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孟文亭总觉得张至城有些心不在焉，他问了两遍是否要买这个，张至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愣站在原地。
“至城？”
孟文亭拍拍张至城的手臂，张至城反应过来，“怎么了？”
“怎么了？有心事啊？”孟文亭笑着问。
“没有，我在想出差的事情。”
“不想去啊？不然我跟爸爸说说，让他换个人，反正谁去都一样。”
“不是，我是在想出差的案子。”
孟文亭有些不满意，叹了口气，“难怪爸爸看中你，原来是因为你跟他一样，都是工作狂。”
张至城牵住孟文亭的手，“好，我不想工作了，你选好了吗？”
孟文亭又恢复温和的笑脸，“你看这个怎么样？”孟文亭指着橱窗中的巧克力慕斯，“这个不算甜，而且价格合适，送给你同事应该正好。”
张至城首先看到的是草莓慕斯，颜色鲜艳要更抓眼一些，旁边是孟文亭指给他看的巧克力口味。
“好啊。”张至城说。
孟文亭买了巧克力慕斯。
张至城将孟文亭给办公室同事买的巧克力慕斯带上去后，何希文第一个跑过来接住，问他：“这是干嘛呀？”
张至城打开冰袋，回答：“这是文亭买的。”
“哦～这进度够快的。”
张至城挥了挥何希文搭过来的手，一个一个放在大家到桌子上，几个人纷纷道谢，说沾了他的光。
“这个牌子挺贵的。”何希文指着慕斯说。
“至城，代我们转达一下谢意。”徐立晖把盒子放在一旁，对张至城说。
“好。”张至城点点头。
张至城的桌上还剩一个，他看了半晌，拿起来扣到了右边的桌上。
办公桌的主人不在。
桌上文件整整齐齐，电脑处于休眠之中，张至城看了一眼时间，两点三十一分。
张至城站得有些久，徐立晖看他一动不动望着江宋的桌子，主动提醒他：“至城，江宋他身体不舒服，下午请假了。”
请假了？
江宋来单位两年，请假的次数屈指可数，不用想也知道实在是无法支撑下去。
张至城说了句“好”，而后坐下将袋子扯过来揉成团扔进分类桶，力度有些重，袋子碰到分类桶边缘弹了出去，掉落在江宋那一侧的地上。
没有准确投进让他有些烦躁，他站起身问徐立晖：“徐哥，他走之前说了什么吗？”
徐立晖想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江宋，回答说：“这我倒不清楚，就看到小江脸色发白，然后就回去了。”
张至城神色不耐，中午他明确问过江宋是否身体不适，他信誓旦旦说没有问题，并应承会完成大区统计，而现在他不见踪影。
张至城打开电脑，将群聊内的文件打开，复制了江宋的那一份，刚核对两行，“叮”的一声，何希文发来一张表格，其中包含了江宋负责的部分。
张至城的动作顿了片刻，“何希文，你的数据多了。”
“啊？”何希文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你的数据，多了。”张至城看着何希文的方向。
“哦，江宋走的时候把他的给我了，让我帮忙核一下，忘记告诉你了。”
张至城转了回去，“早说过工作不能硬撑。”
何希文“啧”了一声，“张至城，张组长，能不能别老针对江宋啊，他中午饭都没吃弄了一中午，就剩一点儿，实在不舒服拜托我给收了个尾，好歹是个Omega，总有不方便的时候。”
“我从来没有针对过他。”张至城是这么认为的。
“你说得对。”何希文不打算与张至城争辩。
“至城，”叶林匆忙从外面进来，“下个星期去星市你决定好谁和你一起去了吗？”
“暂时还没决定。”张至城回答。
“你今天把名单确认，他们要做标签。”
张至城点点头，“好的。”
办公室里没有人主动提起随行，反倒是徐立晖向张至城建议江宋，何希文听了看向徐立晖，安静举了个大拇指。
徐立晖推了推眼镜，语气平稳，解释说：“以前出差也都是江宋去的，星市的雾灯桥活动他也了解，他去最合适。”
张至城打开了星市的策划，“雾灯桥”三个字作为标题格外明显，翻到最底下小号的黑体字，署名——江宋。
张至城既没有说合适，也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他打开群聊，在群内询问是否有人愿意与他同行，去星市参加雾灯桥项目。
张至城没有退出聊天界面，委婉拒绝的消息不断弹出，直到江宋的“我可以去”的消息出现，张至城关闭了手机扔到一边。
临近下班的时间，何希文已经开始关电脑收拾东西，对着大家喊了一句“准备回家”。
张至城看了一眼时间，保存手上的文档后关闭了电脑，然后拿起手机，在群内回复“好的”。
张至城看着眼前的老旧住宅区，坐在车内半天没有下去。老小区没有地下停车场，他排不到停车位，只能将车暂时停靠在路边。
身侧就是小区主体楼栋，墙皮脱落得差不多，整片墙壁呈黑青色，令张至城想起前一年的会议中，中心部门提出的居民区翻新进程，竟还没覆盖到南区，效率令人无法恭维。
小区没有设置门禁，张至城直接走了进去，楼道里只有高窗透进来的一条光，他两步并作一步，很快到达了四楼。
四零二门口不像其他楼层门户那样堆着杂物，但铁门锈迹斑斑，没有门铃，张至城有些无从下手。他还在迟疑用什么方式让屋内的人知道门外有人时，门由内打开，张至城猝不及防与江宋视线相对。
他看到江宋嘴巴微张，像是要喊他的名字，但最终江宋只是问：“有什么事吗？”
江宋的眼里没有惊讶，好像对于张至城出现在自己家门口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有什么事吗？”江宋的语气很轻。
张至城扫了一眼阻隔两人的铁门，江宋反应过来，向前挪了一小步，把门打开，侧身让张至城进去。
铁门向外打开，张至城往旁边让了让，原本他没有进去的打算，但眼前江宋大汗淋漓，头发洇湿贴着额头，眼睛是一贯的无神，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在自己面前，到时也许会更麻烦。
张至城在玄关处停住，江宋回头告诉他直接进来，不需要换鞋，于是他继续往里走。
江宋的家简单到不像一个家，只有一些基础的家具，多余的物品几乎没有，更没有江宋生活的痕迹。
“你确定要去星市吗？”张至城没有坐下，江宋坐定后他直入主题。
他不知道江宋是出于什么原因而身体不适，但张至城认为自己有必要问清楚以他目前的状况是否可以承受远距离出行。
江宋“哦”了一声，然后回答：“可以。”
他的回答很简短。
“今天你也说可以。”
江宋少见的有些懊恼，他皱了一下眉头，解释说：“抱歉，本来只是有些发烧，后来…”江宋没有继续说下去，“下次不会了。”
“后来怎么了？”
张至城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气，于是江宋也如实回答：“胃痛。”
张至城对这个回答不意外，江宋的饮食向来不规律，饭盒中永远是皱巴巴的饭菜，加热后泛着不新鲜的黄。
“周日下午飞星市，周期五天，我希望到时候不要再有什么意外。”
张至城说完后转身向外走，江宋起身跟着过去，小声说了句“抱歉”，张至城忽然停住脚步，幸而江宋反应迅捷，也及时止住脚步。
“这个，”张至城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头，“办公室都有。”
说完将手中的东西搁置在身边的低柜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江宋看了一眼张至城留下的东西，没有立即打开，他走过去打算将门合上，手碰到门框时才想起，他原本要出去拉电闸。
持续的低烧加上胃部疼痛，即使在冷气房，额头上的汗滴也不由自控向下滴落，江宋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于是他选择请半天假，勉强支撑到回家，他几乎是晕厥一般跌倒在床上。
江宋是被热醒的，在梦里他感觉自己走在黄沙之中，既热又闷，然后他睁开眼睛，胃部的痛感缓解了许多，四肢发软，抬手的动作有些艰难，他摸了摸额头，热度也已经退了下去。
房间的空调停止了运转，并且停止的时间不会太短，房间内已经没有残留的冷气。
江宋看了眼时间，走到窗户前，听到隔壁的空调运转的噪声，他知道又跳闸了，拖着步子走到门口，一打开门，张至城出现在破陋的楼道中，西装笔挺。
江宋进来后打开了低柜上的盒子，看了一眼又合上，提着盒子走到冰箱前，将盒子放入冷藏层。
胃部的不适让他忍住了打开盒子的欲望，他觉得有些可惜，因为他很喜欢吃草莓慕斯。
张至城是到家后才发觉有些东西忘记给出去的。
公文包掉落在地上发出令人讨厌的“窸窣”声，他弯腰捡包时忽然想起包里的东西。
单位门口有一家药店，绿色的招牌很是显眼，他开车日日经过，下班时他顺便进去买了一些药。
他没有挑选，只是站在柜台前让药师给他一些常用药。
因为雾灯桥是联合项目，局里十分重视，不允许任何参与人员存在精神不济的情况。
但是药品被遗忘在公文包底层。
八点过一刻钟，孟文亭发来了几张时装的设计图，张至城看不大懂，他也没有隐瞒，回复：“有些复杂，我看不懂。”
孟文亭发过来一个大笑的表情，告诉张至城这是他画的设计图，他要完成一整套的服装设计，在冬天之前开设一场天桥表演。
孟文亭又发过来一些在海曼国留学时的时装作品，有些他自己也参与其中，做着夸张的造型，脸上涂满油彩，有时是在华丽的T台，有些甚至是在海曼国破旧的地下铁站口。
——真怀念那个时候。
张至城看着孟文亭发给他的这条消息，然后将手机放在一边，视线放在电脑屏幕上，手却半晌没有动作。
有怀念的时刻，这种幸运应该不是每个人都能有。
张至城脑子里仿佛有一片阴影，把他的至白处遮挡住，书房内灯光明亮，但他不由自主将自己拉回到闷热暗淡的某个地方，以及站在那里的虚无缥缈的某个人。
“当啷”一声响，张至城精神回炉，看向发出声响的方向，他走过去，拾起翻倒在地的镀金奖杯。
“凡西市总建院年度优秀员工，荣誉授予张明克同志。”
张至城如梦初醒，将奖杯放回原位，走到桌前拿起手机。
“抱歉，刚刚在回复一个重要的电话。”
“真想参与你从前那些精彩的时刻。”
他这样回复了孟文亭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