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哗啦啦的浪花给海岸线镀了层银边。
考虑到Lily脆弱的心脏,时栖含笑转移了话题:“Lily姐,作天作地的小栖要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高兴……我可高兴死了。”Lily咬牙切齿。
却又颇感欣慰。
时栖和宫行川重逢后,以自己的方式消沉。
他不和抢了自己男一号的顾兮当面起冲突,不和屁|股歪到南天门的导演撕逼,隐忍得堪称“佛系”。
在外人看来,时栖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只有一直带着他的Lily姐知道,时栖心情不好。
非常不好。
如果时栖心情好,哪怕宫家的人死绝了,他也会把顾兮呛得无话可说,再把导演的话录音往微博上挂。
他又不是没这么做过。
Lily并不喜欢棱角太过分明的艺人,时栖太有个性,且桀骜不驯,但是他身上的闪光点让缺点也变得可爱。
他是天生的演员,老天爷赏饭吃,不走这条路,浪费!
Lily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何岚:宫先生还在开会。
Lily:他发现时栖发的微博了吗?
何岚:宫先生盯着手机看了一分钟,应该发现了。
Lily:……好,我明白了。
既然宫行川都没表态,她就更不用强迫时栖删微博了。
况且这时候删,屁用没有。互联网是有记忆的。
Lily觉得自己的发际线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后移了。
网上闹得再怎么天翻地覆,也影响不了时栖的好心情,他在沙滩上打了几个滚,瘫着晒太阳。
手机又开始振动。
时栖以为是Lily打来的,看也不看就接通了。
他喜滋滋地说:“怎么,你还没高兴够?要不我带你去见宫行川……”
“时栖。”干涩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时栖从梦境中狠狠跌进现实,攥着手机的手暴出了青筋。
那个声音问:“宫凯的头七,你怎么不回家?”
*
时栖短暂人生的头十六年,过得如同每一个不幸的孩子。
他有一个酗酒的父亲和一个斤斤计较的母亲。他们一起住在老城区的筒子楼里。
筒子楼半旧不旧,拆迁的传闻街坊邻居口口相传。似乎每一个人都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住,就能靠着拆迁安置费摆脱贫苦的折磨。可年复一年,墙上的“拆”字有了无数个版本,拆迁队却没来,而楼,依然在。
时栖喜欢筒子楼,筒子楼里有人情味。
他站在门前,能看见斜对面的胖婶子卷起衣袖煮红烧肉,也能看见隔壁老大爷伸出窗台晾衣服的手。
筒子楼里有着人世间所有平凡人的缩影,时栖的父母却不愿被禁锢在这方寸之地。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大概就是这一类人。
时栖酗酒的父亲常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他有时放学回家,开门声大了些,就会被踹进房间,挨一顿揍,然后在对方短暂的清醒里,收获追悔莫及的道歉。
起初时栖会原谅父亲,后来他明白了,道歉不过是家长的另一种借口,于他父亲而言,更像是下一次踹人的保证。
所以十六岁的时栖选择了反抗,他去夜总会洗盘子,好巧不巧,遇见了宫行川。
他是他惨淡人生中的微光,是他在绝境中幻想的春风沉醉。
时栖接完电话,走到了停车场,叼着烟,心不在焉地抽。
他以为宫凯死了,爸妈就会放过他。
事实证明,时栖把事情想简单了。
时栖驱车回城,在高架桥上选择了一条陌生的道路。
他回家了。
老城区的筒子楼屹立不倒,楼下摆着三四张麻将桌,穿白汗衫的中老年男人围在一起,仿佛苍蝇围着腐烂的肉。
时栖的车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但他没把车停下。他绕着筒子楼转了两圈,踩下油门走了。
时栖嫁给宫凯后,父母搬到了筒子楼隔壁的新小区。
隔着一条街,高档公寓的广告贴得到处都是,时栖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把车开到父母家楼下,戴上口罩,匆匆上楼。
楼道里散发着水泥沾水后特有的土腥味。
时栖走得急,满身是汗,连额角都开始滴落汗水。
他想起黑暗狭窄的柜子,想起沾满冷水的藤条,想起很多很多他以为自己已经忘却的东西。
最后他停在了一扇防盗门门前。
不需要时栖敲门,门本来就开着。
屋里坐着两个兴奋的记者,正在听时栖的父亲高谈阔论。
砰——!
时栖踹开了防盗门,震耳欲聋的一脚,把记者们手里的相机都震掉了。
“时先生……”
“滚。”时栖扫了一眼记者脖子上的记者证,“今天你们无论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都别试着发到网上……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记者们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其中一人像是要反驳,却被同伴抓住了手腕。
“走。”他不甘心地拾起相机,仓皇离开了时栖的家。
时栖把防盗门重新关上,若无其事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时栖,你……”他爸满面通红,额角暴出了青筋。
时栖的爸爸叫时向国,在工厂里做技术工人,没什么文化,生气时只会凶悍地握紧拳头。
“难得,你没喝酒。”时栖似笑非笑地摇头。
他已经不是十六岁的小毛头了,不会因为时向国的责骂而退缩。
“你还知道回来?”时向国暴怒。
他说:“我不欠你什么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是我儿子,我是你老子!你这条命是我给的,你这辈子都欠我!”
时栖闭上了眼睛,幽幽叹了口气。
他换了个话题:“妈呢?”
“你别去烦她,她哭着呢!”
“哭?”时栖笑了笑,觉得荒谬,“真不知道我和宫凯,谁才是你们的亲儿子。”
时向国眼底闪过一丝难堪,抬手要扇他的耳光。
时栖不躲不避,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你今天打了我,我明天就接受采访……媒体问脸上的伤是如何来的,你猜我会怎么回答?”
他爸心虚地缩回手,梗着脖子反驳:“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
他冷笑不已:“别废话了……叫我回来什么事?”
“你还有脸问我?”时向国又有了底气,从桌子底下抽出不知道哪儿来的报纸,“你和宫行川搞到一块去了?”
皱皱巴巴的报纸上沾着肮脏的油污,无名小报上满是天马行空的花边新闻,只有这回他们编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