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六点，华阳区钱家巷。
听说发生了杀人案，附近的居民都闻风赶了过来，议论的、拍照的、直播的，巷子里人声鼎沸。民警们在现场拉起了警戒线，大声驱赶着看热闹的人群。
治安队队长丁谷雨在人群外的墙角里，手机贴到耳边，捂着另一边耳朵，匆忙应对在外地出差的亲密爱人查岗。
“我在办案。”
“不危险。就是暴露狂。”
“乖，翰舟。我工作呢，先挂电话了，晚上再联系。”
丁谷雨挂掉电话，望了远处正在有条不紊工作的法医们一眼。法医们正在采集地上的脚印。尸体已经被白布盖上了，只有一截青白的手臂露在外面。丁谷雨胸口憋闷，摸了摸口袋，发现里面是空的，于是朝正在巷子口疏散围观群众的辅警骆溪走了过去。
“小溪，有口香糖没？”他开口问。
“别看了，尊重下死者，那个谁，别拍照啊，都散了吧。”骆溪伸胳膊挡着探头探脑的人，抽空从裤兜里掏出盒木糖醇，头也不回地递给了丁谷雨，“给，丁队。”。
“谢谢小溪。”丁谷雨接过木糖醇。
当天早上五点半左右，华阳区派出所接到了一通报警电话。两位居住在钱家巷的老人相约去公园晨练，抄近路走了条人迹稀少的小道，结果在枯草掩映下发现了一具赤裸女尸。两位老人吓得不轻，但脑子都还清晰，当即就拨打了派出所的报警电话。派出所治安队队长丁谷雨和带着两个辅警迅速赶赴案发地点，进行现场保护工作。
因为案情重大，案子很快就移交给了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法医先到的现场。刑侦科的车被围观群众们的车挡住了，卡在巷口进不来。
取证工作进行得差不多了，没等到刑侦科的人，也就不能转移尸体。
丁谷雨回忆着女尸的死状，将木糖醇放进嘴里，压住了堵在胸口的异样感。
一个年轻法医经过丁谷雨身边，丁谷雨和他聊了起来：“怎么样？”
“你是治安民警吧。”年轻法医回他，“你们不是就抓抓小偷、抓抓暴露狂什么的吗？这案子不归你们管，打听这些做什么。”
“死成这样，没办法不在意。”丁谷雨把木糖醇递给年轻法医，“来两颗？”
年轻法医摇头，展示了下手上的手套，语气倒是缓和了下来：“猜猜这个人怎么死的？”
“……氰化物中毒？”丁谷雨回答。
“哦，怎么看出来的。”年轻法医笑了。
丁谷雨回答：“体表有鲜红色的尸斑，耳廓耳垂都是樱红色，嘴唇也是紫的。”
法医露出赞许的表情：“你以前干过刑警吗？”
丁谷雨摇头：“警校学过。”
“可惜了。”法医走开，“这是件大案子，连环杀人案。你要是刑警，说不定能帮上忙。”
丁谷雨望着法医的背影，又倒出两颗木糖醇，扔进了嘴里。
******
八点，晨光熹微，章斐碧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男人的背。
裸的。
他瞬间清醒，跟背上被烫到一样弹了起来，低头往下看，发现自己穿着件女式睡裙，正躺在一张没见过的床上。
他浑身清爽，应该是已经洗过澡了，但有点过于清爽，连皮肤都润到发暖，有点发生过什么事的感觉。
他努力地调动自己的记忆，小巷、酒吧、厕所，随即一张带着点熟悉感的俊美脸庞跳进了他的脑海里。
“……孙文石？”
他扭头看裸着上半身躺在他旁边的男人。
那男人听到他的声音，睡眼惺忪地转过背来，正是孙文石。
孙文石支起身，揉着头发打呵欠，毫不在意地在章斐碧面前袒露自己年轻朝气的身体，蓬勃的男性特征，以及胸口零星的红色淤痕，甚至伸了个懒腰。
“陈老师，怎么了？”
章斐碧望着孙文石胸口的淤痕，声音颤抖地问：“我……我昨天没对你做什么吧？”
孙文石愣住，低头望了下自己的胸口，脸缓慢地红了起来。
“你会负责吗？”他望着章斐碧，满脸希冀地轻声说。
章斐碧吓出了满背冷汗。
虽然他喜欢穿女装，但他这些年来跟人滚床单，都是当TOP，当下就以为自己对孙文石的屁股做了些什么，脸都白了，伸手就甩了自己一巴掌。
他还想再打，孙文石受到惊吓，眼明手快地握住了他的手。他甩开孙文石，扭身下床，抓着头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我的天啦！太可怕了！我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在他的眼里，孙文石完全就是个孩子，他为自己的禽兽程度感到震惊和羞耻。
孙文石看他的反应，表情逐渐沉了下来。
“骗你的，什么都没发生。”他笑开，起身穿衣服。
章斐碧听到孙文石的话，惊愕地扭过头。
孙文石揶揄他：“陈老师喝得那么醉，手指都抬不起来，还能做些什么？”
章斐碧大大地松了口气，随即往孙文石的背上拍了一掌：“你小子，这种玩笑不能乱开啊！”
“再说了，陈老师又不喜欢男人，怎么会对我下手呢。”孙文石笑着说，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章斐碧。
章斐碧顿住，抬了下眉。他看孙文石表情探究，抱起了胸：“那必须，我喜欢长腿大胸的性感小妞，你的话……”
孙文石站直，身体力行地向章斐碧展现什么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孙文石肌肉并不粗壮，但十分精韧，肩宽腰窄，线条流畅。章斐碧的目光顺着孙文石的肌肉走向往下看，最终落在了人鱼线消失的位置。
“还行吧。”他摸着下巴，装模作样地点了下脑袋。
孙文石笑着摇头，穿好上衣，将那身肌肉都隐藏在黑色高领套头衫里。
章斐碧看看孙文石的穿着，又低头看看自己，有点纳闷。
“你怎么给我穿这个。”他拎了下裙摆，“这是你未婚妻的吧？”
孙文石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点头：“是。”
“干嘛不给我穿你的。”章斐碧问他。
孙文石笑着说：“我的睡衣太大了，你穿着不合适。”
“那我原来那身衣服呢？”章斐碧又问。
孙文石啊了声，挠了挠脑袋：“不知道在哪勾坏了。我扔了。”
章斐碧露出为难的表情：“那我要怎么回去呢？总不能穿着这件睡裙走吧。”
孙文石望着章斐碧，眯起眼睛。
章斐碧的个子放在一般男人中算是比较高的，但还是比孙文石矮半个头，肌理柔韧，肉也挂得很匀称。从孙文石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章斐碧睡裙领口露出的锁骨和裙摆下两条线条优美的长腿。孙文石笑了下，忽然说：“还是穿我未婚妻的吧。”不等章斐碧拒绝，他就转身打开了衣柜门，从整排挂着的女装里，找出来一条淡绿色的包臀连衣裙，又拿了件乳白色的小开衫，递给了章斐碧。
“行……”
章斐碧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但还是接过衣服，大大咧咧地当着孙文石的面把睡裙一脱，穿着条内裤就开始换衣服。
呃，内裤也是……
“你未婚妻会杀了你吧。”他感叹。
他隔着连衣裙的听到了孙文石的声音：“没关系，都可以再买。”
等他穿好衣服，整理好头发，孙文石忽然走了，伸手掌住了他的脸颊。他身体一僵，就要往后退，孙文石轻声呵斥：“别动。”
章斐碧刚想说话，就看到孙文石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支口红，动作温柔地点上了他的嘴唇。
“别动，会画歪的。”孙文石轻声说。
每个字的吐息都吹在了他的嘴唇上。他能看到孙文石根根分明的浓眉，海草似的长睫，和湖水般深沉的眼睛。孙文石捏着他的下巴，大拇指抻开他的唇纹，口红沿着他的唇线不轻不重地描摹。他鬓角出汗，嘴唇痒得直往后缩，但孙文石手指掐进了他的肉里，指尖与他的肌肤相接处按出了坑，让他不敢动弹。
等孙文石放开他，他的脸已经热了，好在皮厚，没有太显出红来。
“那我走了。”章斐碧不自觉地摸耳朵，“留个电话，衣服以后还你。”
孙文石像是很满意自己的作品，笑着点了点头。
******
初冬的早晨，是薄霜、秃枝、冷街、褪色的阳光，行人口中呼出的白雾，以及不知是过冷还是过热，有些发麻的耳根。
章斐碧摸着耳朵走在小巷里，高跟鞋在石板路上踩出不轻不重的脆响，那声音吸引得蹲在路边抽烟的两个社会小青年吹了声口哨。
“美女，这么大清早的，从哪里回来呀？”
章斐碧觉得那声美女听着还算悦耳，斜眼瞥了那胖瘦两个小青年一眼，没有停下脚步。那两个小青年心魂丢在他眼角里，人也被带得站了起来。可能是平时嚣张惯了，胖青年跟上去两步，竟然挡到了章斐碧的眼前。
“臭娘们，问你话呢！”
章斐碧不想惹事，抱着胸站住了。那两人一前一后围住了他，胖青年脸上是虚张声势的凶恶，瘦青年上下打量着他，眼里是藏不住的猥琐，显然是不准备让他轻易脱身。
他略微思考，用原声回应：“什么事？”
低沉的嗓音把两个小青年惊得表情都僵在脸上。那两人面面相觑，随即嘴歪眼斜起来，架势也跟着垮了。章斐碧看那两人不准备再次阻拦自己，转身打算离开，就听到瘦青年在他身后往地上吐了口痰，满是不屑地说：“啧，人妖啊。”
章斐碧抬起的鞋跟又落回原地，再转身，微笑着的漂亮脸蛋上已经绽出了青筋。
“没有人教过你们……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吗？”
“怎么，听不惯，人妖。”胖青年抬起下巴上前，伸手去抓章斐碧的肩膀。
只见章斐碧抓住胖青年的胳膊，抬起高跟鞋往他膝弯一踢。胖青年失衡栽倒，下巴正撞上了章斐碧顶上来的膝盖。章斐碧的腿看着线条优美，肌肉是实打实的有力，直接把那胖青年踢得在空中翻了个身。胖青年重重地摔倒在地，被章斐碧一高跟鞋踏到背上。
那瘦青年看章斐碧不好惹，顺手拿起了墙角的一根生锈铁管，抬手就往章斐碧脑袋上砸，章斐碧举起包包架住，翻转胳膊将铁管别在肘弯里，飞起一脚把瘦青年踢得铁棍离手，倒退了四五步。瘦青年还要往前扑，章斐碧怒火正盛，直接当着瘦青年的面将笔直的铁管在手里硬生生折成了V型。瘦青年脚步一顿，望了望章斐碧小臂上鼓起的青筋，又望了章斐碧高跟鞋底下已经没了声息的胖青年一眼，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拔腿离去。
章斐碧将胖青年踢回正面，看他只是晕厥，扔下铁管，叹气。
“你姑奶奶我是特种兵出身的，你这是何必。”
他撩了下头发，潇洒转身，没走两步，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他表弟绍翰舟发过来的。他刚才把账单截图发了过去，绍翰舟干巴巴地回了两个字：不报。
章斐碧气急，立马给他表弟打了电话：“绍翰舟！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啊！”
绍翰舟完全是张奸商嘴脸，语气平和，言辞刻薄：“叫你去，是让你帮忙抓暴露狂的。你买得那么开心，暴露狂出现的时间你完全错过了，人是我们家谷雨自己抓到的，我有什么理由要给你报销呢？”
章斐碧心虚，但想想空空的银行账户，还是忍不住讨价还价：“我哪想得到暴露狂去得那么早。再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网开一面，别跟我计较了吧。”
“得计较的。”绍翰舟说，“人要有合约精神。”
“那……”章斐碧为难地。
“给你报销一半，另一半在下个任务的报酬里扣吧。”绍翰舟叹气。
等绍翰舟挂了电话，章斐碧开始对着黑掉的手机无声咒骂。骂完他把手机放回包里，瞬间觉得风也冷了起来。他抱紧了自己的胳膊，顶着风往家里走，开始回忆自己为什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他以前也是很风光的。家里头有权有势，他自己又是军官，在CL军区的海军陆战队服役，航母都上过。他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小孩，人生经历可以说是教科书般的典范。
然后呢，然后他三十一岁被父母发现了有女装癖，而且喜欢男人，他父亲和他大吵一架，被他气进了医院。
再之后，他就被父亲赶出家门，和家里断了来往。他想回部队，结果被迫退役，最后一个人浪在外头，变成了个需要仰绍翰舟鼻息的穷光蛋。
“好穷……”他叹息，“来个有钱人收了我吧。只要有钱……”并且脸好身材棒，爱他，还愿意让他当TOP，他就和那个人结婚。
孙文石的脸忽然滑进了他的脑海。他脚步一顿。
想什么呢，那还是个孩子。
章斐碧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孙文石品味很不错啊，给他未婚妻买了那么多衣服，看起来都是大牌，感觉他未婚妻都来不及穿，衣服都非常新。
“孙文石在干什么呢？”他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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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文石家此时门窗紧闭，但里面空无一人。
衣柜中偶尔传出来的一两声粗喘，随即又陷入沉寂。
黑暗中，孙文石正握着据说已经扔掉了的章斐碧的贴身衣物，放在鼻尖闻嗅。他满脸潮红，发梢滴满了汗。焦灼的声息透不出厚厚的柜门，他头晕眼花，陷在久违了六年的气味中，一次次攀上高峰又坠落。
“陈老师，我好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