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可会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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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小蛇似乎是感受到了温择的心事，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轻舔了舔温择的手腕。

呆萌，可爱，单纯又不谙世事。

他没有注意到小蛇收回舌头后那副高贵慵懒的样子。自己怀里软萌会撒娇的小东西又小又呆，温择压下心底那阵异样的感觉，无奈道：“本太子还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他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的小蛇，嘴角勾起的一抹笑意似宠溺，又似无奈。

能有什么办法呢，毕竟，这小家伙只要一撒娇，他就心软了。

“本太子长这么大，从来没对谁服过软，不管是从小就对我严加管教的父皇，还是那群迂腐如鸦的大臣。小蛇，我真是败给你了……”

温择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自己能听清。

…

太子殿下以龙子之躯为民求雨的事传遍了京城，上至满朝文武，下至黎民百姓，无一不对这场求雨大典充满了期待。

天色黑沉，秋风落叶落了一地。

似乎正在昭示着即将有一场大事发生。

长阶上满是穿戴齐整的朝臣，但却出奇的静，每个人都对这场求雨大典充满了敬畏，不敢亵渎神灵。清净的宫庙内只有和尚敲钟声在静静回荡着。

就连陛下也对此事充满了期待，特地大赦天下三天，以此来表对温择的赞许与支持。

温卿，也就是温择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此时正站在温嗣身旁，“阿择心有芸芸众生，是个难得的好储君。”

她的一张脸与温择有七八分相似，穿着一身浅白色的藕花长裙，长发及腰，随意插着几根梨花簪，却已经叫人觉得倾国倾城，人间绝色。

温嗣没有认同，却也没有反驳。

作为这赢朝的帝王，他自然是希望温择能够求到雨的，这样他的子民就可以免受于饥荒之苦。

可是他深知，这一切，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天意天意，何为天意，岂是人为可以逆转的。

但是，他不忍心打破他们的期望。

全程始终静默着的住持慢慢睁开了眼睛，捏着佛珠，对着远方微微一笑，声音慈悲而温和，“太子殿下来了。”

住持的声音缓缓传来，顿时，长阶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望向一方，无数道视线尽数落到了远方那个面容模糊的黑影身上。

他逆着光线缓缓走来，身形清瘦，脊背却挺得笔直。

温择虽然看上去很平静，可他内心还是有着几分忧虑的。生怕下一秒小蛇就从衣袖里滑出来，众目睽睽之下，他可不知道该怎么去圆场。

不过很快，温择内心的担忧就被见到他后热情似火的大臣们所淹没。

因为他们纷纷围了过来，把温择的路给挡死，温择只好站在原地。

“殿下来的正是时候哇！”

“是啊是啊，我看这天儿，乌沉沉的，哪有一点白天的样子。没准是上苍见到了殿下您的诚意，终于肯开眼了！”

“事不宜迟！殿下，快点开始吧！”

大臣们虽然在这之前很是安静，但在看到温择后却都纷纷骚动了起来，毕竟他才是今天的主角。温择来了，也就代表着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能让人不激动吗？

袖子里的小蛇微微动了动，醒了。但这次却出乎意料的老实，倒是让温择有些意外。

还以为它会好奇的探出脑袋来看看都有谁呢，到时候他免不了又要一阵麻烦，没想到这回倒是让他很省心。

不错，回去有赏。

温择掩盖下脸上那抹不自然，牵了牵嘴角，抬起眸来与大臣们对视一圈，道：“是本太子来晚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开始吧。”

得到温择的许诺，命令很快就传令了下去，于是这场浩浩荡荡、无比隆重的求雨大典，总算是真正开始了。

位高权重的住持走上前来，用熏香为温择净了次身，随后，由温择引领着文武百官，走到宫庙的中间，提起衣摆，缓缓跪下。

宫庙中栽种着一颗巨大的银杏树，据说有着千百年的历史，金黄的银杏叶挂满了枝头，在空中飞舞着，簌簌落在地下，宛如秋日的一副巨大盛景。

温择跪在地上，挺直着背，深呼吸一口气，虔诚道：“赢朝久逢大旱，庄稼无收，饿殍遍野。温择愿以龙子之息，只求上天开眼，换一场甘霖！”

说着，他缓缓闭上了双眼，磕了个头，之后站起身，从住持手中接过三根香，插到了面前一个纹路繁复古老的坛子上。

等温择上香完毕后，文武百官紧随其后，跪倒在地。

此时，钟声敲响，冗长而缓慢，重重的落在每个人心尖。

宫庙之外守卫森严，百姓们进不来，但听到这道钟声以及文武百官的跪拜声，也隐约明白了里头正在举行求雨大典。

能够生活在皇城之内的百姓虽然没有官员和皇商们那么富庶，但也不至于穷酸到哪去。他们穿着得体的衣服，没有饿到面黄肌瘦，渴望下雨的心，却比谁都急切。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总算是开始了，就是不知道求雨求的有没有成效！”

“太子殿下是个好人，老天怎么会忍心辜负殿下的诚意呢，我相信一定能求到雨的！”

“看！天黑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天黑了”，大家都齐齐的抬起头来，果然见天色乌沉，阴云密布，秋风阵阵吹来……

虽然还没见到雨，但这乌沉的天色却让每个人心里都升起了一丝希望，大白天的天黑成这样，可不就是要下雨的前兆吗？！

求雨心切的心情感染了不少人，后面的百姓们受到了鼓舞，也接二连三的，纷纷提起衣摆，跪拜在地。

于是宫庙之外，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全都跪在地上，整个京都一眼看去，居然空荡荡到像是没有活人的气息。

温择微微侧首，看着这一幕；文武百官们伏在地上，头颅压的很低，顺从而又虔诚，仿佛他是个什么至高无上的神。

若是说……求雨失败了呢？

温择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索性转过了头，不再看他们。

大臣们跪拜在地，没有人敢说话。

秋风四起，有银杏叶落到温择的肩头，他却没有伸出手把它拂开，只是微微仰着头。像是要将万里天色全都看进眼里。

大臣们跪拜在地，没有人敢说话。

秋风四起，有银杏叶落到温择的肩头，他却没有伸出手把它拂开，只是微微仰着头，像是要将万里天色全都看进眼里。

宫庙内静的出奇，只有呼吸声在此起彼伏。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乌沉的天色有了一丝裂缝，云层被拨开，有深紫的闪电划过，发出“轰隆”的一声。

听到这道久违的闪电雷鸣声，大臣们皆是一怔，虽然没有惊呼，但脸上都是止不住的欣喜之色。

“雷！打雷了！！”

“天呐！！”

宫庙外跪着的百姓们脸上都流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一个个抬起头来，望着天色，就盼着下一刻就能下出雨来。

于他们而言，这可不是普通的雨，这雨能救人命，能让他们重新看见生的希望。

就连一直默默无言的住持，都睁开了眼。他微微抬头，用那双满是沧桑的眼眸审视着昏沉的天色。

手里的佛珠，被粗糙的指腹轻轻按下，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

本以为下一刻就会降下雨来，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打过一个雷后，昏沉沉的天色反而慢慢变得明亮了起来，密布的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开。

一丝亮光从云层中射出，刺眼无比，让人如此清醒的感受到绝望，天亮了。

乌云消散得特别快，转眼间天色转晴，仿佛刚才的那一道闷雷只是错觉。

“怎么…怎么会这样？！”

“天……晴了？”

无法接受这一幕，有妇孺瘫坐在地上，咬着帕子哭了起来。对他们来说，不久前还满心雀跃的心情一瞬间跌落到谷底，宛如天塌一般。

这简直就是在给了他们希望，又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一抹希望如烟般熄灭。

天色转晴，乌云消散，转眼间万里天光明亮到像是让人睁不开眼。

温卿看着这一幕，娇俏的柳眉轻轻皱起，犹如病弱的西子，让人想要把她的眉头抚平。

“父皇，旱灾年年都有，唯独今年特别严重……”

“只能说这是我们赢朝命定的劫难，人为，是不能逆转的……”温卿叹气，但还是没有忘记安慰温嗣。

温嗣脸上也没有什么好神色，但也没见他沮丧，像是意料之中，道了句：“他不过是一个还没长大的雏龙，哪能逆天改命。”

不过有这个心思，倒也足够了。

“唉，阿择这孩子从小就十分固执，想要做到的事就必须要做到，他既然放出了话来要求雨，那就必定是有着十成的把握……”

温卿柔柔的看了眼不远处的黑衣少年，“我是他的皇姐，从小看着他长大，还不了解他么。只希望他不会自己气自己，做出什么傻事来。”

温卿轻声细语的说着话，虽然语气温柔，但难免不让人泄气。一旁的温嗣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深长地看着不远处的温择。

他脸上的那一抹讽刺神色如此的清晰，紧抿着唇角，背手站在秋风之中。

身后，原本跪拜在地的大臣们已经站了起来。温择能够清楚地听到他们无可奈何的声音。

“看样子是不会下雨了……”

“唉……这雨迟迟不下，看来今年是注定要过一个荒年了。”

“看你这话说的，殿下与我们都已经尽力了，实在是没办法……”

其中夹杂着几声轻轻的叹息，听到这些话，温择心里很不是滋味。那颗温热的心忽然抽痛了一下，就连呼吸都带着点沉重。

本以为就算不会顺风顺水，起码也能给天下百姓们一个慰籍，让他们知道，赢朝的太子殿下还是没有放弃他们的。

可他没有想到，让人最绝望的不是毫无希望，而是明明有希望，却又亲眼目睹它消失。

他大概是赢朝史上最没用的一个太子了吧，温择忍不住自嘲的一笑。

身后的大臣们见温择一言不发，沉默到有些可怕，于是想要上前来安慰。

可谁都没想到，温择居然挺直了脊背，又直直地跪了下去，那双清冷到仿佛容不进世俗的凤眸，直直地看着前方，咬着牙，一字一句：

“人界太子温择，愿以龙子之息，只求上天开眼，换一场甘霖。”

“父皇，阿择他……”

远处的温卿神色微变，提起裙摆，似乎想要前去拉起温择。

只是，脚步还没踏出几步，就被人一把拉住了。

温卿转头，对视上温嗣的目光，后者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不用管他，由他去吧。”

温卿的眉头皱了又皱，最后轻轻的叹了口气，满是担忧地看着温择。

秋风萧瑟，风吹乱了他的长发。身后的几个老臣想要拉温择起来，但却都不忍心破坏他仅存的一点希翼。

他们是看着温择长大的，当然知道他说一不二，想要做某件事就必须要把它做好的性格。

可眼前这茬子事，显然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殿下这是何苦呢……”

大臣们纷纷叹气。

远处的住持，定定地看着温择，手里的佛珠越转越快，“天意难违……”

温择咬着牙，一言不发，如此倔强的模样，看在大臣们眼中可真是心疼得紧。

最后，无奈之下，大臣们只得商量个计策——纷纷到温嗣跟前求情，希望他能够以一个父亲的威严劝导温择起来。

“陛下，您看殿下他再这么跪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快叫他起来吧！”

“是啊是啊，就连老臣这么硬朗的身子骨也不一定能受的住，太子殿下的身子本就矜贵，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温卿见状，也不由得朝着一旁的温嗣恳求道：“父皇，阿择他好歹也是您的亲骨血，要是真因为这事儿染上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温嗣皱眉：“朕的儿子，朕还不了解吗？”

“虎父无犬子，不过是跪一跪罢了，朕的血脉哪有这么娇贵！”

这话把大臣们堵的哑口无言，不禁令他们想起前阵子温嗣久卧病床，而温择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只丢下一句“反正死不了”的场景，纷纷汗颜。

眼看着一个时辰就快过去了，这天儿是越来越晴，想要下雨，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一个时辰过去了，温择的膝盖都已经麻的失去了知觉，手脚冰凉，可还是没有站起来。

他也不知道内心有什么信念一直支撑着他，只要今天还没过完，求雨就不算失败。也许这是他力所能及，能为天下百姓做的最后一点事吧。

温择嘴角微微翘起，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谁知就是这一笑，温择突然有些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殿下！”

“阿择！”

很快，耳边模模糊糊的响起大臣们和温卿的声音，犹如一个昏昏沉沉的梦境，让人分不清虚实。

温择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血肉与灵魂，他攥紧拳头，骨节捏得发白。最后，咬紧牙关，摇摇晃晃的，一点一点又爬了起来。

温择轻轻闭上了眼，声音很轻的，自己对自己道：“我说过，我不会让我的百姓陷入水火之中。”

“温择，说到做到，绝不轻言。”

殊不知，这一幕，皆被银杏树旁站立的高大人影收入眼中。

萧九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就这么倚靠在树旁，默默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紧绷的唇角成了一条直线。

他几度收回想要迈出去的脚，自言自语道：“温择，本将军真看不懂你。”

求雨失败已然是事实，太子这样又是何苦呢，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忽然，萧九重的眸子微微眯起。

等等……

那是？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温择宽大的衣袖内，有着一条浑身碧玉的蛇，正微微仰着头，看着温择的侧脸出神。

这条蛇不是温择这几日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只吗？怎么连求雨大典也把它带来了？

萧九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咬了咬牙，对温择是又心疼又无奈。

心疼他为了百姓不顾寒风在地上一跪就是半天，无奈他身为太子，玩物丧志到了如此地步。

“这是……？”

倏地，萧九重身子微微一僵。因为他看到，温择袖子内的那条蛇，在听到温择俯首对它轻声许下的誓言后，居然探出个脑袋来，用尖牙咬破了温择的指尖。

殷红的血冒出，被它一舔而光。之后，一声稚嫩的龙啸冲破云霄，直达云天。

那声龙啸如哀鸣般长久，却带着十足的威压，听得人心尖直颤。

万里天光瞬间变了颜色，乌云朝着宫庙上方聚集着，层层叠叠，乌黑到仿佛黑沉的海水倒灌而来，天地间都被黑色填满，压抑而窒息。

一道黑紫色的闪电划过天边，诡异的形状，仿佛要把天空给劈成两半，响亮的声音把大臣们吓得腿脚一软，摔地不起，宫庙外的人群更是抱头鼠窜……

很远很远的地方，京城的楼阁内，有个绫罗裙钗的少女推开窗户，望着雨水落到湖面溅起的涟漪，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宫庙外更是有百姓张开嘴巴，迎接着久违的雨水，他们伸出手来，连衣裳是否会被雨淋湿也不在乎。

“雨！！是雨！！”

“太子殿下福泽万千，居然真的求到了！”

“啊啊啊！天呐！”

宫庙外响起人群的欢呼声，大臣们喜极而泣，唯独温择站在雨中，浑身湿透，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你走了，对吗？”温择抬起头来，有雨水噼里啪啦的落下，落到他的脸颊上，从他的鼻尖滑落，没入衣襟。

“虽然本太子说过，只要你伤口一好，就放你离开，绝不限制你的自由。可真到了你离我而去的时候，为什么我会感到这么难受……”

温择感受着冰凉的雨水落到脸上的感觉，仰着头，如同一个疯子自言自语道。

他看到天色被染成黑紫，银杏树的落叶被风卷起，又被雨水拍落在地。

而那个年轻又貌美的将军，已经撑了一把纸伞，踏着水滩朝着他慢慢走来。

他将伞的另一头撑到了温择身上，用衣袖替他擦了擦下巴的水珠，对刚才所看到的那一幕闭口不谈，“殿下莫不是傻了？这雨下得这么大，还不避避。”

“将军。”

温择将目光从别处收回，看着近在咫尺的萧九重，像是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我没有辜负你对我的期望，也不愧对于天下百姓，你说，我这个太子是不是已经做得够好了？”

“对。”

“可是，我发现，这一切，其实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本以为，这时的我，会开心到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抓到蛐蛐时。

他深深闭上了眼，像是很疲惫，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你知道吗，这一切，都是我用我最珍贵的东西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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