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仙人传起八卦来,其速度胜过凡人许多。
一场朝会过后,整座蓬莱仙山都已知晓东方崇与周凌卿这段忘年恋。
周凌卿随着东方崇一路散步回“崇岑居”,路上多有些从前觊觎周凌卿的仙童,面色悲怆,小媳妇似地冲着二人一拜,又如躲瘟神般逃离了。
“约莫又是晚辈的追从者之一,东方叔叔,你得到了晚辈,却欠下了不少的债啊。”周凌卿望着仙童的踉跄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十足的惋惜。
东方崇盯着仙童的背影看了看,意味不明道:“看来从小爱慕周少掌门的仙者不少。”
周凌卿下颚微微一抬,一个“嗯”字说得九转三回,就差直截了当地告诉东方崇,他的美色无人能抵。
怎料,东方崇低头睨了眼在旁顾盼生姿的周凌卿,漫不经心地回:“哦。”
要说东方崇的恼人,莫过于周凌卿明明心知“哦”后还有半句未说,然周凌卿若不逼问,东方崇恐怕这辈子不会再出口。
“东方叔叔有何高见啊?”周凌卿啮齿一问。
东方崇将宽袖略撩起,前臂上赫然系着数十根红线,绚丽堪比秋虹,晃眼得很。
他微微用力,但见红线悉数断裂,复而重新敛衽,平静道:“方才那小仙童,名唤河洛。”
周凌卿看着从东方崇手中断裂落地的红线,其中一根上便用金丝锦线绣了“河洛”二字。
确然,红线是用来系住心上人的。
方才那仙童应是东方崇的追随者,周凌卿非但领错了仙童的情,还宣扬了一番自己追随者众多,实属缺心眼。
“无妨,如今东方叔叔晚节不保,没他们半点机会了。”周凌卿将他不要脸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不甘示弱地拢住东方崇一半尾袖,颇带炫耀地在路过仙童面前抛了抛。
东方崇眼见自己的宽袖即将被周凌卿扯到曳地,忽而脚步一停,蔼声道:“周少掌门来蓬莱已有数日,还未下过仙山凡境吧。”
周凌卿一愣,细想自己上山前确实入过凡境,不过是在员峤与蓬莱边境一游,若说蓬莱之境,他确实未曾入过。
“如何,东方叔叔打算放虎归山了?”周凌卿怀着些许希冀,俯首哈腰地凑在东方崇面前。
东方崇摇头,将手中鸳鸯环示于眼前,牵着绳头,淡定道:“本座素爱闲逛,带着你,风趣解闷些。”
语罢,他绳头一紧,御剑腾空,将周凌卿原地牵起,悬在半空,顷刻出了蓬莱山。
等东方崇再落地时,周凌卿手腕被绳索缠得生疼,细想一番方才自己的窘境,终于大彻大悟。
东方崇分明是在遛狗!
周凌卿郁结难舒,恨不得当下咬东方崇一口,做实了犬名,又碍于员峤少掌门名声,皱眉咬牙天人交战一番,才平心静气道:“东方叔叔,晚辈日常爱习文弄墨,专研古道,没多少闲散时间陪你游历人间。”
此话,周凌卿说得颇为昧良心,不过好在他眼神坚定,倒是让东方崇脸上生出了几分为难。
东方崇退让道:“本是想说今夜凡间有庙会可看,还有不少蓬莱的山石,汇聚过灵气,可做成法器,你应是喜欢。也罢,那便回蓬莱吧。”
他将瀚穹青剑重展于地上,却被周凌卿迅速抱住,阻了行动的双手。
周凌卿脸上的最后一片霁云散去,豁然开朗,“且慢,晚辈细想之下还是觉得尊敬长辈更为重要!”
东方崇如今被周凌卿圈进怀里,丝毫动弹不得,垂目见地上的青剑颇看热闹地晃动剑身,头一遭地心慌了一瞬,清咳一声,“先放开本座。”
霎时,周凌卿才意识到他主动圈住了东方崇,天上众神敬畏,地下百鬼丧胆之人。
他弹出了一丈远,畏缩道:“晚辈失礼。”
东方崇像是无事发生,冷淡扫了一眼周凌卿,招他上前,在他眉心种下隐仙术,道:“你若有什么喜欢的玉石,便和本座说。权当是你非礼过本座,对于你勇气的一份嘉奖。”
周凌卿机械转身,昂首阔步地走近人群,心道哪怕自己再是心颤,也得守住大门少主气节,绝不能走出方才仙童那副懦软模样。
只可惜,他发烫微红的耳根,正示于东方崇眼前。
二人虽隐去了仙身,但容颜依旧不败,一个长眉如柳,芝兰玉树,一个眼底凉薄,肃若寒星,引来了寻常百姓地跟随注视,分外惹眼。
周凌卿习惯了众星捧月的目光,面色自然地在宽街集市中东瞧一眼,西扫一遍,偶然路过三两妇人的热切注视,还回以一抹放荡不拘的笑容,激得妇人春心三荡。
东方崇在旁一直低垂着眼,偶然凝着周凌卿的一颦一笑,暗自摇头,暗觉周凌卿招摇却不落俗,还算可爱。
周凌卿偶经一间玉石铺,见老板左右高挂一十二个红灯笼,大费周章地请来舞龙舞狮,一时间店铺前锣鼓喧天,不由停步。
玉石老板铜锣一敲,“各位客官,走过路过,莫要错过了。今朝是小店二十年店庆,拿出镇店之宝以示诚意。天下只此一对,但求有缘人。”
周凌卿老成点评,“天下说辞是一般,不论好货坏货,都得用节庆作为借口。依晚辈看,这件东西的对价可砍一半。”
东方崇蹙眉不解,心忖周凌卿既不知老板开出的价位,又不知锦盒内是何物,表现得倒胸有成竹,接了句,“你倒是娴熟。”
周凌卿面对赞扬,素来来者不拒,欣然点头。
很快,玉石老板便将门前客人引至店内,神秘地将锦盒擦拭再三,才微微开了一条缝,吊足了客人胃口。
周凌卿紧跟众人,半点没有比凡人多活了三百年的淡定矜持,弯腰朝着缝隙窥去。
只等老板豁然将锦盒打开,露出两对玲珑滴露的玉镯,周凌卿的眼中腾起闪过华彩万丈,扬声道:“值一千两!”
此言一出,客人皆唏嘘不满。
向来都是主人开出天价,客人叫价,却被周凌卿一句弄得全反。
东方崇不懂玉石,但见眼前那对鲜阳纯正的碧石,也知不菲,望见一旁的周凌卿眼底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再回想起方才周凌卿说起对价时滔滔不绝的模样,心生无奈,慨然道:“你若喜欢,就拿下。”
周凌卿受了允诺,装出一副潸然泪下的感激模样,夸赞道:“东方叔叔真是慷慨,不愧是众仙楷模,令晚辈心生……”
“闭嘴。”东方崇声线清冷。
周凌卿回得酣畅,“好咧。”
“各位,且稍等片刻。这对玉镯,老夫只寻有缘人。实不相瞒,这是老夫祖上遗物,只可惜老夫并不争气,自我这代便绝了后。想来鸳鸯玉镯,得寻一对挚情比目才配得上。这二位兄台,还是让给有缘人吧。”老板忽然发话,边说边将那对玉镯带离周凌卿眼前。
周凌卿心凉了半截,望了老板几眼,见他即将把玉佩搬到一对夫妇眼前观赏,半点没了办法,回望向东方崇的眼底露出了永失所爱的怅然。
“你想要?”东方崇张嘴,无声问出三字。
周凌卿未曾犹豫,脱口而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想要。那是对不可多得的玉石,做成的法器能增强百倍仙力。”
东方崇面无表情,眼若夜幕寥星,凝了周凌卿半晌,恍然抓起他的手,正色道:“我二人,是一对断袖。”
言毕,所有人的目光皆向二人扫去,惊呼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