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裴无咎办公室的门向来是不锁的,只是里边的人不应声,外边的人也不敢进去,宗政屿却是那个例外。
修长的指节不由分说的担在了门把手上,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后,猛然推开了房门。
坐在电脑后办公的裴无咎目光不善的抬头看向门外,瞧见是宗政屿后眉头紧跟着皱了皱,停下手中的动作,双手环胸道:“怎么突然来公司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直愣愣地闯进来。”
眸中透露出的倦怠还未彻底消散,只可惜那股盛世凌人的气势被裴无咎把握的极好,愣是没让宗政屿瞧出来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若不是方才赵颂和打来的那通电话,或许还真能让宗政屿跟熟睡倦怠的自己撞个正着。
宗政屿快步往前走着,到办公桌跟前时不着痕迹的摸了摸电脑的主机,触手那冰凉的温度让他眸色一沉。
看来裴无咎这才刚刚开始工作。
自己来集团总部这事儿算得上是临时起意,裴无咎竟也能提前得到消息。
果然,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裴无咎还掌握了一些其他的消息渠道。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裴无咎他不仅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甚至还要在自己的面前刻意隐瞒。
“父亲要是好好吃饭,我也就不这么急匆匆的赶过来了。”
头一回听见宗政屿用这么生硬谴责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裴无咎着实愣了一瞬。紧接着把下巴一扬,露出了那线条极为流畅而尽显风流的下颌线,嗤笑一声道:
“你还管起我来了。”
宗政屿眼底的愠色一闪而过,而后不由分说的绕到了裴无咎得跟前,就着那坐立的身高差,俯视般的瞧着被自己圈在怀里的人。
“父亲,别让我担心。”
看着面前这青年眼底闪过的认真神色,裴无咎稍显尴尬地偏过了头,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么近,连呼吸都相互交织着,他着实不习惯于这么亲近的接触。
而他此刻偏头的动作,却让钟正宇以为是心虚到了极点。
“父亲,我只有你了。”
宗政屿最知道怎么让裴无咎心软。
“我不过就是近期胃口不好,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生离死别的味儿?”裴无咎没好气地伸手推了一把宗政屿的肩膀,借此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行行行,我待会儿就吃。”
看着宗政屿那倔强的动作和眼神,裴无咎当真是无可奈何。
宗政屿打小就这样,要是有什么事儿不依着他,不哭也不闹,就这么用两个黑咕隆咚的眼睛瞅着你,直瞅得你心虚,终究还是得按他的意思办。
“现在就吃。”
宗政屿态度十分强硬,往日里对裴无咎的尊崇,愣是一点儿都瞧不出来。
也就话音刚落的功夫,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卓宿端着一份清淡的配餐,放置到了会客桌上的茶几上。
裴无咎当真要被面前这场景给气笑了,却又不得不在宗政屿的注视下缓慢起身:“怕了你了,我吃还不行吗。”
面前的这份餐虽然清淡,但裴无咎闻了仍旧犯恶心,但在宗政屿那殷切目光的注视下,还是夹了两片菜叶往嘴里送,只是那咀嚼的动作极慢。
宗政屿看着眼前这一幕,更是在心底里漫出了疑云——桌上摆着的明明都是裴无咎喜欢的菜式,竟还吃得如此艰难,这何止是胃口不好。
他定然是瞒着自己什么。
裴无咎胡乱塞了几口就撂下了筷子,只觉得胃里胀得厉害:“你这也看着我吃饭了,没事就回去吧。”
“父亲你赶我?”
这突如其来的绿茶风着实让裴无咎乱了手脚,连拿纸巾擦嘴的动作都停了一瞬:“别整这一出,没事就滚!”
被骂了的宗政屿没有半分不耐,反而心里松了口气。
“父亲可得好好吃饭,要是您不在乎自己身体的消息再传到我耳朵里,我指定天天儿到您办公室报到。”
裴无咎实在受不了宗政屿这副说教般的语气,恼羞成怒地伸手指着门口:
“滚!”
宗政屿顺从的麻溜滚出办公室,迎面便撞上了赵颂和,后者只是微微一点头叫了声屿少。
擦肩而过时,宗政屿伸手扯住了赵颂和的胳膊,在赵颂和彻底回过头来时才松手道:“赵助理,不对,现在该叫你赵经理了。”
“屿少你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你对父亲忠心耿耿,我若是问你父亲的行程,你也必然不会告诉我。”宗政屿果不其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幅“你仿佛在说废话”的表情。
“那父亲什么时候不按时吃饭能跟我说吗?”宗政屿语气里甚至戴上了写请求的意味:“你知道的,有些事只有我劝管用,就算你再忠心……”
话没说完,赵颂和就浅笑着打断了宗政屿的话:“如果屿少只是因为这事儿找我,那当然可以。如果还有其他的需求,恕我直言,您找错人了。”
看着赵颂和敲门后进入办公室,宗政屿抬脚就要离去,跟卓宿擦肩而过时朝他递了个眼神。
洗手间里,水流冲击瓷砖的声音倾泻而出,将说话那人的声音掩盖得听不真切。
宗政屿将那双细长的手仔细清洗着,抬头对着洗漱间的镜子查看自己的衣着,用不经意的语气开口说:
“父亲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作?”
“一切都挺正常的。”卓宿跟宗政屿的动作一致,甚至有那么一瞬视线还能在镜中与宗政屿相撞:“只是最近裴爷让我备了些预防过敏的特效药。”
“过敏?”
宗政屿嘴中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头绪,索性就将之抛到脑后:“可能只是日常备药吧。”
卓宿也拿不准过敏药那件事是不是自己思量的太多,看宗政屿那副不甚在意的模样,索性也就转了话头:“过段时间就是裴爷的生日,听赵颂和那边透露出来的消息,是准备大办。”
摁下开关的那一刻水流声戛然而止,宗政屿甩了甩沾染在手上的水珠。
随着嘀的一声烘干机开始工作,宗政屿这才半扭过头来道:“知道了。”
……
破天荒的,在裴无咎的安排下,生日宴的迎宾由宗政屿和裴江闻负责。两人在年岁上虽然有所差距,但那股的从容不迫的上位者气派却是浑然天成。
来往的宾客看他们二人站在门外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压下了眼底的好奇。
裴家的事他们不敢多问。
前些日子秦家兄妹没惹出来那祸事之前,还有不少人上赶着给裴无咎送人,结果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些日子消停了不少,谁也不敢越过那个雷池。
“今天也是父亲让你回来的?”宗政屿用眼神的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面色微霁:“收了你的野心。”
裴江闻仍旧是那一副笑面狐的模样,架在鼻梁上的那副金丝镜框,再衬上鼻尖那颗隐约可见的痣,绝对是让人过目不忘的面容。
他对着新来的宾客稍稍点头后,才偏过头来对上宗政屿的视线。
“小叔他都直说了让我当你的枪靶子,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说完后便不再跟宗政屿搭腔,毕竟在他眼里宗政屿虽说有手段、有野心,但也只能算得上是毛头小子。
宗政屿也没继续问的兴致,从今早醒来就不知为何眼皮突突直跳,越临近宴会开始,就连心跳都如鼓般敲了起来。他不由自主的朝着身后望了过去,就现在恨不得立刻到裴无咎在身边去。
好似只有裴无咎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才能把悬着的那颗心安稳的咽进肚里。
身后的宴会厅里富丽堂皇、人群攒动,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各自寒暄起来,笑声跟恭维声掺杂在一起,倒是把整个大厅都衬得热闹极了。
“回去吧,宾客到的差不多了。”
裴江闻老早就察觉出宗正宇的坐立不安,其实他心里也暗藏着疑惑。裴无咎他压根就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最近两次参加宴会也都是抱着目的去的,现如今却大张旗鼓的搞生日宴。
看着宗政屿步履匆匆地往宴会厅里赶,裴江闻微微眯了眯眼眸。
韩琦自打进了宴会开始眼神就稍带着飘忽不定,心里紧张的直冒汗。指肚之间极为不安的相互摩挲着,心里倒是把他家老子韩强骂了个百来回。
前脚高速公路谋杀宗政屿的事儿好不容易才翻了片儿,现在又要趁着裴无咎的生日宴整出新的幺蛾子来。竞争对手直接下死手无可厚非,但这回回都是偏路子要人命的做派,当真是生怕自己活得长久。更主要的是,出了事儿还得让自己来顶缸,平白便宜了其他兄弟。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宗政屿骤然站到了韩琦身后,声音虽然不大,但足以让后者吓得一哆嗦。
韩琦干笑着转过头来,在看清来人是宗政屿后稍稍放缓了心神,半是谴责半是庆幸般开口:“你走路没声啊?”
毕竟是裴无咎的生日宴,作为主角的他自然是被层层包裹着的,就算宗政屿再怎么担心,也只能远远的看着。
明明都已经见到了安然无恙的裴无咎,那颗跳动的心却迟迟没能平息下来,只能在宴会厅里到处转转。这才刚到了韩琦跟前打声招呼,后者就一脸做贼心虚般的姿态,显然藏匿了什么。
“你刚才在看什么?”
循着韩琦方才的站位向前看去,那明明就是裴无咎的方向。
难不成他今晚要对父亲做什么?!
韩琦并没察觉到宗政屿语气里的不对劲,也并不避讳他。毕竟他们两人是合作关系、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扳倒了裴屋咎对宗政屿而言只有好处。
“我父亲他准备对裴爷下手了,让我找人在裴爷的酒里掺了花生粉……”
韩琦还有继续夸夸其谈的意思,宗政屿闻言却脖梗僵硬的转过头去,机械性的抬眸看向裴无咎的方向。
只见裴无咎正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几番,连眼尾都因为酒意而附上了朦胧的红。
或许是察觉到这片灼热的视线,裴无咎极为机敏的朝着这边投来了目光,但宗政屿很快就意识到裴无咎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站立在自己身边的韩琦。
被众星包裹的男人高举酒杯,以睥睨的姿态挑了挑眉,极为挑衅的将酒杯倒转过来,示意自己喝了个精光。
电光火石之间,宗政屿把所有的线索全部串联到了一起,震惊到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嘶吼般的呜咽声。
怪不得他会提前备药,怪不得他会大张旗鼓的要办这场生日宴。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里面,他拿自己做赌注。
好,很好!
“裴、无、咎!”
宗政屿愤恨地紧咬着后槽牙,三个字从他的齿缝中蹦了出来,就连站在他身侧的韩琦都朝他投来了震惊的目光。
没有几个人敢直呼裴无咎的大名。
宗政屿他怎么敢。
杯中酒入喉的那一瞬间,裴无咎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仰头一饮而尽时,目光也在扫视着全场。朝向韩琦那挑衅的目光是他故意的,对于惊弓之鸟而言,一个眼神就足以把他吓到溃不成军。
嘴边扬起肆意而张狂的笑,目光中裹挟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但看向韩琦的眼神却格外淡薄——那是彻头彻尾的漠视,跟看一具尸体没差。
喉咙里渐渐弥漫出沙哑肿胀的感觉,白皙的脖颈上更是渐渐浮现出红痕,就连面色也显得更艳了许多。意识逐渐有些模糊,可他还是听到了宗政屿那句称得上大逆不道的称谓。
“放肆!”
宗政屿二话没说,大步流星地朝着裴无咎的方向走去,不由分说地伸手拦住了裴无咎的腰,以自身力量强撑他稳稳站住:“待会儿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现在还能撑住吗?”
若是没有宗政屿这么快速的赶过来,裴无咎真能栽倒在地。正想回应些什么,嗓子却已经肿胀的说不出话来。
现场的变故任谁都能分辨得出来,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聚焦到了裴无咎和宗政屿的身上。
“各位叔叔伯伯不好意思,父亲他不胜酒力,我先送他回去。”宗政屿扶住裴无咎的手都在颤抖,他恨不得此刻难受至极的人是他自己:“宴会就交给扬叔和闻哥了。”
众人面面相觑,彼此心照不宣。
说什么不胜酒力,明明就是被人下了黑手,但却没有一个人质疑宗政屿。
不过短短几分钟的功夫,裴无咎就已经说不出话来,背后操盘的人明显就是奔着要他的命去的。
如果裴无咎躲不过这一劫,裴家可就真的要变天了。
宗政屿只觉得肩膀上一沉,便看到了裴无咎此刻已偏头歪倒在了自己的身上,竟是已经彻底昏睡过去。
出了宴会厅的大门,压根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宗政屿就把裴无咎打横抱起,朝酒店的休息室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