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觉失常

精彩段落

顾潮西从没想过有一日会在学校大门口和顾覃见面，这是第一次。

校门口依旧人山人海，各路豪车打头，都为了争抢一个最显眼的车位，一时间水泄不通。

顾潮西却一眼就找到脑子里想了一路的人影。

出类拔萃的身高，就站在煎饼摊儿前，让人想忽视都难。

最重要的是，顾覃此时穿了一身此前顾潮西从未见过的装束。西装革履、肩宽腿长，一呼一吸都仿佛可以看到修身剪裁包裹下鼓动的肌肉。

顾潮西什么年纪，十几岁，正是浮想联翩的时候。他极力克制住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最终只是吞了吞口水，一路疾驰过马路，跑到顾覃面前停下。

他弯腰、扶住膝盖，面红耳赤，话都讲不完全：“你来了怎么不进去啊，站在这干什么，还得专门让人来接你才行？”

听得出来是开心的。

顾覃面上不显，但从顾潮西那通电话打过来的一刻起，就莫名悬着一颗心。这感觉很奇妙，之前从没有过。

此时听到顾潮西活泼的语气，一口气才终于吐了出来。

他如实说：“怕吓到你，也怕本来不需要我，来了反倒给你添麻烦。所以让你来选，你不需要，我就回去。”

“那万一我真没看到消息呢？万一我就是想你来呢？你应该直接打电话给我呀，我怎么可能——”

跑了一路，本就还有点喘，话说得快了，竟然更有了些上气不接下气的趋势来。

顾覃拍拍他的后背：“你慢慢讲，我在听。”

“我的意思是...来都来了。”被他这么一说，顾潮西反而不讲了，转而问他，“所以你怎么来了？”

顾潮西面颊泛着红，抬着眼看他，眼尾是掩不住的欣喜神色。

顾覃的手还搭在他的背上，没有收回来。顿了会，他开口，风格一成不变，依旧惜字如金：“祝彰说我该来。”

顾潮西还忙着喘气，没顾上接话。

于是顾覃得以补充：“他说，不能让你一个人。”

顾覃传话总喜欢进行简化处理，不论是句长还是语意，有可能和他本人天生话少有关系。

再加上对祝彰的了解，顾潮西肯定，这句原话绝不仅仅只是顾覃传达出来的这么简单。

但他没往下问，只笑了一声之后，说：“彰哥说彰哥说，有没有哪一句是你说的？”

顾覃沉默一阵，认真答题：“我觉得他说得对。”

顾潮西看他一会，明显是还想说点什么。只是好不容易等到呼吸频率恢复正常，他却不说了，只拉起顾覃的胳膊，带着人过马路。

间中还模仿顾覃的风格，不吝丢给他二字评价：“无趣。”

但顾覃分辨得出，这至少不是一句贬低他的话。

谁贬低人挂着张笑脸，笑得眼睛都弯起来，露出隐藏的虎牙尖尖。

他没见过这样贬低人的。

顾覃任由顾潮西拉着，望着胳膊上的那只手，等着信号灯的功夫，出了神。

前一晚祝彰在车上数次欲言又止，直到回了家，关上门，终于忍不住，把当晚在周行芸病房不小心偷听到的，一五一十全漏给他。

最后说，哪能让孩子落单呢，虽然名不正言不顺的，但我说正经的，要不哥，你去给孩子把家长会开了吧。你先去，回头咱商量商量，想好了说法，再去医院给阿姨先斩后奏。

顾覃听完“竞选”、“开会”、“身份”之类的字眼，把事件的全貌猜了个大概，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祝彰以为是让他去给顾潮西开家长会这件事让人为难，还劝他：“你上次在店门口，头也出了，话也撂了，是不是你自己亲口跟那几个小孩说，你是顾潮西他哥？

“那群人渣本来就嚼他舌根，说顾潮西有妈没爸。你话都放出去了，这个当口还留他一个人，那帮犊子还指不定怎么添油加醋呢。”

“你得去。”祝彰最后总结说。

他深思熟虑了一夜，从衣柜里翻出多年不穿的西装、趁夜黑人静悄悄烫至熨帖、起个大早穿戴整齐，到叫祝彰开车送他到学校来的一路上，都一直在犹豫。

最后还是站在煎饼摊前，望着眼前不是学生就是家长的众生相，发出了那条消息。

信号灯转绿，穿马甲的志愿者胳膊绷得笔直，指挥手势上下翻飞。

两个人同时迈开步子，从一前一后变成并肩而行。

这样一来顾潮西没法再拉着顾覃的胳膊，只好松开，看着他袖口的一颗金色纽扣，伸手摸了摸，说：“看着怪高级的，不便宜吧？”

是正经的意大利手工剪裁，只是款式老了一些，看着已经有了些年头。

“我爸送的成人礼物。”顾覃说。

顾潮西侧着头，打量他几眼：“是不喜欢吗？”

顾覃没反应过来，疑惑的嗯了一声。

“不是不喜欢，干嘛说到礼物的时候还绷着一张脸啊。”顾潮西轻声笑他，“你现在的打扮，挂上这个表情，和那些职业要债的一模一样。”

开玩笑的话，哪能一模一样呢。真跟要债的这么说话，夭寿，小命不要，不想活啦？

顾潮西偷偷这么想着，止不住地笑起来，愈发忍不住，越笑越开。

“顾潮西。”顾覃突然叫他，“你笑起来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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