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小阿花来来来,我们来喝个交杯酒。”苏迭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我往后避了避,瞄他一眼:“苏公子,有话直说罢。”
他看看我,摇头晃脑叹息一声:“好好儿的一个豆蔻姑娘,怎得如此不解风情。”
我想把酒碗扣到他头上:“好好儿的一个贵公子,张口就跟人喝交杯酒,没有丁点儿君子之风。”
他哈哈笑了两声,忽地敛起笑意:“既然花花在意这个,那到了江南,我亲自去向君先生提亲如何?”
我呆了一呆,第一反应是他向君先生求娶君卿,想了想不对劲,下一瞬便咻地跳开两米,指着他道:“你你你别乱来啊,朋友夫不可欺,你可不要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他一愣:“朋友夫?”
我想了想,确实,他和君卿之间谁是妻还不一定呢,但君卿好歹是桃花林出去的,怎么能在这种事上失了气势呢,但又想到他那一副弱不禁风又贤妻良母的样子……算了,就算床上是妻吧,可对外也绝不能承认,否则君先生的面子往哪搁,怕不是要给一干仇人笑死。
我愁肠百结地思考了半晌,苏迭却忽然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轻笑道:“阿花可是有哪个姐妹心仪于我?”
“不不,”我朝他摆摆手,沉吟道,“不是姐妹,是兄弟。”
苏迭摇扇子的动作僵住。
我凑近他,嘿嘿笑了两声,小声道:“我这个兄弟,可是比姑娘还要好的,他不仅温柔体贴,还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虽说年纪小吧,但说是半个大师也不为过,将来教育孩子更不在话下……”
说完意识到孩子这事儿是个飘渺的问题,看到他张口欲言,怕他以此为由拒绝,赶紧抬手打断他,接着道:“你别说,我这兄弟家世还好,虽然没你们苏家有钱,但绝不会让你们倒贴,彩礼和聘金也都好商量,而且,他人虽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头,但家里有人可是大名头!不过呢,没名头也不是坏事对不对?说明低调啊,这年头低调是个多么难得的品质……”
“花花姑娘!”苏迭打断我,这突变的称呼倒让我愣了一下,他一脸肃容,瞧我的眼神也多了些莫名的忌惮,然后收起扇子,往后默默退出一步,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姑娘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么个可不成,若是男子,是不得嫁进苏家的……”
“诶呦,这不是事儿,”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眼见他又退了一步,赶紧也往前凑了凑,嘿嘿两声,一拍大腿,“他嫁不过去,那你可以嫁过来嘛。”
苏迭已退到了楼梯口,扇子自打方才收起便没有再打开,他执着扇柄对我抱拳一礼:“天色已晚,本公子先行安寝了,明日还要赶路,各位早些歇息。”说完转身上楼,简直怀疑他运起了轻功,只眨眼的功夫便没了人影。
我愣了愣,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此时倒是想起他方才凑过来似是有话要讲,连忙“哎”了一声,对着楼上喊道:“你刚才要说什么呀?”
回答我的是一声关门声。
这一夜的心情极是复杂,一面担忧一面兴奋,自然没有睡好。第二天我们真正踏上前往江南的路,我半趴在小蓝背上,频频打瞌睡,几次差点儿栽下马却都在即将栽下去的瞬间清醒过来,如此反复。然后看到江胡望过来的脸,一副焦急又忍耐的奇怪表情。
我:“?”
“你要么就掉下去,要么就别掉下去,”江胡着急地说,“你这样看得我心慌。”
我莫名其妙:“我一直没有掉下去啊。”
他看起来更焦急了,我想了想,这家伙原来还有强迫症。而我确实困得不行,想往日在雪域山庄,老子这会儿该是吃着圆圆洗的葡萄,歪在树下的躺椅上迎接睡意自然来临,而且睡着了也有人打扇子,有人赶蚊蝇,有人抱到床上,哪至于现在……
诶?
啊呸!
我一个激灵,猛地坐正了身子,将小蓝吓了一跳,它大约误解了我的意思,竟一时加快马蹄哒哒跑到了队伍前面,和苏迭并驾齐驱。
苏迭自打上路就一副唯恐避我不及的模样,眼角余光瞧见他的手已默默拉紧了缰绳,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张了张嘴:“那个……”刚一出声,果真见他扭头就要溜走,我连忙喊:“等等!真有事儿!”
他回头,目光狐疑观察我一番,折回来问道:“什么事?”
我偷偷瞧一眼其他人,见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我们两,遂悄悄道:“你昨晚上说,要给我师姐通风报信,通了没有?”
他的眼睛亮了。
“这个嘛……”苏迭意味深长瞧了瞧我,笑了两笑,手中的扇子哗得打开,扇了两扇,“没通。”
果然还是诓我的。我大大松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师姐一向不睡懒觉,习惯早起,早起的第一件事习惯去找我,她就是再磨蹭这会儿也该知道我失踪了。
我在心中默默为小白点了根蜡烛。
如此一来倒是有了些兴趣,便凑近了低声问苏迭:“坦白讲,你和箫白是什么关系?”
原以为他会对我打马虎眼,毕竟这种暗地里相互勾结的行为,依照江湖不成文的规定,当事人往往口径一致死不认账,不想这位吹 箫公子是个不一样的,他淡淡瞧我一眼,神情似笑非笑,悠悠道:“合作。”
我一愣,想了想,斟酌道:“不会就为了救我出来吧?”
苏迭诧异地望着我:“你哪里来的自信?”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又暗自琢磨了一会儿,此前从君先生的描述中可知,江湖黑白两道,苏家看似正道,其实不然,最多属于中立派,披着经商的外衣作壁上观而已,还不知有何阴谋,不过说白了,再大的阴谋也不过是把整个江湖收入囊中,但这是大家都有的想法,委实不足为奇,既然都有同一个目标,当然是看谁更阴险更无耻更不择手段了。
小白想要重振雪域山庄,于是打算不择手段的苏家就趁机找上了他?
我不禁大大啧一声,与虎谋皮啊与虎谋皮……哦不,狼狈为奸啊狼狈为奸……想着想着又突然顿住,问道:“不是,那你跟我师姐是什么关系?”
他愣了一愣,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看着忒是不怀好意,我心里一咯噔,刚想摆手说算了算了老子不想知道,他已慢腾腾回答道:“真要说起来,该是顶亲密的关系。”
我将将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感到震惊,震惊在于此前这两人见面师姐可是一副想一掌拍死他的模样,到底是哪里让他觉得亲密了?哎不是,怎么就亲密了?
就在此时,脑中似有一根弦动了一下,令我陡然回想起来那个遥远的十五岁暮春夜,在被师姐施以毒手之后,缓缓倒地之时,视线里那抹分不清真实还是幻觉的白影子……
原来如此!
我猛然瞪大眼睛,赶着小蓝退后一步,隔着两米的距离盯住苏迭的脸,他脸皮十分自然,不似作谎,于是我眼睛瞪得更大,目光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他一番,脑中猜测跌宕起伏,一个关于当初相知相许却又因某种原因最终始乱终弃的悲剧从头演到了尾。
难怪师姐一副欲杀之而后快的样子。
难怪苏迭一副热脸贴冷屁股的样子。
“不是吧……”我惊叹出声。
苏迭微微皱眉:“什么?”
我默默组织了会儿语言,但仍感觉难以开口,这种类似于隐私的事情,该是不应轻易探寻的吧?斟酌半晌,还是正了正身子,咳嗽一声,严肃地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苏迭皱着眉打量我,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前方的黑衣侍卫打马来到面前,对他道:“公子,前面有个小镇,我们可在镇上稍作停歇。”
苏迭点点头,便跟着他去前头探路了,我想叫住他,犹豫了一下又作罢,一转头,却差点撞上江胡的马,只见他眯着眼端详我,末了还摇头晃脑,而后又叹了一口气。
我正莫名心头不爽,忍不住道:“你干什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
“哎我说,”江胡凑近我,用一种神神秘秘的语气问道,“你到底喜欢哪个啊?”
我愣了愣:“啥?”
他继续神神秘秘:“我原本以为你同君卿公子青梅竹马,合着该是水到渠成的天作之合……”
话没说完被我打断:“不不不,君卿不是,他其实……”却忽然顿住,不知该不该替君卿保密,毕竟不经铺垫地把暗恋变成明恋结果有可能是没得恋,而且他还会被君先生打死,一时反应不能,话也支支吾吾,“他那啥……苏迭……”
“对对对,苏三少,”江胡急道,语气很有些痛心疾首,“不曾想到你一见苏三少就移情别恋,这下君卿公子可怎么办?他行动不便,无人照料,你还对得起他吗?”
“等等,等等,”我再次抬手打断他,“我怎么对不起他了?不对,我怎么移情别恋了?不对……不是,我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胡说八道?”他瞪圆了眼,幽幽瞥我一眼,语气轻蔑,“我可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我磨牙:“你见什么了?听什么了?你今儿要是敢胡乱编排置我于不义……”还没说完被他一口打断:“我昨晚上听见了!苏三少说到了江南就去提亲,求娶你为妻!”
恰在此时,君卿颤巍巍推着轮椅到了近前,霎时便给震在原地,我眼睁睁看他的表情迅速凝固,目光迅速变直,刷刷射到我脸上。
“不是,君卿你听我说……”我张了张嘴,看看君卿,又颤抖指着江胡,结结巴巴,“不是,你听错了,不是,也没错,但是……”
简直不知道是先向君卿解释还是先将江胡杀掉煮了。
在这么个当口,君卿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默默推着轮椅走了。
“而且,我还听见,”江胡又幽幽补了一句,“你们都聊到聘金和彩礼了。”
君卿远去的背影再次一震。
我他娘的……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