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行诡道

精彩段落

洛阳时有白莲教，教中蓄一牲徒，乃华山之猎犬。

这犬有个诨名，叫做不理，打出生起就被华阳老道领了回去做个看家护院的畜生，谁知某日这犬意外吃了华阳老道的丹丸，一时灵气敛聚化作人形，成了犬妖！

说来这妖怪也是幸运，那华阳老道是出了名的凶残狠辣，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豢养的看门狗竟偷吃了自己辛苦练成的丹药成了精那还了得？少不得要将要妖怪扒皮抽骨啊！

犬妖大惊失色，眼见四下无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那丹药搜刮一空，趁着夜深人静一溜烟跑了。

“唉，诸位看官，你们猜最后怎么着？那犬妖是逃得了，还是逃不了？”说书人得意洋洋地摸着胡须，嘿嘿一笑。

堂下客人济济一堂，吃茶的官人一拍桌子，“华阳老道上年在大魏朝骗吃骗喝，结果给那三皇子追杀了三天三夜，要我看，他要真有本事，那三皇子还能活？那犬妖啊，肯定是逃了！”

送茶水的小二哥满面谄笑，在桌子间游走，南来北往的客人兴趣盎然地听着，一齐哄堂大笑。

二楼上有公子哥醉醺醺地往下看，眉目凌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客人，咧嘴一笑，“那位大哥，你是打哪儿知道三皇子追杀了华阳老道三天三夜的？”

“公子没出过城吧？”一听这话，那汉子就笑了，“这事在大魏朝那边可传遍了，那华阳老道被追得丢盔弃甲，听说连底裤都丢在了边境，屁滚尿流地回了老家！”

“哈哈哈……”又是一阵哄笑，公子哥靠在鹅椅上似笑非笑，“华阳老道这么弱，居然还能练出能够让家犬成精的丹药？”

这回说书人一拍惊堂木，说话了，“这位公子有所不知，那华阳老道虽然没什么本事，可这炼丹之术可是在咱们小周朝出了名的！东宫里那位白眼太子可不就是这老道士救回来的吗？可惜啊可惜，这老道士腚轻，享不得锦衣玉食，才在东宫吃了多久的山珍海味啊，就一时醉酒调戏了东宫小妾，这不，就被赶出来逃去大魏朝了呗！”

这实实在在是一桩笑话，满洛阳的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好像他们都亲眼看过似的，登时又笑了。

公子哥儿也笑，他放下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挑了挑眉，转眄流精，“既然如此，那犬妖到底是死没死呢？”

……

洛阳金门的祖上原本还是小周的王侯，不过年代更迭，金家一代不如一代，百年前还能出个进士，而今却连个秀才都出不来。

金家长辈郁郁而终，就留下了万贯家财给了独子金镜，家里也没什么亲戚，这金镜年少无人管束，那生活过得自然是纸醉金迷令人艳羡。

独独有一点不好，这金镜是个断袖。

时人唾弃断袖甚矣，自然是处处看不上这金镜，然而这金镜也不是个受委屈的，旁人看不上他，他也看不上别个，索性将所有家产变卖，遣退左右，买了艘画航并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仆，从此天高海阔地过上了自在逍遥的生活。

这生活，他在现代想都不敢想！

金镜打了个嗝，晃晃悠悠进了画航，往里面一看，那老船夫果然又靠着窗在打瞌睡。

他笑了笑，也不在意，将自己打酒楼带的酒菜放在他身边就这么抹黑上了二楼，进了房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老人嗅见酒香，习以为常地醒来，舌头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打开酒瓶子，却顿了顿，看看角落里。

那里正蜷缩着一只黑皮小狗，身上缠着纱布，还是老爷子白天打水里捞出来的，因瞧着可怜，像他家公子，就把小狗给救上来。

老爷子摸着下巴，打开油纸包，从里面翻出一只鸡腿放在小狗面前。

小狗鼻尖动了动，睁开眼睛，看看老爷子。老爷子含笑点头，无声地指指鸡腿。

小狗盯着老爷子半晌，尾巴缓慢地动了动，浑身黑漆漆的，连眼睛都黑得渗人。隔了片刻，他才上前蹭了下老人的脚踝，咬住鸡腿，安安静静地吃起来。

老爷子喝了口酒，笑呵呵地看着它。

画航静谧地停在湖水边缘，凉风习习，岸上柳枝摇晃，小黑狗啃着骨头，不时回头看看窗外。

涟漪之下，一道流光忽闪而逝。

菩提小镇里常年平静，南边发大水的时候，镇子里也不过是多了几日雨水，百年来风调雨顺，连山峦青峰上都栖息着珍鸾异兽，此之所以金镜择此地而落脚的原因。

晨起时，画航之上正好可以看见那山峦之上百鸟汇聚，千翼翱翔，为人所赞叹。

只是一点奇怪，据闻此山虽有许多灵奇珍物，却并没有那些仰慕天地的道士和尚来此定居拜谒，往往自山下经过都要绕道而行。

金镜醉了一夜，这会儿正有些头昏脑涨，看那山顶峰峦奇绝，一个想法油然而生，“我们把船摇到那山下去吧？”

老爷子手里捏着个烟杆，铁烟头在甲板上锤了锤，看着他。

金镜笑了，“既是灵山秀水洞天福地，怎么禽兽去得人却去不得？徐老，你可别吓唬我，那儿能有什么危险？我们来了这十几日，不也没有听见有人说那里除了什么吃人妖怪嘛！”

老爷子摇头，颇为无奈地双手合十比划，金镜连猜带蒙地琢磨了半晌，似乎明白了。

那山上没有妖精古怪，好像有个脾气极差的山神。这山神不喜人类污浊势力，若有清心寡欲的和尚道士经过倒也罢了，他一个混迹风花雪月的人类过去，定然是要被山神责罚的。

“还有这说法？”金镜越发不信，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妖精神仙？

金镜摸着下巴，心想自己上辈子虽然算不上专业的科研人员，但了不起也是个工科小佬，还真就没见过这个世界的妖魔神仙。

他正想着，一条小黑犬突然从船舱里冲了出来，傍着老人冲他龇牙咧嘴。

金镜挑眉，一把抓住小煤球的后颈皮拎起来，冷觑着小黑犬，若有所思，“这小煤球是打哪儿来的？”

昨儿他醉醺醺地回来，也没看见。

小黑犬瞪大眼，眼里飞快划过一抹阴郁，爪子一紧。

“汪！汪汪汪汪呜……”

老爷子把小黑犬抱起来，一把捂住它的嘴。

金镜微眯了眼，危险地捏了下手指。这小黑犬也就半臂长短，乌溜溜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金镜，看着倒有几分灵性。

老爷子无声地笑开，手指摸着小黑狗的爪子，又看看河里。

金镜对自己人还是很大方的，只要不影响到他，别说一只小狗，既是在船上多养个人他都没关系。

他摆摆手，不以为意道：“你自己捡回来的自己养，先说好啊，不能让它往二楼跑。走了，改道，我们去那个……那什么山来着？”

小黑狗四脚乱蹬，反应十分激烈。

徐老也没在意，他大概心底也没怎么相信世上有这么多妖魔鬼怪，只迟疑了一下，从山下走过危险，可这条河年复一年从山下流淌，似乎也没发生过什么船难。

“啊……”他在地上划了几笔。

金镜扫了一眼，“凶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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