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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花

碎花

    碎花

  • 作者:姑苏赋分类:现代主角:李思梵 谢弭来源:长佩时间:2023-09-05 11:06
  • 《碎花》是一本由作者姑苏赋倾情打造的短篇纯爱小说,李思梵谢弭是小说中的主角,碎花主要讲述了:李思梵被谢弭毁掉了一生,但即使是如此,他也爱着谢弭,在被谢弭抛弃了一次又一次后,还是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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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回来服个软吧,你爸妈其实还是很想你的,跟那个男的断开。”舅舅打电话来,跟李思梵这么说。

原来外人都以为他和谢弭是情侣,千方百计劝他跟谢弭分开。他何尝不希望他们是情侣,然后面临这些阻碍,面临这些难题。爱得天崩地裂,世人都阻止不了。这样他们起码能够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可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执着,要是父母知道,根本是他死皮赖脸要待在谢弭身边,又要一个边哭边骂他恶心,一个心脏病发到发抖。

什么世道。连多磨多难的爱情都不给一个人了,要让这段爱情活在外人的幻想里。

李思梵死都想回到家里,回到曾经光芒万丈,被所有人疼爱、所有人夸赞的时候。

可就这样走好不甘心,李思梵心里说,他说他可以没有我,我现在却不能没有他。想让他也不能没有我。

“……我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跟爸妈道歉,等我想好了再回去吧。”这么跟舅舅说完,李思梵匆匆挂断电话。

李思梵有一天做梦,梦到谢弭对他说:“李思梵,我觉得你是犯贱。随便找个男人虐待你,你都会爱那个男人爱到发狂。”

他没有否认,胸口觉得很闷,要窒息一样。后来他逐渐分不清,那句话到底是梦里出现过的,还是谢弭真的对他说过。

他想有可能谢弭真的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可他害怕面对谢弭的残忍,所以骗自己这是梦里梦到的,久而久之,就分不清究竟这句话是来自于梦里,还是来自于现实。

这两年,李思梵做了好几份家教工作,才知道之前被那个家长坑了不少薪资。要辞掉那个家长那边的工作,那个家长才提出要做涨薪的挽留。

好笑的是,涨后的薪资,也不过是普通的行情价。李思梵果断抛弃第一个做家教的家庭,去那些更大方善良的人家里当教师。

住大别墅的家庭给他感觉尤其良好,孩子在他的教导下,成绩提升不少,那家的主人给他塞红包,请他吃饭,一口一个“老师您辛苦了”,叫得特别好听。

被人尊重的感觉好棒,像回到以前,所以,人要是全部互相尊重该多好。

吃完饭后,李思梵独自在尘土飞扬的马路边散步。

这个城市给他感觉太差了。住了快要四年,还没让他升起好感。到处拆拆建建,路上永远贴满彩板。钢筋竖得比楼高,黄霾天和雾天各占一年四季的一半比例。

李思梵用围巾把脸遮得严严实实,不时发出咳嗽声,咳出来的唾沫都是沙土味的。

“思梵,是你吗?”一辆出租车停在他身前,男人从车后座下来,吃惊地看着他。

李思梵眯了眯眼,看清男人鞋拔子般的脸,眼睛便大大睁起来:“舅、舅舅?”

“思梵,你怎么在这里!”舅舅大步跑过来,一把抓住了李思梵的胳膊,仿佛怕他会跑掉,“你知道你父母这些年有多想见你吗?”

李思梵把头低下来:“想见我也没见他们给我打电话。”

“他们怎么可能没打电话给你?你妈妈给你打电话总是打不通,我也是,只有那一次打通了。”

哦,李思梵想起来了。他换了新手机,号码虽然还是原来那个号码,可是原先里面的通讯记录都不见了。看到没有标注的号码,他要么不接,要么挂掉。是那阵子在找兼职,才会接陌生的号码。

微信什么的,也换了新的账号。因为当年发生那件事后,旧的账号总能收到不堪入目的消息,所以早就没有登上去过。

“爸妈真的有在牵挂我吗?”李思梵不敢相信地看着舅舅,眼睛充满水润。

“当然了,你爸妈怎么会不想你啊!”舅舅望着李思梵憔悴的模样,哎了几声气,拉着他往出租车上走,“哎呀,你先跟我走吧,跟我走了再说,啊。”

李思梵跟他坐上出租车。

舅舅这几天来这个城市出差,没想到这么巧碰上自己多年不见的外甥。

路上,舅舅问李思梵这几年到底发生什么了。李思梵透露了些实话,也编了一些瞎话。舅舅边听边唉声叹气,还抹眼泪。

他拍着李思梵的背说:“没事了没事了,过去了,都过去了。孩子啊,咱们以后回家好好过日子,以前的事情都不想了。”

这是肉票被好人拯救出去之后,看到的光明的未来吗?李思梵透过车前窗,凝望前方那被黄霾笼罩住的路,吃吃地想着。

对啊,快点跟舅舅走吧。爸妈牵挂自己,证明早已原谅自己。回去以后,当一切没发生,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那一定十分幸福。

但是谢弭怎么办呢,他晚上回来,会不会觉得没有人跟他一起吃饭,而感到寂寞?

为什么要想谢弭!

李思梵努力让自己清醒。

当初选择跟谢弭居住,是因为没人需要他,而谢弭好歹有一点点需要他,他才会跑去找谢弭的啊!

什么喜欢上谢弭,都是自己病态的错觉,像谢弭说的,斯德哥尔摩罢了。只要回到家,看到光明的未来,这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不要再想谢弭,不要再想他了!

事到如今,父母重新接受他,那么他的人生有没有谢弭都一样。

晚上回到舅舅居住的酒店,舅舅迫不及待打电话给李思梵的爸妈。他在电话里把李思梵说得好一通可怜。

“他是被那个男同学给骗了,对对对,是那样,咱们思梵那么单纯。是啊,我也这么跟他说,他现在明白了。当初不报警是顾着咱们思梵的名声是不是,早知道是那样,早该报警了。把那男的抓起来!”舅舅在床边走来走去,一副大善人正在想方设法做好事的焦急神态,“可不是吗,你说那种人,就逮着咱们思梵单纯好下手。是啊,姐你也去过那男的家里,家里穷啊……咱们不是说穷的人怎么样,有的穷人可善良可会想了,可有的不是啊,没接受过好的教育,变坏了是不是?”

李思梵紧紧捏起了拳头,小声说:“才不是,有什么资格这样说谢弭。”

“要跟思梵聊啊?”舅舅抬头看了坐在窗户边的李思梵一眼,“哦……回去聊,回去聊是吧。”

母亲临时的反悔,让李思梵跟着松下一口气。想来母亲和他想的一样,这么多年不说话,一时间在电话里能有什么可说的。

舅舅跟母亲聊了两个多小时,从傍晚聊到天黑,才把电话挂断。

舅舅拍了几张李思梵的照片发给李思梵的母亲看,随后走过来,安抚似地拍了拍李思梵的肩膀:“都过去了,啊。你先去洗个澡,洗完好好睡一觉,明天咱们就回家见你爸妈。”

“嗯……”

李思梵走进浴室里,坐在马桶上。坐了很久,发了很久的呆。地毯上的蚂蚁,从绒毛缝里,爬到了他的脚趾上。

他拿出手机,给谢弭发消息:

“谢弭,我被我舅舅抓走了。”

“我好想你啊。好想见到你。”

“我把地址发给你了,你会不会来救我?”

“拜托了,带我回去吧,想回家。待在这里感觉好害怕。”

谢弭没有来。

一整晚,李思梵都没等到谢弭。也得不到谢弭的消息回复。

天半亮的时候,李思梵悄悄起床,脚在地上踩了踩,没踩上鞋子。他低下头,没找见鞋子的踪影,估计是跑床底下去了。

他怕吵醒舅舅,顾不上去找,赤着脚便跑出酒店。

这个地方,离谢弭打工的酒吧不远。今天周六,谢弭昨晚应该是上凌晨这个时间段的班,现在五点,是谢弭要下班的时候。

李思梵光着脚,徒步去谢弭打工的酒吧找他。

谢弭正下班换好便服出来,看到李思梵灰扑扑地跑来,皱了下眉。看到李思梵光着脚,眉头又皱了一下。

李思梵有些生气谢弭没去“救”他,还不回消息。

他憋不住大声道:“谢弭,我对你来说就那么多余吗?”

“什么?”谢弭看起来茫然不解的模样。他或许是在想,李思梵又在演什么偶像剧。也或许是在想,李思梵是不是没睡醒在说梦话。

“你……你没看到我发的消息?”怕又要跟谢弭吵架,李思梵的愤怒宣泄在第一句话后,语气紧跟着便缓和下来。

“没电了。”谢弭扬了扬屏幕一片黑的手机。

“哦,原来是没电了。”李思梵紧缩成一团的令他痛苦的神经,一瞬得到放松。

原来昨晚谢弭的手机是没电关机了,才会没看到我的消息,没来找我。是没看到,不是不在意我。

他这么说服了情绪不平衡的自己。

谢弭没问李思梵怎么光着脚就出来。李思梵一向神经兮兮,说是梦游出来的谢弭都不意外。

他去牵摩托。李思梵拎着过长的大衣,跨过一片水洼,跟在谢弭身后。

谢弭取下一个头盔递给李思梵。李思梵接过来,戴在头上。

俩人没有说话。

李思梵上了车,谢弭启动摩托车引擎,车子一下子飞速地疾驰出去。风拍打在脸上,掺着这个城市的特产,黄沙。

李思梵搂紧了谢弭,靠在他的背上。

在这一刻,他感觉内心很温暖,很安全。

有谢弭的地方,更像他的家。

到家后,谢弭丢下工作装,走进房间内睡觉了。他昨晚一整晚没睡,十点多还有课要上。

李思梵进浴室洗澡,洗完澡后谢弭已经睡熟。

他轻手轻脚来到厨房,翻找他力所能及的所能烹饪的食材。

谢弭起来后,李思梵守在桌上一盒寿司前,喊了谢弭的名字。

谢弭看向他。

“我……我做了早餐。”李思梵抓着衣服,结结巴巴把这句话说出来。他一方面很想让谢弭过来尝一尝他做的早餐,一方面又怕谢弭吃了之后会觉得不好吃。

李思梵这三年来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下厨的次数更是数都不必数。突然做了早餐,谢弭说不感到意外是假的。

因为感到意外,所以谢弭的脚步停了一下。

“试一下吧。”李思梵鼓起勇气向他做出了邀请。

谢弭走过去,拾起筷子夹了一块寿司送进嘴里。

准备直接出门了。

“一起吃吧!”李思梵急忙说道,“不然,我会以为你嫌难吃,出门后就吐掉。”

谢弭含着那块寿司,没咽下去,看着有点被李思梵说中的意思。

李思梵赶紧找话来缓解这份尴尬:“菜可都是你买的,还是……还是不要这么浪费。”

谢弭咀嚼口中的寿司,咽了下去,人也坐到椅子上。

“想不到你还会做寿司。”重新拾起筷子,谢弭说。

做寿司这门手艺,李思梵是在去新的这户人家里做家教,跟这家的女主人学的。

但他好不容易有了骄傲的资本,没说实话。手放在胸脯上,一脸自豪地说:“当然了,我曾经在学校里,可是王子一样的人物。王子是无所不能的。”

谢弭低头笑出来:“王子……”

李思梵呆住了。

他第一次看见谢弭出于愉悦的微笑。

笑起来好好看。

李思梵感到身体和脸颊,忽然特别滚烫,像刚才被他煮熟的章鱼脚。

吃完早餐,谢弭该去上课了。李思梵送他到门口。他望着穿鞋子的谢弭。嘴巴又张又合,李思梵再次变得结巴:“路上小心,早、早点回来。”

谢弭今早比之以往,格外柔和。没有再给李思梵冷眼了,点了点头,出了门去。

这是一个独特的早上,哪怕李思梵不知道为什么谢弭唯独在今天对他流露出这样的温柔。

没有谢弭存在的房子,静谧得不似人居住的地方。

李思梵来到房内,扑到床上。他猛力嗅取谢弭的味道,手摸到起反应的那个地方,脸上红了一片。

“喜欢你,好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他低声喃喃着,如同堕进梦境,说着梦里的话语。

“想再看见那天吃饭时他的那个笑,但是那个笑再也没出现过。”

“他好像心情总会低落,我什么时候可以走进他的内心?”

“谢弭又咬我了,是因为我让他舒服了。”

李思梵喜欢起了自言自语。他原本不是特别喜欢说话的人,但人忍受不了永远不和人说话。

他经常在内心自言自语,也用嘴巴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

他本来想过,把这些话写成日记,或者发表在网上。

可是写日记很累,他偶尔断断续续地写一点儿,无法坚持。发表到网上他不愿意。他不想让别人窥探自己的生活。

转眼,谢弭大四了,要毕业了。

别的要毕业的大四学生,除了想考研的,应该很清闲才对。可是谢弭反而比以前更忙,天天泡在图书馆,要准备毕业论文,也不回家了。

日复一日,李思梵受不了没有谢弭待在身边的生活。

他穿好衣服,把已经长到肩上的头发绑起来,去大学里找谢弭。

李思梵知道谢弭在图书馆里面,不过他没有学生卡,进不去。他便站在图书馆门口等着谢弭。

他相信谢弭会从南边的门出来。谢弭得去吃午饭的啊,南边这个门离食堂最近。

李思梵没有吃早饭,肚子很饿。可他想等谢弭出来后再一起去吃。

到了午饭时间,学生陆陆续续从里面走出来。李思梵的目光在这些衣服五颜六色的人群中,去找谢弭的身影。

十分钟后,他看到了谢弭。

谢弭的身材像模特似的,在人群中是这样突出。

他想把谢弭叫住,嘴巴张了张,却又合上。

谢弭身边跟着一个女生。李思梵认得她,她是谢弭大二那年交往的女朋友,学生会的李恩喜。

李恩喜!谢弭竟然还没跟李恩喜分手!

李思梵定在原地,没叫住谢弭,也没跟上去。他看着挨得很近的两个人的身影,抿起嘴唇,起初有一点悲伤,随即嫉妒的火焰,在心底无可救药地疯长。

李恩喜这个女生,让李思梵太有危机感了。她看着像是会俘获谢弭的女生。但李思梵相信谢弭不会轻易堕入情网,谢弭是这么冷酷无情的人。

可李思梵不得不承认,谢弭对这个女生,跟对以往的每一个女生,都不一样。

她跟谢弭交往了很久,从大二到现在。谢弭从没跟哪个女人交往超过三个月。

这个女人偶尔会半夜给他打电话,他都会接起来,去另一个房间跟她聊天。以前谢弭交往的女人半夜给他打电话,他一定不会接。即使接起来,也会不耐烦地说两句然后挂断。

谢弭会直接带李恩喜去逛街去买衣服,李思梵从不用给她试衣服。

谢弭对李恩喜是这样特别,特别到让李思梵看见她,都跟咽了一根粗骨的鱼刺。

李思梵跑回了家。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去大学找过谢弭。

李思梵以为,最迟到实习期,谢弭一定会跟这个女人分手。

但没有。这个叫李恩喜的女人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魔力啊!谢弭已经出来做实习工作了,认识了其他新同事,竟然还跟她在一起!

和李思梵一样姓李,如果不是先出现,李思梵指不定要以为他是她的替身!

李思梵讨厌这个城市了。讨厌这里漫天的尘土,讨厌有这个女人存在的城市。

谢弭什么时候能够毕业,换一座城市?非得待在这里不可吗?

这几天碰他也碰得少了,是都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所以对他腻了吧?

今天明明是周末,谢弭不用加班,却一整天都不在家。打电话也不接,发消息也没得到回应。

是不是因为和李恩喜在一起,就忘记一切,把他也忘记了!

李思梵像要疯了似的,拼命地给谢弭打电话,发消息。但是谢弭都没有回复。

他缩在沙发上,想象谢弭和李恩喜亲热的样子,眼泪突然掉下来,随后大哭。

他的手指头没有停止活动,哭到浑身发颤,也要给谢弭留言。

是啊,我是你唯一的男人了,你已经没有再和其他男人往来,可是我也不想看到你身边有女人。

人就是这样贪心,我也这样贪心。不止想要你的人,包括你的心我也想要。

我说我喜欢你,你还是不信吗?

为什么身边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就这么喜欢看我哭吗……

要是你只是单纯想看我哭,那我一天哭一百次也愿意。只要你愿意身边只有我的话。

我没办法喜欢女人,下面已经在当年就让你踢废了,对女生根本起不了反应,只有对你才可以。尽管医生说,是心理作用大过于生理状况。

我觉得你该对我负责,该对我感到愧疚,然后好好爱护我。

你应该给我爱。

为什么不能把你的爱给我……

然而,谢弭永远不会回复他的短信,永远不会回应他这绝望无助的对爱的渴求。

4月,清明节,又到了去祭拜谢朵的时候。

李思梵面无表情地看着谢朵的坟墓,忽然佯装很有爱意似地问谢弭:“要不要擦一下她的墓碑?”

谢弭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理会李思梵一下,只是注视那张凝固在墓碑上的黑白笑容。

李思梵懂事地拿出一张酒精湿巾,蹲在谢朵的墓碑前,小心地擦拭她的墓碑。

他擦得很仔细,不放过一个沟壑里的尘埃,好像他才是谢朵的亲哥哥一样。

回到家后,李思梵去洗自己的双手,挤了洗手液和消毒液。

谢弭自顾去开了一瓶汽水,坐在沙发上边喝边翻书本。

李思梵把手上的水渍甩干,然后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没来由一声冷笑,打破空气中的安静:“要是知道你会对我这么残忍,当年答应你妹妹就好了。她如果不自杀,你就不会这样冷落我。”

一阵咔咔咔响,手中的汽水瓶被谢弭捏到瘪下去,李思梵瞥见谢弭藏在冷漠脸下的愠怒。

李思梵承认他有刹那间激起谢弭一点情绪的痛快,但是这阵痛快过后,紧跟着的是无比的懊悔。

他不该惹谢弭生气的,他明明想要的是谢弭一点正面回应。

“李思梵,不要提谢朵。我觉得脏。”

李思梵愣了一下。

谢弭把话说得更明白了:“谢朵的名字从你嘴里出来,我觉得脏。”

李思梵有种被自己射出的石子反弹回来砸中脑门的疼和怒。

他在心里愤骂着:谢朵,谢朵,谢朵,好烦这个人。为什么死了还要影响这么多人?你哥哥如今这么恨我,都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你哥哥说不定还会喜欢我一点。每年清明,我还要给你扫墓。看到我蹲在你的墓碑前,卑躬屈膝为你擦拭坟墓的模样,你心里一定感到很痛快吧。

不是说喜欢我吗?为什么喜欢我还要给我这种报应,让我这么痛苦。

我开始讨厌你了,讨厌你递来的情书,讨厌你的喜欢,讨厌你的死。

李思梵想尝试变得让谢弭喜欢,他不再像从前那样老是和谢弭对着干。

他想再看见谢弭的笑啊。

他言语上尽可能地温顺,他无比听从谢弭,他很识相,谢弭要忙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再问对方要去忙什么,也不会再给对方不停发短信,哪怕他等待的时候内心再煎熬。

终于,谢弭毕业了。

李思梵看见了谢弭的毕业照,穿着学士服、戴着方方的帽子。李思梵在短暂的瞬间想着,本来今年他也该拍这样的照片。他的视线又移到站在谢弭身边的同学上,羡慕和嫉妒一起在他心中翻腾。

但是没关系,他心想,这些能和谢弭站在一起的人,始终只是路人。只有他是一直陪伴在谢弭身边的。

只是,脱下学士服,穿上西装的谢弭变成熟了,唯一不变的,还是对他的冷漠。

谢弭永远在加班,永远不回家。虽然知道他进的大企业是这样的制度,但是他日常的“消失”仍让李思梵受不了。

这一晚,谢弭难得早下班,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喝酒。

李思梵慢慢走到他身边蹲下,乞求怜悯般拉着他垂下的手:“谢弭,你还是不喜欢我吗?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了,至少要有一点心动吧。”

谢弭默默喝酒,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他认真的模样,让李思梵真以为他陷入了心动。

“你说多奇怪。”谢弭的思考结束了,他平静望着李思梵,“养一条狗养两个月都能有感情了,我养了你这么多年,还是觉得你可有可无。”

“……”李思梵的手颤了下,眼角瞬间红起来,“我不相信。”他低声说。

谢弭将手抽回来,他这副不想和李思梵论证这个问题的模样,让李思梵的心狠狠地凉了一下。

李思梵心说,要是他离开,谢弭一定会受不了。他笃定谢弭不能够失去他。

这么多年来,只有他是那个一直待在谢弭身边的人,只有他真正的对谢弭好,只有他可以走进谢弭的内心。

谢弭,我们早就是一体的了,只是你不知道。我离开了,你一定会急得发疯。

不信你就试试看吧。

然后,李思梵就这样消失了三个月。

三个月,除了那句“你去哪了”,谢弭没有再给他发过任何的消息。

像一条流浪狗灰溜溜地回家后,那场自认为是乞求谅解的“自我惩罚”结束,李思梵以为一切会回到从前。

他想跟谢弭解释自己的消失,自顾地编造借口。是迫不得已,是遇到了认识的亲戚,是想去打工赚点零用钱……他说了很多,说得自己都信了。

“谢弭,你怎么没反应啊……?”他小声问谢弭,“是不是,我这三个月没给你发消息,你生气了。”

谢弭合上办公结束后的电脑,突然嗤声一笑,那笑夹着丝冷傲和自嘲:“李思梵,我错了。原来我不恨你。”

李思梵的心震了震,他原是以为谢弭这颗冰封的心,终于愿意为他有所松动。

谢弭的双眼是空寂的,他淡淡地说;“我很讨厌你。”

李思梵僵愣住,好一会儿,心脏被刀割的痛让他有所知觉。

他眼泪猝然往下掉,声音不受控制抖着:“你讨厌我?哈哈……”他又是哭又是笑,像在看个笑话,跟着怒问道,“如果你讨厌我,为什么这些年都不赶我走?!”

谢弭没有给他答案,李思梵却蓦然开窍般倒吸了一口冷气,手臂不可遏制地颤抖:“……你是故意给我希望,然后等着……等着在今天报复我!你等着在今天报复我!”李思梵像是这么多年来,终于站到了给自己画起来的圈子外,真正地看清楚了自己和谢弭。他猛站起来,瞪大通红的眼质问谢弭,“你一直觉得谢朵是我害死的,你故意的……你故意让我……让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想……你想看我今天这样,想看我这么狼狈……看我这么失败……看我被你变成这样!”

谢弭不置可否,只是怔怔望窗外的夜空。

突然,一声笑从谢弭的嘴角流出来。他的这声笑,仿佛是在认同李思梵的话。

李思梵眼中仅存的希望逐渐破碎:“不许笑……你不许……”他哭着大吼,“你不许笑!”

他害怕自己说的这一切是真的。他害怕谢弭这么多年,那些偶尔漏给他的一点关怀,不时一句淡淡的问候,都是为了报复今时今日的他而假装的。

谢弭冷笑着说:“我以前走在路上,看到流浪狗也会捡回家。并不是我有多爱狗,只是想要一个活的生命在我眼前。”他那双看不到任何爱意的笑眼望着李思梵,“你比流浪狗好一点,你可以被干,被怎么干都没有怨言。但是干你的时候,我在精神上没有痛快过。因为……你竟然不觉得痛苦和耻辱……所以我想,有一天我可以看着你死在我面前,那时候,我会很痛快。”他的声音渐凉下来,“李思梵,我一直想看着你死啊。”

“你说谎!”李思梵激动地抓住了谢弭的肩膀,手指几乎要嵌进他的肌肤中,“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说谎,只会对有必要的人。”谢弭像是自我看开了,“我已经没有必要对你说谎了。”

李思梵颤到断断续续的呼吸,混着那玻璃碎片般的哭腔,在这谢弭这副“复仇成功”的注视下,逐渐地停止了下来。

他真正意识到,自己多年来堆砌的,要让谢弭离不开自己、爱上自己的基石都是泡沫,他的坚持、他舍弃自我多年的执着、他的梦,还有那尘封在记忆里被他小心珍藏的谢弭的笑容,顷刻崩塌。

“……真的吗?”李思梵既像在问谢弭,也像在问自己,“这一切才是事实吗……?”

“去找你自己的生活吧。”谢弭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头,“我厌倦了。”

李思梵的双手垂下来,像被抽空灵魂的躯壳,呆呆站在原地。

良久,细微的哑声从李思梵喉咙中拉出来:“不要赶我走……”

谢弭近乎是半咬了牙,重重地丢下一句:“我已经不想养你这条狗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背过身去,拉开衣柜,在衣柜的抽屉里找着什么:“我这个人,小时候养动物,即使再麻烦我也会负责任养下去。哪怕只是把小动物当玩具。”谢弭第一次跟李思梵讲起他小时候的事情,还讲得那样多,“某种程度上来说,你还没有那些动物麻烦。可是对你,我很腻烦。”

许久,他从抽屉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我承认你的无辜,也承认当年我那场暴行给你留下的伤害——那是我对你仅有的一丝愧疚。”

李思梵听人说,当一个人复仇成功、感到空虚的时候,就会对自己和对世界宽容了。这是李思梵第一次从谢弭身上看到一点宽容的影子。

“现在,我的经济能力可以替你找最好的医生,治好你身体上的病和心理上的病。但是,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关系。”谢弭转过身,将一张银行卡扔到李思梵脚下,郑重地说,“我们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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