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四个人跟着那蓝衣青年绕到了库房,那青年先是移动了桌上棋盘的棋子,然后又转动了架子上:的花盆。那库房的地板突然向两边移动,露出一条通道。
这机关看得梁玉璟目瞪口呆,“你这是怎么弄的啊,这么神奇?”
蓝衣青年特得意地扬起下巴,说:“出去再说,快走吧!”
他们走进密道,这密道里漆黑一片,他们只能摸着墙走。那蓝衣青年时不时提醒他们哪里有机关陷阱,切记绕开。
这么弯弯拐拐地转了好几个圈,才走到了密道尽头的石门。蓝衣青年又转动墙上的石盘,石门便缓缓打开。
出去便是青山绿水,一片风和日丽。梁玉璟看了一眼黑衣人背后的伤势,又转过身问蓝衣青年:“这里是哪里,可有医馆药店?”
那蓝衣青年答到:“此处是寒水河,离坊间还是有些距离的,不如我叫人来接咱们。”
“不必了,周围找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就成。”黑衣人说完,转而看向胡族美人,道:“阿檀,我身上有金疮药,你一会儿帮我上药。”
“好。”
梁玉璟见此,便让杜若去四下寻一处安全的地方。杜若找到了一处破旧的山神庙,他们一行五人就到了那里。
被唤作“阿檀”的胡美人帮黑衣男子解开衣裳,那背上约摸一尺长的血淋淋的伤口就露了出来,梁玉璟看着都疼。阿檀心里更是担忧,他小心地把金疮药粉撒在伤口上,然后拿手绢叠了几叠,轻轻按在上面,手法颇为熟练。
“路大哥,这里没有包扎的纱布,我只得先给你简单处理一下了。”
“小伤而已,无事的。”黑衣男子温声回到,“你呢,可有被他们伤着?”
“没有。”
这边两人刚处理好伤口,那边的蓝衣青年蹦跶过来,似是对这俩人很感兴趣。“这位美人叫阿檀,那你叫什么啊?”
黑衣男子一听,眼神立刻变得凛冽起来,抽出佩刀就指着那青年的胸口,冷声道:“你是和那帮贼人们一伙的!”
蓝衣青年被吓了一跳,却不敢动弹,声音颤颤巍巍地说到:“我……我要是和他们一伙的,还救你们干嘛!”
“若不是一伙的,你怎会知道这机关密道!”
“我……不是我……”
梁玉璟见此,赶紧上前劝到:“这位郎君切莫冲动,若是他真是坏人,我也不会放过他的。”他又对蓝衣青年说:“既是好人,行得正坐得端,你何不报上名号。”
那蓝衣青年见黑衣人浑身杀气,只得叹息道:“好吧好吧。鄙人姓林名邵,字柏轩,年二十二,云州人士,此次是奉家父林朔之名,来满城谈生意的。”
“林朔……可是机关万甲鬼斧头林朔,林大师?”
“正是家父。”林邵答到,“这花朝楼也是出自家父之手。”
梁玉璟点点头——怪不得这个人知道花朝楼里的机关,原来是制造机关的行家。
林邵瘪瘪嘴,“我说完了,但总不能只叫我自报家门,你们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在花朝楼里惹事啊?”
“呃……我是帝京人士,姓梁,大家唤我九郎,这是我的家仆杜若。我此次是奉家父之命来满城走木材的。”梁玉璟拱手行礼,笑着说到:“能结识林家郎君,当真是荣幸至极。”
“哈哈,九郎客气了。”
他们两人寒暄完,便一齐看向坐在地上的两人。那黑衣男子见此,又想这两位怎么也算是救了自己和阿檀,便放下了刀。
他摘下蒙面的黑纱,一张清新俊逸的脸便显现出来,他看向林邵,道:“在下路行之,满城人,是花朝楼的刀客。”
林邵赶忙追问到:“那你字呢,还有今年多大了?”
“字明远,年二十。”
“哈,那你还比我小上两岁。”
说着就跑偏了话题,梁玉璟直觉得这林邵对路行之有点过于热情,他可没工夫听这俩人闲谈。于是问阿檀:“看你模样,应该是北漠那边的胡族人,怎么会到满城这边,还在花朝楼呢?”
“我……”阿檀似有迟疑,路行之便替他回答:“阿檀的父亲是医师,他原本是随父亲来满城走药材生意的,可被满城地边上的渊中匪头抢了货物。阿檀的父亲被土匪杀害,那些贼人看中阿檀的样貌,便把他卖到了花朝楼。我年少时曾得阿檀父亲相救,知恩图报,我下定决心要将阿檀救出。之后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听完路行之的话,林邵长长拖了一声“哦”,说:“原来你还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啊!”
这马屁拍的梁玉璟都觉得不到位,不过这路行之是花朝楼的刀客,想必知道不少事情。还有那个什么渊中土匪,也是有点来头的玩意啊……
心里做好盘算,梁玉璟说:“既然朋友们都是豪杰之士,那就应该仗义相助!路郎君,你与阿檀可想好今后如何?”
路行之叹了口气,“我断不会让阿檀再入龙潭虎穴,花朝楼我是不会回去了。只能先找个住处,再细想今后如何。”
“那你跟我走呗!”林邵赶忙着献殷勤,道:“你会武功,在我家做个护卫什么的肯定没问题。你要是嫌护卫不好,那就做武师傅,你来教他们!”
对方这热情劲儿让路行之浑身不自在,他皱起眉头,冷声道:“谢过林郎君,只是我带着阿檀,怕是诸多不便,而且我不想离开满城,还是不劳您费心了。”
当头浇了一盆子冷水,林邵这热乎劲立马烟消云散。
梁玉璟瞥了一眼傻愣愣站着的林邵,默默表示同情。而后他看向路行之,说:“路郎君若是愿意,我有个好去处,既不会被花朝楼的人追查,也可以让你们两人好好生活。”
“哦,是何处?”
梁玉璟一笑,说:“男儿生身自有役,那得误我少年时。路郎君一身好本领,若是驰骋疆场,必定有一番作为。”
路行之思索片刻,“你说的有理,可阿檀他……”
闻言,阿檀面露难色——天阉之人平日生活皆是受人眼色,到军中又如何同其他男儿一般……
“这不是难事。我与满城副守捉使燕琼有些交情,倒时你带着我的书信,与他相说,他自会阿檀做一些灶兵的活,你也少些担忧。”
路行之想了想,“确实是少些担忧。那就多谢这位贵客郎君了。”
“诶,见外了,唤我九郎便好。”梁玉璟笑道,:“杜若,寻来个能写东西的玩意。”
“是。”
找来找去,总算从这破旧山神庙里找出来几张草纸和一支毛笔。梁玉璟蘸了地上的碳灰,在那纸上写了几个字,末了署上“梁九郎”三个大字,折了几折,交到路行之手中。那林邵想着自己也得帮上点忙,不能叫梁九郎抢了风头,便掏出了钱袋,全给了路行之。路行之本想推脱,可对方却说你去参军也要打点,总得买身像样的衣裳。他听得这般劝说,也就收了下来。
送路行之和阿檀离开,梁玉璟准备回家好好捋捋头绪。林邵凑到他身边,小声问到:“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梁玉璟被他问的一头雾水,“企图?”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和路行之又才刚认识,就这么讲义气地帮这帮那,肯定有企图!”
梁玉璟觉得这人真是搞笑,“我有企图?那你呢,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人家都不愿意搭理你你还老是凑跟前,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诶,你这小郎君年纪不大怎么嘴这么毒呢!”
“你这人看上去一表人才怎么满脑子龌龊思想呢!”
“我怎么龌龊了?我不就是爱美人而已嘛!”
梁玉璟一听这个,轻笑了一声,说:“怎么,你看上阿檀了?哎呦喂,你还真是跟那帮子贼人一伙的。”
林邵立刻用一口子云州方言反驳道:“什么啊,我看上的是路行之好的吧。”
“啊?”这可真是新鲜趣闻,把梁玉璟惊了个五雷轰顶。
无视梁玉璟的震惊,林邵自我沉醉般地说到:“他摘面纱的瞬间,那目若含星的双眼,那微红冷漠的薄唇,还有那清清冽冽的声音,真是俊逸非凡了,我对他一见钟情了。”
你这一见钟情可真够随意的,梁玉璟心想。但是他也不能打击对方,毕竟喜欢一个人是好事。于是他拍拍林邵的肩膀,说:“林郎君你放心,我呢是本性正义不是本性好色,我对路小哥一点想法都没有。”
“真的?”
“千真万确。”
林邵挑起眉毛,他上下打量了对方,说:“想必皇亲国戚也不会骗人。”
这话可真让梁玉璟吓到了,“你……你什么意思啊?”
耸耸肩膀,林邵不以为然地说到:“梁乃国姓,你又穿着一身好缎子,怎么看都是贵族子弟,肯定是皇亲国戚啊!”说罢他还小声问到:“你跟梁氏皇族是什么关系啊?”
这话问的梁玉璟心惊胆战的,他扯了扯嘴角,脑子里想着怎么才能糊弄过去:“啊……我家族是皇家商队,陛下恩泽,所以赐了国姓。”
“这么厉害啊!”
“啊……一般般吧。”梁玉璟尴尬笑着,“既然路郎君也安全了,那我也得回去了,改日有机会再与林郎君相谈!”
“好啊。”林邵拱手笑道:“我现在就住济闫客舍,待相会。”
“待相会。”
“想不到,这林邵居然对路行之一见钟情了。”回去的路上,梁玉璟就感叹着,“唉,可真是叫人羡慕,又叫人唏嘘。”
这路行之虽说不似阿檀那般面若好女,可一摘面纱也让自己小小吃惊了一下。这人遮着脸就老是叫人猜度,只有见着真面目,才能是当真相交。
想到这里梁玉璟就有些无奈——他燕琼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摘下面具让我看他的脸啊!!!
见殿下唉声叹气,杜若关切道:“殿下是身体不舒服吗?”
梁玉璟摆摆手,说:“无事。”
突然他眼神一尖,瞥见一个白衣人影——这不正是那个说书的茶铺子老板云博士吗?!!
云梦泽本是在和卖羊肉的商贩拉话砍价,突觉背后一阵寒意。他寻思不对劲,一转身便见秦王殿下站在他面前,笑着说到:“云博士,好久不见了啊!”
完了,云梦泽想,好巧的不巧遇上秦王殿下,肯定是来“寻仇”的。
果不其然,梁玉璟下一句话就是:“上回您讲的狼首燕琼的故事,我还想再听上一听。”
云梦泽哪还敢跟他讲燕琼的事情,两腿打颤的直想逃跑。可他又不能得罪秦王殿下,只得打马虎地说到:“这位郎君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并没有见过您啊。”
梁玉璟觉得奇怪,“上次您还与我相谈了许久,怎的现在就不认得我了?”
“哎呦,这茶铺子每天人来人往,我也上了年纪,脑子记不住好些事。我也不讲那什么燕琼狼首的事了,您就别来找我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云梦泽胡诌诌完就要跑,梁玉璟却一把按住这人的肩膀。他狐疑地看着云梦泽的脸,然后说到:“那我便去军营里拜见一下燕将军。”
“诶,那您可千万别跟他说您见过我。”
“你认识他?”这一下就露了陷,梁玉璟手上使劲,他直直盯着云梦泽,那眼神就跟利刃一般让人寒颤。
云梦泽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在心底大喊一声“完了”。他看了秦王殿下一眼,然后笑着小声说道:“殿下啊,咱们有话好好说。”
今日满城守捉正使杨晟回到边关军营,军队里大大小小的将领皆要汇报最近一段时间的边防情报,还要检查士兵的训练情况。等这些都弄完,就到了黄昏时候。
杨晟对燕琼的汇报很是满意,想来这孩子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无论能力还是智谋都信得过,将来边关军也就靠他了。
燕琼却不以为然,“我只是尽到分内之事而已。”
“琼弟你啊,就是太过谦虚。”同为副使的李长风觉得燕琼有点妄自菲薄了,与他一同在军营里散步的时候便说:“本来这次杨将军是想带着你去帝京述职的,你却一口回绝。这大好前程机会你都不知道珍惜把握!”
燕琼笑笑,说:“风哥比我年长,当是在我前面飞黄腾达。而且你发达了,也不会忘了我这个做兄弟的呀。”
“那是!”一把搂住燕琼的肩膀,李长风豪声说到:“咱们俩可是浴血沙场,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啊!”
“自然。”
李长风大笑着,“不过琼弟,京中不是让秦王来满城当河西节度使了?我在帝京打听到,秦王殿下不过十七岁,这小娃娃架势的,还是皇家贵胄,你与他共事这段时间,没受刁难吧?”
“秦王殿下他……”
“燕琼!”
突兀一声喊叫,打断了燕琼和李长风的谈话。他们两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梁玉璟大步流星地走来,一脸艴然不悦。
燕琼一怔,心想:这怒气冲冲的样子,是怎地了?
李长风可是一头雾水,“这少年是?”
“秦王殿下。”
“秦秦秦秦王殿下?!!”听是秦王殿下,李长风赶紧上前行礼道:“臣满城副守捉使李长风拜见殿下!”
梁玉璟本想上来就质问燕琼,没想到还有人在这里。怎的也不好在旁人面前发飙,他端起王爷架子,淡声道:“李将军,你之前不是与杨将军一起去帝京述职了吗?”
“呃,臣今日刚随杨将军回来,军中事多,还未来得及告知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罢了,你与杨将军事务繁忙,还是先顾着正事要紧。”说罢他便直直看向燕琼。
燕琼被他这眼神一震,躬身行礼道:“殿下久见。”
梁玉璟咧咧嘴,说:“确实久见了。李将军,你可否先回避片刻,本王有件私事想与燕将军相谈。”
见这俩人都面色不善,官家之事又非是他这种小小副守捉能插手的,李长风便也识趣地告退了。
李长风一走,梁玉璟这心里憋的气就忍不住全发了出来。“是你叫云梦泽讲封狼之说的?!!”
燕琼心下一惊,“殿下为何……”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梁玉璟吼到,“就说,你是不是一直叫人跟着我,还故意让云梦泽讲边关军的事!”
这样质问,想必秦王已经知道一切了。燕琼有些犹豫,略微纠结了一下,却还是答了声:“是。”
一声“是”让梁玉璟胸膛都快要气炸了,他指着燕琼,声音都有点不利索。“好啊你……你当本王是什么人啊这样愚弄本王!本王就这么不值得信任,你还要派人跟踪来追查本王的底细啊!!!”
燕琼一听,赶紧解释道:“琼并非是不信任殿下,琼只是担心殿下被歹人利用……”
听他这么说,梁玉璟更是上火,“被什么人利用啊!我看你才是歹人!我真心与你相交,想与你做朋友。你倒好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我当三岁稚童一样看待,你了不起啊你!”
“……殿下恕罪。”
“本王才不要恕你的罪呢!”梁玉璟说,“枉我一来满城,处处小心,就觉得你是个心肝眼子善良的。本来你半夜上锒铛山救我,我心里感激,没想到你根本就是心思不诚!你是想怎样啊,看着本王急得团团转很好玩是不是!”
“臣……”一时哑口无言,燕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私自派人跟踪皇族宗亲已是重罪,况且秦王殿下觉得他待人不诚,那更是欺上瞒下,罪上加罪。他无处辩驳,只得再次认错,“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我罚你有个屁用啊!”也顾不上自己的颜面,平时连一个脏字都不说的梁玉璟都造起了口业。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所想所愿,只得把一切转化为怒火向外发泄。
可这么发脾气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有些人铁定心思不跟你讲实话,就算你拆穿他,也只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不恼不怒的,只让人觉得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很是有气无力。
梁玉璟瞪着燕琼,那人也不知声也不动弹,恭恭敬敬等着秦王殿下发话。见对方如此谦卑模样,梁玉璟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只得气得跺脚,冲燕琼吼到:“最近这段时间我不想见到你了!”
“殿下!”燕琼抬起头来,梁玉璟却拂袖转身,愤然离去。他只能一个人待在原地,不知今后该如何。
皇家子弟,就算是年纪尚小,这脾气上来了也是让人不寒而栗。燕琼心里犯难受劲儿,说是自己被误解也不对,说是自己有意欺瞒对方也不遂他本心。
唉,到底该如何面对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