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肖筱坐在唐弈旁边时,他正翻看着一本植物标本图鉴。
“这是你大学时候做的吗?”肖筱看着那本图鉴,问道,“哇!这个好好看!!这是银杏叶吗?”
肖筱的声音让唐弈一阵恍惚。他看着那片小小的金黄色叶子,以前和江辰住的地方,楼下就有一棵银杏树,秋天时候,每次出门去买早餐回来时,抬头便能看见暖融融的阳光照在金灿灿的叶子上,透过叶子中的缝隙便能发现江辰站在阳台上边抽烟边等着他回来。他记得江辰抽烟时候,下巴总是不自觉地上扬,优雅地吐出口中的烟雾——明明自己是不喜欢抽烟的人,却总觉得江辰那样子迷人的要死……
“诶,这个是什么?长的好特别哦!”肖筱指着一朵六瓣白花问着。
唐弈回神,下意识回答出声,“伯利恒之星,是……”
“是什么?”没等到下文的肖筱问。
唐弈声音却低了下去,“是他带我去找的。”
肖筱看着唐弈的样子,问,“是江先生吧?”唐弈沉默,却没有否认,肖筱看着他,说,“江先生一直都对你很好呢。”
似乎是因为提到了江辰的缘故,唐弈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眼神随着思绪飘忽着,不知怎么想到了当时江辰带着自己找到这株花时的场景,他记得的,喜欢的人,能够支持自己的爱好,甚至努力参与,他是有多么的幸运。他记得当时,在看到江辰的笑容时心里那种被填得满满的感觉,那时候他几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看着江辰的双眸似乎就被控制着,无意识地上前,主动亲吻着他。两瓣唇相贴,在得到对方回应时双颊上升的温度几乎要把自己融化,无暇应对只得任其反客为主与自己的舌头不断缠绵,像是全世界都只剩下了彼此,只能专注于沉溺在这个深吻里……“你就是个变态!整天只知道勾引男人!”脑海里那个声音再次不受控制地出现,唐弈脸色忽的变白,弱弱地辩解着道,“不是这样的……”
“怎么不是这样?我都亲眼看到了!你还想狡辩什么!!你真是让人恶心!!你就喜欢男人!!”
肖筱看着唐弈的脸色,还想开口时却被他打断,“我不喜欢他的……”
说出这话时,唐弈只看到了江辰熟悉的笑容,却又看不清他的脸。耳边传来的声音却越来越尖锐,回神时却只看见那植物图鉴上那朵白色的小花,他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不可以的,我不能这样的……”唐弈絮絮叨叨地低声念着,仿佛在和自己说话“江辰那么好,他不应该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我不能这么自私,江辰不能和我在一起,我不能让江辰变成和我一样的人……”每天每夜,当他觉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他总是这么告诫自己的,可他却觉得这样的用处越来越小,面对内心就快要宣泄而出的情感,几乎只是徒劳无用。
坐在一旁的肖筱只觉得唐弈的状态似乎不是太好,刚想结束这个话题时,却听到唐弈低沉而无助的话:
“我知道不行,”
“可还是我控制不了自己,”
唐弈轻轻做了几个深呼吸,稍稍控制住了自己心里的负面情绪,只是开口的声音里带着无可奈何的悲伤:
“我还是喜欢他的啊。”
肖筱站在江辰的办公桌前,面露担忧,“唐弈的心理状态似乎不是很好,还是需要专业的心理疏导,我的建议是带他去李医生那里检查一下,如果身体方面没有太大问题的话,应该就可以适当接触一些心理咨询了。”
江辰坐在椅子上没有吭声。肖筱面露犹豫,在江辰目光的示意下,还是开了口,“现在的唐弈没有什么安全感,我觉得,江先生有时候,还需要更加明显地表达感情一些……这样说不定能缓解他的不安……”
“我过几天会带他去李医生那的。”江辰说着,颔首向肖筱道谢。却再一次因为刚刚的对话陷入沉思。
他明明是很在意你的,几乎有关于你的一切他都想要了解。
为什么明明喜欢,却又不能喜欢呢?
带唐弈回去复查的那天,江辰下了车,下意识地便过去牵着唐弈的手。觉察到唐弈似乎微微一愣,手里被牵着的手似乎轻微了扭了扭,江辰回头,恰好对上唐弈看过来的目光,像是受了惊一般肩膀一颤,低下头,“对不起……”
江辰看着他低下来来得头,轻问:“不可以吗?”
他是很在意你的。江辰相信那天肖筱告诉他的话,他也相信自己刚刚绝对没有看错唐弈眼底的欣喜,只是唐弈所给的回应,总是让他觉得不安,因为那句“不能喜欢”,几乎像一条绳子一样勒着江辰的心尖,似乎再不牢牢看着唐弈,下一刻便会消失了一样。
唐弈抬头,眼神有些迷茫,似乎不明白江辰在问什么,直到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轻轻摇了摇,才回神,有些心慌地错开了眼神,并不回答,只是下意识便想挣开手。
“不可以也不行,以后慢慢习惯吧。”江辰忽然不想就这么小心翼翼地顺着他了,将手握紧后便往前走。后面的人刚开始还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会,但随即便放弃,快步跟了上来。
果然是这样,江辰握着他的手,最初还对自己强硬举措可能造成的后果惶惶不安,如今,他却分明能感受到唐弈不排斥自己的接近,甚至带着一点点的欣喜,但转而却又总是自己慢慢挪开。就像是蛀牙的小孩只能小心翼翼地看着一颗糖果,吃不到却又不舍得离开生怕被别人拿走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江辰将这样的情况反映给了李医生,她也没办法给出什么准确的结论。
“唐弈几乎能和女性正常交流,而面对陌生男性时,唐弈已经由最初的惊恐和焦虑,到现在的不安,说明他的状态已经在慢慢转好。但是你与他之间的交流却有些奇怪,”李医生这样对江辰分析着,“按理说,你应该是最能使唐弈放下设防的人,可在你面前,唐弈却表现地更为局促。你所说的,他不断对你道歉,或许有什么事被他藏在心底,不想让你知道。”李医生看向江辰,“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唐弈的恢复情况还算稳定。心理问题总是急不得的,慢慢来吧。”
坐在办公室门外椅子上等待着的唐弈,看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却在江辰出来时立马站了起来。
“谢谢李医生。”
唐弈站在一旁,一双眼睛带着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期待,看着江辰,却在与他目光交汇之时,便再次低下了头,不安地咬着下唇,显得有些局促。江辰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刚刚唐弈的变化,径直往前走,“我们走吧。”
江辰用眼角瞥见了唐弈的反应,悄悄地放慢了脚步,等唐弈跟上来时,自然地拉起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唐弈暗淡下去的眼神,又燃起了微弱的光。
尽管唐弈食量稍稍好了点,但睡眠质量依旧是不好,只是像那天一样的噩梦却再也没有出现。当再一次在凌晨4点多清醒过来时,唐弈坐起身,走到了客厅。
江辰显然是还没有醒来。客厅里冷冷清清,一层晨露薄薄地附着在窗边一株含羞草小小的叶片上,在清晨的微风中摇摆着。
唐弈看着,伸出手去触碰着还没有完全展开叶子的小苗,在被人触碰后又完全闭合,熟悉的感觉,带着一股莫名的喜悦从指间的灵动传递到心尖上,唐弈的脸上露出了许久没有出现过一个微笑。
转身时,他看到沙发椅背上挂着江辰的外套。唐弈忽然想起了那天,在那可怖的疼痛来时,被江辰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他几乎能感受到,通过江辰掌心传来的极快的心跳,那或许是自己心跳声音的回响,却也像极了江辰对他的回应。
他下意识地将衣服拿在怀里,将自己的脸埋在外套里吸了口气,都是江辰的味道。脸上带着眷恋和惬意,这样做,就像是被江辰抱在怀里一样,那样的话,会很快就睡着吧?一定能睡的很安稳的吧?好想就这样,就这样被他一直一直地抱着……唐弈被自己忽然间的想法吓了一跳,赶忙把衣服放了回去。
我不能把他拖下水的。我保证过的。
唐弈看着那件外套,眼里涌现出一些些迷茫,可是,那只是一件衣服,不是江辰。
就只是一件外套而已,江辰不会记得的。就只抱回去一小会,像上次一样,江辰不会发现的……站在沙发前,唐弈在心里对自己说着,咬着下唇看着那件外套,皱着眉头思考了良久。
还是拿起了外套回了房间。
回到床上,唐弈把自己包在被子里,偷偷地从怀里拿出那件外套,将脸埋在衣服里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气,又急急地吸了口气,像是沙漠里的人找到了水源一样,紧绷着的神经忽然就放松起来,安心地睡了过去。
一段质量不错的短暂小眠,让唐弈坐到餐桌吃早饭时都保持着不错的心情。坐在一旁的江辰感觉到了身边人情绪的微妙变化,不觉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昨晚睡的好吗?”
唐弈转头看向江辰,又随即将目光转移向杯子里的牛奶,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今天想做什么?”
唐弈抬头,像是在思考,却又带着些许迷茫。
“你可不可以帮我整理一下书房呢?”江辰问道,“昨晚我想找一本书,把书房翻乱了,但是我有一个策划案急着要回复。”
唐弈想了想,点点头,吃完早饭后便和江辰走进了书房,他刚推开房门便一停,似乎被没有预料到的场面怔住了——江辰“努力”了一个晚上的结果:几乎所有的书都不在书架上。
江辰似乎并没有在意,在他前面蹲下捡起一本书,笑道:“你知道的,我总是这样,忙起来总会不注意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他走向唐弈,把手中那本《中国植物志》递了过去,“你可以慢慢整理,累了就休息会,我就坐在办公桌那里,好吗?”
唐弈的目光落在了那本书上,没有回答却接了过去,拿到手里时见那人还不松手,一愣,顺着手臂往上看到江辰歪着脑袋像是在等自己回答的样子,恍过神,点了点头。
江辰也不再为难他,松手便回到了办公桌后,借着立起来的文件夹,偷偷观察着唐弈仔细翻阅书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划开手机屏幕,助理小凯的信息发了过来。
“报告老板,我已经以隔壁王大爷留学回来的小儿子身份成功混入了社区八卦交流团!”小凯说着,“大概过几天我就能打听到消息了。”
“按照我之前说的做,这个月奖金翻倍。”
“是的老板!”得到了承诺的小凯整个人和打了鸡血一样,隔着手机屏幕江辰都能感觉到他字里行间的兴奋。
江辰放下手机,继续翻阅着手中之前心理医生整理好的资料,拿着笔仔细地记录着。唐弈就站在不远处,将书一本一本地放回书架,时不时停下来翻阅一下。一切就好像回到了江辰还没离开中国的时候,当时只觉得无非是平淡的日常,如今却让江辰忍不住勾起嘴角。他低头看着材料,想着什么时候得和这个心理医生见一面,却没发现自己嘴角无意识勾起时,唐弈那状似无意却时不时飘过来的目光。
两人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上午,中午刚吃过饭,唐弈被江辰哄回了房间午睡。唐弈躺在床上,脑子里回想着早晨还没翻完的那本书,本来一点也不困的人忽然有了些倦意,竟也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会。
下午才过来的肖筱收拾完水杯后,敲开了江辰书房的门。
“江先生,唐弈现在的情绪已经比较稳定了,”肖筱笑着说,“下一次去看李医生时,那些药应该就可以减半了。以后我也不需要每天都过来了。”唐弈焦虑的症状已经有所减缓,肖筱在这里也就没什么工作了,“比起我,唐弈现在更需要的是一个心理医生。”
“我知道了。”江辰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弯弯的女孩子,发自内心地向她道了一声“谢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肖筱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相信唐弈会好起来的。”
似乎是被肖筱的笑容感染,江辰嘴角微微一翘。
“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