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我是最熟悉封大城主的人,你说——对吗?”
尉迟枫警惕地看着朝他走来的人,随时准备攻上前去。
他不明白戒备森严的柳渡城中,为何会闯入这般无礼的怪人,亦不知那面上诡纹又是何来历。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眼前的人绝不简单。
男人面上笑意更盛,向尉迟枫投去玩味的目光。
就在尉迟枫足下发力,准备冲上前之时,封庭柳忽地动了。
封庭柳一把夺过尉迟枫手中的剑,将烟杆随意地扔进他怀里。即便是尉迟枫皮糙肉厚,也被烟斗烫得一惊,连忙小心地捏住了那贵重的烟杆。
尉迟枫的剑很重,但即便是封庭柳习惯了轻剑,也能将其拿得稳稳当当。
封庭柳一袭粉衣,握着那把剑稳步上前,倒也是别样风景。
尉迟枫担忧封庭柳的安危,惊呼了一声:“少爷!”
而那男人见此,倒也竟也没有出招的打算。
电光火石之间,封庭柳忽地发难,他猛地上前,一把扯住了那男人的衣领,另一手挥剑,向着男人的面部刺去!
男人硬生生地被抵在了院内柳树树干上,而那柄长剑的剑刃,距离他那诡异的黑纹,不过一指距离。一截黑发被剑刃消去,落在地上。
男人依旧是面带笑意,似乎是认定了封庭柳不会伤他。
“见了师父居然动手,徒儿你这是大不敬啊。不得行不得行。”
“滚!谁是你徒弟!”封庭柳面染怒意,握紧手中衣领,又是狠狠一抵。
尉迟枫见封庭柳动了气,担心极了他的身体,快步走上前去:“少爷!莫要动怒,气坏了身子!”
“咳咳……他说得对,消消气,消消气。哎呀,我只是看你穿得漂亮,多说几句,你瞧瞧,你怎么还急眼了!”男人笑意不减,说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气人。
两人僵持半晌,封庭柳才冷哼一声,松了手劲,后退两步。他把剑扔回尉迟枫手里,抱臂冷眼看向男人。
封庭柳分明还穿着一身粉衣,却已是盛气凌人。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男人笑嘻嘻地理了理衣服,也不顾自己头发被削了半截有几分可笑,索性就靠着树干,摆了个极其浪荡的姿势。
“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嘛,我每次来,你都这么凶。”
封庭柳狠狠一瞪,厉声道:“也不知是拜谁所赐!”语气间,竟有几分咬牙切齿。
男人的眼神移到尉迟枫身上,眯着眼打量了他半晌,又道:“不让我跟这位少侠互相认识一下吗?”
尉迟枫担忧地看着封庭柳的背影,他能感受到封庭柳如今的心情不佳,可似乎又顾忌着什么,并没有对那个男人下杀手。
“尉迟枫,我的侍卫。”封庭柳随口说道,又转过头看向尉迟枫,随意一指那男人,“这人叫风澈,是现今的魔教教主。”
魔教教主?!
尉迟枫震惊地看向那放荡不羁的男人,完全难以将这张脸与“魔教教主”四个字挂上钩。
况且,魔教教主为何会如此大胆地出现在柳渡城境内!
尉迟枫忽地想起,柳渡城往北,便是魔教据点,而柳渡城也恰好将魔教通往中原的路完全封死。
难道,这一切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为何魔教教主会出现在此……”
风澈全然不在意尉迟枫看他的目光,笑道:“进去说吧,在这儿站着未免也太不尊师重道了。”
封庭柳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向着书房走去,“也不知哪来的师,又是哪来的道。”
风澈哈哈一笑,跟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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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枫为两人倒上了茶水,他泡茶的手法并不精细,但清香之气也足以待客了。
倒好了茶水后,尉迟枫便站回封庭柳的身后,这已经是专属于他的位置。
“魔教中人修习魔功心法,无法克制杀人本性,危害江湖,杀人如麻。这些传闻,难道少侠不曾听说过吗?”风澈潇洒地坐在椅子中,随意一靠,无论是姿态还是语气,都带着十足的江湖味儿。
他身上仿佛还带着龙门客栈的狂沙,抑或是昆仑冰谷的寒气,皆是十分浪漫的气息。
“我头部受伤,失去记忆,你说的这些我并不记得。”尉迟枫摇了摇头答道。
“哦——原来如此。”风澈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坐在对面的封庭柳一眼。
封庭柳抬起茶杯,轻抿茶水,听他这般语气,抬眼瞪了过去。
风澈耸了耸肩,继续说道:“那我可要好好解释一下。魔教中人的确做过这些事情,但那是老教主带着他的党派所犯下的错误。如今,我已经掌管魔教,栖息于北地,不曾深入江湖,只为给魔教中人一个归处。”
尉迟枫略感惊讶,毕竟提及魔教,哪怕是他失去记忆,也本能地觉得他们并非善类。
“所以,现在的魔教中皆是善人?”尉迟枫问道。
风澈听了这话,忽地笑得开怀,“小兄弟,你太天真了,怎会有这种想法!你可知,魔教中人为何会入魔教?”
“因为修习了魔教功法?”
“有三种方法。第一,就像你说的,修习魔教功法。
第二,哪怕是修习正派功法,若是不小心走火入魔,便可能坠入魔道。
第三,那就是靠投胎运气,若是运气不好,父母中有一人为魔教中人,那么从出生起,他便注定只能修习魔功。”
无论是哪一种方法皆无回转可能,无论是自愿还是遵循命运,最后,都只能落得一个过街老鼠的下场。
坠入魔道之人,经脉中内力逆行,极易暴乱发狂,无法运转寻常功法。
可偏偏,那些魔功皆是些夺人内力、嗜血养蛊的法子,叫武林正道不寒而栗。
若想分辨眼前的人是否是魔教中人,只有两种办法。一是探其内力,但唯有内力更加强劲之人才能做到。二便是以魔纹辨认。
风澈指了指自己脸上可怖的黑纹,尉迟枫这才细细打量去,发现那魔纹虽然蔓延攀爬在脸上极其可怖,但本质上竟是经脉的走势,不过是血液在其中留下的痕迹罢了!
“这就是修炼魔功的证据。内力逆流引起了血液暴乱,若是不能克制,便会留下痕迹。一般来说,修炼魔功时间越长,魔纹就越多、越明显。”
“如果有魔教中人的魔纹足够小、又被衣服遮掩、且武功高强,岂不是就不会被发现了?”尉迟枫又问。
“对,没错,就是这样。”风澈点头,“所以他们很容易混入人群中,作乱武林。”
“目的为何?”
“目的……”风澈语气顿了顿,苦笑一声,“我虽不是为那些作恶的魔教辩证。这些人,无非是想要登上武林巅峰,却求而不得。或是与正道观念有异,急于证明自己,剑走偏锋。本意皆是可怜人,却做法偏激。”
他们本也是寻常侠士。
却无法苟活在阳光下,选择钻入鼠洞,做那最阴暗的老鼠,又不甘心退居于此,妄想打破武林秩序。
“那你又是为何入魔教?”
“我嘛——我根本没得选呀。我那惹人恨的父亲,便是前任魔教教主,亦是建立魔教、传播魔功之人。”
风澈面上笑意不改,可尉迟枫却是一噎。
风澈见他如此表情,竟是来了兴致,继续讲道:“这些年,亦有不少像我一样的魔教之人出生。我想阻止这样的命运,始终在找一种能够让魔教中人恢复正常法子,最终不过能用药来抑制些许罢了。”
尉迟枫将风澈所讲的信息拼凑在了一起,便也知晓,是风澈为了像他这样无法选择出身的魔教弟子,将父亲顶替,打造了一个新的魔教。
这听上去似乎与柳渡城有些相似之处。
“那前教主现在……”
“带着他派教众逃走了。很遗憾,我不知道他的据点,不然早就把他们一网打尽了。”风澈讲得口干舌燥,兀自倒了杯茶水,抬头猛灌,末了发出一声喟叹。
尉迟枫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多。
风澈为何会认识封庭柳?又为何让封庭柳唤他师父?两个人到底发生过什么?
柳渡城又为何会堵住魔教据点唯一的出口?
尉迟枫张嘴,还想继续发问,却一阵清脆的声响打断。
尉迟枫向着声响方向看去,只见封庭柳将茶杯撂在茶盘上,正抬眼看向他。他立刻噤了声,向后退了一步,不再言语。
“我忽地有些饿了。”封庭柳开口道,“你去后厨取些茶点来。”
尉迟枫听出言下刻意避开他之意,只得低声应下:“是。”
待尉迟枫离开房间,屋内安静下来后,封庭柳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着,刻意忽视对面风澈投来的打趣眼神。
“有话直说。”
“你对他倒是不一般。”风澈一手托腮,笑眯眯说道。
“干你何事。”
“你叫我来,不是就是为了让我给他讲讲魔教的事儿吗?不过也是,他若是一点儿也不知情,重入江湖,便是任人宰割。”
“但我没叫你今天来。”
说到这,封庭柳有些怒意,放下杯子,赤眸蕴含怒意看去。
风澈又打量了一番封庭柳身穿的粉衣,忽地又笑。
“哈哈哈,我若是不早些来,怎么会撞见你穿这么漂亮的衣服。”
“但又不止这一件事。东西呢?”封庭柳伸手索要,那白皙的手指因着粉衣,竟是透了些许红来。
“这儿呢。”
风澈从怀里掏出个信封放入他手心,沉声说道:“诛邪会最近行踪神秘,调查得吃力,也不知道在预谋些什么。我只知道寒龙堂堂主最近两次来到北济城,皆只逗留了一次。”
听到这个称呼,封庭柳喝茶的手一顿,眉梢微挑。
“哦?那女人来做什么?”
“没有情报,往往是进了北济城的据点后,次日便离开,中途没有再露面过。”
“她常戴着面具示人,若是她摘了面具出现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她。”
风澈听了,无奈耸了耸肩,倒也不否认。
封庭柳冷笑一声,将茶杯放下,靠在椅背上,一手撑头,阖了双眸,低声道:
“前些日子,我头痛症又犯了。”
“嗯?那你现在身体可还好?”
“好得很,毕竟,此仇我定要与她清算。”
封庭柳猛地睁眼,赤红色的眼眸之中,是毫不遮掩的冰冷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