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姜清昼和社团的人其实没那么熟,非要给他记一笔,那就是王洁作为两任社长,给他开了不少后门,不参加活动也不除名,每个季度还要作为招牌拉出去溜,更可恶的是,副社长桑蕤也对此默许。
这是一种难以解释的,在姜清昼长得很好看的基础上,被社团成员所接纳的个人魅力。
导致姜清昼成为了夜宵活动的拍板人,也没有人站出来反对。
他看上去没有二十岁男生荷尔蒙过剩的活跃,反而显得沉稳,相比起聒噪的社长和温柔过头的副社长,更有点很客观的靠谱。
“去南门?”王洁看了眼时间,拉着于丛旁边的新生走了。
姜清昼很自然地走到他身边空出来的位置,戴着眼镜的吊梢眼又走到了另一侧,把他像个人质一样夹在其中。
于丛迷迷糊糊地被绑到了南门的脏街。
期间戴眼镜的男生语气柔和地和他聊天,从学院科系问到了户籍所在地,最后温温柔柔地低下头跟自我介绍:“我叫桑蕤,和王洁是同届的,咱们社的副社长。”
他说话字正腔圆,带了股北方人的味道。
“你好,你好。”于丛眼神四处乱飘,被迫参与到秋季招新后的第一场团建。
十点没过多久,脏街的小摊子刚刚升起火,煤气炉点火的动静组成交响,学生无序地围着摊主,已经开始点单。
于丛被推荐了捞面,靠在汤水沸腾的锅旁边,眼睛被熏得很湿润,姜清昼站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没什么声音。
摊主没抬眼,问他吃不吃辣。
于丛赶紧摆手,说一点都不要。
他刚接过面碗,就听见姜清昼在他身后接电话,声音很低,语气不太好,模模糊糊地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靠近他。
于丛捧着个纸碗迎面看他,有点呆。
姜清昼和他之间隔着汤锅冒出来的白气,似乎有点懊恼,停了停才朝他伸出手,还握着手机。
他坦诚而直接:“你加我微信。”
“……”于丛有点茫然,两只手护着碗,空不出手。
姜清昼抬起另一只手,展开手掌从底部接住他的碗,给了他个眼神,让于丛拿手机。
滴滴两声,于丛迷了心窍那样,他说一步就做一步,微信列表里多出了个黑乎乎的头像,叫姜。
“我走了。”姜清昼好像在对着他说,实际上又看向旁边的人。
王洁叼着个章鱼丸子,点点头:“你走吧。”
脏街上的生活和热气腾了起来,吵吵嚷嚷地开始了夜生活。
姜清昼站了几秒,瞥了眼于丛端着碗的手腕,伶仃细细的一小截,看上去很脆弱的样子。
他重复:“那我走了。”
于丛有点懵,不明白他刚到又要走,说:“拜拜?”语调上扬,好像在征求他的意见。
姜清昼觉得这种软和的语气实在有蓄意勾人的意思,移开了眼:“拜拜。”
于丛一口面都还没吃上,姜清昼就转身走了,脏街的尽头是开往城市的辅道,几盏路灯温柔地罩着他,落下来变成个朦胧的影子。
街角有辆和他那个挎包一样黑漆漆的车,于丛怔怔地看着姜清昼的背影,直到他干脆地上了后座。
车尾气在昏暗的灯火下突突几下,又散开。
“于丛?”王洁丢了垃圾,热络地和新社员搭话。
“诶?”于丛回过神来,终于吃上了第一口面。
“你之前和小姜认识啊?”她自动给姜清昼降了个辈分。
于丛想了想,不确定:“体育课认识的算吗?”
王洁新奇地盯着他:“也算啊,我还以为你们早认识了。”她目光探究,让于丛想起来高中做实验。
“他跟你很熟吗?”戴好了眼镜的副社长冒出来,手里也拿着小吃。
于丛咕哝:“还好吧。”
王洁明显不信,想来想去都不记得姜清昼提过他:“那你们怎么约着一起来社团?”
她和桑蕤一左一右地站着,宛如判案的大老爷。
于丛无奈地解释:“就是在门口碰到了,真的,我们才刚加微信诶!”
他不知道为什么急着撇清,只知道周围的人似乎对姜清昼十分感兴趣,除了和他说话的人,周围沉沉的、好奇的目光,都带着要把人活剥了的气势。
于丛有点被动地被盯了半天。
王洁率先接受了他的说法,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以后一起玩,都是好兄弟。”
他干干地笑了声,心想怎么还有下次。
桑蕤扭过头轻声问:“他又回家?”
“嗯,他妈回来了。”王洁声音不大,似乎不太在意于丛就在旁边,“本来以为他今晚都不来了。”
“这样。”桑蕤轻声感慨。
一次性纸碗里的汤只剩了一层薄底。
于丛胡乱加了一堆人的联系方式,轻手轻脚地往集中垃圾桶的方向挪动,打算偷偷撤。
“于丛。”他刚挪了几步,就听见桑蕤叫他。
桑蕤的话音听上去很温润,向上摊开手机,上头是个二维码,说:“加个微信吧。”
于丛认命地打开手机,再度为联系列表添员。
“你真的和姜清昼刚认识吗?”桑蕤微微笑着问。
“真的。”于丛不知道解释了几次。
“我感觉他挺关注你的。”桑蕤笑着继续说,语气还是很好,听不出他的意思。
于丛问:“有吗?”
“嗯。”桑蕤笑得更开了一点,“你下个星期也来社团活动吧?”
于丛麻木点头:“好的。”
“我可以教你。”桑蕤说得有点神秘,压低声音:“我比王洁厉害。”
“哈哈,是嘛。”于丛把一次性餐具扔到垃圾桶里,看了眼学校的南门。
桑蕤笑眯眯的,似乎理解了他的意图,温和地说:“你要不要先回宿舍?”
“那我先走了。”于丛动作比话快,已经准备转身。
“下个星期要来哦。”桑蕤笑着说完。
于丛感受到了大学校园社交的强度,有点疲惫地往南区宿舍的方向走,在心里佩服杜楠的精力,走了没几步,手机嗡嗡了两声。
他划开屏幕,看见姜清昼和王洁的消息。
[姜:回宿舍了吗?]
[维克多·洁果:邀请你加入“决战滨河西路”群聊。]
滨河西路是通大主校区所在的位置,于丛点了个同意,看见提示里呼啦啦十几个名字,全是刚加上的社团成员。
他切回姜清昼的对话框,抿着嘴看那个问句,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
姜清昼的提问看上去很友善,他想了想,回复:“在路上。”
对面很久都没搭理他,于丛低着头在原地站了一会,没等到姜清昼的下一句话。
夏季尽头的虫鸣声衰弱下去,人行道两侧的草坪里有细细的沙响。
于丛摁灭了屏幕,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兀自往回走,走了几步又有点烦,觉得姜清昼真是个奇怪的人。
于丛很快预见了自己即将食言的结果,周四还没到,他妈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这里,一边把包递给他,一边轻声细语:“我就待到周五。”
“爸爸呢?”于丛看她神情放松,不像是和人吵过架的样子,替她把手里的身份证收好,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大名,童曼两个字。
童曼奇怪地瞥他:“你爸爸要上班的呀。”
“哦。”于丛想也是,“那你定酒店了吗?”
“定了,就你学校北门的。”童曼朝周围投去观察的目光,眼睛却炯炯有神,看起来既有胸怀又温柔善良。
“那先把行李放过去?”于丛很合格地做着搬运工,对她突然的到访没有任何不满,“还是先吃饭?”
“带我吃个食堂。”童曼给他下达指令。
于丛提起行李箱,手掌连着手背的地方勒出红痕。
他在男生中不算健壮,瘦瘦的肩背,仔细能察觉出微微塌的肩膀,细腰细腿,但童曼更甚,十指不沾阳春水,四十多岁了还是娇气的南方大小姐。
于丛不敢不提,他怕他爹揍他。
童曼动了几下筷子,表情微微变了,放下手里的碗,不说话。
“不好吃?”于丛问她,“还是难吃?”
“难吃。”童曼认真回答。
于丛瘪嘴,好像在跟她撒娇:“你看,我们食堂就是这么难吃的。”
他妈和他同时叹了口气,双目对视了一会,童曼提议:“还是出去吃吧。”
“我也觉得。”于丛用力点点头,掩耳盗铃地把餐盘里的东西往四处移开,显得剩饭没那么多。
童曼笑了笑,小声说:“走。”
于丛正要站起来,放在一边的手机叮叮地响了半天,他又侧过头去看,发现决战滨河西路里涌出一堆照片。
桑蕤找了个文学院的朋友,专门记录社团活动的日常,大概是修好了上周四的照片。
到后面几乎全是姜清昼的单人图,全方位无死角的特写,于丛没点开,都能感觉到他不经意皱着的眉,还有即将从额头上冒出来的汗。
“这是谁啊?”童曼和他面对面坐着,相距三四十公分,把照片里的人看了个大概:“这是什么活动啊?”
“跆拳道社。”于丛垂着眼,把姜清昼的照片扫了个大概,“这个人,就是那个很奇怪的学长。”
他说得有点微妙,后半句越说越轻。
“很帅呀。”童曼歪了歪头,想看清正脸,“怎么奇怪了。”
于丛思索半晌,说:“也不是奇怪,就是,就是有点。”
“有点什么?”
于丛有点艰涩地思考,找不到合适的形容,只诺诺地说:“没什么。”
童曼眼神无奈而奇怪,看了他一眼,没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