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接连逼问之下,妖物无言以对。
他自知银鲤不好对付,四肢抽搐,转而扭过头去,一双眼从指缝间望向不远处的白敕,盯上了那双金眸。
“嘻。”
忽有一声笑从他喉中溢出,他放下手,拍了一掌:“好眼睛!给我!”
说罢钻地而入,径直朝着白敕奔去!
银鲤眸光一凛,瞬移而去,堪堪停在白敕身前,十指交错出繁复手法,一下结印封住地面。
嘭!
妖物被炸出,一片尘土飞扬里,它露出真身来,却是由一只老树藤变来。
挣扎数下,发现自己逃不脱阵术,藤妖再次捂着眼,哭哭啼啼地喊冤告饶。
一时聒噪至极。
而银鲤并无半分恼色,只歪过头,笑着望了一眼,轻挑了挑眉,那藤妖霎时噤声。
他满意地勾起唇,将藤妖收入腰侧乾坤玉中,转身朝着身后三人道:“走罢。”
话落,一旁看呆了的向导如梦初醒,点头道:“好、好。”
四人转身,自方才的洞穴之中寻到女婴尸骨,带着尸骨回到督府。
银鲤将尸骨交给陆应生,陆应生大喜:“有劳银公子,应生感激不尽!”
客套一番之后,箫娄便在询问之下同陆应生交代案情经过,灵玉立在一旁,满脸不愉地瞪着白敕,后者似无察觉,神色漠然,抱剑垂眸而立,一袭乌衣随风曳动,像是默然的雁。
好半晌,灵玉勉强扯起笑容,侧过眸,提醒银鲤道:“少主,眼下既然案子已结,我等便要继续去寻仓央剑了。”
陆应生闻言一怔,末了却回神道:“是了是了,一时欣喜,竟忘了这事。”
顿了顿,他望向银鲤:“既然事先已答应银公子,我便不再隐瞒,相关物什我已准备好,请诸位随我来。”
几人移步,到得督府后院,便看到有数名府卫守在院落中央,见来人,府卫让开数步,展露出其后挂在木架上的一物。
赤黑色、条筒状,却是一只铁铸的剑鞘。
“那便是仓央剑剑鞘。”陆应生示意道。
银鲤望了片刻,却不急着上前,只笑着问:“你如何断定,这便是仓央剑剑鞘?”
陆应生一滞,正要答话,一旁,箫娄却忽而伸手,将剑鞘召至掌心。
“我可断定。”他温声道。
一时间众人皆回眸望向他,银鲤露出兴味盎然之色,追问:“你如何断定?”
“公子不妨细想。”箫娄淡淡一笑,“我姓箫,北郡琢器城首姓。”
“琢器城?!”灵玉惊呼出声,“是天下兵器诞生之地琢器城?”
“不错。”箫娄道。
“天……”灵玉瞠目结舌,好半晌才缓缓回神,蓦地又想起什么,复又疑惑道,“可你即为箫家人,那又为何千里迢迢,到这青山城里屈尊来当一小小仵作?”
“灵公子误会了。”陆应生忙解释道,“箫先生并非仵作,只是来我府上帮我修复剑鞘,又恰好前几日仵作告老离去,我请略通此道的箫先生暂代验尸之事。”
箫娄咳了一声,点点头,缓声道:“我此行的目的,其实与几位相同,是来寻这仓央剑。”
顿了顿,他又道:“我于兵器之道,自有天赋,有超于常人的感召之力,所以能感应到这仓央剑剑鞘就在这藏青城督府之中。”
“箫先生。”银鲤道,“你即能感知到剑鞘,想必也能感应到剑之本身?”
箫娄却是叹了口气。
“不可。”箫娄道,“仓央剑生而有灵,自会隐匿之术,被那阵术所蔽,我哪怕用尽全力,也无法感知到他本身。”
“银公子。”他望着银鲤,“虽不及琉杀殿赫赫有名,但我箫家尚有百年良信之名,我愿以家族名誉作保,这便是上古名剑仓央剑剑鞘。”
对视片刻,银鲤眨了眨眼。
“先生不必如此。”他弯眉道,“我只是发问,并非不信你。”
接过剑鞘,银鲤抛了抛,末了笑起来,扔给白敕:“拿着。”
白敕沉默地伸手接下。
见状,身侧的灵玉蹙了蹙眉,却并未开口,转而望向箫娄,道:“因此,箫先生的言外之意,是想同我们一齐去寻剑?”
“正有此意。”箫娄提了提唇角。
“这……”灵玉眼带踟蹰,望向银鲤。
银鲤却是笑眯眯地负手,道:“这很好啊。”
“我一见箫先生,便有亲切熟悉之感,箫先生愿意同行,我自然心下欢喜。”
话落,一旁原本正垂眸而立的白敕,眼睫轻轻颤了颤。
而后,他缓缓抬眼,蹙眉朝着箫娄望了过来。
那双金眸之中有黯色闪过,似是望见了常人不能望见之物。
然其余人似是对此皆无察觉,灵玉便在此刻继续问道:“如此甚好,只是,还有一问,陆大人,不知您是从何处寻到这剑鞘的?”
“此剑鞘并非我寻到的。”陆应生答,“我有一亲侄,名唤陆羌,是他寻到之后,放在我这处保管。”
“嗯?”银鲤扬眉问,“那他现在何处?”
“不远不远。”陆应生道,“就在藏青山北侧的谷明城城西,他开了一家酒楼,名叫桃拂。”
谷明城,桃拂酒楼。
银鲤笑起来。
“那好。”他道,“既如此,多谢陆大人,我便先行一步,灵玉,照看好箫先生。”
灵玉一惊,还未及反应,却见银鲤一把拽过白敕的手,施展移行之术,消失了身形。
灵玉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
是以他苦着脸望向箫娄,箫娄扯了扯唇角,对他露出客气浅笑。
*
一束浅绿光流停在书写着“谷明”二字的城门之下,锁链哗啦啦响动,二人站定,银鲤侧眸望向白敕。
“到了。”他轻声道。
白敕应了一声,接着便要抽回手,离开。
却被用力地攥住了手指,无法收回。
“等下。”银鲤弯眉,笑吟吟地道,“我有事要问你。”
白敕一滞,望向他。
“方才……箫娄。”银鲤顿了顿,“你看出他真身了么?”
提到这个名字,白敕眸色愈发漠然,冷淡道:“不曾。”
“好吧。”银鲤鼓了鼓腮帮子,眼见对方又要离开,他道,“只是白敕,未得我的允许,你不可松手。”
白敕倏地一顿。
片刻后,那双流光似的金眸凑近过来,直视银鲤那双带着笑意的眸,白敕蹙起眉,一字一顿道:“为何?”
银鲤眨了眨眼,神色无辜至极:“什么为何?”
白敕呼吸微乱,淡粉色薄唇轻轻开合:
“你即不为夺我双眼,为何要买下我,又要屡次救我?”
眼见金眸之上,墨长双眉紧锁,银鲤歪头,眼底一闪而过狡黠神色,面色依旧天真道:“因你生得好看,我喜欢你,想要亲近你,不可以么?”
白敕盯他须臾,末了垂下眸,往后退了半步。
“失礼。”他低声道,“是白敕逾矩。”
“谈何逾矩?”银鲤捏了捏他的指尖,笑道,“我从未当你低我一等。”
白敕却不再开口,亦不再试图抽回手。
是以银鲤未再言语,二人沉默下来,一齐往城中走去。
然而走着走着,却渐觉不对。
——四下,是否太过寂静了些?
银鲤抬眸,环视周围,却见街道上空无一人,小贩摊位上空空荡荡,微风扫过,露出萧瑟之感。
这是……何故?
两人放缓脚步,白敕抽剑出鞘,执剑而行,向着街心的桃拂酒楼走去。
酒楼招牌倾斜,大门紧闭,桃拂二字之上黑斑点点,仿佛凝固了的血迹。
白敕凝眸往内看,片刻后,低声同银鲤道了句“无人”。
银鲤颔首,以灵力打开了酒楼大门。
刹那间,阴风扑面,激得人汗毛倒立。
强忍下不适,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内里,银鲤松开白敕的手,示意他走前,自己殿后。
白敕应声,往前迈步进了酒楼。
甫一进去,却踩上了一样物什,白敕一滞,倾身拾起,是一只火折子。
他回首望了一眼银鲤,银鲤神色如常,挑眉示意,是以他垂睫,抵唇吹开了火折子。
火苗幽幽地亮起,抬眸,第一眼,竟是一张倒吊着的诡异笑脸!
白敕双瞳骤缩。
笑脸嘴巴大咧,见到火光,露出一双白洞洞的眼睛,却是只木偶的头部,那头部被悬丝提起,僵滞地转过来,望向白敕。
白敕当机立断,拽起银鲤向后狂退数步。
然而这动静却吵醒了黑暗里的什么,一时间,咔哒咔哒响成一片,白敕执着火折子望去,那酒楼之内,居然挂满了密密麻麻的木偶肢体。
毛骨悚然。
一只断手甩过来,被白敕一剑劈开,可不依不饶地,无数只手拽住白敕的腿,将他拖着往门内侧走,白敕以剑为支撑,插在地面,旋身飞踹一周,踢去数只断手。
眼看着更多的肢体要缠上来,白敕向后一翻,落在银鲤身前。
“走!”
白敕冷喝一声,回首望向银鲤。
然而下一瞬。
他对上了一双空洞无物的白眸。
——却见银鲤面色惨白,四肢、脖颈、头顶、耳后、嘴角,连接着无数透明悬丝,他被那悬丝扯动,歪过头,姣好面容之上露出诡怖笑容。
长睫狠狠一颤,白敕握紧了手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