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熟

精彩段落

冷敷完消肿了一些，不似刚才惨状，膝盖看起来比腿还宽。

但走路还是有点困难，关节被缠住拉不开一样，喻阳慢吞吞地挪了几步，还没出医务室原时就蹲在他面前：“上来。”

喻阳不好意思：“我能走。”

原时面无表情地回头：“走到明天？”

……好吧，他这移动速度确实耽误人，都赶不上回家吃饭了。

喻阳趴到原时背上，原时很快起身，把自己的书包背到胸前，另一个挂喻阳背上，这么多东西竟也毫不吃力，健步如飞。

过了放学时间，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黄昏的日光透过林间洒下来，将重叠的两道身影温柔包裹，仿佛时间也变长。

喻阳抱着原时的脖子，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往旁边一歪，脑袋也没掉出去。

“时哥，你肩膀好宽呢。”他闭起眼，听着耳边沙沙的树叶响，还有原时略微粗重的呼吸声，忍不住道，“除了妈妈之外，背过我的人又多一个你咯。”

原时说：“想她了？”

喻阳“嗯”了一声：“有点想。”

有汗从额角滑落，快流进眼角了，喻阳拿袖子帮原时擦掉，换了个话题。

“我第一次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是走路去的。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抱或者爸爸背，我妈妈腰不太好，只能牵着我的手走。

“她为了哄我不哭，一直说我是全幼儿园最棒的小朋友，不用背也不用抱，妈妈走了也不会哭，特别坚强。

“其实我在她离开后就哭了，直到四五岁也还会哭。只是从来不在她面前掉眼泪，怕她觉得我不乖，不够坚强，要没收我最棒小朋友的称号。

“然后我那时就经常想，要是有个爸爸就好了。这样他可以背我去幼儿园，放学准时来接我，不用妈妈那么辛苦。我也不用怕她担心，总是忍住眼泪，努力装成一个坚强的小朋友。”

原时听喻阳絮絮叨叨地回忆，肩膀被压住的地方变得潮湿了一些，也滚烫，心想不坚强的小朋友长大以后也没有变得很坚强。

容易想念妈妈，随便对别人好，还是一样爱哭。

他不会安慰人，但也不想喻阳再哭，于是说了煞风景的话：“有爸爸也未必是好事。”

像原国富那种混蛋，有比没有更糟。

喻阳被噎住，想起原时家的状况，改口道：“那，有个哥哥也行，哥哥背我。”

前面传来一声低低的气音，喻阳探头要看原时是不是笑他，就听见原时说：“不是正背着？”

“……啊？”喻阳反应过来，“你怎么占我便宜呀。”

原时说：“哪占。”

本来就比他大一岁。

喻阳想了想，好像也是。

“好吧，反正我也没有别的哥哥。”喻阳说，“要是小时候就认识你，说不定我真会天天追在你屁股后边，喊你当哥哥。”

他话里带笑，仿佛和前一分钟还在偷偷哭的不是同个人，虽然不够坚强，但开心的时间总比伤心多，天天傻乐，让人不自觉也跟着他心情舒坦。

原时说：“现在也可以。”

喻阳像是没听清，凑到他耳边问：“现在什么？”

原时默了两秒，回他：“现在认识也不晚。”

“哦，那是的。”喻阳点头，“相信就是命运，唔信就是缘分。”

“别学陶奶奶说话。”

“哈哈哈，我跟你说，她最近看了部新剧……”

喻阳在单车后座说了一路，话多就是没事了，原时将车蹬得飞快，拂面的风吹散了周身闷热，连同那些压在心头不知名的烦恼也慢慢飘远了。

-

高一级比赛结束后，紧接着两天打决赛。

喻阳膝盖受伤无法上场，周家轩和原时带领其他人拼尽全力，击败了高二级代表班级。可惜未能敌过高三生们高考后解放的冲劲，最终屈居第二，夺得亚军。

奖金按名次递增，充当班费，数目也不小。另外进入决赛的所有参赛队员均获得一张欢乐岛的门票。

正巧下个月就放暑假了，周家轩带头组织他们几个一起去穗城玩。

喻阳想答应，但暑假还不知道陶思然打算怎么安排，是留在红果村还是回穗城，定不了，没给周家轩准话。

周家轩问原时怎么样，原时说还早，下个月再说。

课间喻阳提了一嘴这事，说不知道周家轩去玩会不会带上他妹妹，如果周嘉欣也在的话，他就不方便加入了。

“你决定。”原时说，“去不去都行。”

喻阳问他：“时哥，你去过欢乐岛吗？”

原时说：“没。”

“那你想去吗？”

“随便。”

原时脸上没什么表情，相处半年，他好像变了一点，又好像从未变过。

还是最初那个蹲在草莓地里埋头干活，对大城市兴趣缺缺，毫无向往，认为这辈子就待在家里种地也行的乡村小孩。

喻阳不歧视农民，可他觉得原时会这样想，是因为没有走出过村子见识外面的世界。

原生家庭的不幸，经济紧张的压力，旁人或多或少异样的目光，像一道道枷锁绑住了原时的双手双脚，想将他往深渊里拽。

可喻阳在原时眼中看见过光。

在陶家和乐融融的饭桌上，在并肩一起写作业的书桌前，在每天伴着微风的日出日落下，在无数次被他拉住手的时候。

如果真的不想，原时大可不必念高中，初中毕业义务教育就完成了，也不用接受他烦人的帮助和监督，从倒数第一考进前三十。

原时不该被困囿于此。

他应该挣脱枷锁往外跑，跑到更广阔的地方自由闯荡。

到那时，才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也会拥有更多不同的选择。

喻阳想着，伸手拽了下原时的衣角。

“时哥，我们一起去吧。”

原时抬起补觉的脸，挑眉看他：“不和周家轩？”

“嗯，就我和你。”喻阳小声说，“悄悄的，不告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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