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白根!”
许木囔唤了一声,屋外正奋力搓衣服的白根手顿住,往裤腿上擦了擦脏水,走进屋内疑惑望着他。
“今天去镇上,你一起吧。”
清晨偏冷,许木套了件古着西装外套,深棕色搭配浅色牛仔裤,内搭是件半高领乳白打底,焦糖色的皮鞋被牛仔裤遮住了后跟,格外显高。他还抓了个简易却精致的发型,港星似的,格外耀眼。
白根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寡淡,“不去,洗衣服。”
“放着吧,今天准备请人来装洗衣机,打个管过来就好了。”
“不去。”
许木蹙眉,走上前拽过他胳膊,“怎么了?”
“我讨厌人多的地方。”白根睨了眼许木,抽出手臂幽幽说道:“你会吸引很多目光。”
一听这话,许木心里别样舒畅,他挑眉失笑,颔首摇了摇手里钥匙,商讨邀约,“车上等我?”
两人相处一个多月,逐渐相识相知,偶尔会一起去西乡偏僻小道上散步。白根话多了,越来越像个孩子,偶尔会求许木给他去镇上买牛肉干。
白根仍然摇头,固执地回到门口洗衣服。
许木纳闷,盯着他宽阔的肩膀有些琢磨不透,只能讪讪地说:“回来给你带零食。”
“牛肉干。”
“不是没吃完吗?”
“牛肉干。”
“行行……”
许木摆手,熟练的倒车出库,驶往坑坑洼洼的小路,车尾逐渐变小、消失。
白根陡然起身,进偏房翻找一番,拿出工具箱,摸索察看后,又从床底下掏出一瓶矿泉水。
一切就绪,他顺手拿过床头柜上摆放的塑料盒,拧开摇了摇,伸手拿出大块肉干放嘴里咀嚼。
许木大购物回车上,甩手扔后座,思索片刻又进店买了条烟,回到车上哼着小曲,悠悠扬扬往家里赶。
他买了七百多块的牛肉干,各种各样,琳琅满目,心想应该够那小孩解馋了。
常去的加油站关门了,许木思索了一会儿,决定靠这点油先回家。路途漫长,Jazz听腻了,他换了几首民谣,熟悉的旋律让他食指在方向盘上打节拍,嘴里跟着深情跟唱,轻蹙眉间,模样忧郁陶醉。
他正唱得起劲,突然歌跳了,他歌声戛然而止。
许木看了一眼显示,开窗环顾四周,荒芜人烟的地方,无端抛锚停下来的保时捷让他顿感乏累,他漠然瘫靠在红黑真皮座椅上。
群山连绵,朦朦胧胧中许木又想起来了妈妈。
她告诉许木,一家人曾经来过这里,可惜许木什么印象都没有。甚至连十岁之前的记忆都没有。那凭空消失的记忆,妈妈相应的解释是,他十岁那年生了场病,如同植物人一般昏睡五天之后苏醒,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连自己名字都忘了。
许木越琢磨,眉头拧得越紧。
他觉得一切非常蹊跷古怪,在他身边的事都愈发诡异,现在连非人类都出现了,他们还同吃同住,生活在一起……
公路上停着辆扎眼的好车,要仔细,能看到一只白皙的手耷拉垂出窗口,其中两指夹着要死不活、苟延残喘的香烟,它已燃烧半截。
“白根,我晚点回家。”许木疲惫哑声:“做你一个人的饭就好了。”
“在哪?”
良久之后许木开门跳下车,蹲在路边晒了会儿太阳。
跟前有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他踏上硬梆梆的黄泥,揪拔了根狗尾巴草叼嘴里,用昂贵的皮鞋踹地上干土泥。
无聊,真无聊。
他叹气,总觉得人走霉运,干什么都是不如意。无神论的许木情不自禁哀叹,是不是因为本命年没穿红内裤,才会这么多厄运。
“许木!”
许木插着兜闻声扭头,少年逆光奔跑而来,他被烈阳刺挠双眸,艰难眯眼瞻望,那男孩的衣摆舞动、凌乱。许木轻吐出植物根茎,心头微颤悸动,忍不住嘀咕:“怎么这么快……”
“许木。”白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立马直起腰招手:“来!”
许木快步上前,跳上公路,看了眼他身后,语气欣忭:“人呢?村里真有会修车的?”
“我。”
道路安静,两人大眼瞪小眼,许木哀嚎一声,双手搓脸吸气。斟酌妥协后,许木一本正经问:“是不是逗我?”
白根正色直言:“我会。”
于是,许木叉腰凝视着白根熟练打开引擎盖,地上放着他提来的工具箱和汽油。
男孩弓腰俯身扣弄摸索发动机,他背部肌肉线条流畅,紧绷的短袖T恤,灰色运动长裤因弯腰而勾勒出完美曲线,诱人的臀线。白根双臂发力,筋络若隐若现,他抽出沾满污渍的手,蹲地下翻找适用工具。
许木作为同性恋,灼热的目光停留在白根优越挺拔的身姿上,他欣赏这副身躯,如同打量一件价值昂贵的艺术品。
即使这艺术品在机油污渍中摸爬滚打,在西乡泥泞小路上穿梭,在诺大世界最渺小的一隅中。这份美,不应该被埋没。
“曲轴皮带损坏。”白根擦了擦汗,语气轻飘飘:“还没断。”
许木回过神来,蹙眉点头,表示自己不懂。
“三小时。”
“能修好就行了,后面有吃的,饿了自己拿。”
公路上,两人身影被拉长、被烙印在。这里也能听到不同的狗吠,几声孩童嬉笑玩闹,许木被声音吸引,踮起脚眺望,内心深处倍感亲切安宁。他望着白根忙碌的身影,来西乡这陌生之地的惴惴不安、惶恐、抵触,不知为何烟消云散。
踏实,很踏实。
“你怎么会修车呢?”许木单手扶着方向盘,咕咕哝哝:“麻雀还会修车……真离谱。”
白根厉声:“不许说这个!”
许木嗤笑,不停调侃逗白根。两人单调的嘴仗却使氛围格外轻松,许木柔情上来伸手摸了把白根软刺球般的脑袋。
白根感受到温热的手掌,一动不动盯着他侧脸。许木眉眼清秀,无表情时有些倨傲,眼睫低垂又浓又密,明明是杏眼却很冷,没半点柔顺旖旎的感觉,好似拒人千里。
当然,他笑起来就不会。
感受到目光,许木纳闷,“怎么了?”
“你……”
许木挑了挑眉,颔首示意对方说下去。
“漂亮。”
字正腔圆说出来的两字,让许木嘴角上扬,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搭腔。
“白、高、俊。”白根突然凑近,哑声重复:“漂亮。”
“男人英俊就够了。”许木往窗边挪了挪,面不改色打趣:“漂亮很多余。”
白根若有所思,点点头,回到自己座椅上。仍然用那双黝黑乌亮的眼眸望着许木,目光挪下,凸起的喉结格外明显,好似一颗悬挂的白樱桃。圆润饱满立体。
他直勾勾地盯,突然那喉结滚动颤抖了一下,白根瞳孔细微缩颤,怔怔抬头,目睹许木的耳尖染上红晕。
“许木……”
车内妖异的暧昧,于是空气合理的升温,白根青涩懵懂的模样让许木死死握紧方向盘,他有点不敢扭头看对方。
“许木。”
“喊什么呢。”许木故作镇定:“要到家了。”
距离坡上还有三百多米,两人都眼尖,发现烂泥路口停了辆黑车越野车,犹如天外来客般,横栏在窄小的道上。
这辆大G让许木心脏砰砰直跳,把胸腔都踢疼了,他肉眼可见的慌张,连忙把车窗摇上,呼吸凌乱,手也颤起来。
白根意识到不对劲,审视完那辆车又看向许木质问:“谁?”
许木神情凝重,眉头紧皱,说不出话来。
白根眼睁睁看着车上跳下一曼妙身姿的女人,长发飘飘,边怒气冲冲走上前边收拢绑头发。女人的相貌出众,可谓英姿飒爽、雷厉风行,抬手就奋拍许木车窗,尖锐声音吼道:“许木!王八蛋!滚下来!许木!”
许木哆嗦开窗,挤出笑讨好,“Tina,怎么跑这儿来了……”
白根探出脑袋,目光炯炯望向女人。
Tina瞥见副驾驶上的白根,怒火中烧揪许木的耳朵,几乎咆哮:“你居然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养宠物!”
白根愠怒直起腰,用力拨开她手将许木揽入怀中,语气冷傲,“你谁?”
许木被结实的胸膛弄清醒,赶紧挪出来解释:“这不是你想的那样!”
女人脸色极其难看,把许木从保时捷上拖拽下来,死死握住他的衣角,生怕不留神许木就逃了。
“跟我回上海!”
许木僵硬身子,垂目拒绝:“公司都打点好了,项目都给树树了,我……不回去。”
“许木,我早就怀疑你疯了!快三十了,总这样一意孤行!”她咬牙切齿:“我找了你两个多月,你真是冷血无情!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好,就算是我自作多情,我们利益挂钩,你这样怎么弥补我的损失!”
许木耷拉着脑袋,浑身难受,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车上的白根好似局外人般如坐针毡,只能开门走到许木身旁,无言拍抚他后背,随后剜了女人一眼,沉声开口:“许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