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2000年4月20日上午,就读于高树国中三年二班的叶永志,在距离下课还有5分钟的时候举手去上厕所,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
很快,叶永志便被发现倒在了学校厕所的血泊中,鲜血染红了厕所的地面,在这个鲜花盛开的季节就像盛开的玫瑰一样血红。在这个满怀憧憬的15岁里,叶永志就这样离开了世界。
事后,在未报案的情况下,学校擅自将厕所冲刷得干干净净,就像刚建好的一样。接下来的几天,一切如常,就像没有发生过。
而叶永志,却再也回不来了。
校方坚称叶永志的死与学校无关。“他们说我的小孩子是心脏病致死,我不相信。”叶永志的妈妈在纪录片中讲述。
叶永志是一个温柔的男孩子,但在传统观念中,他被归类为一个“像女生,不像男生”的男孩。通常情况下像男生的女生,也就是所谓的“假小子”不会被鄙夷,而像女生的男生通常会因为过于“娘炮”而遭到嘲笑。
因此,在国中的时候,叶永志就经常会被扒裤子检查是不是女生,以至于他下课都不敢去上厕所。从教室到厕所的那段路,成为了他心中的梦魇。
台湾省当地的报纸后来披露,叶永志从小喜欢玩炒菜、过家家等游戏,不爱电动玩具;因为声音尖细被入选女生版的合唱团;姿势扭捏,喜欢翘兰花指。妈妈见到叶永志这些举动,曾带他到高雄的心理诊所检查,结果却无功而返:医生说永志没有病,如果觉得有问题那便是父母的问题。叶妈妈选择尊重儿子,让他跟随自己的意愿成长。
在叶妈妈眼里,叶永志的确是这样的一个孩子:温柔、体贴。她会关心父母是否长了白发,每天会帮家里人按摩,做饭打扫等家务样样精通。而他自己也非常敏锐和细腻,周围的邻居都夸赞他并羡慕叶妈妈,说她不用再生一个女孩。
而这种阴柔体贴的特质,在那个性别分化的年纪,总是会被班上“强壮”的男生欺负,让他帮忙写作业已是常态。他不敢不写,写却又写不完,于是天天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叶妈妈说:“永志曾写给我一张纸条,说妈妈你要救我,有人要打我。”一张张纸条仿佛是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求助,而校园凌霸在每时每刻都无不充斥着叶永志的整个人生。终于,在那天上午,他永远地避开了这个世界的恶意。
在忍受着巨大失子之痛的同时,叶妈妈作出了一个可以在不久之后改变台湾的决定——参与到平权运动中来。虽然自己失去了孩子,但却可以帮助到更多的有相同遭遇的人。
而就在此时,多位已经走出校园的,且有着相似经历的男生开始关注到这件事。他们在看到自己过去影子的同时,觉得叶永志死的蹊跷,于是也一起加入了叶妈妈的阵营。
终于,她们的努力引起了台湾两性平等委员会的注意。委员会成立了调查组,并多次来到屏东,调查走访了当年叶永志所在的班级老师、同学、家人甚至是叶永志的医师。
在学校主任眼中,叶永志属于那种应该改正的另类。“叶永志平时的某些行为可能其他人会看不惯吧,双方都有问题,可以改正。”“他只和女生在一起,很少和男生一起玩,没有性别平等的观念。”这样的性别平等观念滋生于校园,甚至是教导主任口中,可以想象每一个像永志一样的人,在校园里会面临着怎样的处境。
“娘娘腔并不可耻,可耻的事不去反省。”同学们的观点,暗含了在大多数人眼中,这仍然是一件可耻的事,依旧会遭到歧视和嘲笑,与这个世界水火不容。
叶永志生命陨落之际,台湾省《两性平等教育法》正在起草。而绝大多数的老师们都认为,性别平等就是处理女性的性骚扰和性侵害。而在“立法院”立法会议上,叶永志事件被提起,这才有了后来的《性别平等教育法》:“任何人不因其生理性别、性倾向、性别特质或性别认同等不同,而受到差别之待遇。”
从此,这部法律突破了传统男女的差别,而是跨越性别,跨越自我。
经过六年的努力,叶永志妈妈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台湾性别平等教育协会出版了《拥抱玫瑰少年》以记录叶永志事件,藉此探讨性别教育;2007年,台湾拍摄了关于叶永志及其母亲的纪录片;2009年,叶永志事件被搬上了教科书。
而最为慰藉的是,法院改判叶永志母校三明当年清洗掉案发现场的老师“业务过失致死罪”。
“你不需要抱歉,错的是这世界。”
时间回到2019年,当《玫瑰少年》获得第三十届金曲奖年度歌曲奖时,蔡依林走上颁奖台与词作者阿信紧紧相拥。
蔡依林说:“叶永志提醒了我们,在任何情况下都可能成为某种少数,所以更应该用同理心去爱身边的人。这首歌献给叶永志,也献给曾认为没有机会、选择的你。而你,一定要记得支持、选择你自己。”
而在2019年五月天鸟巢演唱会上,当《玫瑰少年》响彻在鸟巢夜空之时,当每个人举起双手,抹去泪滴之时,我知道,内地的“性别平等”已是黎明。
叶永志事件,让台湾社会深刻反省传统男性价值观中的厌女症和恐同症。而叶妈妈坚持不懈的斗争,为台湾省的性别平等教育做出了巨大贡献,也赢得了社会的同情和理解。
而经过此事,台湾社会才真正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平等”。
从出生开始,我们便被父母、师长无意识灌输着大多数人认为的“正确” ——我们“应该”做什么,或者成为怎样的人。
就像男性必须粗线条,女性必需温婉一样。这种社会认同,也许保持观念便于集体管理,或许沉默不容易遭受伤害。久而久之,我们没有了差异性,丢失了创造力和自身的美。
而那些所谓“异己”,便被当作了另类,从小便备受欺凌,被大多数人孤立直至自卑。
当下在内地,正值《少年的你》上映,一部反应校园欺凌的优秀电影。而故事的主人公,或许也是千千万万个“叶永志”。
而在此时此刻,重新写别人已经写过千千万万遍的“叶永志事件”,不仅仅是为了纪念,更是为了呼吁。我深信除了他们,在大陆,在台湾省,在全世界,还有千千万万人生活在恐惧里,他们因为自己的独特而困惑,他们因为自己是少数人而被排挤,他们理应得到更好的尊重。
我觉得未来会有一天,人们可以用自己想要的方式去活出自己。与众不同不是错,因为这为生命提供了更多的可能,为世界提供了丰富多彩的宝藏。人在成为自己、寻找自己的旅途中本身就会经历种种尝试,你会成为怎样的人本身就没有公式和答案。而那些偏见和傲慢,甚至排斥和欺凌,终将成为历史的一抹灰尘散去,让阳光透射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