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万诗意踢开石阶上的断树枝，刚下过雨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雨猩味儿。这栋房子从和周语辞离婚以后，就没来过，再次回来还是因为个“善意的谎言”。
离婚俩月了，但周家不知道，这会儿奶奶要过世了，周语辞好像才万般不愿意的联系了他。
万诗意第一句话说：“没必要回。”
周语辞肯定觉得他冷血，声音像从牙缝出来的，压着怒气：“怎么也是从小看到大的，让老人再看一眼行吗？”
是啊，从小看到大还差这一眼？非要老人抱着这世界很好，还有我留念的人，然后万般痛心离开才行？
安安静静走了就行了。
万诗意想是这么想，但还是回来了。
大门敞开，万诗意还得走将近二十分钟，才能到周家门前。
周家做的矿产生意，曾经连续三年国内首富。近几年互联网金融时代来临，虽然不是首富，但也足矣瞠目结舌。
周语辞是第三代人，万诗意是他发小，是他竹马。没人不知道周家小少爷是个痴情种，三代单传到这喜欢上了男人。
周家里震惊之余更是无奈，万诗意无父无母，从小在周家长大，是当自己亲儿子养的。周语辞出柜后不到半年，家里就都接受了，包括年岁已大的奶奶。
可刚结婚三年，已经离婚了，谁看都是笑话。
万诗意上了一段台阶，走了这么久，就感觉到有点儿累了。
“诗意回来啦。”唐芝下楼正钱碰见万诗意进门。
“妈。”万诗意笑了，上前俯身抱了抱。
“我说让语辞去接你，他不动弹。”唐芝说：“你不会开车，出租也进不来这儿。”
“从小路过来没几步。”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万诗意动作一僵硬，闭了闭眼睛。
“对，奶奶这会儿醒着吗？”万诗意问道。
唐芝说醒着，然后让周语辞带着上楼。
万诗意跟在他身后，落了两步。听周语辞冷冷道：“那么不愿意回来，一见面还装着马上问。”
“你现在阴阳怪气行，别在别人面前露出来。”万诗意道。
“害怕了？怕我爸我妈知道，二十多年养了一条白眼狼？”周语辞停下脚步，转头居高临下看着万诗意，目光都钉在身上。
这正是拐角处，上面看不到，下面也看不到。
万诗意淡淡一笑：“是怕你丢人。”
周语辞咬了咬牙，没说出什么，转过身继续上楼梯。
万诗意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周语辞摆臂时晃到眼前的手，想拉一把却没有身份。
奶奶躺在床上，满头银丝散落着，脸上已经没什么血色了。
万诗意一进门，她眼睛微微弯了起来。在笑。
周语辞跟在后面关上了门，看着万诗意半跪在床头，抓着奶奶的手蹭了蹭脸。
满心复杂，两种情感交杂着压在心头，撕心裂肺的疼。
“奶奶我刚回国，语辞一直催我来，一直耽搁着！”万诗意声音提高，知道她听不清，也不能讲话了，就自己说：“我前阵子申请了个专利，你孙子现在可厉害了……”
后面的话周语辞听不清了，两个月没见，万诗意好像又瘦了。只有在背后，才能想看就看着，才能不错眼珠的看着。
没一会儿，奶奶就又闭上了眼。
万诗意站起来时晕了一下，他缓了缓站住，转身时周语辞已经不在了。
晚上周普没回来，简单吃过饭后，又要轮班去守着奶奶。
上半夜是郑悦和她老公——郑悦是奶奶的外孙女。下半夜是周语辞和万诗意。
这种熬夜的事儿，还得是年轻人。唐芝和他姑姑都回房歇着了。
虽然离婚了，但俩人不能分房睡。就算要告诉家里，也得以后再说。这节骨眼最好什么乱也别添。
万诗意洗了澡就上床了，他不管周语辞睡床还是沙发。他太累了，后半夜还得起来，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周语辞洗过澡之后，坐到一旁沙发上。万诗意趴在床上，脸正好冲着这边。
万诗意确实是瘦了，脱完衣服整个人都很薄，贴在床上。他露出了白皙的肩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眼珠也不时的转动。
没睡安稳或是做梦了。
周语辞盯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真没出息。万诗意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但还是会想。
都离婚了，但还是爱。十几岁就喜欢上了，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变了。
万诗意定了闹钟，手机响了之后他伸手摸出来，盲摸了好几下，才划关了。
闹钟铃声什么都吵，选了半天挑了一个，这突然响起来怎么都不缓和了。
周语辞听到声音，刷牙的手顿了顿。以前上学都是他叫起床，还得赖上十分钟，现在倒是自觉。
他正想着，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了，万诗意脸色差的骇人，这人睡不够就这样。
“衣柜里没我的秋装，你有外套吗给我拿一个。”万诗意看着镜子问。
他昨天回来得急，就穿了一身衣服。他俩没离婚时候也不在这边久住，夏装倒是有，管他是去年的款还是今年款，套上就行了。
周语辞说：“你什么时候能养成敲门的习惯？”
“下次注意。”万诗意把水调到热的那边，放了一会儿，才伸手过去。
周语辞从他身后绕过去了，他撑着洗手台缓着，四周在转，和卡了带似的，一直是一个幅度一个方向地转。
他从口袋里弹出药，倒出来一粒，低头接了一口水龙头下的水，吞了。
出门时，看见周语辞给他找的衣服扔在床上，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床都被衣服砸的一个窝。
万诗意没忍住笑了，自言自语了句“幼稚”。
.
刚到凌晨，周家还是灯火通明，从白炽灯变成昏黄的灯光。万诗意看郑悦推门而出，他点头叫了声“姐”。
郑悦跟他客气了一番，本来一年都见不到一次的人，就真的是客气客气，紧忙回去睡了。
万诗意进门，周语辞坐在奶奶旁边，像坐了很久的雕像似的。
床头昏黄的灯光，把他侧脸的轮廓镀了一层光晕，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万诗意坐到沙发上，乏力的靠在一旁，闭了闭眼睛。
停下来能闻见周语辞衣服上淡淡的香味儿，笼罩在他身上，莫名的安稳感。
万诗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再醒来是凌晨三点，他转了转脖子。
周语辞还在那，仿佛没动过。
“你去睡会儿，我盯着。”万诗意开口声音还有点儿哑。
周语辞淡淡说：“人回来就行，不勉强你干这个，想睡就回去睡。”
这是生气他刚才睡觉了？
应该不是，一直生气就没好过。
说是没生气，万诗意到底还没敢再睡。一直熬到凌晨，唐芝起床穿着睡衣就过来看他俩了。
“辛苦儿子了。”唐芝揉揉万诗意头发，往怀里抱了抱。
万诗意想伸手搂一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
“唐女士，怎么不心疼心疼亲儿子。”周语辞站起来道。
唐芝权当他吃醋逗着玩，拍了一下他胳膊。
“带诗意下楼吃饭，再回去补觉。”唐芝嘱咐道。
出了门俩人之前能再走一个人，周语辞微微侧头问：“你心虚吗？”
万诗意眼底带了笑意，没回答。
周语辞下楼吃饭，万诗意想直接上楼补觉，进房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陈叔正在修剪树杈。
日复一日的工作，不过陈叔没那会儿年轻，鬓角都白了。万诗意晃了神。
.
“小祖宗可别跑了！都是乱树杈哟！”陈叔紧忙在身后收拾着。
俩小孩刚放学，一进院就撒了野。
“妈！语辞哥哥追我！妈——”万诗意边跑边叫，听声音都要急哭了。
周语辞已经六年级了，个头窜的也不慢，几大步就追上了，提着万诗意的后领子站住。
“语辞，又逗弟弟干嘛。”唐芝从房子出来，一脸无奈。
周语辞从小就脸冷，这会儿说话更是绷着：“你问问他，干什么了。”
万诗意撇撇嘴，可怜巴巴的眨巴眨巴眼睛：“周语辞，他欺负我！”
周语辞皱眉：“你叫我什么？！”
“周语辞！”万诗意不甘示弱，抬头道。
唐芝看着可爱，也不插手，“跟妈说说，怎么欺负了？”
“他比我早下课半小时，趁司机没注意，钻超市后面的胡同里了。”周语辞抢先说：“我都放学了司机还没找着，都快急得去调监控了。”
唐芝立刻严声说：“干什么去了？”
这次唐芝没向着他，万诗意晚饭被罚的都得站着吃。
周普到家见状也不搭腔，一家人都能坐着，就万诗意得站着，爸爸回来更不敢吭声了。
周语辞余光一直扫在他脸上，眼看着一粒金豆子掉碗里了。
“妈，诗意知道错了。”周语辞说。
告状的是他，求情的也是他。
万诗意立马点头，吭吭唧唧说：“爸爸，你和妈妈说，诗意知道错了。”
唐芝忍笑。
周普：“自己说。”
万诗意：“妈妈，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乱跑了。”
唐芝严肃道：“原谅你了，坐着吧。”
万诗意听话也不立马坐着，蹭着挪到周语辞旁边，爬上他的腿：“语辞哥哥，我腿疼。”
周语辞拍拍他后背，“老实点儿。”
万诗意头埋进他胸口，胳膊缠着他脖子，眼泪都沾肉上了。
唐芝低声和周普说：“告状的是语辞，到头来还是他语辞哥哥是好人。”
周普笑了笑，看着这一大一小，心里也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