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残羹冷炙。剩饭就算了,甚至连给他热一下都不愿意,上面那一层结了块儿的荤油,看得人恶心。楚阳翻了翻,没什么想吃的欲望。
但他饿,还是大口大口地吃了进去。吃快点儿,滋味就没那么明显了。
何爸尴尬笑笑:“小阳,舅舅跟你说点儿事。就是吧,你也知道,家里这些年不景气,养你们两个孩子又费劲。这刚把你跟你弟弟转了学校,花了好多钱。你弟弟小,身体弱,也做不了什么兼职的,你看你老出去打工……”
楚阳默默咽下最后一口饭,心里默默骂了一句:“小个屁!弱你大爷!”何一宝也就比他小半个月,壮得跟猪一样 ,哪弱了?
何爸支吾了半天,没好气地瞪了楚阳一眼。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儿,非要他把话说明白!
楚阳叹了口气:“舅舅,这样吧,我住在这儿本来也是沾了您的光了,再让您给我交学费也不合适。何况本来说这学期我就不上了,出去打工供一宝上学,所以我这还能上学是托了一宝的福。我这还业余时间赚了点钱,有3000,学费是2000,剩下的您就拿着先给家里用吧。”
说着,楚阳从枕头下掏出准备好的20张红票票和一把1000块的零钱,塞给何爸。
何爸面上显出一丝窘迫,只抽出了那2000块钱,把剩的零钱又还给楚阳:“舅舅哪好意思多拿你的钱?赶紧自己收好,不早了,快睡吧。”
何爸走了,楚阳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提前准备好了钱,要是一开始就给两千,人肯定不乐意,保不准还得管他要,要么就得偷偷翻他东西。
不如一开始多给点儿,说点儿好话,何芳德还没厚脸皮成那样。
隔壁主卧又开始吵吵嚷嚷,大抵是赵兰春又嫌钱少了。不过这会儿何芳德心里那股愧疚劲儿还没过去,说了赵春兰两句,结果又吵起来了。
楚阳焐了焐那块儿还有点儿湿的地方,等不那么凉了就果断蒙上被子睡觉。
睡着之前还想了一下,真吵。想念嘻嘻哈哈但语调温柔的同学们,想念面冷心热的同桌,明天就出去兼职!
楚阳周末两天都保证了不出现在那一家人的视线里,早上趁他们没醒就赶紧出门发传单去,晚上等人睡了再回来。
他舅妈肯定嫌他打扰他们一家人睡觉来着,但是他听不到啊,所以楚阳可以当做她没骂,反正他不生气,让他舅妈骂去,回头再把自己气死。
虽然这样很有效地避免见到讨厌的人,但这样的作息规律导致楚阳严重睡眠不足。周一开学早自习老乔讲话时,他成功地托着腮睡着了。其实楚阳睡着时老乔还没来,一气儿讲到班会结束了,楚阳还睡得很熟。
本来这没什么,但重点在于,有老师在时班里都会比较安静,何况还是早上。老乔高谈阔论地讲完后,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那时整个班异常安静,所以所有人都清楚地听到了楚阳匀称的呼吸声。众人沉默几秒,最后班内一阵哄笑,老乔原本板着脸想管一下班来着,也憋不住笑了。
洛砚舟也没忍住,但笑了两秒又觉得不合适,一脸严肃地拍了拍楚阳:“楚阳,醒醒。”
楚阳没醒,依旧睡得很安稳,班里笑得更大声了。
洛砚舟又加大了点儿力度:“楚阳!”
“哎哟!”楚阳这回胳膊没撑住,一头栽在了桌上。
洛砚舟:“……”靠,他是不是想碰瓷。
当然,楚阳对此一无所知,这都是洛砚舟告诉他的。
楚阳往桌子上磕的那一声着实响亮,事实证明,声音与效果是成正比的。楚阳额头上磕出一个大包,相当显眼,是个老师看见了都要问一下的那种。
楚阳很郁闷,即使“罪魁祸首”洛砚舟大课间的时候亲自跑去医务室跟他买了药擦额头,楚阳也很幽怨。
洛砚舟先是“啧”了一声,随后又忍不住笑了:“你那是什么表情?谁让你睡着的,我第一遍叫得很轻,是你自己没醒。”
“那是重点吗!重点是我都磕了,你第一反应居然是我要碰瓷!还有没有点儿爱了。”楚阳愤愤不平道。
洛砚舟还没接话,他旁边那个同桌就发出了一阵像杠铃一样的笑声:“对不住了兄弟!我真不是故意笑你,主要是吧,这个事儿它本身就……哈哈哈哈!”
楚阳想给他个棒槌:“笑什么笑,我很好笑吗?”
话音刚落,他就想起来洛砚舟之前说他好笑的事儿,顿时整得更加幽怨了。
“不是,你这怎么像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你本身不好笑,但你干的这个事儿就好笑了,磕得那叫一个响!”
楚阳一叹,突然在胸前比了个四,一脸超脱生死之外悲悯:“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贫僧断言,你这一笑,怕是把十年的功德都笑没了啊。”
洛砚舟摁在楚阳头上的棉签用了下力,霎时把他疼得呲牙咧嘴。洛砚舟笑骂了一句:“去你的吧!你光有这张嘴就把自己这辈子的功德说没了。”
那边那位同桌笑着拍手叫好:“这波我挺班长。班长,楚阳皮糙肉厚,不用对他太温柔,我们替你作证,是他嘴欠儿,被你拿捏了!”
洛砚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已经不熟了很久的同桌会有主动跟他说话的一天,不过融入集体的感觉…还不错:“行,回头给我作证。”
楚阳故作委屈:“没天理!怎么全都站在洛砚舟那边,就我是孤零零的小白菜呗?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两三……”
洛砚舟再次下了狠手:“别嚎了,再嚎你就自生自灭吧。”
楚阳立马认怂:“哥我错了,哥您轻点儿。”
“怂得挺快,就是死活不改。在家干嘛去了?困成这样。”
“就……回家兴奋,没睡着。家里可吵了,他们一吵我就想你,想还是我亲亲同桌好,安静。可到学校了又觉得你太安静了,想让你多说说话。”
“我不想多说话。”
“说说吧,多说话有助于排解心情。”学校真好,没有讨厌的人了。
北方的天凉得快,一场雨下过去,骤然把人冻成了狗,然而天生反骨的学生们裹着臃肿的衣服也要出去嘚瑟。
楚阳最近倒是老实了,虽然也换了稍厚的衣服,但还是几件单薄的旧衣,不起什么御寒作用。不过他现在倒不怎么出门了,除了吃饭和接一壶续命的热水,每天也就剩团在座位上暖热水瓶了。
活动课张清叫他出去浪,他也拒绝了。
往常怎么也出去一会儿延续一下感情,这次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动了,含含糊糊地咕哝:“冷。”
张清站在门口笑了好一会儿:“一大老爷们儿这么怕冷啊!”
楚阳不想理他并且让他滚。
教室里暖气其实烧得挺足,穿薄一点儿问题也不大。但楚阳貌似相当怕冷,一天到晚瑟瑟发抖。人又长得白净,鼻尖跟耳朵冻得通红。
天一冷楚阳话就少了好多,洛砚舟都有些不习惯了,竟然会主动跟楚阳说几句话了。
楚阳抱个热水瓶子趴在桌上,说着说着就没动静了。
洛砚舟偏头一看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抬手去碰楚阳的指尖就触到一片冰凉。忍不住皱了下眉,暖水瓶暖了个寂寞。
还没等他把手收回来,楚阳突然坐起来了,一脸刚睡醒的懵懂无知和迷茫。
洛砚舟僵了一瞬,趁楚阳还没反应过来飞快地收回了手:“怎么了?”
楚阳:“我想上厕所。”
“……那,你是需要我对你说一句请,还是需要我给你点儿鼓励?”上厕所为什么还要报备?楚阳这是什么癖好?
楚阳又趴下了:“可外面好冷。”
洛砚舟看了他好几秒,又没忍住笑了:“楚阳,你真是长在我笑点上的男人。谁叫你穿那么少的?怕冷还不穿厚点儿。”
楚阳“呵呵”两声,不仅对同桌学会开玩笑一事没有半点儿欣喜,甚至还想翻个白眼。他没厚衣服了,今年也不会再有别的衣服了。
衣服他都捡何一宝剩的穿,一件穿好几年,有多的人家还要卖回收站呢。
很不巧,上一件已经穿烂了,何一宝今年又吵着闹着要了个一万多块的手机,心疼的赵兰春今年并不准备给她宝贝儿子买新棉衣。
所以他今年连何一宝剩的衣服都没得穿。
洛砚舟半天没再听到动静,偏头一看,见他在走神,伸出笔就朝他头上敲了一下。
楚阳“嗷”一嗓子,身体后倾抬手护住了自己的头:“你最近是不是跟我的脑袋较上劲儿了?”
从他头上的包彻底好了之后,洛砚舟就添了这么个毛病,老爱在那块儿敲。
“又想什么没营养的东西呢?”
楚阳没好气道:“想你,想你呢行吧!”
话说出口,洛砚舟和楚阳都愣住了。
洛砚舟说他想没用的东西,楚阳原本是怀着报复的心思说想的是他。可是怎么就觉得……这么怪呢?
平常跟别人嘻嘻哈哈也不是没说过这类话,可换到洛砚舟身上……有点儿心虚是怎么回事?
洛砚舟垂下眼帘,极力忽略心里那一抹异样,若无其事道:“我没营养,那也比你那1米7的小身板儿好。”
楚阳:“……”不心虚了,想打人,营养不良能怪他吗?
“你高了不起啊!”虽然这话很没底气 ,但气势上不能输!
楚阳梗着脖子,一副坚决不认输的模样。结果就见洛砚舟露出了一个经典款的三分薄凉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缓缓站起身,以一个俯视的角度看着楚阳:“对啊,特别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