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晚十点的夜色人逐渐变多,夜场也变成了衣冠楚楚的绅士们纵享欲望的天堂,喧闹的混响乐声和错乱的灯光交织下,难得晴天宁静的夜也变得纷乱而嘈杂。
陈允城之前一直认为酒精会让人不清醒,会容易使情绪上头,但是近几天来却常常留恋酒吧。
陈允城整个人几乎是陷在卡座里,胳膊肘被坐在一旁的朋友抵了抵,季佑指着不远处的人问道:“那是谁啊?”
陈允城又灌了一杯酒,卡座上杂乱的放着空酒瓶,他缓了半晌才没好气道:“我哪里知道?”
季佑先前压根没参与那场订婚宴,但是他心理也有怨怼,后来想了想,逐渐也就释怀了,他压根也没必要跟没感情的人谈什么。
两个人这几天也是频频相聚,到处转着场的喝酒。
季佑一听见这话,一口酒差点呛嗓子眼里,连咳了好几声才道,“陈大少爷不是吧,这是为那个小瘸子买醉呢?”陈允城既然已经不把那人当个人看了,他也没必要再横亘在两个人之间讨不自在。
也不怪乎季佑这样说,谁不知道陈允城旁边总是跟着个小瘸子,那小瘸子长的好看,人也傻,死心眼了就跟着这个心里头早就住下人的陈大少。
说来也是奇怪,陈允城办了订婚宴之后,成天在酒场里买醉,也很难从对方嘴里撬出什么东西。
他原以为这次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半晌没得到陈允城回复,才侧过脸看向他,猝不及防的正对上男人满是怒意的眼眸。
“别叫他小瘸子。”
陈允城拎起酒瓶子,压着季佑,把人按在桌面上,一下子砸在大理石桌子上,轰鸣声响在耳侧,季佑下意识的闭了眼,但还是伤着了。
只能看见陈允城双目赤红的眸子里满是阴狠无情,“说谁呢?啊?”
季佑不怀疑,陈允城真想杀了他……
但是,现在这人在他面前装什么深情呢,要是真想对人好,早就维护着对方,哪里来的这种马后炮。
季佑本身也是个练家子,况且这几天心情也不好,索性直接和男人对上了。
他冷冷的看着陈允城,咬牙切齿道:“老子说的就是他,怎么?高贵的陈少终于发觉自己喜欢小瘸子了?”
陈允城扔掉了碎了的酒瓶子把人拖着砸在墙面上,一拳,两拳……
他练过拳击,知道人的哪些地方打着疼还不会打.死,于是就发了狠的锤。
季佑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趁着陈允城喘息的间歇,一头顶上陈允城的鼻梁骨,两个人缠斗在一起。
周围一阵兵荒马乱,拉架的拉架,劝和的劝和。
等到陈允城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在医院里了,消毒水的味道冲的直往脑子里灌,下意识道:“小阮……给我按按。”
空寂无人的单人病房几乎都能听到回声,伴随着滚轮滚动的声响,他的病房门被打开了。
“陈先生,你终于醒了。”急忙凑到陈允城跟前的这位是他的随身助理。
装模作样的嚎了两嗓子,又被陈允城没好气的问话给堵回去了,“阮珂呢?”
方瑜眨了眨眼,有些迟疑道:“陈先生,阮先生他不在这里。”
他说的委婉,陈允城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瞥了方瑜一眼,嘱咐道:“快让他过来,你去接他,我……到时候好好跟他说说。”
方瑜咬了咬牙,带着壮士断腕的勇气道:“陈总,这段时间您是不是太过在乎阮先生了,就连晨会都一直没去。”
方瑜首先是陈师特聘的助理,其次才是他陈允城的助理。
他看不懂这位爷整天在闹什么,不是他把人直接给赶走了吗?
现在装成这副模样,又是给谁看呢?
方瑜更多的只是想赶紧让这个深陷于情绪之中的男人再次投身到工作当中,商场上瞬息万变,哪怕陈氏有多丰厚的基业,没人守着,这不还是迟早要消失。
什么?
陈允城第一反应是不愿意相信,宿醉的头也跟反应不过来似的老旧机器,慢慢的他才迟钝的想起来,自己已经和阮珂断了有一段时间了,好一会儿方瑜才听到陈允城说:“行,别管了,你先出去吧。”
陈允城在医院养了两天,没有一个人来看望他,每天只有方瑜会带着公司的文件交给他批阅。
他想起之前的时候,有几天连轴转着工作,让他身体不堪重负,直接送进了医院,第二天一醒的时候就能直接看到阮珂趴在病床前,青年漆黑如墨的眸子点点溢出泪水,对他又是关心,又是照顾。
陈允城记得,那次他住了有将近半个月的院,阮珂几乎每天都是风雨无阻的给他送来午餐晚餐。
恍惚间,耳边好像又响起了当时医生说的话,您爱人对你真好。
哪里好了?
陈允城想,再好不还也是分开了。
他刚开始想,假如阮珂能够乖乖地跟他认错,再也不提什么离开的事情,他也不是不能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
只是对方难得的逆反心理,让陈允城觉得不适,他早就把阮珂归为自己的人范围内了,所以才对对方坚定的提出离开感到气愤。
最后他选择提前几天出院,他还是要去把阮珂接回来。
接回来哄一哄也行,陈允城想。
“你说,要是哄情人开心要准备什么?”陈允城垂着眼睫,半晌才吐出来一句。
方瑜:?
真就是不管公司了吗?
他也没那个胆子再次说,这几天陈允城像是发疯的野兽一样,在处理公司问题上也是快刀斩乱麻,像是要借此抒发他一直被压抑住的烦躁的心情,现在更是像个炸药包,一点就炸。
方瑜只好还是顺着陈允城的话往下接,“送车,送房子。”
他以为陈允城是准备要找新人了,勤勤恳恳提了建议。
“阮珂呢?”
方瑜身子微微一顿,面不改色道:“阮珂先生爱您,或许送他示爱的红玫瑰效果会更好。”
最后一支香烟只剩烟尾,陈允城抖了抖最后一尾,零丁火星轻飘飘的坠落,顺势藏匿进烟灰里落进透明的烟灰缸里,在灰烬里苟延残喘。
陈允城最后还是按灭了最后那点尾,等到灼烧的感觉实在无法忽视的时候才堪堪停止。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底线就是绝对无法容忍背叛自己的人,可是阮珂又反反复复让自己冲破底线,冲破那根紧紧绷起的理智线。
陈允城想,算了,就这样吧。
他们两个好像注定就该纠缠着直到死亡。
车子打了个转儿,出了市区,缓缓开向临海的春苑,这块地原是漾城旧城区,后来随着商业中心迁移,旧城区日渐萧条,但是又由于这临海,空气质量好,环境也好,就张罗着弄了些度假的别墅,虽然没之前那么热闹,也算不至于人烟稀少,盘山公路相对平缓,道路宽敞也没有其它车辆,再往边缘走,也就不过半个小时车程,就能到春苑。
他的小金丝雀就藏在这边,藏也不知道藏个好点的地方,每次都是这边的别墅,没个新意,虽然这么想,但陈允城深深皱起的眉目不自觉地舒展开一下。
路上遇见了车祸,封了一条路,他又寻着走了另一条路。
陈允城想起阮珂这个人,平时也是一直乖乖巧巧的顺着他的心思,要是他不想自己娶那个人,他就不娶了,反正也是商业联姻。
他当时也是气急了,跟人骂着离开了就别回来。
现在却不同,陈允城只想赶紧把他的阮珂找回来。
透过后视镜陈允城看着被束在一块的红玫瑰,都是上好的品种,阮珂一定会喜欢的。
陈允城这样想。
别墅的门是关着的,明明天刚黑,里面也没开灯,静悄悄的。
陈允城拿了备用钥匙,就打开了门。
里面所有东西都收的板板正正的,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陈允城有些暴躁,信步走到屋里,做到沙发上。
手机铃声像是催命符一样的不断传来,陈允城抿着唇,猛地心跳加速,按下了通话键。
对面的女声十分耐心的询问道:“您好,先生请问您是阮先生的家属吗?”
“是。”陈允城咬着烟嘴,努力的克制着强压下去的烦躁不安的心绪,答道。
“是这样的,阮先生的尸体当时是没人认领,我们这边殡仪馆也不太好做,因为尸体被毁坏的已经不成样子了,所以先选择了火化……”
男人猝不及防的站了起来,纯白的墙壁上,投下一块模糊的剪影。
影影绰绰的影子落在地上,像是要彻底的被温暖和煦的阳光揉碎。
陈允城脸色惨白,下意识不愿意相信对面说的话。
“你撒谎。”男人近乎笃定的就定下结论。
一字一句艰涩的回复道:“他前几天才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出事?”
陈允城脑海里一直绷的生紧的一根弦彻底断掉了。
阮珂不是只是离开他了吗?
他不是只想过自己的日子吗?
怎么可能会出事?
陈允城直接挂了电话。
阮珂不会死。
陈允城固执的想。
阮珂怎么会死。
陈允城想告诉对方,别做戏了,他不会信,说完才恍然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了电话。
他仍然坚定的认为那是假的,完全不可能的。
手机铃再次在逼仄的空间内响起,陈允城调整好呼吸接起了电话。
“陈总,之前漾城那个投标方案泄露的事情,今天查到了,好像不是阮珂先生做的。”
这个消息简直像一个当头重锤,他之前多多少少对阮珂存有芥蒂,完全就是因为这个事情。
他承受不起背叛,他厌恶被信任的人推进深渊。
他之前一直坚信着,就是阮珂拿的投标方案,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人证物证,甚至于阮珂本人也承认他确实在那个时间段进了办公室。
所以他坚信着阮珂是背叛他的人,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阮珂是陪他走过像是沼泽一样的阴暗破落的时刻。
可是,如果那些他以为的背叛都是家的话,他究竟在干什么呢?
铺天盖地的痛楚就这么涌上心头来,陈允城疼的几乎站立不住。
他颤抖着手,语气里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和艰涩:“方瑜,我不关心那个……”
陈允城顿了一下又道:”我要你帮我查一查阮珂在哪里,他没住这边……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电话的人像是叹了一口气,应声道:“好。”
陈允城急躁不安的环视着房间,因为许久没有人居住,甚至有些地方都落了灰,他大步走向卧室,里面的被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罩上了防尘罩,男人一把将防尘罩扯开,麻木将自己陷在被褥里,等着方瑜的回复。
他想,今天又不是愚人节,也没有人会开这种程度的玩笑。
难道阮珂真的出事了?
也许被他冤枉的人不再也接受不了道歉了。
陈允城费力的眨着眼,把那些摸不着边际的想法通通都从脑袋里轰了出去。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怎么可能,阮珂只是离开你一段时间。
他不会出事的。
他要等方瑜的回复。
也许过了很久,又也许只是一刹那,在手机铃响的一瞬间,他就立马拿起了手机。
方瑜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有些许的失真:“陈总,阮先生七天前就去世了。”
陈允城猝然起身,胸膛剧烈的起伏这,薄唇发起抖来,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想可不可能是自己听错了:“怎么没有人告诉我?”
那些崩溃的情绪状若山崩,几乎要将他彻底压垮:“怎么没有人告诉我!”
陈允城喘着气,对方一等他话音落下来,才道:“阮先生最后几通电话,都是打给您的……”
方瑜再说什么,陈允城都已经听不清了。
阮珂跟他打过电话?
他怎么不知道。
“他在哪里?”陈允城最后几乎语不成调询问道。
“我问你阮珂在哪里!”他已经濒临发疯了。
“在天梯殡仪馆。”
陈允城手无力地颓然垂下,低哑道:“好。”
他要去把阮珂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