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嗯?”
江野被邻座的同事推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睡过了,忙抱歉道:“各位领导不好意思,昨天睡太晚了。”
“下次注意!”
张礼良脸色有些不太好,毕竟参会的还有残联和卫健委领导。
江野起身给大家鞠了个躬,说:“下面我来介绍一下我省市孤独症患者和我们小组的基本情况。”
“目前我省的孤独症患者在70万到100万之间,我市的患者有10万左右。”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来参会的人有医生,有卫健委领导,但大都是非一线临床或者担任领导的,对孤独症的了解只比普通人多一点。
其中一个医院领导皱着眉:“江野,据我所知,我们省的孤独症患者是3到5万人啊。”
“刘主任,是这样,”江野耐心解释,“目前我国尚未开展针对孤独症的全国性流行病学调查,也就是没有官方数据。”
“但从中国自闭症教育康复行业发展状况报告推算出,我国的孤独症患者早已超过了1000万。”
“我省的人口全国最多,孤独症患者大概在70万到100万之间,甚至可能超过了这个范围。”
部分领导有些不敢相信国内的孤独症患者已经发展成了如此庞大的群体,谨慎地问:“你这个数据可有相关论文或官方调查研究文章做支撑?”
江野再次强调:“目前我国官方尚未开展孤独症流行病学调查,我说的数据是大概范围。”
“既然没有官方数据,那你怎么能在正式的会议上拿出预估数据呢!”
医院领导都是人精,向来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在没有官方数据的情况下,他们更希望孤独症患者往低了说,尤其是事关洛城地区的患者。
“江野预估的数据是准确的!”陆沉出声了。
他打开了一页新的PPT,上面显示着国内的孤独症患者数量及各省份分布情况。
那些数据是哈佛大学孤独症研究中心的数据模型预测的,尽管不是百分百准确的官方数据,但也八九不离十。
“不仅是我国,在全世界,孤独症患者的数量都十分庞大。”
此话一出,那些试图把孤独症患者数量压小的医院领导不说话了。
毕竟江野和陆沉是专业的,上级单位卫健委的领导就在旁边,他们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陆沉看向江野,伸手作出请的手势。
江野点头,继续说道:“当然,这个数据范围指的是全年龄段,孤独症的黄金治疗期在2到6岁,超过这个年龄,干预治疗的效果将大打折扣。”
“所以我们的工作重心主要放在2到6岁这个年龄段,但我省这个年龄段的患者仍非常多,我们医院……”
江野顿了顿。
卫健委领导出声:“你接着说!”
“我们医院的康复治疗师,远远不够!”
自从孤独症诊治小组成立以来,只有江野一个专科医生,至于康复治疗师,算上于冬,总共也不过七八个人。
就这么几个人,还有些是护士临时调来的,缺乏专业知识。
其他的,大都是没有什么保障的合同工。
每天从早到晚,拿着单薄的薪水,还时不时要加班。
所以小组的康复治疗师流动性很大,工作压力也非常大。
江野言简意骇的直击重点——人手不够。
意思很明显,要想成立孤独症诊治中心,得招人。
张礼良说道:“这个你放心!我已经通知人事招人了,而且我们洛城大学今年也开设了孤独症相关专业”
“我相信,在不久的未来,我们医院一定会把孤独症诊治中心发展起来!”
“我也相信!”江野点头表示赞同,又话锋一转:“不过……”
画饼这一套他不吃,好不容易赶上个残联和卫健委领导都在场的会议,怎么着也得给小组的兄弟们争取点实际的。
“要把我们小组发展成中原地区的孤独症诊治中心,康复治疗师的待遇也应适当提高。”
张礼良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黑了,试图阻止江野说这个问题。
江野抢先一步把小组治疗师的考勤表投在了大屏幕上,向各位领导说道:“因为患者实在太多,我们小组每天的工作时间平均在10小时以上。”
“尤其是那些编外治疗师,每天的工作时间非常久,但工资却连房租和生活费都不够。”
“这也直接导致了我们小组的人员流动频繁,留不住那些刚毕业的年轻人才。”
此话一出,在座的各位纷纷看向张礼良,包括残联和卫健委的领导。
他们不关心医院的工资体系,他们只在乎孤独症诊治中心能不能顺利发展。
如果连一线康复治疗师的生活保障都不能保障,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
“那个……”张礼良咳嗽了一下,“这个情况我了解,医务人员少、患者多,在咱们整个医院都是常见的。但我相信,只要努力勤奋,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听到张礼良仍在画饼和稀泥,卫健委领导脸色有些难看,当着人陆沉博士的面还是务实一点好。
毕竟人家放弃国外的高薪,一心回国建设家乡的医疗系统。
就算是医院有医院的难处,但多多少少还是表示一下诚意为好。
张副院长能当上官少不了他那双察言观色的眼睛,瞧见领导脸色,赶紧强调补充:“我也会努力争取,看看有没有可能在不影响医院体系的情况下给咱们孤独症诊治小组给予一定物资补贴。”
听到这话,江野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次能不能给小组的兄弟们争取到补贴,就看后续了。
江野给各位领导鞠了个躬:“我的发言完毕,感谢各位领导,感谢张副院长!”
随着江野介绍完本市的孤独症患者和医院诊治小组的情况,卫健委领导开始了压轴发言。
“相信大家都已经了解了,孤独症群体的发展势头不容乐观,我们作为医务工作者,能做的是竭尽全力为人民服务。”
“关于洛城大学附属医院建立孤独症诊治中心,省卫健委以及市卫健委都大力支持,未来也将加大在这方面的投入。”
“在会议开始之前,我和陆博士私下交流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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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过去,会议结束,江野一手拿着文件夹,一手端着玻璃杯走出了会议室。
这次会议有卫健委的领导参加,基本确定了洛城大学附属医院将建立孤独症诊治中心。
动静是挺大的,就是不知道能做出多少实事了。
看了眼时间,发现还有几分钟就该上班了,江野正要回儿童康复中心,身后传来精神科主任马长福的声音。
“江野,等一等!”
院长办公室。
送完残联和卫健委的领导离开,张礼良亲手给陆沉冲泡了一杯绿茶,笑着介绍道:“这是咱们洛城的毛尖,都是深山好茶!”
看到这杯茶,陆沉想到了江野。
他似乎也总带着杯绿茶,无论是家里还是办公室,又或者开会,几乎茶不离手。
“陆沉博士?”
陆沉反应过来,接过茶杯说:“洛城绿茶世界闻名,我父亲在国外也经常喝家乡的茶!”
“令尊一定是个思乡的人!”张礼良从抽屉拿出一盒包装精致的毛尖:“我这还有一盒,你拿着回家喝,什么时候喝完了给我说!”
“先谢过张院长的好意了,”陆沉没有接,推辞道:“我对茶多酚比较敏感,一喝茶夜里就失眠。”
“那你没这口福咯!”
张礼良也没有强塞,毕竟这一盒顶级茶叶要大几千。
陆沉端着清香扑鼻的毛尖小饮一口,只觉得满口清香,还带着些许回甘。
不知不觉间,竟将这一杯清茶喝到杯底了。
“对了张院长!咱们医院旁边的家属院还有没有空房子?”陆沉问。
“家属院?”张礼良一愣,想了想说:“家属院的房子早些年都分出去了,现在要找空房子恐怕有困难。”
陆沉点了点头,继续问:“那附近有没有其他小区可以租的?”
听到这,张礼良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陆沉试问:“对新区那边的房子不满意!”
“那边房子挺好,环境也非常适合居住,只是……”陆沉顿了顿,“我计算了一下通勤时间,到医院时间太久了,耽误工作。”
他上午带着行李去了一趟新区的人才公寓后,果断pass掉了。
那边不堵车的情况下需要开半个小时,若是堵车恐怕至少要一个小时。
尽管人才公寓所在的环境优美,十分适合居住,但对于陆沉来说,来回的通勤时间会耽误工作。
倒不如就近找个小区,上下班方便。
张礼良强调:“人才公寓的房子可遇不可求,很多人想申请都没资格,你可要考虑好!”
陆沉语气坚定:“我已经考虑好了,麻烦张院长帮我打听一下家属院或者附近小区有没有房子出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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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江野一如既往的加班到七点才看完所有门诊。
“老江!”
门口传来于冬的声音。
一个人影冲进来,兴冲冲地说:“听说了吗?以后咱们小组每个月有额外物资补贴了!”
“出息……”
江野淡定的收拾着桌面,心中有了谱。
中午开会提出的编外康复治疗师待遇问题大概是有了着落,连于冬都得到消息了,看来张院长是真出力了。
“咱们小组天天加班,我是没什么,辛苦点就辛苦点,”于冬坐在旁边叹气,“但那些编外的孩子太可怜了,每个月的工资和保洁差不多,我都不好意思喊他们加班,可谁让咱们的患者太多了呢!”
“这陆博士一来,咱们整个小组的待遇都跟着提高了,这说明什么!未来可期啊!”
“……”
江野出言打破于冬的幻想:“别傻乐了,你猜为什么只是物资补贴?”
“那也总比没有强!关键是重点,重点是什么?”
于冬以为物资补贴是陆沉的原因,对他赞赏有加:“重点是陆博士给我们带来了希望,开了一个好兆头!”
“我们现在是一个小组,以后要成立中心那岂不是待遇也跟着往上升?”
不知何时,西装革履的陆沉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他听到了于冬所说所言,敲了敲门。
“陆博士!”
于冬瞧见陆沉,赶紧迎了过去,这次他不会再看走眼了。
“惭愧,孤独症诊治小组的物资补贴和我没关系,这个你得替大家谢谢江医生。”陆沉看向江野。
于冬一愣,看着江野:“老江!补贴是你搞来的?”
“会上顺口一提。”
江野打量着陆沉,寻思着这位大博士此时应该在和张礼良、马长福他们陪着残联、卫健委的领导喝酒才是,怎么有功夫来康复中心了。
两人对视片刻。
陆沉知道此时是下班时间,不应再讨论工作上的问题,便发出邀请:“江医生,你们晚上有空吗?我请吃饭。”
不等江野说什么,于冬语气中带着兴奋说:“有空有空!陆博士远来是客,今晚我来请客,咱们下馆子!”
“我听说你老家是洛城的,今儿个带你尝尝地道的洛城菜,感受一下家乡的味道。”
“于老师客气了,今天必须我请。”陆沉很感谢这两天他们的热情相助,尤其是江医生,哪能继续白吃白喝。
于冬看到窗外的天色变暗,招呼道:“先不说了,天都快黑了,咱们先出发!”
江野:“……”
这老于真是胳膊肘往外拐,连问都不问就替他答应了。
到底谁是共事多年的战友啊?
秋香酒楼,是离医院两三公里外的一家小餐馆。
餐馆面积不大,卫生环境颇为雅致,无论是地面还是桌面都不见什么污渍。
老板娘是孤独症患者家属,一个人带着孩子经营餐馆,十分不易。
得知此事后,江野和于冬时不时会带其他同事过来聚餐吃饭,尽力帮衬一二。
瞧见江野和于冬的身影,老板娘赶紧热情迎了过来:“江医生、于老师,你们来了!”
江野点了点头,面带笑意说:“秋姨,我们来吃个饭,您忙着就好!”
“快坐!”秋姨端茶倒水拿烟,热情的招呼着,“有段时间没来了吧!想吃点什么?今天我亲自下厨。”
“就馋您这口儿呢!”于冬拿了一张菜单,给陆沉介绍道:“这都是咱们洛城的特色菜,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秋姨,好久没吃鹅块和腊肉了。”
江野倒是不客气,直接叫了两道经典菜。
以往他们每次来这吃饭,鹅块和腊肉都是必不可少的菜品。
秋姨系着围裙,热情地说:“好嘞,今天刚到的新鲜春笋,我给你们炒一个春笋炒腊肉!”
于冬起身拿了六瓶精酿,边开盖边说:“秋姨,来份干炸小河虾和韭菜炒鸡蛋,再来一盆西红柿蛋花汤和一桶米饭。”
“好好好,你们坐啊!我先去忙。”
知道三个大小伙子都还没吃饭,秋姨赶紧去后厨忙去了。
自从那天把陆沉博士当成新来的实习生招呼来招呼,于冬一直耿耿于怀,他端着茶杯赔笑:“陆博士,昨天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
陆沉不以为然,反而对于冬赞许有加:“你很专业,也很负责,有你这样的康复治疗师在,我对以后开展工作更加有信心。还有,以后喊我陆沉就好了。”
“那我自罚一杯清茶。”
于冬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对了陆博……陆沉,你老家是洛城哪的?”
“一个小县城,不过我从来没有回去过,只听父母时不时会提起。”
“看来大家都是小镇做题家,我和江野也都是农村出来的,毕业以后义无反顾的留在了家乡。”
“这么说,你们都是洛城大学医学院毕业的?”
“对,我比老江高三届,算是他的老学长了,不过我结婚早,等他来医院的时候我孩子都出生了。”
江野起身准备去卫生间,听到于冬的话回头说:“你听他放屁,他大学没毕业就领证了,那叫早婚早育。”
陆沉看了眼江野的修长身影,银框眼镜下的漂亮眼睛生出一丝好奇:“那他有没有……”
“他啊!”于冬耸了耸肩,有些无奈道:“他可能对女人没兴趣吧!”
“嗯?”
陆沉目光在江野的身影上多停留了几分。
“你是不知道,老江是我们医院鼎鼎有名的院草!个子高,长得又帅,是我们医院最年轻的主治医师,以后很可能不到三十岁就升到副高了。”
“每年追他的医生、护士数不胜数,甚至一些领导也要介绍人给他认识,就连我老婆曾经都想过介绍我小姨子给这家伙。”
“你猜最后怎么着?”
于冬越说越来劲,甚至带着几分无奈的口吻:“他全都给拒了!连领导的面子都不给,我这个想当姐夫的愿望自然也就破碎了。”
“你要说他有心上人也就罢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讲究互相喜欢,可这家伙这么些年别说心上人了,连个毛都没见着。”
“有点意思。”陆沉喝了一口清茶,对这种八卦颇感兴趣。
于冬还要说些什么,瞧见江野从卫生间出来了,只好就此作罢。
秋姨知道三个大小伙子还饿着肚子,在厨房火力全开,很快就做好了四菜一汤。
春笋炒腊肉、干炸小河虾、韭菜炒鸡蛋、炖鹅块以及番茄蛋花汤摆在桌子上,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来,吃!”
此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无论是上了一天班的江野、于冬,还是东奔西走忙着签工作合同的陆沉都饿得不行。
三人端着大白米饭,就着可口的炒菜狼吞虎咽。
陆沉长期生活在国外,吃中餐的次数少得可怜,但他终究是在华夏土地长大的中国人。
时隔多年,吃到正宗的中餐,如同一条多日未进食的饿狼。
春笋清甜鲜嫩,和肥而不腻的腊肉一起炒制,平添许多风味。
小河虾在清澈的河水中自然生长,肉质干净,经过炸制后外皮焦酥,虾肉鲜嫩。
鹅块软烂入味,汤汁醇香厚重,称得上大补之物。
韭菜和鸡蛋,本是平平无奇的食材,却偏偏只在这种路边小餐馆才能炒出经典的味道。
番茄蛋花汤低脂解腻,蛋花和小香葱漂浮在上层点缀着。
每一道菜,都十分可口,十分下饭。
“莫使金樽空对月,举杯幸会有缘人!”
于冬端起啤酒,与江野、陆沉一同碰杯。
夜色已黑,凉风徐徐。
小小的餐馆,三个医务工作者喝酒聊天,畅想着未来。
如同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一样,哪怕再苦再累,也始终对明天抱有希望。
酒过三巡,桌上的饭菜吃得七七八八。
陆沉平时不怎么喝酒,两瓶精酿下去已经昏头转向了,但仍不忘正事,问道:“附近有没有小区的房子可以租?”
于冬一愣:“你不是住人才公寓吗?怎么想着租房子了!”
“人才公寓太远了,来回通勤的时间会耽误工作。”
“你提前起床也是一样的,那地方好啊,绝对是我们市最适合居住的地方,我想住进去还住不了呢!”
“我指的是通勤时间会耽误医院上班时间以外的工作,这么久的通勤时间我不能接受。”
陆沉很清醒,哪怕要有卫健委和残联的支持,要想把小组建立成孤独症诊治中心,他需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如果住在新区的人才公寓,每天来回的通勤时间得有两个小时,那是在浪费生命。
“懂了!”
于冬点了点头,内心更加钦佩万里回国的陆沉了。
“我想想啊!附近的小区……”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来到默不作声的江野身上。
江野抬眼,目光和于冬对视:“?”
“老江,你之前不是说房子一个人住着太大了,想把卧室往外租吗?”
江野:“?”
“不如……”于冬一挑眉,“你就把卧室租给陆沉,日后咱们小组开展工作也能更加顺畅一些。”
“我那是开玩笑的……”
百来平米的房子一个人住着确实空空荡荡,可江野懒散惯了,屋子多个人还真不习惯。
于冬又说:“倘若我帮陆沉把行李搬到你家,再掏出高于周围房租30%的租金,阁下又该如何应对呢?”
“免谈。”
“那要是50%呢?”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这是钱的问题么?”
“双倍房租,”陆沉难得出声了,语气似乎有些认真:“可以吗?”
医院家属院虽然是个有些年头的旧小区,但无论是绿化还是环境都相当不错。
如果在附近租房的话,首选就是家属院。
但张院长说家属院都住满了,很难找到闲置的房子。
他去过江医生家里,南北通透,大小合适,而且确实有些空旷。
如果能租间卧室,将极大缩短通勤时间,增加工作效率。
“额……”
听到双倍房租,江野突然有些心动。
医院的工资和职称挂钩,他目前只是主治医师,兢兢业业两袖清风,经济方面确实不富裕。
正好家里有间放着床的卧室一直空着,看陆沉这副西装革履的文绉绉模样,生的一副漂亮皮囊,又是海归博士,应该是个爱干净的讲究人。
“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于冬一阵腹诽:“靠,你小子真是见钱眼开!”
“不为了钱为什么,”江野掏出万宝路放在桌上,拿起一根点燃,叼在嘴角吞云吐雾,“你孩子每个月喝的奶粉、穿的尿布不都是钱?”
于冬从桌上十八块一盒的万宝路中抽出一支烟,闻着烟草味自嘲道:“谁让咱们组工资低还没奖金,不像其他科室,一个个油水丰富。”
“你可以申请调回精神科,精神类药物的价格油水可不小,你看人马长福天天喝什么抽什么。”
“得!我还是凭良心挣钱,我走了那些孩子怎么办?”
在二人开玩笑的时候,陆沉却是认认真真的考虑了一番,他看着江野确认道:“大概多久能搬过去?人才公寓的房子我打算申请放弃,这几天住在附近的酒店。”
“嗯?”
本来只是饭场上开个玩笑,于冬着实没想到陆沉竟然是认真的。
按他这种身份,就算不住新区的人才公寓,至少也该在附近几公里租个豪华大平层。
江野那破窝自己住着倒还凑合,租间卧室给陆沉,那属实屈才了。
江野倒也有自知之明,瞧见陆沉脸和脖子都通红,想必是喝多了,便好心提醒:“合租可不比自己住舒服,虽然家属院可能没有空房,但周围还是有些新小区能租到大房子的,我有几个朋友在附近的小区买了房,可以帮你问问。”
“好,麻烦你了!”
陆沉端起剩下的大半杯乌苏一饮而尽,随着“噗通”一声,直接趴在桌上倒头大睡,
不同于一般啤酒,乌苏杂醇含量高,正常不喝酒的人一瓶就会感到头晕。
他喝了两大瓶,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好酒量了。
见陆沉又喝醉了,于冬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咱们今晚是不是不该喝酒?”
江野耸了耸肩:“今天又没人劝他,他自个儿在那一个劲喝了两瓶下去,只能说是人菜瘾大。”
“那这……”
“你回去吧!他这个样子酒店不给单独办入住,我给他弄回去再将就一晚。”
江野起身将烟掐灭,朝着柜台的方向喊:“秋姨,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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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凉风徐徐。
呼呼大睡的陆沉憋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和墙壁上挂着的春光乍泄剧照。
“如果你还没有睡,如果我还不停追”
“如果清醒是种罪,就把誓言带走,换承诺不回”
断断续续的哼歌声从窗外飘来,隐隐若现,听得不太真切。
“呕!”
随着一阵头昏恶心袭来,陆沉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江医生床上了……
他坐了起来,看着墙上挂着的张国荣和梁朝伟的电影海报怀疑人生。
“如果你就是一切,如果我就是绝对”
“如果清醒是种罪,就让爱去蔓延,成全每个夜”
江野坐在阳台哼歌,面前放着两个盆,正在搓内裤洗袜子,一旁的手机正以低音量放着《带我去找夜生活》。
“恁娘个腿!大半夜的不睡瞌睡吆豁啥呢!”
楼下传来大妈气急败坏的声音。
“嘿Siri!”
“在呢!”
“几点了?”
“现在是23点48分。”
江野甩了甩手上的沫子,走到阳台的围墙旁往下看:“大娘对不住,没注意时间!”
“汪汪汪!!”
回应他的只有楼下的几声狗吠。
“江……江医生。”
江野回头,瞧见陆大博士穿着白衬衫拘谨的站在客厅,随便在该洗了的睡衣上擦了擦手,靠在阳台上摸出盒压得半扁的烟,抽出一支点燃。
“醒了?”
“醒了。”
陆沉从客厅走过来,看到了阳台上挂着洗过的西装,带着抱歉的口吻:“不好意思啊,我酒量太差了,这两天给你添麻烦了。”
算他还有良心。
江野叼着烟,毫不在意道:“举手之劳。”
两人在阳台无声站了一会儿。
陆沉看着天空中的点点星光和不远处门诊楼的灯光发呆,良久,他看向江野:“你,喜欢春光乍泄?”
江野吐了口烟圈,点头说:“看不到他的新电影了,只能翻翻老电影看。”
一瞬间,陆沉有了他乡遇故知的恍惚,对原本不怎么熟的江医生亲近了几分:“我收藏了一套原版周边,有哥哥的签名,是托香港的朋友拍来的。”
“?”
“房间的旧海报在跳蚤市场买的,二十块三张。”
虽然很喜欢Leslie,但江野充其量只是听听老歌,看看旧电影,路边看到海报和DVD买两张放家里缅怀。
他没有陆沉博士那样的资源和闲钱去追求诗和远方,只有看不完的病人和生活的满地鸡毛。
江野掐灭烟头弹进垃圾桶,撑着大长腿靠着阳台围墙打了个哈欠:“我问了朋友,附近小区暂时没有整租房,只有合租。家属院倒是有一套老职工的房子要租出去,不过他们还没搬走,估计得等几个月。”
“整租是什么意思,租一整个房子吗?”
“是。”
“那合租是租一间卧室,和其他人共住一个房子?”
“聪明!”
“那我先合租凑合住一段时间,等家属院的老职工搬走再搬过来。”
“?”
江野看着身上有股文质彬彬气息的陆沉,瞧他这副养尊处优,白皙俊美的模样,竟然想着跟人合租。
合租可没想象的那么能凑合,便出言提醒:“合租的意思是共同卫生间、洗衣机、厨房、客厅,个人自由活动的范围只有十几二十平的卧室。”
“共用?”
陆沉傻眼了。
他没想到合租竟然连卫生间都要共用,这点实在没法忍受。
“小红书上有很多吐槽合租的帖子,你先了解一下?”
听到这话,陆沉拿出手机,打开小红书开始搜合租。
当看到“隔壁啪啪啪声音太大了”、“马桶上还有屎没冲”、“经常半夜带人回来”时,陆沉已经彻底放弃了在外面合租的想法。
他脸色有些不太好,显然是没见过这阵仗,被惊到了。
江野看了眼陆沉,收回目光说:“人才公寓不住着挺好,医院很多领导都住那。”
作为农村出身的“小镇做题家”,江野努力学习刻苦工作,摸爬滚打了十几年,才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农村娃走进城里当上了还算体面的医生。
所以他清晰的知道和陌生人合租、吃几块钱的盒饭、不能每天都能吃肉、赶早晚高峰地铁才是多数人的真实世界,才是当下国内的普遍情况。
至于从漂亮国回来的陆大博士,还是多跟张副院长和马主任他们走动走动比较好。
倒也不必放着人才公寓的大房子不住,专门来医院附近找合租。
陆沉陷入了踟蹰,人才公寓的独栋房子住着确实非常舒服,无论是环境还是配套设施都没得挑。
但离医院实在太远了,十几公里的路程如果一路畅通无阻倒还好,若是遇上堵车,来回的通勤时间直接拉到两小时以上。
可合租行不通,整租暂时又没有合适的空房子。
这让陆沉有些心烦意乱,正要考虑要不要暂时先在新区的人才公寓住着,等家属院有空房子了再搬过来。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目光来到江野身上,又回头看了看客厅的方向。
“那个……”陆沉打量着客厅的布局陈设,问:“你家不是还有间空卧室?”
接连来了两趟江医生家里,多多少少也简单了解了房子的布局。
虽然不算大,看起来不到一百平,但整体干净整洁,南北通透,除了没电梯以外,基本没什么毛病。
要是和其他陌生人合租,陆沉在浏览了一些小红书的吐槽贴以后,完全没了想法。
但要和江医生的话……
倒也不是不行?
“?”
江野属实没想到,只是饭桌上的一句客套玩笑话,陆大博士竟还当真了。
他这破庙哪供得起这尊大佛啊。
一个是和副院长、马主任一个派系的“职务派”,一个是基层滚爬滚打兢兢业业考职称的小医生,哪怕平时一起工作,但私下大概率也玩不到一块去。
便想着随便找几个理由搪塞过去:“这小区的抽油烟机都是老款式,不光做饭不方便,一到饭点还能闻到楼上楼下炒的什么菜。”
陆沉倒是实诚:“这个没关系,我也不会做饭。”
江野:“……”
他再次提醒:“老小区没电梯,每天上下班都得爬六楼。”
陆沉竟露出了一丝憧憬,一本正经道:“锻炼身体好,爬楼梯是方便的运动方式了!对于我们这些看病的医生来说,多爬楼梯还是有好处的。”
江野从未见过这么实心眼的人,自己都婉拒的这么明显了,这家伙竟然在想着住进来是什么情景了。
他动了动嘴唇,还是把那句“我这破庙供不起您这尊大佛”给憋了回去。
江野往地上一坐,干脆搓起盆里的衣服来,随口说道:“那你自己去看看吧。”
“不用看了,有张床就行,我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在美国读寄宿制学校,只要干净能住就够了。”
陆沉拿出手机,打开与江野的对话框,进入转账界面后说:“先租一季度的,就按双倍房租来算,如果那位老职工提前搬走了,这多的房租就当这两天的酒店费。”
“……?”
不等江野说什么,手机就传来了转账的声音。
陆沉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我的行李还在医院,今晚我就先住酒店吧。”
江野搭眼一看,手机弹窗出现转账9000元的信息。
看在钱的面子上,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便喊住要离开的陆沉:“你行李,我帮你拿过来了。”
江野起身,将盆里面的水倒进下水道,边挂衣服边说:“今晚你睡我房间吧,那间卧室的衣柜装满了东西,收拾起来麻烦。”
陆沉一愣,迟疑道:“我,我们睡一起?”
“?”
江野乐了,盯着陆沉一挑眉:“你这是害怕一个人睡觉?”
“不是,我意思两个房间我们各睡各的……”
“那不然呢?”
此时已到深夜,外面一片漆黑,就连不远处的住院楼也早已熄了灯。
由于另一间卧室的衣柜放满了江野的个人物品,现在睡的卧室倒是空空荡荡没什么东西,索性直接换了房间。
陆沉睡他原来住的卧室,江野搬去另一间。
不到一百平的房子虽然不算大,但两个人睡起来绝对是绰绰有余。
家具家电一应俱全,房间地面干净整洁,公共区域宽敞明亮。
尽管环境和配套设施不如新区的人才公寓那么完美,但对于陆沉来说已经足够暂住一段时间了。
总比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陌生室友要强,至少江医生知根知底,看起来也挺靠谱。
洗了热水澡,吹干湿漉漉的头发,陆沉穿着睡衣回到了房间,躺在柔软的床上,看着墙上贴着的电影海报,他松了口气。
这一路漂洋过海,舟车劳顿,总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了。
陆沉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从背包中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查看与工作相关的文件。
这几天他也没闲着,通过江医生和于冬给出的汇报以及实际走访发现,医院的收治能力十分有限。
主治医师只有江医生一个人,康复治疗师加上于冬也不超过十人,这个规模和小型康复机构差不了多少。
接下来要做的是扩大医院孤独症诊治小组的规模。
只有一步步组建多支专业小组,加强专业培训,提升收治能力,才有希望把小组发展成省级孤独症诊治中心。
这个过程并不简单,需要很大的努力和争取,毕竟人手才是核心资源。
半小时后,陆沉合上了电脑,摘下银框眼镜,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走出房间。
刚走到客厅饮水机旁接水,就听到卫生间的门“咯吱”一声开了。
陆沉一抬头,就瞧见江野满身水汽的走了出来。
显然是刚洗完澡,只穿着条短裤,裸着上半身,小麦色皮肤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健康,一滴滴水珠从结实的臂膀上滑落,胸肌健硕却又不显壮,隐隐约约能看出八块腹肌。
再往下……
看不到了,是短裤。
江野披着浴巾,发现陆沉正盯着自己看,手上的水杯已经接满溢出来了,右眉往上一挑:“怎么?没见过男人?”
“……”
陆沉这才发现水都溢到地上了,顿时脸一红,赶紧关掉饮水机端着水杯回自己房间去了。
他坐在床上抓了抓头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思有些乱,脑子总是不自觉浮现出刚才那一幕。
直到听见外面没动静了,他才出来找拖把。
拖把没找着,发现地上的水迹已经干净了。
陆沉看了眼江医生的房间,有些恍惚的回了自己卧室。
关了灯,躺在床上,想着回国后发生的种种。
国内的医疗资源要比他想象的要糟糕许多,不过其他的都还挺顺利。
无论是卫健委还是残联,又或是医院的领导同事,都挺配合工作。
江医生这人虽然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但办事却是稳妥靠谱,与病患的关系也相当融洽。
还有负责尽职的于冬,都让陆沉对未来展开工作充满了信心。
仲夏的夜晚,繁星点点,凉风习习,吹走了沉闷和潮热。
窗外偶有虫鸣蛙叫,将夜晚的时节表达得更加真实。
陆沉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了开门声。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连眼皮都没抬,显然还处于熟睡状态,他轻车熟路的上了床。
随着整个床为之一振,一只沉重的大腿压在了陆沉身上。
“?”
陆沉睁开眼睛,一转头就看到了江医生棱角分明的那张帅脸,犹如一条金毛大狗,发出有节奏的轻微呼声。
“???”
陆沉瞬间清醒了,试图起身反抗,却发现自己被江医生的胳膊大腿压得动弹不得。
在这一瞬间,他以为江医生是什么衣冠禽兽,之前的所做所为都是伪装,到了夜晚就要图谋不轨之事。
早该猜到在房间贴着春光乍泄海报的男青年没那么简单,正常喜欢Leslie的人会专门挑这个电影的海报来收藏?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羊落虎口,自投罗网,清白全无,下不了床,走不动路……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陆沉脑中浮现出了无数种可能,飘过一幅又一幅难以描述的画面。
但当他听到江医生带有节奏性的轻微鼾声后,睁开眼睛发现无事发生。
江医生这是……在梦游?
回应他的只有窗外的虫鸣蛙叫,和枕边此起彼伏的鼾声。
陆沉松了口气,看来这位室友患有梦游症,晚上换了房间还没适应过来。
陆沉轻轻碰了碰江野,轻声喊:“江医生?”
“呼噜……”
陆沉努力抽出一只手,推了推他的身子:“江野!”
江野动了动,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
大概是新的睡觉姿势不大对劲,鼾声更大了。
“……”
当陆沉试图把江野的手脚都给推走时,却发现两人的力量和体型根本不在一个量级。
他1米81虽然算不上多么高,但也绝对不矮了,可在一身腱子肉的江野面前仍有些娇小,仅仅是被手脚压着就没法动弹了。
摆了!
陆沉干脆眼睛一闭,打算进入快速睡眠模式。
只要睡着了,就能当做无事发生,哪怕天塌了、地陷了,都不关他的事。
然而,听着枕边的鼾声和窗外的蛙鸣。
哈哈哈!根本睡不着啊!
一睁眼就看到月光从窗帘的缝隙幽幽照了进来,洒在江医生的脸上。
冷白的月光将棱角分明的脸庞照得更加俊逸凌厉,浓密的眉梢轻轻扬起,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小麦色的皮肤被月光晕了一层银白色光泽。
像是在做什么美梦,时不时露出白天见不到的小表情。
在这一瞬间,陆沉竟有些恍惚。
开始怀疑起自己不辞万里回国到底是干什么的!
此时不过是与同事合租,不小心睡到了一张床上而已。
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陆沉拍了拍脸,试图让心境和呼吸恢复到平稳状态。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酝酿出了那么一点的睡意,江医生却是一个翻身抱住了他。
右手搭着腰,右腿压着半个身子,像是平时睡觉搂着抱枕,将头埋在柔暖的地方蹭来蹭去。
空气中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洗发水味道,混合着正值青春时期的某种青春荷尔蒙气息,将本就闷热的夜晚烘得更加黏闷。
此时此刻,陆沉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
不知不觉间,陆沉总算是睡着了。
这一觉,虽然身上有些累,但睡得却格外香甜。
.
翌日一早。
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医院已经涌入了很多人。
只是此时还不到八点,连导诊台的工作人员都还没到位,大多数人已经开始排队挂号候诊了。
儿童康复中心,办公室。
每周一次的晨会是孤独症研究小组集体交流总结工作的时间,为了不耽误上班和休息,晨会时间定在了每周五的早上七点到八点之间。
普通打工人的世界大多都缺乏睡眠,平时连事关全勤奖的准点上班都卡点,开会自然也不会例外。
往常开会,七点半之前,办公室几乎见不着人影。
大家都是赶在最后一两分钟到齐,手里还拿着包子豆浆油条等来不及吃的早饭。
不过今天的晨会有些不太一样,此时不过七点二十,整个孤独症小组的康复治疗师已经全部到齐了。
个个精神抖擞,甚至还有人化了妆,看起来颇为精致。
于冬手里拿着豆浆,刚走进办公室就发现治疗师们已经全部来了,顿时感到稀奇:“今天什么好日子?是又到情人节还是有什么电影要上了?”
难得一大早将自己收拾干净整洁的男治疗师颇为兴奋道:“今天是陆沉博士正式上班的日子!”
“第一次见陆沉博士,有点兴奋和紧张!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一些化了妆的女治疗师眼中充满了期待:“听说陆沉博士可帅了!高学历,大长腿,还是个禁欲系的帅哥,要是能和他一起上班,我宁愿天天加班!”
“你们说他这么厉害又长得这么帅,有没有女朋友啊?”
于冬扶额,看着治疗师们无语道:“是咱们的江医生不够帅,还是我不够潇洒?值得你们大早上连早饭都不吃就在这等着吗……”
“咦~”治疗师们拉长了音调,皱眉摇头说:“你这个已婚男人瞎凑合什么,可别还没进入中年就开始油腻了。”
“就是,我们的于姐姐还是要保持好内心的那点倔强。”
“切,你们这些年轻人太善变了,当初江医生刚来的时候你们也是这样。”
一提到江医生,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的表情复杂。
不得不说,江医生确实是全院的院草。
个子高,长得帅,性格也比较随性不拘一格,还时不时的掏钱请大家喝奶茶看电影,可以说是当下年轻人的理想型。
但无论他们私下怎么努力,也没能走进江医生的生活,建立起同事以外的关系。
就像是江医生刻意保持了距离,仅仅和大家维持在同事关系的层面。
其中的女治疗师,更是深有体会。
于冬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想着江野是不是睡过了,便直接电话打过去。
医院家属院。
一缕阳光照进房间,将墙上贴着的春光乍泄海报染了一层淡金色光泽,衬得画面中的何宝荣和黎耀辉更加耀眼梦幻。
“鸡咕咕!”
邻居家养的鸡打起鸣来。
与鸡鸣声一同响起的是手机来电铃声。
陆沉眯着眼睛,艰难地绕过还在呼呼大睡的江医生拿到手机,滑动接听:“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于冬的声音:“陆博士早啊!老江还在睡吗?我给他打电话一直没接,早上要开晨会,方便喊他一声吗?”
陆沉看着旁边熟睡的江医生:“……”
“我知道了。还有,以后喊我陆沉就好。”
“好嘞!那你们稍微快一点,大家都等着了。”
“好的,待会见。”
“行,那就先这样,挂了啊!”
江野不知怎么突然醒了,刚一睁眼就瞧见陆大博士躺在在自己枕边,大概是还没完全睡醒,声音带着些许磁性和困惑:“你怎么睡我床上了?”
然而,两人都没注意到电话还未挂断。
“噗!!!”
电话那边正喝豆浆的于冬一口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