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褶皱

褶皱

    褶皱

  • 作者:何厌分类:现代主角:陶匪 陶匪来源:长佩时间:2023-02-24 17:24
  • 为您推荐好看的小说《褶皱》,褶皱是一本正火热连载的小说,由作者何厌所著的小说围绕陶匪两位主角开展故事:陶匪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他工作的地方遇见所喜欢的人,而这个所喜欢的人并不知道他的感情。

    最新评论:木讷迟钝攻×堕落MB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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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距离上一次和陶匪见面已经有八年,我盯着他名牌上刻着的“小飞”,不知道这是MB的花名,心想他怎么改名了,还是从前的名字好听一些。

陶匪自从坐下以后就开始不断地吸烟,一支接一支,神情坚固得好像一座石膏像。

酒杯里的冰块已经融化光了,手心沾满了凝结而成的冰露,我想要开启一些话题,可是他表现得并不感兴趣,于是我只能闭嘴,继续握着那杯发苦的调制酒,盯着里面的橄榄。

害相亲对象摔跤,让介绍人表姐大发雷霆,今晚这样的状况,表姐让我来鸭店学习调情技巧的目的必定不能实现了。

我默默地想着,陶匪终于开口,第一句话便是:

“你现在喜欢男人?”

我愣了下后点点头,其实这点也是表姐发现的,她当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骂我但凡花一秒钟去思考找对象这件事,也不至于混到这个年纪还搞不清楚性向。

“你来这里干什么?”

“聊天。”

“聊天?”

“嗯。”

陶匪低头嗤笑了一声,我有点难堪,男人在洗脚店被抓,称自己是来洗脚的,虽然很可笑,但我真的就是为此而来。

陶匪又不说话了,我很想问他离开学校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做这个,可即使迟钝如我,也明白这个问题有多惹人厌。

一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基本没有一段像样的对话,陪聊结束时,我思绪乱糟糟的,是加钟还是要联系方式,是不是可以开一瓶酒,好像这样可以给陶匪提成……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震惊,隔着烟雾,陶匪的目光却是那样散漫和无所谓。

“你、你说什么?”

像是从未抱有得到肯定的期望,他努嘴点点头:“时间差不多到了,那就恕不奉陪了,再见。”

陶匪把烟头碾灭,起身插兜离开,完全把我抛之身后。

走出风俗店,我转身回看,招牌灯箱陈旧,霓虹灯坏了三分之一,夏天闷热的夜晚里,这条街的空气也是污浊的,黑漆漆的下水道让人怀疑随时有老鼠窜出来,街上的男男女女倒是很时髦,脸上都挂着毫不吝啬的笑容。

我在这座城市念书加上工作已经八年,这种地方还是第一次来。

于是遇到了高中同学。

陶匪竟然成了MB。

其实他当初辍学消失,关于他的去向,镇上流传着各种版本,有说他偷了黑老大的钱逃走了,有说他亲生父亲接他去享福了,也有说他和他妈一样都出去卖了。

看来是最后那种了。

心情前所未有地消沉下去,回到家以后,还是难以平静,在整个高中时代,虽然我不知道陶匪如何看待我,但我一直把他视作我的朋友。

他的消失毫无预兆,我还清楚地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那是距离高考还有一周的一个傍晚,我们坐在学校的乒乓球台上,我给他手肘上的伤口涂抹碘伏,然后缠上纱布,他明显疼得手指乱扣,但嘴上一句痛都没说,还嘲笑我随身携带绷带很娘。

我旋着碘伏瓶的盖子,直接说出了原因:“因为你总是受伤。”

他愣了一下,手掌撑在桌面上,两条腿悬空着一晃一晃,又和我讲了些没营养的话,天色暗下来以后学校很阴森,蚊子也多了起来,围着我们嗡嗡转,不知道为什么,蚊子只咬他不咬我,把陶匪气得要死,说看来傻子的血不好吃。

分别时我告诉他手肘不要碰水,两周内愈合就不会影响考试,他没回头,很无所谓地一抬手,表示知道了。

那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今天是我们猝不及防的重逢。

我罕见地失眠了,闻到了一丝香烟气味,起身推开窗户,陶匪的表情十分错愕,连烟灰都忘了掸,直到被烫到才猛地跳了一下。

虽然在情感上很迟钝,但我的嗅觉却很敏锐,我总能分辨出一些气味上的细微差别,例如现在,陶匪身上就是刚刚洗过澡的沐浴露气味。

我很高兴他的到来,邀请他进来,陶匪却显得有些局促,坐在椅子上沉默着。

因为在家,也因为他主动来找我,我舒展了许多,向他介绍起我在这座城市的生活,他虽然很少应答,但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看起来是愿意听的。

“我知道很少有人愿意住在一楼,但是你看,”我指了一下窗外,“那里有一颗玉兰树,是不是和学校后面的很像。”

陶匪顺着我的手看过去,窗外黑咕隆咚,夏天的玉兰树和普通的行道树也没什么两样,他说:“那也只有一个月好看。”

泼冷水的话说出口,陶匪很明显地瞟了我一眼,似乎是有些后悔,但我并不介意,我早就习惯了他的讲话方式,这反而化解了我们之间八年的距离。

“只有一个月也很值得。”我说,“等到春天你再来看吧,一定不会失望的。”

他终于放松下来,懒散地哦了一声。

其实玉兰树之于陶匪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那时候我们两个人,一个不善言辞,一个是刺头,被全班默契地孤立,于是不论体育课还是做值日,全班都默认我们是一组,还把我们分派去大家最不乐意的扫后院。

玉兰花开着的时候很美,但一场大雨下去,它们就会凋落大半,花瓣湿哒哒地黏在路面上,很难清扫,陶匪很烦这个,我让他干脆去休息,他却不走,一定要和那些被踩烂的花朵较劲。

现在我们都长大了,烦躁的记忆经过时间的筛选,似乎也变得朦胧而美好,我们断断续续地聊着天,虽然并不兴高采烈,但谁也没有说结束。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我说:“快要下雨了。”

陶匪“嗯?”了一声。

我说有泥土的气味飘进来了,果然,几分钟后雨点就落下来了,很猛的雨势,清凉的土腥味钻进房间里,我去关上窗户,问他要不要就在这里休息一晚。

他留下来了,却一直睡不着,我也睡不着,我们背对背,被夏季阵雨的气息包裹着,突然,我觉察到了什么,坐起身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陶匪不讲话,我直接打开灯,果然,他脸色惨白地蜷缩着身体,像是胃痛。

“我去给你买药。”我立刻下床,他却低吼说不需要,我呆了一下,去厨房倒了热水给他,他喝下以后也没有好转。我看了一会儿,把手掌合在一起,快速地搓擦,然后掀开他衣服的下摆把手贴了上去。

“你干什么!”他身体猛一颤抖,瞪眼看我。

“这样你会好受一点。”我半跪在床边说。

陶匪的腹部很薄很凉,在我的掌心下细细颤抖,像是某种受惊的鸟类,畏惧又依恋,等手掌温度下去后,我就再次搓擦,这么几次后,他突然在被子里轻轻扣住了我的手腕。

我疑惑地看向他,陶匪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他躺在我的床上,仰视着我,目光清淡。

“喂,”他说,“要不要和我做。”

外面的雨正大,汹涌地盖住了所有细微的声音,湿气从窗户缝隙里疯狂地钻入,我的脊背一阵发麻。

我第一次领悟到表姐要我学习的调情技巧,原来就是这样。

心神被他勾走了两秒,我无意识地说:“不要。”

“既然不做,就不要这样。”他很决断地推开了我的手。

我很少因为别人的言语生气,也很少故意和谁对着干,但这次我却控制不住,我再次把手伸进去,他阻挡,我就用力把他的手掰开,我的力气其实比他大很多,只是我很少使用而已。

以前也是这样,陶匪打架不让我管,我能做的就只有在书包里放一卷绷带。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陶匪已经走了,我坐起身,看到身侧床单上有一个浅浅的凹陷,上面散布着一些褶皱。雨早就停了,刺目的阳光照进来,鸣叫着的鸟还是那两只熟悉的树莺,连家具的阴影角度都和昨天没什么区别,这就是我三百六十五天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除了身侧的这个凹陷,这个凹陷是陶匪唯一留下来的痕迹。

那天的我并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我会得到陶匪的死讯。

据说他和他背后的老板起了冲突,在逃走的路上,他搭乘的的士被一辆卡车碾压而过。

我在警局遇到了陶匪的同事(暂且这么称呼),他们和我讲了一些陶匪的事,例如,他入行前差点把某人的命根子咬掉,买主大发雷霆,给他下了猛药,把他和他那早就是妓女的亲妈关到一起,又例如,他这次和老板冲突的原因是他想洗手上岸,结果拿烟灰缸把老板敲了个头破血流。

关于陶匪的事情不多,很快就说完了,他们一致赞同我把陶匪安葬在老家。

于是,深秋的一天,我带着小小的坛子回到老家。

我们的高中早已废弃,破败荒芜,我很顺利地把小坛子埋在了玉兰树下,学校荒废以后,这些树木反而更加健硕繁茂,等到春天,雪白如卵的玉兰花会再次挂满枝头,然后在一场雨里落下,花瓣们会覆盖在陶匪的身上,一直到腐烂都不会再有老师来过问。

处理这档事一共花了三天,我又在老家陪了父母两天,五天后我乘火车返回工作的地方,因为很少请假,上司没有说什么,我的生活又恢复到从前的平静。

缅怀和心痛是在之后的日子里才缓慢袭来的,不寻常的情绪仿佛是血液里的某种成分,流淌在全身的血管里,悄无声息,阴冷而隐密。当我被人问起有没有喜欢过谁,当我的大脑提醒自己有未尽之事,当我试图去寻找什么飘闪而过的信息,各种各样没有共同点的时刻,我总会想起陶匪来找我的那个夜晚。

一次又一次,在反反复复的回忆里,不断加深,不断顽固,我终于迟钝地意识到,那晚在我生命里不同寻常的重量。

可是无论多么意义重大,多么事关紧要,它已经就这样过去了,成为任何力量都无法干预的过去。

那天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在清晨把床单轻轻抹平,然后起床去工作,那些褶皱如同陶匪这个人一样,很轻易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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