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先生，到了，就是这个包间。”饭店的服务员小姑娘握着门把手轻轻把门推开，微微欠身道。
一道耀白的光柱和包间内热闹的谈笑声瞬间从门缝里倾泻而出。
程锦对小姑娘颔首，微微一笑，“谢谢。”
小姑娘看着他的脸一怔，过了两秒才回过神来，红霞从两颊晕染，瞬间整个脸庞就红透了。
“不，不用谢……”原本伶俐的女孩子结结巴巴的说，“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
程锦其实并不想来参加今天的高中同学聚会。
也许大部分人都会缅怀逝去的十八岁，他们的青春熠熠生辉，朝气蓬勃。
可也有人的十八岁是在腐烂的污泥挣扎，还没来得及欣赏青春这条赛道的旖丽风光，就已被生活的噩耗掩埋。
而程锦就属于后者。别人都以为他是一株妍妍独立的荷花，却不曾想他只是一摊掩在池塘底部的污泥。
但回想起来，过往也不全然糟糕，云华中学的两年，在他拼命挣脱命运枷锁的荆棘时，也曾收获友善和帮助。
只是那昙花一现的友谊终归是抚不平他一路走来的坎坷和狼狈。
高中毕业那年，程锦考上了千里以外的B大，终于斩断了难堪破碎的过往，开启了新的人生。他本以为终于和往事划上鸿沟，撇清那糟得不能再糟的过往。
却没想到有一天会再回来。
程锦不喜欢回忆过去，所以一听说同学会三个字他是打算拒绝的。但通知他的是曾经多次给予他帮助的班主任胡老师，那些应对客户时张口就来的托词，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程锦拉回思绪，呼出一口气，抬腿跨了进去，顺手将门带上。
两张大圆桌乌泱泱坐了二三十号人，众人看到他，热烈的氛围陡然一静。
程锦囫囵扫了两眼，六年不见，变化都挺大，陌生到走在大街上面对面都认不出来的程度。
但也有深刻到能让他一眼认出的面孔，不多，就几个。
他的目光掠过前面那张圆桌时，停顿了一下。
很不巧，杨又明就是那几个里面的其中之一。
杨又明还是像高中时候一样受欢迎，身边围着一群人，长相又出众，在人群里就像那鸡群里的鹤。
醒目，张扬。
杨又明显然也注意到他了，锐利俊朗的面容沉了沉，手里端着透明的玻璃酒杯，隔着人群和程锦遥遥相望。
他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和张扬，头发大概染过，在水晶灯下是洋气的栗色，穿着一身卡其色的休闲西装，英俊至极。
尽管他们从前关系恶劣，程锦也不得不承认，杨又明皮相是十分优越的。
六年不见，他除了轮廓清晰硬朗不少，外形并没有太大变化。
然而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舒展的眉眼变得更加深沉。杨又明十七八岁的时候，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稳重矜贵，笑意不达眼底。和他对视，也只是像陌生人一般淡然。
尽管已经过去多年，程锦还记得，他以前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透亮，嘴唇咧得很开，露出整齐白净的牙齿，阳光又俊朗。
短短一瞬，像是打开了记忆的闸门，程锦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
回神的时候，杨又明已经笑着在和旁人说话，对于他的出现似乎并不在意。
程锦松了口气，后面那一桌已经满了，也就前面这一桌还有四个空位，而正好又在杨又明对面。
看着成熟不少，应该不至于像高中时候那样胡作非为了。程锦心里想着，跨步走了过去。
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包间又热闹起来，此起彼伏的跟程锦打招呼。
“学霸来了！”
“学霸，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啧，学霸，你怎么越长越帅了？”
“学霸，好久不见啊！还是这么帅！”
……
程锦从小学起成绩就名列前茅，次次都是年级第一，同学给他的外号是学霸。
他面对着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一一颔首回应。他以前就不太爱说话，也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程锦，”一个穿白衬衣藏青色西装的男人站起来，推开他旁边空着的椅子，拍了拍椅背，“来，坐这里。”
程锦仔细的辨别了一下他的五官，和记忆里好说话的班长刘昊重叠到一起，程锦笑了笑，“谢谢。”
“老同学，你这就太生分了。”刘昊爽朗的笑起来。
程锦坐下去，和圆桌对面的杨又明正好在一条线上，抬头就能看到对方。
没有刻意回避，也没有刻意躲开。但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就会撞上对方的目光，似乎避无可避。
说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再一次不期然对视的时候，杨又明靠在椅背上，终于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看着程锦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然而话还未出口，身旁有人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有话要说。杨又明只好倾身探过头，以示洗耳恭听。
终于要开始的对话又变成无疾而终。
程锦没自恋到杨又明想跟他叙旧，他们最后的时候，闹得太难看了。他也顺势移开目光。
刘昊热情的跟程锦聊天，“学霸，听胡老师说你现在回C城工作，有空一起出来玩儿啊。”
“哟，学霸也回C城啦，”坐在杨又明身边的男人闻言，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着程锦，“毕业以后都没听到你的消息，现在在哪儿高就啊？”
程锦想起来了，他是杨又明的死党，马强。马强比以前胖了许多，如果不是这两句话，程锦还没认出来。
他们其实没什么深仇大恨，但高三那年因为杨又明，打过一架。那次，闹得差点请家长。
程锦不欲和他争辩，在社会摸爬滚打好几年，场面话还是会说的，应道：“好啊，有机会聚。小公司，你们大概也没听说过。”
话音刚落，就见众人齐齐看向他身后，都是惊艳和喜色，有人招呼道：“哟，蒋琳来了。”
“琳琳，你终于来啦，咱俩好久没见了，我好想你啊！”有女生惊喜道。
程锦下意识去看杨又明，没想到杨又明也正看向他，视线相遇，两人皆是一愣，怔忪须臾，也说不清是谁先转开的。
程锦想，时间果然是剂良药，时隔六年，再深的喜欢也淡了。杨又明能对他和蒋琳如此淡然，还能平静的坐在一张桌子上了。
蒋琳柔柔的应了一声，轻笑道：“路上遇到堵车，耽搁了一会儿，幸好没迟到。”
马强看了看程锦身边的空位，急忙起身往旁边挪了个位置，把杨又明身边空出来，热情邀请道：“班花，好久不见啊，越来越漂亮了，来，坐这儿坐这儿。”
程锦没有回头，但也可以感觉到蒋琳似乎在犹豫，因为下一刻马强就起身绕过去请她，“班花，明子刚从国外回来，这么久没见了，大家叙叙旧呗。”
众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程锦端起面前的茶杯浅啜了一口，是上好的西湖龙井，挺香。
他再抬头时，蒋琳已经坐在了杨又明身边。马强瞟过来的视线和他撞到一起，似得意似义气的扯了扯嘴角，好像赢过了他一头。
马强高中时和杨又明好得穿一条裤子，马强讲义气，为了替杨又明出气，没少奚落他。
程锦心下好笑，并不在意，他以前没喜欢过蒋琳，现在就更不会了。
蒋琳变化挺大，学生时代的长直发变成了波浪卷，化着精致的淡妆，身穿红色紧身连衣裙，凸显出曼妙的身姿，挎一个黑色小包，是靓丽的都市丽人造型。
毕竟是多年不见，蒋琳和杨又明看起来有些生疏，客气的寒暄了两句。
高三还没结束杨又明就去了国外留学，想来这些年他们应该也没见过。
蒋琳寒暄完就看到程锦，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他也会来，随即大方的笑了笑，“程锦，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程锦颔首一笑。
众人看看蒋琳又看看程锦，像是想到什么，最后落到杨又明身上，想看看他的反应。
杨又明毫无所觉，垂眸转着手腕上的表盘，过了片刻，懒洋洋的掀起眼皮，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转了转，“都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太久没见过我这么帅的帅哥了？”
马强啧了两声，接话道：“你自恋这毛病是改不掉了，洋墨水都没给你洗掉。”
一个女同学道：“杨又明你脸皮太厚了，学霸还在这儿呢。”
杨又明目光轻飘飘的落到程锦脸上，勾唇笑了笑，“行吧，那程大学霸勉强和我打个平手吧。”
大家见杨又明并无情绪，还能毫无芥蒂的开玩笑，显然是不把少年时那点争风吃醋的旧事放心上，又纷纷扯开嗓子热热闹闹的聊起天来。
人到齐了，刘昊叫服务员上菜。
大家坐在一起热络的喝酒热聊，忆从前，谈工作，说家庭，叙旧情，同学聚会不外乎就这几种话题。
而忆从前又是同学会的重点，席间有人喝开了，问蒋琳，“班花，你有男朋友吗？”
蒋琳矜持的抿唇笑了笑，“还没有。”
那人暧昧的看着蒋琳和杨又明笑，“这不是机会吗？再续情缘多好。”
杨又明眉梢微挑，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人，并不搭腔。那人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场内气氛瞬间紧绷起来，蒋琳垂下视线，虽然她也恼这些莫名其妙还让人尴尬的玩笑，却没想到杨又明这么不给老同学面子。
杨又明家里有钱有势，但没有大少爷的架子，从不给别人难堪，所以他们才敢拿来打趣调笑，谁知这次踢到了铁板。
刚开始大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旁边的人出来打圆场，“哈哈哈，玩笑玩笑，哎，咱们刚刚说到哪儿来着，哦，说到物理老师假发被风吹掉……”
之后再没人敢拿这件事打趣，说起了各自的工作。
到这一步，就算以前不甚相熟的，进入社会几年，也都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互相客客气气的交换名片，置换资源。
“又明，咱们可说好了，回头我就把策划案发给你，你看看咱们有没有机会合作。”
“行，”杨又明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回头你发我邮箱。”
最热络的就要数杨又明周围了，他出手阔绰，出身豪门，现在又毕业于美国常春藤名校，手里握着大把资源，找他敬酒的人络绎不绝。
饭到中途，酒到酣处，走了一批，又来一波。蒋琳很识趣的将位置让出来，跟她的小姐妹们叙旧去了。
杨又明酒量好，来者不惧，又有马强和几个死党帮他，几轮下来，也只是眼角微微泛红，面色没有变化。
然而酒量再好，几瓶红酒下肚，也生出些许燥意。趁人少的空隙，他微微抬起脖颈，松了两颗衬衣的扣子。
略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青年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夹菜，吃菜。和喧嚣的众人隔出一道屏障，外界和他毫不相干。
杨又明的目光忍不住停顿了两秒，程锦跟六年前一样，白得发光的皮肤，深眼窝，高鼻梁，薄红唇，无一不精致。
杨又明打小就知道自己帅，他长得剑眉星目，板板正正，五官和体格都像极了他爸。然而程锦跟他是截然不同的好看，形容程锦与其说帅，不如用漂亮形容来得恰当。
他瞬间就想起第一次见到程锦时的情景。
那是高二开学的第一天。
浪了一个暑期，他根本不想上学，闹钟响了又被按掉，反反复复好几次，最后还是保姆吴阿姨把他从床上挖起来。
耽搁许久，洗漱完已经没有时间吃早饭，但是吴阿姨照顾他多年，早有先见之明，已经打包好早餐，让他在车上吃。
半道上，他让司机顺路接了马强，两个大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坐在后车厢，稀里呼噜的把早餐吃了个干干净净。
末了，马强摸摸肚子，餍足的夸赞道：“哎，吴阿姨的手艺就是好，比我妈包的包子强到哪儿去了。”
“出息！”杨又明哼笑一声，“这话你妈听到，你得跪烂十个搓衣板。”
马强他妈脾气爆，打小不惯他，疼的时候是真疼，打的时候是真打，他一想到他那个彪悍的妈，仿佛已经感到膝盖在疼，立刻噤了声。
等他们到学校，老胡已经安排班长刘昊带着男生们在搬新书，女生们则是在教室吹着风扇分类。
李佳航吭哧吭哧的抱着一大摞书爬上三楼，露出半张憋得通红的脸，满头大汗，“砰”一声，把书本撂到桌子上。
转头见到他们两个就像看到了救兵，眼睛一亮，“你们终于来了，快来搬书，图书室还多着呢。”
杨又明和马强加入了搬书战队，人一多，速度就快，每人两趟就完事儿了。
最后一趟老胡跟他们一起回来，男生们一进教室就坐位置上，拿着作业本扇风歇凉，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强力壮的，其实累倒是没多累，就是三十七度的天气热得够呛。
没一会儿，女生们就把书和资料分好了，老胡是教语文的，蒋琳是他的课代表，这件事儿老胡是交给她负责的。
“胡老师，一共46套，多了一套出来。”蒋琳向老胡报告，她做事情细心负责，这也是老胡信任她的原因。
“明子，”马强附到杨又明耳边轻声说，“嫂子做事就是认真。”
杨又明笑了笑没说话，马强问他班里谁最漂亮的时候，他想了想，随口说了蒋琳两个字。结果就一传十，十传百，变成了他喜欢蒋琳。
每次蒋琳一有风吹草动，马强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不过他确实觉得蒋琳不错，这姑娘长得漂亮性格又好，成绩也拔尖，比较起来，算是最合他眼缘的女孩子。
可要说有多喜欢也算不上，但这话马强打死也不信。次数多了，他也就懒得解释了。
“没多，”老胡正坐在讲台上看资料，过了两秒才抬起头来，“咱们班要来个转学生。”
杨又明对这个转学生一点也不好奇，他背心都汗湿了，心里正烦，马强在他耳边笑着喊了一嗓子，“老胡，是男生女生啊？”
他心里就更烦了，捅了一下马强的胳膊，“小声点，耳朵都给你震聋了。”
老胡扶了扶黑框眼镜，“男生。”
班里男同学顿时失望的“嘘”了一声。
老胡纳闷人怎么还没来，正抬起腕表看时间，就听到有人在敲教室门，他打开以后愣了一下，才把人领进来。
杨又明正支着下巴扇风，眼睛看着窗外的杨树，突然意识到原本叽叽喳喳的教室蓦地安静下来，才后知后觉的转过头。
杨又明在他姑姑的服装公司见过很多漂亮的男模特女模特，能让他惊讶的美貌不多，这个转学生能算一个。
身高腿长，脸型和五官也挑不出错来，如果一定要挑剔，那就是不够硬朗，俗称的小白脸。
转学生下垂着眉眼，面无表情，丝毫不在意众多好奇打量的目光，三分冷漠七分淡然，整个人清清冷冷的，没什么烟火气，眉如远山，眸似点漆，像一副悠久的水墨画。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班转来的新同学，程锦。”老胡清清嗓子，“程锦同学成绩特别优异，希望大家以后向他多多学习。然后呢，希望你们也能发挥团结友爱的精神，帮助新同学尽快融入集体。”
老胡说完看着还在发呆的学生，使了个眼色，刘昊首当其冲的领会了意图，带头鼓起掌来，嘴里喊着，“欢迎新同学。”其他人也有样学样，跟风来了一阵迎新表演。
做完介绍，老胡环视一圈，思索了一阵，吩咐道：“林书俊，你搬到王子乔旁边去。”
然后转过头指着林书俊原来的位置，和颜悦色的对程锦说，“你就坐那儿吧，有什么问题及时跟我沟通，咱们再调整。”
马强眉心紧拧，拉了一下杨又明，“老胡怎么让那个转学生挨着嫂子坐啊？！”
杨又明回过神来，懒洋洋的说：“那你得去问老胡。”
“你怎么一点不上心呢，他长成这样，多祸害小姑娘啊，以后还有你什么事儿？”马强恨铁不成钢的说。
哪知马强一语成戳，的确祸害人，只是祸害的却不是小姑娘。
“想什么呢？看你走神半天了。”马强一巴掌拍到杨又明的后背上，按了按他厚实强韧的肌肉，惊奇道，“哟，出国还不忘健身，挺自律啊。”
马强这一巴掌，把杨又明的思绪从高中时代拉回现实，他敷衍道：“没什么。”
马强被他突然淡下去的情绪吓了一跳，忍不住小声嘀咕，“不会真喝醉了吧，这量也不至于啊……”
嘀咕完他又顺手倒了杯茶给杨又明，“喝点茶，解解酒，等会儿他们再过来敬酒就别喝了，他们也不敢不给你这个面子。”
杨又明打小就和马强认识，多年的兄弟，自然知道他心意，笑了笑，“行了，我知道。”
程锦读书时就沉默寡言，下课刷题，周末忙兼职，没时间参加校内校外的各项活动。久而久之，就养成了独来独往的习惯，学校里几乎没有朋友，同学们背后都说他高冷。
即使多年过去，他不喜欢说话的习惯也没有改变。偶尔过来几个跟他打听工作的同学吃了几个不冷不硬的软钉子，就歇了心思。
他这里和对桌的杨又明相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显得格外冷清。刘昊怕冷落了他，时不时跟他说两句话。
“老胡在带高三，周末要补课，没时间来，我还挺想他的，如果不是工作太忙，真想回去看看。”刘昊可惜的说道，又问程锦，“你这几年回过云华吗？”
程锦摇了摇头，“没有。”
“听说你后来去了B大，你成绩那么好，我还以为你会继续深造读研呢，怎么没留在B城呢，大城市好发展一些。”
程锦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淡淡道：“家人都在这里，就近方便照顾他们。”
刘昊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噤了声。
高考完填志愿那天，闹得挺难堪，程锦今天还能来参加同学聚会其实刘昊挺意外的。大家怕他尴尬，跟他说话时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怎么自己就拐着弯儿的提起了呢，还说什么读研？刘昊在心里骂自己猪脑子。
刘昊轻咳一声，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补救，但是无论说什么好像都显得刻意，他有些懊恼的端起酒杯自饮了一杯。
程锦也看出了刘昊的尴尬，他若无其事的夹了一筷子菜，所幸饭局已到尾声，刘昊不用煎熬，以后再见的机会微乎其微。
之后再无话，又过了几分钟，刘昊一个人出去了。程锦一看就知道他是去结账的。刘昊是班长，这次活动是他在组织，这饭店不便宜，应该是AA，便追出去想转账给他。
程锦站在拐角等了一会儿，就见刘昊从钱包里拿出银行卡递给收银台，收银小姐摆了摆手，没有接。
刘昊表情有些错愕，又说了两句，才倒头回来，转头看到他，有些惊讶：“怎么站在这里？”
程锦笑了笑，说明来意。
“不用，”刘昊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刚刚去结账，收银台说免单了，我才知道这家店也是杨家的产业，应该是杨又明打过招呼了。”
程锦一怔，又把手机收回兜里，“那你代我谢谢他，下午我还有工作，唱歌就不去了，你们玩儿尽心。”
刘昊想劝两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好，正事要紧，别耽误了工作。”
程锦客气的道了声再见转身离开。
。。。 。。。
“又，又明，咱们，多久没见了，喝茶不够意思啊！再，再来！今天不醉不归！”来人有些醉了，抱着酒瓶不依不饶的要给杨又明续杯。
“兄弟，只要感情好，喝啥都是酒。来来来，咱们这边来，我跟你喝！”马强见杨又明情绪不对，立刻把醉鬼拉到旁边，替他挡了过去。
杨又明有些厌烦，但面上还维持得住，他靠回椅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杯子时才发现前不久还坐在对面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眉心拧了拧，下意识去摸怀里的烟盒。
下一刻刘昊推门进来，看见他就走了过来，笑道：“我刚刚去结账，收银说咱们包间免单了，谢谢土豪请客。”
杨又明放下点烟的冲动，洒然一笑，“小事，别客气。好多年没见了，大家聚一聚，高兴高兴。”说完，他漫不经心的朝空位抬了抬下巴，“程锦走了？”
“啊？”刘昊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起程锦，怔了一下才回道，“他刚刚走，说下午有事要忙，就不去玩儿了。”
杨又明听完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没有接话。
刘昊知道杨又明和程锦高中时不对付，但还是忍不住替程锦解释，“他应该是真的有事儿去不了，还让我代他谢谢你请客。”
说完，刘昊迟疑了片刻，还是劝道：“又明，自从出了社会我才知道，咱们读书时候的日子才是真的无忧无虑，以前其实也没什么真的矛盾，都是一些小事，你们……”
杨又明不在意的笑了笑，“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我早忘了。”
刘昊一愣，随后笑着拍了拍杨又明胳膊，“兄弟，大气！下次空了咱们再一起聚聚。”
杨又明意有所指的说，“恐怕没机会了，同学里应该没人能联系到程锦。”
刘昊“哎”了一声，懊恼道：“还真没有，忘记问他要联系方式了。”一拍脑门，又想到什么，“他刚出去，应该没走远，我现在追出去应该还能看到他，我去问问。”
话还没说完，刘昊就急不可耐的跑了出去。
程锦刚出饭店还没到停车场，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叫他名字，他刚开始还以为是听错了，接着急促的脚步声就追了上来。
他停下来，疑惑的看着刘昊，等他说明来意。
刘昊喘了两口气，舔了舔嘴唇，迟疑的说：“程锦，你以前的QQ没用了吧，我看你一直没更新过空间，这次同学会给你发消息也没回，还是胡老师给你打的电话。要不，咱俩加个微信吧？”
说完他像是怕程锦拒绝似的，补充道：“我之前说的话是真心的，咱们都在C城，有空出来聚聚，高三的时候数学和物理多亏了你帮忙，要不然我原本的成绩肯定考不上Z大。”
刘昊话说的很真诚，程锦实在找不出理由拒绝。他高中时性格孤僻，没有朋友，也就和老好人刘昊关系亲近几分。
他犹豫了瞬间，还是拿出手机，“我扫你吧。”
刘昊就等着他这句话，顿时喜笑颜开，利索的点开微信二维码，确认收到好友申请，又点了同意，才放程锦离开。
临走时还笑呵呵的跟程锦挥手，“咱们说好了啊，下次约你出来可不能拒绝。”
“嗯，”程锦笑了笑，“不会。”
看到刘昊回去，程锦才重新沿着停车场的方向走。
程锦确实没有撒谎，他下午要忙工作。他在一家珠宝公司旗下的连锁金店任店总，店里今天要到一批新货，他得监督着店员清点核对入库，然后签字让财务结账。
程锦工作的珠宝店在C城最繁华的商业街，附近不好停车，他都是把车停在距离珠宝店300米外一家酒店的地下停车场，然后再步行过去。
现在已进入深秋，但今天阳光太好，程锦脱了西装外套，挂到臂弯处，领口也松了两颗扣子，显得随意又惬意。
他回到店里的时候，配货的专车刚到，财务柳晓慧正带着几个小姑娘在店门口下货。
珠宝店里都是一群娘子军，程锦是店里唯一的男性，但他从来不摆架子，搬东西这种活儿他都会跟着一起做。
他长得好看，又年轻，但凡不是开会期间，小姑娘们都不怕他，喜欢跟他开玩笑。
柳晓慧一看到他，眼睛就亮了亮，调笑道：“哇哦，这打扮得，不会相亲去了吧，今天帅得简直惨绝人寰！”
另外几个小姑娘也跟着哈哈笑起来，在边上打趣，七嘴八舌的。
“程老板还需要相亲吗？你想多了。”
“你这意思是说以前不帅啰？”
“程老板在我这里，以前现在以后都最帅！”
程锦已经习惯了这群喜欢口嗨的女孩子，他把外套随手搭在货车上，挑着重一些的礼盒抱。
东西没多少，几下就抱回店里了。程锦和柳晓慧一起跟着清点核对。
“这次的新款设计，狗看了都摇头，太土了，公司那群设计师简直就是吃干饭的。”清点完数量，柳晓慧一边抱怨一边把入库单递给程锦。
程锦核对了一下单子上的数据，拿出钢笔签上姓名，才慢悠悠的安抚道：“还行，网上预订的人不少，应该能完成业绩。”
财务虽然没有提成，但是绩效和店面总业绩挂钩，所以她会担心也情有可原。
程锦签字时坐姿很端正，后背绷得直直的，眼睫微微下垂，他是标准的凤眼，眼尾微长，勾出一抹动人的弧度。
他下笔郑重，仿佛在签重要的合同，写出来的字也十分周正漂亮，是标准的楷体。
这样的签字流程每天都在上演，柳晓慧看了没有千次也有百次了，可次次都觉得赏心悦目，她拿起粉红色的单子，忍不住夸赞道：“真漂亮！”
至于说的是人漂亮，还是字漂亮，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柳晓慧刚出去，张雪又进办公室了，她脚步放得轻，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还是很清晰。
“程老板，你叫我？”C城的人都喜欢叫上司老板。
“嗯，”程锦应了一声，把资料递过去，“这是公司新下发的橱窗设计方案，我挑了两个出来，你带着她们布置一下，把新品摆出去。”
“哎，好，后天周末，我明天下班之前完成。”节假日店里生意好，是抢业绩的时间，不用程锦吩咐，张雪心里有数。
张雪是程锦来了以后新提的领班，已婚已育，有一个五岁的儿子，要还房贷，比较珍惜这份工作，做事比其他年轻小姑娘认真负责。
程锦赶在下班前处理完工作，没多留一分钟。他出去的时候，柜台的两个小姑娘挺惊讶，打趣他，“程老板，你今天终于舍得下班啦。”
程锦回了一句，家里有事，就快步走了。
程绣今晚有应酬，他要负责去接康康放学，小家伙爱哭鼻子，等久了要哄好半天才能消停下来。
他紧赶慢赶还迟了二十分钟，幸好幼儿园离他工作的地方不远，否则按照C城的堵车状况，接到人时眼睛怕都哭肿了。
程锦找到康康的向日葵中3班时，大部分孩子都已经被家长接走。
康康背着米奇小书包，抱着小黄鸭水壶，和几个小朋友并排坐在一起，旁边的小男孩儿想跟他玩儿，去拉他的袖子，康康撅着嘴爱搭不理的把头扭到一边。
程锦知道，康康平时不这样，心情不好是因为他迟到了，在生闷气，这孩子没有安全感，有些恋家，还有些粘人。
老师看到他站在门口，主动走过来问道：“你好，请问你是来接孩子的吗？”
“对，我来接程钰泽。”程锦把幼儿园接送卡递给老师。
老师核对了一下接送卡的真实性，又看了看程锦，还是不太放心的问道：“不好意思，平时都是孩子的妈妈来接的，我没见过你，请问你是……”
“舅舅！！！”程锦还没来得及开口，康康注意到他，紫葡萄一样圆溜溜的黑眼珠瞬间亮起来，飞扑过来抱住他的腿。
“是舅舅啊……”老师不好意思的别了别耳后的头发，“抱歉。”
程锦扯了扯嘴角，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亲和一些，“没事，老师也是负责，对孩子的安全也有保障，我们做家长的才会更放心。”
老师是个年轻女孩子，听到他的话脸瞬间红了，不好意思看他，蹲下身跟康康道别，“康康，跟舅舅回家吧，再见啦，我们明天见。”
康康不闹别扭的时候，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站得规规矩矩的跟老师挥手，“王老师再见，我们明天见。”
一离开老师的视线，还没出幼儿园，康康就抓着程锦的裤子撒娇，“舅舅，我想坐摇摇车。”
“好，但是只能坐一次，坐完就回家。”
“舅舅，我还想和蔡伯伯的小白玩儿。”蔡伯伯是小区门口杂货铺的老板，小白是他养的一条萨摩耶，见人就笑，尾巴摇得特别欢，附近的居民都喜欢逗它。不过程绣说狗身上细菌多，不让康康和它玩儿。
“好，不过你得问问蔡伯伯同不同意。”程锦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他觉得，男孩子不能养得太娇气，他姐太小心了。
程锦其实带康康的时间不多，他是近一年才回C城的。但康康可能是因为从小没有爸爸的原因，对身边唯一的男性有一种盲目的崇拜和依赖，很喜欢粘着他。
小家伙得寸进尺，“舅舅，妈妈不在，我们今晚吃什么啊？”
程锦嘴角扬了扬，假装不知道小孩儿的想法，“那你想吃什么？”
“豆豆他爸爸昨天带他去吃了炸鸡翅。”小孩儿的眼睛里写满了羡慕。
程锦叹口气，“那舅舅也带你去吃，不过你不能告诉妈妈。”
程绣很疼康康，但并不溺爱他，管得很严，平时是不允许吃油炸垃圾食品的。
“好耶！”康康高兴的蹦起来，两只大眼睛像是在发光。
程锦开车带康康去了肯德基，停好车他把康康从后座上抱出来，小孩儿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放，粘粘乎乎的撒娇，“舅舅抱，舅舅抱。”
程锦轻笑一声，摸了摸康康细软的头发，“好，舅舅抱。”
康康很轻，程锦一只手就轻而易举的托住他的屁股，另一只手去关车门。
这时隔壁停车位突然按了一下喇叭，程锦下意识瞥过去，是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魅影，小金人还是碳纤维的，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下一秒车窗降下去，露出一张俊朗至极的面庞来。
程锦微怔，没想到中午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晚上又巧合的碰到了。
杨又明若有所思的看着程锦怀里抱的小孩儿，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你都有孩子了？”
程锦唇瓣动了动，最终只“嗯”了一声。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杨又明突然嗤笑一声，嘲讽道：“这孩子看起来四五岁了吧，这是大学就怀上了？”
程锦脸色冷下来，眉心微蹙，“与你无关。”说完就抱着康康朝肯德基走。
康康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被杨又明的脸色吓了一跳，缩回程锦怀里。
等看不到人了，康康才抱着程锦的脖子，小声附在他的耳边说，“舅舅，那个叔叔好凶啊。”
程锦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不怕，舅舅在。”
程锦给康康点了一份儿童套餐，小家伙有大人撑腰的时候脸皮一点也不薄，他举着四根手指对点餐的女孩子说，“姐姐，我要三包番茄酱。”
女孩子看了看他白白嫩嫩的短手指，忍不住笑了，“好，给你三包。”
康康乐得眼睛弯成了月亮，心满意足的拿走了他的番茄酱。
程锦陪着他吃东西的时候，小家伙却突然抬起小脸，下巴上还粘着红色的酱汁，像个小大人似的，格外认真的说：“舅舅，等我长大了，我也给你和妈妈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程锦没想到四岁的小孩儿会想这么多，既欣慰又心疼，大概单亲家庭的孩子总是懂事些，他伸手摸了摸康康的头。
康康又皱着眉头说：“那个叔叔是坏人，他凶你，等我长大了，我保护你。”
程锦一时怔住，认真的想了想杨又明算不算个坏人。
康康等不到舅舅的回复，鼓了鼓脸，自己拆起儿童套餐里送的玩具来，是一辆可以变形的小汽车。
过了半晌，程锦才低语道：“他，也不算坏人。”
“小板凳，连一起，当作汽车开出去，邮政车，穿绿衣……”可是康康手里玩着小汽车，嘴里唱着他在幼儿园学的新歌，根本没有听见舅舅说的话。
程锦带康康吃完肯德基，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但他停车的这条路上灯火通明，照明特别足。还隔着几米远，他就发现自己的大众被剐蹭了，几道很明显的印子。
那位置，正好是杨又明停车的方向。
程锦回忆了下那辆七八百万的顶配豪车，又觉得应该不至于，可能是他走了以后别人停车时蹭的。
他一抬头，监控就在他的车正对面。
程锦抱着康康去找保安说明情况，要查监控，保安问了停车时间给他把录像调了出来。
摄像头是高清的，还是彩色，十分清晰。
连那根从车窗里探出来的烟头都看得清清楚楚。
监控里，他抱着康康离开以后，男人在豪车里点了一支烟，猩红的烟头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抽完烟，男人驾驶着劳斯莱斯扬长而去。重点就在于，明明隔着一段距离，他可以直直的开出去，他却故意向左拐了个弯儿，用劳斯莱斯擦着大众开出去。
保安大哥也被杨又明拿和田玉去碰鹅卵石的傻叉行为惊呆了，瞪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口下留德的评价了一句，“现在的有钱人，玩儿得挺花……”
看完录像程锦简直气笑了，忍不住想爆粗口，可是看了看怀里乖巧听话的小孩子，生生忍住了，在心里骂了一句，混蛋。
保安大哥挺热心，看着程锦铁青的脸色安慰道：“开得起这种豪车的人应该不差钱，找他赔吧，不过我们这儿有规定，群众不能拷贝录像，你去报个警，叫警察来拷。”
程锦闭了闭眼，呼出口气，冷静下来，谢道：“好，麻烦你了。”
报警是不可能报的，否则他跟杨又明好不容易了断的恩怨又得重新续起来，没完没了。
他只能自认倒霉。
程锦想着中午那顿饭，果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中午才刚吃完，晚上就连本带利的还回去了。
康康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舅舅，你生气了吗？”
程锦叹口气，有些心疼他，这孩子一点点大就会看人脸色了，“没有，舅舅不生气，我们回家吧，舅舅带你去坐摇摇车。”
而此刻，程锦口中的混蛋正开着豪车在夜色里疾驰，车身带出疾风，卷起枯黄的树叶，黑色的魅影瞬间消失在平直的公路上。
杨又明双手扶着方向盘，视线直视前方，他嘴唇绷得很紧，把下颌衬得冷硬，任谁见了他现在这副面孔都能看出情绪不佳。
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却看不到，前不久才响过的电话铃声又在车内响起。
杨又明眼尾轻斜，扫了一眼丢在副驾驶的手机，刘昊两个字跃然屏幕。
他皱了皱眉，不打算理会。
过了十几秒，铃声还在持续，杨又明最终还是戴上蓝牙耳机。
“喂，又明，你在忙吗？”
“刚刚有点事情，现在不忙了。”
“哈哈，我就说怎么没人接电话。我们刚从会所出来，大家都玩儿的挺开心，同学们委托我跟你说声谢谢。”
“不用客气，玩儿开心就好。要不是我刚回国内不久，事情一大堆，我今晚就一起去了。”杨又明毫不心虚的的说着客套话。
“没事没事，等你空了咱们再聚，反正大家都在C城。”
“好。”
刘昊听出来杨又明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欲望，“就不打扰你了，我们现在准备开车回去了，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杨又明又顺手拨给马强。
“喂，明子。”马强的大嗓门从电话那头传过来，背景很吵，明显是在哪个酒吧。
“想喝酒，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爵士，6号，等你啊！”
杨又明到的时候，马强正腻歪在一个年轻女孩肩头跟人调笑。
“脸色这么臭，谁惹你了？”马强见他自己找位置坐下，话也不说，倒了一杯酒就往嘴里灌。
“谁说我心情不好了？”杨又明反问道。
还用说？他眼睛又不瞎。马强心理腹诽，不过一看就知道人现在犯轴，讲理讲不清，于是放开女孩儿，对她小声说了几句，女孩儿就自己走了。
马强坐过去给杨又明倒酒，“我心情不好行吧，来，我跟你喝。”
杨又明几杯酒下肚，心情爽快了些，跟马强说话，“不是一直老念着高中时代吗，今晚怎么不和他们去玩儿。”
“你不也没去？”马强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挺没意思的，要么拐着弯儿的炫富，要么就是想通过我跟你要点资源。”
“没意思。”马强又重复一句，顿了顿叹口气，“虽然我这样说有点矫情，不太像个男人，但大家确实不是以前的大家了。”
杨又明脑海里顿时想起，程锦坐在寂静的角落里独自吃菜的情景。
他身体微倾，转着桌上的酒杯，缓缓道：“有些人也没变。”
“嗯？”马强看着他。
“没什么。”杨又明突然想抽根烟，一摸兜，外套被他放车上了，烟和打火机都在里面，他顿时有些烦躁。
马强从他摸兜的动作就看出了，把烟和打火机一起丢到桌上，“抽我的。”
杨又明眼皮下垂，瞟了一眼烟盒，“我不抽这个。”
一般人听到这话，可能会觉得杨又明看不起人，马强却知道他没这个意思，低声吐槽了一句，“毛病，要是你抽的那种烟停产了你还能把烟戒了啊？”
“能。”杨又明挑挑眉。
马强气笑了，“行，您老专一。”
杨又明并不想买醉，喝得差不多两个人就准备回去。马强没开车，他两又顺路，正好叫个代驾一起给送回去。
等代驾的时候，马强看着劳斯莱斯车头的撞痕，忍不住替他兄弟心疼，“怎么造的啊，这车你才开半月吧，我记得今天上午看着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成这样了？”
杨又明无所谓的瞥了一眼车头，“不小心撞的。”
“卧槽，让他赔！这他妈可是新车啊！”马强义愤填膺道。
“我撞的别人。”杨又明淡淡道。
“……”马强沉默了一阵，“当我没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