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依旧是日料店。
颜意这一阵看来变成这的常客了，菜单都不用看就直接点了单，老板还额外送了他们两碟小菜。李清中午只吃了两块吐司，可能比颜意还更饿些，一碗鳗鱼饭刚端上来，他一口气就吃了一半。
颜意倒不慌不忙的，拿着手机给人回消息。甚至还腾出空，夹了两片生鱼片到他碗里。
李清敲桌子提醒他，“吃饭不要玩手机了。”
大概是他操心的眼神表露无疑，颜意顺从地放下了手机，“你吃这么快，是着急回去干活吗？”
“也不是……”李清自己倒没想到这个问题，他只是习惯了快节奏的工作方式，“就是看看设计稿，找新入职的员工谈谈心。”
“我也是新员工，你没事做可以来找我谈心，不要吓到你们部门的新人。”颜意托着下巴，淡淡微笑，正巧老板新端来了一碟天妇罗，他就顺手夹了一块投喂向李清。
“我自己会吃。”但对面的手已经伸过来了，空气停滞了两秒。
颜意手指上的烟味将他原本的海风味混合成了一股奇特的味道。
奇特的，颜意式荷尔蒙味。
他张了口，咬了一半炸虾。
有新消息过来，颜意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将李清咬了一口的炸虾重新蘸了蘸酱，又再次喂了过去。
……
李清很想拒绝，但问题是，这虾已经被他吃了一半，只能他吃完。
这回颜意的眼睛完全盯着手机，喂的位置都不对，他还得伸头去吃。
他有一瞬间想到了巴浦洛夫的狗。
“你好好吃饭！”李清气结地把面前的碗碟都往颜意前面推了又推。
“你去过米兰吗？”颜意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没有。”
李清对米兰的印象来自于各大服装品牌的宣传片：大教堂、鸽子、老旧电车、巨幅海报。
“米兰”这个词所描绘的世界和他无关，他不会踏入奢侈品的门店，也不在乎鹅肝和鱼子酱的口感。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一个普通平凡的、兢兢业业的打工人。
所以对面前这个能和国际名模交朋友的人，他只会友善以待，不会接下任何暗示。
颜意说，“没去过正好，我带你去玩。”
李清惊觉，“你跟我一起？”
颜意把自己的手机转过去给他看，“出差申请的审批已经过完了，行政下午给我们一块订票，你记得挑个吉利的航班号。”
李清：“……好。”
颜意把最后一块甜虾蘸了酱油，又喂过去。
李清压根无法拒绝，但他坚持，“你就不能把手往前伸一伸？”
颜意微笑，“酱油会滴到你衬衣上的。”
言之有理，李清伸头过去，咬住了他筷子尖上的虾尾，颜意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看，看得他整个人都不自在。
“你这人这么喜欢给人喂菜？”
“不止，我的乐趣是照顾人，久了你就知道了。”颜意喝了口杯里还温热的大麦茶，扫码买了单——李清一时手慢，没抢上结账的机会。
“言总监……”他在想，自己欠了个还不上的人情，“你帮我很大的忙。”
颜意再次微笑，“对啊，你想怎么报答我？”
笑得有点无赖，李清心想刚刚真该偷偷把单先买了。
他只好说，“找机会我请你吃饭。”
颜意慢条斯理，“这么大的忙，不是一顿饭能吃来的。”
说来说去，绕回原点。
李清累了，他睁着一双随你怎么折腾都行的眼睛看向颜意。
颜意问他，“你不跟我说谢谢吗？”
李清没有犹豫，“谢谢。”
他发自内心感谢颜意，让他这些天一直闷着的一口气有了出口。
“不客气。”颜意满意地点头，但话锋一转，“跟我单独出去，八成是要发生点什么的，我一定赚了。”
李清面带微笑，在心里默默不屑。
不可能的事。
这顿饭之后，两人都忙了起来。
李清一直在准备去米兰的行程，签证、与对方沟通的话术、方案预算……
颜意把自己关了起来，不知在做什么。李清问了他们部门的人，说是颜意第三次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设计，又埋头画稿去了。
全部门都对此见怪不怪，但李清很奇怪——颜意是Wild品牌的设计总监，但Wild首批出货的设计里，根本没有颜意的作品。
他的00后实习生陆瑶，已经是公司有名的瓜贩子了，面对顶头上司的疑惑，慷慨答疑。
“我跟他们部门的人悄悄打听过了，言总监的审美很好，但是他不喜欢自己的设计，所以他不管设计出什么，都不投产。”
李清更疑惑了，“不投产干嘛还设计？”
陆瑶慷慨激昂地反驳，“热爱啊！说什么呢，难道没有投产的设计就没有价值吗？言总监一看就是个无比忠于自己设计的人，他内心一定坚持着自己的原则，所以不肯投产迎合市场的作品。你知道吗，言总监经常把自己关在工作间里，一关就是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的，拿工资干活的人会这样吗？这是创作者对作品最纯粹的热爱！”
李清被震慑了，颜意原来是这种人？
“不过说来也很怪。”陆瑶煞有介事地继续说，“我们都觉得言总监的风格和ANIMA的设计总监裴渡如出一辙，不知道是不是言总监特意模仿这种风格，毕竟ANIMA这两年的设计大受好评……对了，我给你看看这一季ANIMA的新品！”
陆瑶拿出手机，立刻就从收藏夹里打开了一个视频。
ANIMA秋冬女装秀。
“我偷偷看过言总监的废稿……他们市场部发在群里的，你看ANIMA这季的腰线位置，还有嵌花针织，跟言总监的废稿是不是一个风格？”
李清在意的倒不是这个。
他已经知道裴渡和颜意的关系，对两人的设计风格相似这点，完全可以理解。但他在陆瑶播放的视频里捕捉到了裴渡的一个照面，忙不迭就点了暂停。
“这是裴渡？”他指着画面里的人询问陆瑶，总怀疑自己认错了人。他对时尚圈涉猎不深，手下们如数家珍的名模、名设计师，他都只是草草有个印象。
陆瑶大呼震惊，“是他啊，翡冷翠玫瑰你都不认识？”
碍于上司的面子，她甚至收敛了震惊的音量。
视频里的裴渡是个高挑的中年人，深棕色的头发微卷，长至肩侧。黑色晚礼服、深红色领结，举手投足都带出一股优雅。
他想起来了，他以前在杂志上看过这个人。
出生于意大利佛罗伦萨的设计师，风格偏向复古旖旎，由于其本人的外表出众、气质迷人，被国内时尚圈称作裴冷翠玫瑰。
颜意口中的长辈，原来是这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