缘由,我江苏官府确实无法得知是否有很多安徽、浙江甚至直隶省的人搬迁来此。但部堂大人多年来一直交代柳温仁大人盯紧此处,任何从龙兴镇回去的人都要报备看管——然而多年来,根本没有人从此回去。即使是正兴谷的那首妖异歌谣,经查证也是发源于安徽徽州,而非此地。十年来,此地就如同封闭的桃源,只进不出。

“王大人您看,那些来到这个镇子的人,都去了哪里呢?”

王覃想开口说些什么,他感到答案就堵在他的喉头,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出声。

“王覃,我猜,他们都躺在刘员外的地下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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