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助理一大早就来了。
江余一直是跟顾知潮住一起的，顾知潮不喜欢被人窥探隐私，所以他的助理很少来家里，这次估计是陈静嘱咐的。
“小五，挺早，我睡会。”
江余给一个小胖墩打开门后，就张着哈欠，趿拉着拖鞋往卧室走去。
“江哥不早啦！你别睡了，咱们该去试镜了！”
小五赶紧进门，跑过去拉住江余。
江余是有起床气的，很大。
他头都不回地甩开了小五，继续朝着卧室进发，步履不停。
小五觉得十分难办。
一般来说，江哥起床不是他负责的，在公寓是由顾哥负责，在片场是由执行经纪人安宁姐负责，或者是陈静姐亲自上。
这种艰苦卓绝的任务，为什么能落到他一个小助理身上啊！
“哥，真的哥，你别去睡了，你再睡我就该哭了……”
小五一边乞求，一边发挥自己的体重优势，抱住了江余的腿，坐到地上不动了。
像是被千斤锁链锁住了腿脚，江余动不了了。
正准备发火，他就听到小五求道：“顾哥也会去的，您不能让老板等……”
说到一半小五就停了，估计是也得到了什么消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真是奇怪了，苏嘉裕在他回来之前还不显山不露水，他一回来就昭告天下了？
小五不小心提的这句“顾哥”确实让江余醒了过来。
他尝试了一下，脚都没能抬起来，默默扭过头：“我不睡了，小五你先松开我，我洗个脸去。”
见江余能清楚地说完一句话了，小五终于松了口气，松了自己的胳膊。
江余站在盥洗池前，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虽然肿是不肿了，但印子还在。
那孩子是多恨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啊？
叹口气，江余潦草地抹了把脸，擦都不擦就转身去卧室换衣服。
小五跟在他后面，抱怨道，“江哥，你干嘛给自己排这么紧啊？才回来多久就去试戏？”
江余没回答他的问题，一语道破他的心思：“你要是想歇假，我跟静静说一声就是。”
小五被戳破了，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脑袋，笑了两声，“嘿嘿，主要是我老姐要结婚了，我爸妈让我回去参加婚礼呢。”
结婚。
江余脱下睡衣，套上一件松垮的T恤，“那你就回去吧，今天试完戏以后就给你放一个星期的假。”
“真的啊？谢谢哥！”小五得了宝贵的假期，一时之间欢呼雀跃。
结婚。
这个词反复盘旋在江余的脑子里。
虽然同性可婚的法律已经通过了有几年，可是在娱乐圈里，还很少有人敢公开自己的同性伴侣。
不过，无论圈子的同性现状如何，他都是不可能结婚的，跟顾知潮更是完全不可能。
“哥，你怎么穿这么简单啊？”
“去了还要换衣服化妆，不如穿件好脱的。”江余说着，就把自己平时下楼扔垃圾的大裤衩子穿上了。
小五在后面看呆了，心说您就逮着那俩姐姐不在，可劲儿造自己吧！您这形象被人拍到了，那不得被挂上热搜……
但是当江余转过来时，小五的担忧就中道崩殂了。
一米八的个子，身材绝好，五官绝美，穿大裤衩子都是一等一的漂亮！
“不愧是江美人……”
小五盯着江余，一不小心把内心的感叹说了出来。
江余正在穿袜子，听见他的话，瞥了他一眼，小五立马噤声了。
说实话，江余并不喜欢江美人这个称呼，只不过粉丝这么叫他，他不反驳就是了。
但是他知道，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江美人，那人叫江挽。
潦草地收拾了一通后，江余跺了跺脚，看向小五，“好了，走吧。”
但小五仍旧站在那里，没有要动的意思。
江余对上小五有些晦涩的目光，歪了下脑袋，倒是突然可爱了起来，“我有问题吗？”
小五砸吧砸吧嘴，似乎在品味什么，几秒之后，感叹道：“您这双鞋子，真有个性！”
江余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穿的，左右不同色，甚至也不同款的鞋。
江余抬起头，指着自己左脚的鞋，异常自然道：“这个鞋的右脚丢了。”
“那您右脚上的鞋该不会是……”
“对，它左边那只丢了，我正好给它俩配一对儿。”
当江余认真说这句话的时候，小五盯着江余天妒的面庞，一时不忍心反驳他，但是这也太离谱了啊！
虽然这两只不同款也不同色的鞋，配上您的俊脸，确实在您的玉足上显出了嘻哈的气息，可是……您穿的是大裤衩子白T恤啊！
任由身后的人震惊，江余也没再多说话，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小五收了收掉下的下巴，赶紧跟上。
按理来说江余是要走在后面，由小五开路的，但是这栋公寓住的都是有钱有权或者有名望的人，安保极好，不需要开路，江余就一个人走在前面坐电梯。
只盯着江余的背后，小五没看见江余那暗淡了一瞬的目光。
因为只是试镜，属于私密行程，并没有保姆车来接，是小五亲自开车的。
“小五，你怎么过来的？”江余坐在自己的车的副驾驶，闷声问道。
“我打车来的！哥，你要给我报销路费？”小五一脸期待地转过头。
“这个找静静说去。”
“嗐——我还以为您要大发慈悲了呢。”
小五失落地系上安全带，随后又很喜悦地摸了摸江余的车的方向盘，十分宝贝的样子。
江余难得地露出了身心疲乏的表情，胳膊支在窗框上，拖着脸颊，喃喃道：“所以你来这一趟有什么用？干脆让我自己开车去得了。”
“我来叫您起床啊！安宁姐说，您一个人必是起不来床的。”
“……也是。”江余无力反驳，“安安呢？”
“她家里试镜场地近，她懒得跑一趟了，她说给你买了早饭等着你过去。”
“……真是敬业称职的经纪人。”
江余现在觉得，自己从回来以后压抑了几天的心情，现在都被这群活宝工作人员冲淡了。
陈静估计是还在跟他生气，也说不定正在调查苏嘉裕，希望她的动作不要被顾知潮发现吧。
塞进嘴里一根棒棒糖后，江余开始看手机，翻微博，回评论。
他一直是自己管理微博的，这在艺人中可能很少见。
“你是个演员，不是偶像，不需要给自己立人设，演好你的戏，其他随意就好。”
顾知潮那时是这么对他说的。
说真的，他曾经一度以为顾知潮是不想花钱再多雇几个运营人员。
【香甜栗子糕：鱼鱼这张机场照绝美了，走路又飒又野又随性！】
【不淑不贤：从西北回来了？鱼鱼拍戏辛苦啦！期待《大漠孤烟》上映哦！】
【白灼吓人：衬衫短裤都如此绝美，我难以想象古装的江美人是什么样子！】
【枝叶黑：太凹了吧？粉丝别尬吹了，机场摆拍都心知肚明好伐？】
【蒜蓉榴莲：楼上黑粉好可怜，也只能强行嘲讽照片美得不真实了，演技实力一点都黑的余地都没有。】
江余看着工作室微博下的评论，面无表情。
这些说他做作的评论，大部分会在他的作品上线后销声匿迹。
毕竟演技碾压就是这么的残暴，一个演员，当他的演技无可挑剔的时候，任何黑点都成了挑刺和无脑杠。
江余简单地回复了几个粉丝，又翻牌了一个黑粉，就把手机揣了回去。
趁着停车的时候，小五瞄了两眼，看到微博的页面，不禁问道：“哥，又跟人对线呢？”
“我哪跟人对过线？”
“是是是，您从不自己对线，都是翻牌，然后您的粉丝就自动对线去了。”
江余偏过头，心中有些不悦，但面上不显露。
他不是喜欢挑事的性格，但难免兴致突起，脑子里蹦出一句绝佳的嘲讽，回复一下黑粉评论有错吗？
正如顾知潮所说，他是个演员，不是个偶像，用作品让所有人闭嘴就足够了。
小五虽然看不出江余的情绪，但是也知道江余的性格，确实是影视圈少有的接地气。
明明长得野性又随性，不是亲民那一挂的，却频频下场互动，简直是粉丝、黑粉和营销号的三重福音。
粉丝被翻牌陷入狂喜，黑粉被翻牌得到关注，营销号被翻牌流量暴增。
真是令人头疼，整个公司也不会有第二个江余了。
“哥，顾老大是真惯着你……”说到一半，小五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赶紧停嘴。
江余听得清清楚楚，只是面上依旧不起波澜罢了。
也不怪小五，毕竟变故来得太离奇，也太快了，他自己一时也不能接受顾知潮不要他了。
“惯着我，也能惯着别人。”
“江哥你别多心哈，我说错话了，那个，您，您要不要再看看剧本？这马上就要到了……”
“不用了，能演好。”
江余打断了小五，这孩子转移话题总是达不到效果，磕磕绊绊的，反而会让人更在意那个不愉快的话题。
闻言小五也乖巧地噤了声，顺便在心中感叹了一句，江哥牛啊，这么自信！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车停了，江余从迷蒙中醒了过来。
小五把他摇醒后，他转身就要去拉开车门，结转头就见车窗外一张大脸，直接将他吓醒了。
“又睡了？你脸上本来就留着红印子，现在刚醒，还是水肿的，一会儿怎么试戏？”
安宁见江余下来，不由得抱怨，但声音温柔，细声细语的，听得江余直犯困。
小五也跟了下来，给江余打上遮阳伞，江余顺手就自己把伞拿了过来打着。
安宁是江余的执行经纪人，类似介于助理和经纪人之间的工作人员，负责具体活动的跟进落实。
这次试戏，陈静本来应该来的，但她一想到江余那没良心的话就生气，就让安宁一个人来了。
“这次你要试的是男二，《暗盒》的剧本你应该看了，编剧和导演都很强，如果顺利的话，你可以凭这部剧冲今年栀子花奖的最佳男配……”
安宁在他旁边说个不停，不断给他强调这个角色的重要性，江余不言语，一边走着一边听着。
他知道安宁的意思，拿下角色，拿下奖项，抬高身价，好让顾知潮看到他的价值。
这大抵也是陈静的意思。
确实是好编剧，好导演，投资也充足，这戏就是冲着栀子花奖去的。
可是今天顾知潮来了，一切都很难说了。
如果顾知潮执意要捧苏嘉裕，男一的角色肯定给不了苏嘉裕，但男二却还是能操作的，毕竟是重要的投资方。
“江余，又见面了，真没想到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江余站在台阶下，抬头望上去，见到了十分熟悉的面孔。
苏嘉裕正趴在栏杆上，一脸嘲笑地看着他。
在苏嘉裕旁边站着的人，是顾知潮的经纪人，王承。
“苏嘉裕被分到了王承手底下。”
安宁也看到了楼上站着的两个人，在旁边低声给江余解释。
江余整颗心往下一沉。
顾知潮竟然让他自己的经纪人接了苏嘉裕？这合适吗？
虽然内心收到了震撼，但江余是个演员，尽管站在台阶下仰视着苏嘉裕，却依旧有着令人心颤的气势。
并不同于顾知潮强势的压迫感。
江余的肆意与随性，就像是在盛大晚霞下摇曳的遍野荒草，不受拘束地生长，却又美得烂漫。
那双熬夜熬出来的，像是自带小烟熏的眼眶，煞有一种内敛的张扬感，很是矛盾，又很是撩人。
他们对视几秒，江余就坦然抬脚往上走。
虽然高度上赢了，但苏嘉裕却莫名觉得自己输了。
可是什么叫输呢？
他有顾知潮，就永远不会输给江余。
“我听王承说，你的经纪人问了今天的试镜情况，怎么，知道我来还敢来凑热闹？是来招笑丢脸的吗？”
一个刚入圈，甚至不算入圈的新人，却直呼王承的名字，还理直气壮地跟江余叫嚣，这让后面的小五都听得气愤，连一向温和的安宁都想说两句了。
但江余却给了安宁一个眼光，示意她不要开口，然后默不作声地继续往前走。
江余本想在顾知潮的经纪人面前，给苏嘉裕些面子，不与小孩子逞口舌了，但苏嘉裕显然不是给脸要脸的性格。
见江余不开口，还要无视他走过去，苏嘉裕有些恼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前些日子扭伤的手腕被苏嘉裕一攥，让江余不禁皱了眉。
“怎么这么怂啊江余，你不觉得你来得很多余吗？哦我知道了，你叫江余，不会就是因为你家多余你一个吧？啧啧，我还以为你多厉害……”
“咚”，一声闷响。
苏嘉裕说到一半，江余突然转过身来，毫无征兆地摁住苏嘉裕的肩膀，一拳打到了他的肚子上。
虽然及时收了力道，但是苏嘉裕还是被打得跌坐到了地上，瞬间捂着肚子疼到失声。
所有人都被震慑到了，吓得没人敢说话，最后还是一直沉稳的王承反应了过来，赶紧去拉苏嘉裕。
大家都看着江余，那双眼眸中，几乎要实体化的冰霜把所有人冻得发抖。
苏嘉裕心里没来由地恐惧，为什么一直跟个闷葫芦似的江余，突然之间会动手打人啊！
旁边的王承、安宁和小五也都一脸震撼，跟江余相处了这么久，很少见他这么莽地直接上手。
“管好你的嘴。”江余皱眉道，转了转手腕，隔了两秒又补了一句，“好好研究你的戏，别给他丢人。”
什么才算丢人？演技绝佳但是落了选，这并不丢人。
演技烂的一塌糊涂，却在投资人的扶持之下强行拿了角色，那才叫丢人，不仅给自己丢人，也给投资方丢人。
苏嘉裕被打得有些懵，见江余要离开，才将将反应过来。
不甘心落了面子，苏嘉裕还要去拽人。
“别闹了，小裕。”
顾知潮突然传来的一声，让两个人同时回了头。
江余看向顾知潮时，却没有收到顾知潮的目光，顺着他的目光过去，见他正看着苏嘉裕。
江余意识到，小裕，是叫苏嘉裕。
默了片刻，江余有没管安宁和小五，转身就要离开。
“江余。”顾知潮又叫住了他。
叫他就冷硬地直呼名字，叫苏嘉裕就亲昵地叫小名，这差距还真是明显。
可是他原本，也是被顾知潮叫“小鱼”的。
“……怎么了，我的顾老板？”江余控制了表情，转过头去，显得随意。
安宁还好，神色淡然，但小五看他时已经是一脸的揪心担忧，一下就给他输了气势，让他原本就是演出来的随意感显得更加单薄。
顾知潮朝这边走过来，他今天穿的是休闲装，蓝白色的条纹衬衫，白色的内衬让他多了分亲切感。
但是江余却觉得，这人一步步离自己进了，却一步步又离自己远了。
为什么，顾知潮，告诉我为什么？
顾知潮瞥了江余一眼，目光意味不明。
江余也没心思去猜顾知潮看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了，因为顾知潮转头就看向了苏嘉裕，竟然目露关切？
“小裕，怎么样？”
“疼，顾哥，他打得我可疼了！”
苏嘉裕既不是给脸要脸的性格，也不是息事宁人的性格，就算在试镜场地外，也要抓着机会向江余示威。
顾知潮看着苏嘉裕，皱了眉。
原本，江余完全不怕这种浅薄自大的示威，可是现在江余却没底了。
他甚至觉得，顾知潮很有可能直接把他赶回去，正好给苏嘉裕让出位置来。
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什么表情了。
只要顾知潮不要他，任何表情都会显得他卑微可怜。
可是他并不怕自己被人怜悯，他只怕顾知潮不要他。
沉默片刻，顾知潮都快把苏嘉裕盯得心慌时，才低声开口：“马上试戏了，回去，回去让他还你。”
“让我打回去吗？”
苏嘉裕眼睛亮了亮，顾知潮眼神却暗了暗。
“先试戏，这是你的第一部戏，很重要。”
顾知潮少有温柔，让苏嘉裕顿时沉沦其中。
围观的几人，连带着王承都低下了头，他们不愿意看那两人的甜蜜互动，更不愿意看一旁失落的江余。
“我说你出来干嘛，原来是接鱼鱼来了啊？”
十分不合时宜的，二货导演薛景明出来了，他完全没有把握状况，见着江余就开始打招呼。
“鱼鱼，难得见你踩点到，怎么，又睡懒觉了？顾哥没叫你？顾哥你这不行啊，自己来的，都不带……”
薛景明说着说着就觉得不对了。
这气氛，怎么，有点尴尬？
为什么这群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差？
而且还都盯着他？
“试戏吧。”江余打破了尴尬，转了转手腕，直接朝着影棚走过去。
逃兵也好，怂也好，可怜也好，他要撑不下去了。
安宁冲着顾知潮微微欠身，算是给老板补了个迟来的问好，然后拽着小五就跟上了江余。
苏嘉裕脸色是极差的。
原本他是最开心的那个，现在成了脸最黑的了，虽然顾知潮也没比他好哪去。
苏嘉裕恨恨地瞪了眼薛景明，给薛景明瞪得一愣一愣的。
这是新人？瞪导演？
虽然我在剧组也能跟员工和明星打成一片，可我好歹是个导演啊！给我点尊严啊喂！不带这么瞪我的啊！
“走吧顾哥。”苏嘉裕说着，就要拉顾知潮进去。
但是第一下他没拽动。
疑惑之下，他顺着顾知潮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顾知潮正看着江余。
脸色很不好，应该是替他在生气吧？
这么想着，苏嘉裕又快乐了一些，拉了拉顾知潮的袖子，抬起头想要朝他要个亲吻，而且是在薛景明面前。
他觉得，这个叫薛景明的导演应该是顾知潮的朋友，现在应该刷新一下这些人的印象了，告诉他们，江余已经是过去式了。
但是顾知潮反应过来后，并没有吻下来，只是挑起一个笑容，捏了捏他的脸颊。
虽然离他想象的有些距离，但也足够亲昵宠爱了。
满足的苏嘉裕瞥了眼薛景明，跟着顾知潮进去了。
薛景明很懵，这尼玛什么情况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