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四公子,您小心。”
“放心吧,回去乖乖等着,爷很快就回来。”
墙头上的少年顾不上墙下小厮生无可恋的苦瓜脸,纵身一跃,衣服在空中划出一条弧度,准确的落在墙外一棵老槐树上,借助枝干稳稳跳到地上。
少年身后是巍峨肃穆的忠勇侯府。
忠勇侯卫家名将辈出,个个能征惯战,武功出神入化。其他武将世家常教导晚辈,不好好练功连卫家的烧火丫头都打不过。
除了四公子卫瑾殊。
他年方十五在京城就是出了名的纨绔,整日只知道斗鸡走狗,文不能武不就。
唯一的优点就是长得好看。
即使穿着一身普通小厮的衣裳,整个人也明媚耀眼。
“哈哈!卫小四,我就说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又让我逮住你了。”
旁边树后传来的狂笑声,差点把卫瑾殊吓得炸了毛。
扭头一看,原来是他的狐朋狗友之一,袁学士家的袁盛林。
卫瑾殊呼出一口气:“袁小二,一大早的你躲这儿干嘛,想干坏事儿可别拉上我,小爷没空!”
“肤浅,小爷当然是想翻墙进去救你啊。”袁盛林抱胸得意地走出来说,
“我就知道你肯定又被你娘关起来了,要不然这两天你躲屋里谁都不见是为什么,难不成在生娃?”
够仗义,也够损。
活着,真好。
看着眼前少年鲜活的面容,卫瑾殊险些没绷住。
卫瑾殊用了两天的时间才接受现在的事实。
他重生了,上一刻他刚与仇人同归于尽,再睁眼就回到了四年前,他十五岁坠马这年。
此时春意正浓,一切安好,他还是忠勇侯府娇生惯养的卫小公子。
“袁小二。”卫瑾殊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比他高了半头的袁盛林,推心置腹地说,
“你要好好读书。”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
“卫……小四……”袁盛林整个人立马就呆住了,僵硬到说话都不利索了。
然而,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卫瑾殊就已经嫌弃地松了手,挑眉笑得不怀好意:“怎么样,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好你个卫小四,我还以为你从马上摔下来把脑袋摔坏了。”袁盛林气得直瞪眼跺脚,“我好心过来解救你,你竟敢耍我。”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卫瑾殊两天前和一众好友骑马去郊外踏青,袁盛林也在,卫瑾殊炫技不成,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伤得不重,侮辱性极强。
这个年纪的少年好胜心强,死要面子。
上一世借着坠马,卫瑾殊半个月没去学堂。
身为京城纨绔圈的新生代主力军,卫瑾殊和他的一众狐朋狗友逃学是家常便饭。
“说正经的。”卫瑾殊收敛表情,认真地道,“我现在有要事在身,你先去学堂,等我回来就去找你。”
“没事儿吧你!”袁盛林不可思议兼强烈抗议,
“不行,我好不容易才甩掉那些家丁偷偷潜到这里,你今天要是不带我一起,信不信我立马喊人把你抓回去。”
卫瑾殊不会告诉袁盛林,他偷跑出来是真的,阿娘没有关着他也是真的。
由于有些事光明正大的去做就来不及了,只能出此翻墙的下策。
卫瑾殊故意目露凶光,轻飘飘地问了一句:“我要去杀人,你敢不敢跟着?”
袁盛林瞬间被他的眼神刺得脊背发凉。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卫瑾殊。
从前就算打架输了发狠,卫瑾殊也是很可爱的模样,因为他长相俊秀,眉眼精致,不会有这种可怕的眼神。
而袁盛林的懵懂无措,也让卫瑾殊改变了主意。
前世,卫瑾殊落魄的时候,憨憨的袁盛林曾试着拉他一把。
或许这次带袁盛林见见世面对他有好处,等将来遇到变数,不至于方寸大乱。
主要卫瑾殊不能再耽搁下去,万一真被侯府的人请回去,他的计划就前功尽弃了。
“别发愣了,我要去城北,你若不嫌远就跟上。”卫瑾殊说完打了个口哨,一匹马来到近前,他利落地翻身上马,马鞭一挥疾驰而去。
袁盛林回过神,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才会在卫瑾殊的眼神里看到所谓的杀气。他也打了个口哨,上马追了过去。
只要能出去鬼混,说走就走,不问缘由。
两人一口气骑马跑到城外,那里有侯府的一队人马接应,他们换了一辆马车继续赶路。
袁盛林不情愿地道:“好好的马不骑,坐什么马车,你这人真是善变。”
“拿点东西。”卫瑾殊说着毫不避讳地打开座下的暗格,从里面掏出一个银色的手弩,那是他用的最顺手的武器。
“不就是去打猎吗,故意搞得神神秘秘的,唬谁呢。”袁盛林嗤声,神情骄傲地道,
“那可是小爷的强项,待会儿给我弄把顺手的弓箭,保证咱俩今天满载而归。”
卫瑾殊笑了笑,接过外面侍卫递过来的衣服。
“赶紧换上,你的衣裳亮晃晃的太扎眼了。”卫瑾殊把衣服丢给他,一起给了他一把袖箭,叮嘱道,“这个拿好防身,关键时刻能保命。”
“怎么,今天要干票大的。”袁盛林双眼发亮,按耐不住的兴奋,三下两下就换好了侍卫的衣服。
卫瑾殊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心道,怕是待会儿他可能就笑不出来了。
袁家是科举出身,寒门学子的典范,清流人家,可惜袁盛林不爱读书,偏爱舞刀弄棒。
对于袁盛林来说,见过最血腥的场面就是打猎,可卫瑾殊接下来要做的,应该会颠覆他的认知。
这时,不远处的喧哗引起了袁盛林的注意,他大咧咧的掀开帘子循声望去。
卫瑾殊也看到了,一处别院门口,马车旁边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瘦高的青年正被人一脚踢在膝窝,顿时扑地。
两个护院打扮的凶神恶煞的壮汉,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瘦高的青年没有任何的反抗,只习惯性的承受。
“养你是干什么吃的,牵个马都牵不好,没用的废物,还不赶紧给贵人磕头认错!”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粗声喝道,“打,给老子狠狠打,打死算老子的!”
恶仆教训手下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那处别院卫瑾殊前世就知道,表面是一个富商的别院,大门很低调,掩映在青松翠柏、野草闲花间,看似雅致实则内里另有乾坤。
那是一处地下赌场,上头有人罩着,专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也太嚣张了,最看不惯这种狗仗人势的。”袁盛林跃跃欲试,随时都会跳下马车去拔刀相助。
“坐好,我们要赶路。”卫瑾殊话音刚落,正巧地上那人抬头,倏地,心像被什么紧紧攥住一样,呼吸停滞。
是他?
不可能!
“卫小四,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总感觉你怪怪的。好打抱不平这事儿,你以前不是最积极的吗?”
在袁盛林的质疑声中,马车经过,卫瑾殊只能看到那人的侧脸。
即便是衣衫破烂狼狈不堪地跪着,他的腰身依然挺直,树荫映得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只一个带着淤青的侧脸,卫瑾殊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英挺的鼻梁,苍白的薄唇,清晰的下颌轮廓和淡漠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
被他刻意隐藏在心底的一些东西几欲喷薄而出。
卫瑾殊强迫自己平复内心的情绪,他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被前世的恩怨所牵绊。
“小爷我出门前看过老黄历,今日不宜多管闲事。”他只能用强词夺理来掩饰内心的慌乱,语气不善地道,“你既非要跟我出来,就得听我的。”
“我看今日是诸事不宜。”袁盛林悻悻地放下帘子,“又耍脾气,谁又得罪你了,成,今天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每次斗嘴袁盛林都是先认输的那个。
“袁小二,你信不信我是为你好。”卫瑾殊用胳膊肘捣了他两下,解释道,“这里不是内城,荒郊野地的谁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别看离外城不过二三十里,由此往北便进入了山区丘陵地带,人烟逐渐稀少。杀人越货的勾当,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
“唉吆喂,你也有怕的时候。”袁盛林噗嗤笑出了声,拍着胸脯道,“放心吧,有哥哥保护你,他们就是有贼心也没那贼胆。”
卫瑾殊当然会怕!
谁能想到,前世一手遮天冷戾矜贵的摄政王楚燮(xiè),弑兄杀父,嗜血成性,让卫瑾殊惧怕到腿软的男人;两年后在京城掀起一场场腥风血雨,让皇族闻之色变,朝臣惶惶不安的疯子,现在居然沦落到给无名小卒牵马。
可那些都是表象,两年后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可怕。
那人实在太危险,他和袁盛林都不该和那人有任何的交集。
那也是他最不想见的人,最好永不相见。
卫瑾殊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和袁盛林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闲聊,一个笑得单纯无害,一个笑得憨态可掬。
这几日天气晴好,山上桃花开得正艳。
马车拐到一条山间小道上,悄无声息地与另一个车队汇合,两边的人马相互交换眼神,穿插混在一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是两拨不同的人。
卫瑾殊掀开马车的窗帘,贴身侍卫冲他做了个手势,一切准备就绪。
都在意料之中,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
袁盛林正在摆弄卫瑾殊给他的袖箭,对方才的变化一无所知。主要这个袖箭比他以往见过的更加精巧,他简直爱不释手。
“小心箭头有毒。”卫瑾殊提醒他说。
袁盛林吓得赶紧把手收回,以为卫瑾殊在和他开玩笑:“你就吓我吧,等会儿遇到豺狼虎豹,别怪小爷狠心丢下你不管,让你自生自灭。”他顺便问,“快到了吧?”
“袁小二,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要记住,我不会害你就对了。”卫瑾殊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别担心,有人会护你周全,我要下车了。”
“不是,你什么意思?”袁盛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在卫瑾殊下车后才发现,他们的车队突然壮大了,有两辆马车分明不是侯府的。
“上马!”卫瑾殊知道无法说服他不下车,干脆带他去前面看个究竟。
“卫小四,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袁盛林策马追上他,疑惑不解地看了看周围陌生环境。不等他继续追问,一声马儿的嘶鸣,打破了山间的宁静。
队伍最前面的一匹马中箭受惊,马上的人滚落到地上。
霎时,更多的箭矢射过来,众护卫立刻摆开防御的架势挡开箭矢。
一波箭矢过后,几十个蒙面人突然涌出来,手中长矛长刀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打劫?”袁盛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还没回过神来,卫瑾殊已经策马向前。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领头的侍卫怒喝道,“归德将军府的马车也敢拦截,你们不要命了!”
一个眉骨上有刀疤的蒙面人戏谑大笑:“不认识劫匪啊,我们是来打劫的。”举着大刀嚣张地道,“马车和马车里的人留下,你们这些小喽啰可以回去报信了。”
双方看似人数相当,一群亡命之徒根本没把这些“普通的家丁”放在眼里。
“你们可知马车里是什么人?”卫瑾殊声音温润清朗,让人很难不注意到他。
刀疤脸看过去,人群中好一个漂亮的少年。
“小兄弟,你相貌如此出众怎能甘心当一个下人。”刀疤脸答非所问,调笑道,“不如到哥哥这里来,跟着哥哥吃香的喝辣的,好不逍遥快活。”
“我看是到哥哥怀里来吧!”
“到底怎么个逍遥快活法?”
“离开杜家,以后就什么都有了!”
那群蒙面人放肆的你一言我一语,发出一阵哄笑。
毫无疑问,他们知道这是杜家的马车。
方才侍卫自报家门并未提名提姓,这么说,前世发生的事情并不是意外。
卫瑾殊当即心底一阵恶寒!
旁边的袁盛林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但仗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双唇紧闭,紧握手中的袖箭严阵以待。
“我从来不知道,当劫匪还能逍遥快活!”少年声音温和如初,脸上带着漫不经心地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带着透骨的寒冷,“不都是拿命换钱吗。”
就在电光火石间,那双纤细的养尊处优的手,轻轻拨弄手弩,一枚铁箭穿过人群,长了眼睛一样直直钉进刀疤脸的眉心。
噗呲一声!刀疤脸应声向后倒地,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当场断气。
少年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他桃腮杏眼,盈盈水瞳,比山上的桃花还要艳丽,神色平静的如同在郊外踏青赏景。
众侍卫皆是一惊。
传闻中不学无术的卫小公子,虽生在武将世家,但他那两下子花拳绣腿,怕是连东街卖豆腐的大婶都打不过。
没想到卫小公子还能引弩发箭,百步穿杨。
“杀!”伴着齐喝,那群蒙面人恼羞成怒,长刀长枪冲杀过来。
霎时,哨声响起,四周弩箭齐发。
只见那群蒙面人还未冲到近前就已死伤一半。
“不好,有埋伏!”蒙面人已经乱了阵脚。
侯府的侍卫们奋勇当先冲杀过去,不给蒙面人留任何的退路。
卫瑾殊暗中埋伏的人马也已加入战斗,金戈交击,快而残酷,有几个蒙面人转眼就被刺翻在地上,皆是刀刀毙命。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刺杀。
只不过跟前世正好相反。
前世杜府的侍卫因缺乏实战经验,除了回去报信的那人,其余全军覆没。
那马车里坐着的可是卫瑾殊未过门的二嫂,杜家小姐。
杜家小姐不过是陪杜家夫人回了趟外祖家,谁承想回京的路上遇到了劫匪。
杜家夫人和小姐都是刚烈的性子,怎容劫匪践踏,母女相拥含恨自尽。
卫瑾殊筹谋了一天一夜,就是为了避免前世的惨剧再次上演。
事实证明,他做到了。
一切归于平静,杜府的侍卫全都冒出一身冷汗,如果没有卫小公子……他们不敢想象这个假设。
遍地的鲜红晃得袁盛林睁不开眼睛,眼前一黑,他直接从马上掉了下去,幸好保护他的人眼疾手快把他接住抬上了马车。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看清跑在最前面的人,卫瑾殊扬起嘴角下马相迎。
卫瑾殊的二哥卫瑾程,面不改色地扫了一眼惨烈的现场,听着被卫瑾殊带出来的他的人详细给他汇报事情的来龙去脉。
正当卫瑾殊为大获全胜沾沾自喜的时候,卫瑾程脸色越来越阴沉,突然双目猩红怒吼一声:“卫瑾殊!”
然后,卫瑾程手里的马鞭直直朝卫瑾殊甩了过去,只不过擦着卫瑾殊的一侧,所有力道甩到一棵松树上,碗口粗的松树顿时断成两截。
这还不算完,卫瑾程又大喝道:“忠勇侯府所有人听令,回府后各领五十军棍!”
忠勇侯府偌大的校场上,乌泱泱跪了一片。
此事惊动了老夫人和廖夫人,廖夫人过去一看究竟,结果看到她的心肝宝贝小儿子居然跪在第一个。
“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天都快黑了还跪这儿作甚?”廖夫人心疼地看向小儿子,有种不祥的预感,皱了皱眉,“你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躲起来。
“阿娘,二哥下令要惩罚我们每人五十军棍,等会儿他回来亲自监督。”卫瑾殊见到救星,急忙央求道,“阿娘,是我犯错在先,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罚就罚我自己,不能连累大家。”
你一个人连累好几十号人,真是长能耐了。
廖夫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幸好丫鬟贴心及时送来椅子,廖夫人顺势先坐下缓缓。
“阿娘,您也知道那军棍的厉害,二十军棍打下来一般人就要躺一个月了,五十军棍岂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啊!”卫瑾殊继续央求,“全都打在我身上好了,求阿娘让二哥放了他们吧。”
“你倒是说说,你到底又闯了什么祸?”廖夫人头疼不已。
廖夫人和卫侯爷夫妻恩爱,一连三胎生了三个儿子,到第四胎满以为是个女儿,可惜又是个儿子。
廖夫人和老夫人一致认为,卫家已经有三个儿子注定要跟随卫侯爷从军了,这小四说什么也要留在她们身边。
所以,卫瑾殊自幼被当成女孩儿一样娇养。
只是这养着养着就养歪了,卫小公子是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
“说吧,方才我没听清楚,正好现在仔细听一听。”
此时,身后传来二哥低沉的嗓音,卫瑾殊回头见二哥的脸更加阴沉无比,顿感大事不妙。
卫瑾程一步步靠近,有力的脚步声踏得人心慌。
二哥平常虽不苟言笑,但卫瑾殊第一次见二哥发那么大的火,着实恐怖。
卫瑾殊心一横,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他做的事情他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样做。
上一世坠马后他偷懒半个月,直到二哥回了军营他才得知,原来在他坠马的第三天,还未过门的二嫂就出事了。
二哥和二嫂原本年底要完婚的,就是从二嫂出事开始,卫家便厄运不断,没多久二哥郁郁寡欢在战场上失去了双腿。
卫瑾殊要的是家人安好,其他都不重要。
说也要有选择的说,前世那些骇人的经历他说不出口。
“我听闻城北有劫匪出没,便开始计划如何将他们一网打尽。”
此话一出,廖夫人险些从椅子上弹起来。
这比卫瑾殊和皇后的侄子打架,更加让她震惊。
她娇养的小儿子,调皮顽劣也罢,不学无术也罢,只当个富贵闲散人就好了,可他如今……
“我先是偷了二哥的令牌,模仿二哥的笔迹写了文书给他的属下下达任务,让他们到可疑的地点提前设好埋伏。”
这些属下都是二哥刚从西北军中带回来的,他们过惯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埋伏那些劫匪轻而易举。
窃取令牌,假冒文书,随便哪一项在军中都是死罪。
廖夫人倒吸一口凉气,赶紧看向别处,躲开二儿子的视线免得跟他对视。
“然后,我又偷了阿娘的令牌,调动暗卫和我一起出城,扮成过路人,引蛇出洞。”
明目张胆地带着侍卫出城岂不是打草惊蛇,况且阿娘肯定会阻止,用暗卫最稳妥。
“什么?”廖夫人难以置信,调动暗卫的令牌藏的那么隐秘,居然也能被这臭小子偷走。
卫瑾殊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呈上,廖夫人直接彻底绝望了,她的小儿子这次真的闯了弥天大祸。
“路上恰好遇上杜家的车队,我怕杜伯母和二嫂有危险,便以二哥的名义把她们先送到府里的庄子上回避。”
廖夫人一听事情不对,追问道:“然后呢?”
“劫匪出现了,只留了几个活口。”
卫瑾殊平静缓和的讲述,让廖夫人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卫瑾程久经沙场,自然波澜不惊,问:“用毒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毒,只是让劫匪暂时昏迷而已,我怕他们咬舌自尽,为了留活口。”
卫瑾程继续问:“袁二郎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带他去,是他非要跟着我。”
其实他就是想让袁盛林亲眼看看,繁华的京城不止有平安喜乐,实则暗流涌动,危险就潜伏在身边,猝不及防就换了天。
快了,京城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廖夫人用疑问的眼神看向二儿子,卫瑾程回答:“阿娘放心,杜家夫人和小姐已经平安到家。袁二郎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此事暂时封锁消息,后续的一些事情,我会协助杜将军一起处理。”
“好。”廖夫人长舒了口气,若有所思地道,“计划缜密,出手果断,安排周到。错就错在你不该私自行动,赶紧向你二哥认错。”
这就是偏爱。
“二哥……”
“阿娘!”卫瑾程打断卫瑾殊的声音,严肃地道,“那不是在街头和纨绔子弟打架,那是穷凶极恶的劫匪,他们武器精良,训练有素,稍有差池……”停顿了一下,冷冷看着卫瑾殊,“别叫我二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从一开始卫瑾殊就知道,二哥发怒其实是担心他,劫匪越强大,二哥就越是后怕,惩罚只是为了让他长记性。
所以,无论二哥怎么罚他,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天色渐暗,小厮们开始掌灯。
有丫鬟来报,老夫人来了。
廖夫人赶紧起身迎接,意味深长地冲卫瑾殊使了个眼色,卫瑾殊心领神会。
等老夫人坐稳,卫瑾殊便立刻扑过去抱大腿。
“祖母,孙儿知错了,惊动了祖母孙儿罪该万死。”卫瑾殊声泪俱下,不是装的是真的在哭诉,有前生的委屈与遗憾,有今世的重逢与珍惜,
“祖母,您无论怎么惩罚我都行,我去跪祠堂,我帮您抄经书,我去学堂好好念书,我再也不闯祸了。求您让二哥放了他们吧,令牌是我偷的,文书是我写的,他们只是听令行事,而且他们救了杜家伯母和二嫂,就当将功折罪了不行吗。”
别看老夫人年纪大了,和善心宽,笑口常开,但府里的事情瞒不过她。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孩子,别怪你二哥严厉,他是为你好。”老夫人说着就开始抹泪,“是为大家好。”
老夫人抹泪,廖夫人也跟着哭,卫瑾殊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卫瑾程一下就慌了神。
一直低头不语的侍卫们,突然纷纷开始请示。
“老夫人,夫人不必为难,我等违反军纪愿意接受惩罚。”
“四公子有将相之才,为民除害,我等毫无怨言。”
卫瑾程黑着脸暴怒:“你们反了不成!”
结果可想而知,五十军棍自然是免了,只象征性的罚了几个侍卫头领。
卫瑾殊的跪祠堂免不了,而且从明天起他要乖乖去学堂念书,他自己承诺老夫人的。
而学堂,正是他最不愿意去的地方,因为那里有他一见面就想杀了,甚至碎尸万段都不解恨的人。
卫瑾殊去的学堂是翟相爷家的私学,翟家是书香门第,底蕴深厚,由禹朝三大儒之一的江州张先生亲自执鞭。
能进翟家私学的都是和翟家交好的权贵之家的子弟。
学堂建在翟家的前院,有单独进出的大门,通过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径,走到一片竹林就到了。
卫瑾程虽然没有消气,但只能奉祖母之命黑着脸亲自把卫瑾殊送来学堂,并派上人把守,以免他前脚刚走卫瑾殊后脚就逃了。
乖乖上学是不可能的,卫瑾殊有的是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上一世逃学是为了出去鬼混,这一世不一样,重生后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最主要的,他不想见到这里的一个人,他怕控制不住自己杀人。
实际上,卫瑾程还未走远,卫瑾殊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坐上了翟府外一辆租来的马车。
除了学堂守门的小厮,学堂里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卫瑾殊来过。
“去雅岚阁。”卫瑾殊低声道。
“是。”驾车的是他的贴身侍卫凌风。
凌风和凌飞是卫瑾程的大哥亲自给他培养的贴身侍卫,武功高强,且对卫瑾殊唯命是从。
凌风活跃健谈,凌飞沉默寡言。
去那种地方,带他们两个足够了。
昨日那些蒙面人训练有素,进退有章法,绝不是普通的劫匪。
前世杜家出事,都以为那是意外,因为毫无线索,只猜测那帮劫匪可能是从南边过来的,从前杜家的仇人。也仅仅是猜测而已。
现在,卫瑾殊必须要弄清楚,那些劫匪只是单纯的跟杜家有仇,还是变相的在对付卫家。
虽然二哥正在帮杜家处理这些事情,但打听那些劫匪最好的去处就是雅岚阁,那家酒楼是京城最大的地下暗桩。
以卫瑾殊接触的纨绔圈子是不可能知道什么暗桩的,像卫家和杜家这样行事磊落的正派人家也没机会结识那些暗处的东西。
包括京北那家隐秘的地下赌场,这些在卫瑾殊认知之外的存在,都是前世从那人那里学来的。
卫瑾殊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他,可那个带着淤青的侧脸,总时不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马车一路向西,逐渐人声鼎沸。
雅岚阁是城西最大的酒楼,不同于城东那些只接待有钱贵公子的高格调,这里靠近城门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比如身轻如燕的神偷,武功一流的剑客,牵着骆驼的异域客商,漂亮的风尘女子,伶人等等。
卫瑾殊刚下马车就有跑堂的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
“贵客到,卫公子您里面请!”跑堂伙计机灵地问,“您今儿个几位?”
“我自己不能来吗!”卫瑾殊边走边吩咐道,“房间不用大,要静。”
伙计一怔,来这里都是听小曲、看歌舞、找乐子的,头回听说找清静的。
“好嘞,卫公子您这边请,保证让您满意。”伙计在前面引路。
顺着游廊行至内里,内里聚石为山、凿地为湖,别有洞天。
卫瑾殊进了一处相对清静的雅间,接着就有侍者上来一壶好茶。
“转告你们大掌柜的,就说我有批货要出。”卫瑾殊打算速战速决,直截了当地道,“红货、白货都有,看货出价。”
侍者斟茶的手一顿,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卫小公子看上去不像在开玩笑,便回道:“公子您稍等,容小的先去回禀。”
侍者临走前仍是一脸的疑惑,不学无术的卫小公子,这气势,怎么换了个人一样。
其实凌风更疑惑,四公子从前只是贪玩调皮,可最近玩的有点大,大到已经超出了凌风所能接受的范围。
但他和凌飞都是恪守本分的人,不该问的绝不多问。
雅岚阁的大掌柜是一位清瘦的中年人,姓陆,很有读书人的气质,讲起话来文绉绉的,进门便笑着说:“贵客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前两天,城北有一群蒙面劫匪出没,陆掌柜肯定知晓此事。”卫瑾殊转着茶杯,笑得纯真无害,“我想知道他们的来历和幕后主使。”
陆掌柜表面恭敬得体,实则没把卫瑾殊放在眼里,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而已,要不是有侯府撑腰,陆掌柜根本不屑应付。
他敷衍道:“卫公子真会开玩笑,陆某只是帮东家打理酒楼的掌柜,又不是江湖百晓生,什么蒙面劫匪,陆某闻所未闻。”
这话说的没毛病,有关劫匪的事情,出于多方面考虑,暂时封锁了消息,外人是不知道的。
而且,雅岚阁的人哪有这么容易交底。
卫瑾殊早有准备,满不在意地说:“陆掌柜,明人不说暗话,我要是不提白货、红货,今天怕是见不到你。你放心,我只是找你打听点事情,绝不会把你卖了。”
好大的口气,小小年纪如此狂妄。
陆掌柜面不改色,心里却开始斤斤计较起来,盛气凌人地道:“雅岚阁常年收奇珍异货,公子说有货,陆某自然要前来洽谈。没想到,公子只是戏耍陆某。对了,公子怕是不知道什么是白货和红货吧。”
对于他的挑衅卫瑾殊不急不恼,气定神闲:“说来听听。”
少年明明一脸的天真单纯,清澈无邪的双眸却好像能洞察一切。
这可不是一个纨绔子弟该有的气度,陆掌柜顿时对他刮目相看。
“白货是海味,红货是山珍。”陆掌柜别有深意地提示道,“卫公子出身高贵,府上自然不缺这些。”意思是你可以败家的拿来卖了换钱。
正解应该是,白货是银子,红货是杀人。
“无聊至极。”卫瑾殊嗤声,他清了清嗓子,“陆掌柜,你说湖州的江南水域图现在到哪里了?是徐州还是随州?”那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陆掌柜面色一紧,没想到如此私密之事卫瑾殊也会知道。
先人留下的江南水域图失传已久,如果按照水域图上的方法治理江南,江南的水患可避免大半。
可没了水患,朝廷怎么还会不断的拨款,没了拨款,有些人靠什么积累财富?
这触及到太多人的利益,有太多人不想让这张水域图面世,各方势力暗中争夺。
前世,摄政王楚燮(xiè)就是拿这张图治理江南水域的,所以卫瑾殊才会如此清楚这件事。
不等陆掌柜回应,卫瑾殊胸有成竹地自问自答:“当然两个都不是,现在应该在雅岚阁大东家的书房里。”故意反问,“我说的对不对?”
少年的声音温润清朗,说出的话却地动山摇。
具体知道水域图在谁手里的人,目前不超过四个,还都是自己人,陆掌柜是其中一个。
这让陆掌柜不禁怀疑,卫瑾殊背后究竟有什么高人指点。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陆掌柜不得不低头认错,并承诺卫瑾殊一定会给他满意的答复。
卫瑾殊目的达到了,立马拍屁股走人。
他要设法溜进袁府去安慰一下袁盛林,他不放心那个憨憨。
马车避开大道,专挑僻静的小道走,一来掩人耳目,二来可以绕到袁府的后花园。
忽然,马车旁边闪过一个人影,凌风立刻警惕起来。
但那个人影并没有靠近马车,只拐到旁边的巷子里逃命,并且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追杀他的人,他们很快打在一起。
卫瑾殊听到动静,掀开窗帘,恰好看到巷子里那个踉跄的身影。
那人身上的衣服被血染红了大半,以一敌五,在打斗中看似快要没有招架之力,却招招避开要害,伺机扭转局势。
“停!”卫瑾殊下意识地喊道。
卫瑾殊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血人,心情复杂。
怎么又是他!
真是冤家路窄,楚燮,你不是很厉害吗,前世的威风哪里去了,怎么越混越惨,连命都快没了。
那些被隐藏在心底的东西,压的卫瑾殊快要喘不过气来。
前世,卫家出事后,卫瑾殊是以罪奴的身份被仇人买走的,然后被当做玩物送到楚燮府上。
传闻摄政王楚燮在民间少了一只眼睛,常年戴着半个面具,阴郁扭曲,暴戾嗜杀,简直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凡是送到他府上的,不管男女,没有一个活着走出来的。
卫瑾殊再傻也知道落到这种人手里,会是什么后果。
这人果真霸道强悍,卫瑾殊整日被欺负,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在楚燮府里,卫瑾殊卑微到尘埃里,被人嘲笑、唾弃、践踏,他都忍了。
最不能忍的就是,在他和仇人同归于尽后,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听到,楚燮居然骂他是傻瓜窝囊废,连他的尸首都不肯放过,命人将他剁碎了喂野狗。
就因为他没有乖乖听话等楚燮回来再动手,楚燮便让他死后也不得安宁.
简直是睚眦必报。
只是,眼前的这个血人,让卫瑾殊感到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陌生的是他的五官,尤其是那双眼睛。
前世他从未见过楚燮摘下面具的样子,半边黑色的面具让他更加阴郁可怕。
上次相遇卫瑾殊只看到一个侧脸,这次他却看到了楚燮本来的样子,可以说是鹰视狼顾,同前世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想起前世那些不堪的往事,卫瑾殊便开始心烦意乱,他干嘛要停下来,他跟那个人划清界线都来不及,这样停下来算什么?
“四公子。”凌风在旁边请示,意思是问救还是不救。
按照以往卫瑾殊喜欢行侠仗义的性子,不用凌风请示,卫小公子自己就先冲过去了。
和上次一样,卫瑾殊毫不犹豫,无情地摇头。
大可不必,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那人有自己的门路。
楚燮前世只是没了一只眼睛,照样活的好好的,不会这么容易挂掉,不用他操那闲心。
救是不可能的,就冲楚燮曾经要把他剁碎了喂野狗,他没上去捅一刀泄愤就不错了。
卫瑾殊甚至恶劣地想,楚燮,去你的摄政王,你千万要好好保重,万一哪天落在小爷手里,你这辈子就别想翻身了。
卫瑾殊刚想吩咐动身,巷子里骤然传来“砰”的一声!
他忍不住又看过去,只见楚燮后背靠墙,一手用刀撑地,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显然这下伤的不轻,他脸色更加惨白如灰。
几个打手见卫瑾殊的马车只是停下来看热闹,并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更加猖狂。
其中一个领头的壮汉狞笑道:“你不是很能跑吗,老子今天先打断你的腿,再废了你的武功,然后把你交给东家,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到时候看你还怎么跑。”
壮汉说着就发起攻击,楚燮反应敏捷徒手抓住对方的刀柄,反手一推,壮汉滚落到一旁。
“呸!”壮汉从地上爬起来啐了一口血沫,恶狠狠地道,“一起上,他撑不了多久了。”
另外几个打手听令一起猛攻,楚燮强撑着接招,兵器撞击的声音和刀剑刺入肉体的声音搅在一起。
缠斗中楚燮被人当胸一脚,硬是踹出三丈远,身体像破布袋一样滚落到一堆破烂杂物上,泥土混着血迹布满全身,异常凄惨。
楚燮捂着胸口,满眼杀气,他颤巍巍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没能成功,只勉强用膝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然而,楚燮嘴角再次溢出的鲜血,直直刺痛了卫瑾殊的眼睛。
他认识的楚燮,是紫色绫罗袍服,腰配长剑,骨子里睥睨天下的气势压制一切,永远运筹帷幄,脚一跺,就让整个朝堂瑟瑟发抖,生杀予夺全凭一己喜怒的不可一世的疯子。
他虽在楚燮身边待了两年,只知道楚燮身为皇子自幼流落民间,对他过往九年的经历一无所知。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样!
上一次相遇,楚燮身为“马夫”被恶仆欺凌,卫瑾殊只是感到震惊。
而这一次,极度的落差感,让卫瑾殊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卫瑾殊即使心里憋着一口恶气,对楚燮又怨又恨,他也从未想过要把楚燮置于如此凄惨的境地。
卫瑾殊早就知道楚燮身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是日积月累厮杀的结果,如今亲眼所见,他一时间胸口发闷,呼吸有些紊乱。
“瞪什么瞪,再瞪老子挖了你的眼睛!”领头的壮汉仍在叫嚣。
眼睛!
那个常年戴着半边面具的男人,哪怕浑身都透着凉薄的冷意,哪怕只有一只眼睛,仍旧好看的充满了魔力。
前世卫瑾殊偶尔会惋惜,是谁那么恶毒,忍心伤害那么好看的眼睛。
恍惚的瞬间,楚燮腰上又挨了一脚,整个人匍匐倒地,他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被两个打手狠狠踩着肩膀和后背,任凭打手用力碾压。
即便如此,楚燮眼中对几个打手的轻蔑丝毫不减半分,他紧咬着后槽牙,疼得额头青筋直爆,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更不会求饶。
卫瑾殊似乎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心似乎也跟着裂开。
楚燮的不屑与倔强彻底激怒了领头的壮汉,身如蝼蚁的人怎么可以用强者的眼神藐视他。
“按住他,老子先挖了他一只眼睛,让他尝尝当独眼龙的滋味。”领头的壮汉迅速掏出一把匕首。
有个打手提出质疑:“老大,可是……”
领头的壮汉满脸的凶狠:“怕什么,东家只说要活的,没说不能残废!”
壮汉瞬间逼近,手中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在楚燮眼前一晃,卫瑾殊忽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那匕首已经到了自己眼前。
上一世,他的眼睛就是这样没的吗?
眼睛,面具,前生今世的记忆交错,刀剑森寒,人影重叠,卫瑾殊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好像陷入可怕的梦魇。
哐啷一声!匕首落地,箭头刺穿壮汉的手腕,壮汉发出一声惨叫。
刚才那一幕太凶险,卫瑾殊握紧手里的袖箭,微微有些发抖,用尽全身力气才喊出声音:“凌风,救他!”
凌风和凌飞出手,从未让人失望过。
楚燮得救了,几个打手悉数被擒,正跪地苦苦求饶。
卫瑾殊不知自己是怎么出手的,也不知是怎么从马车上下来的,大概是情急之下身体本能的反应。
天空有鸟儿飞过,阳光格外晃眼。
干净明朗的少年,长身玉立,神清骨秀,一身湖蓝色锦缎长衫,衬得他整个人更加白嫩细致如美瓷。暖暖的春风里,少年明媚的像在发光,与周遭简陋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而墙角的阴影下,楚燮嘴角滴着鲜血,微微颤抖着用手掌强撑着破碎不堪的身躯,半跪在地上。
他虚弱地抬头,幽沉的凤目半眯着,穿过噪杂的求饶声,与卫瑾殊那双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相对,他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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