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虞嘉言十分头痛。
他既不好当面问沈邈何以言“失态”二字,更不能没心没肺地同柳潮商量对策。
毕竟柳潮问他与他自己跑去找柳潮并非一回事,后者是未把柳潮的感受放在心上,总有几分自私。
“且显得我欲求不满。”虞嘉言幽幽地想,“指不定要如何嘲笑我。”
不过此事不只虞嘉言一人考量,柳潮背地里比他着急多了。
前些日子柳潮向沈邈讨计,最后剜肉般忍痛抛下“下次让你打头阵”一句话,谁知沈远之这人连肉的滋味都不曾识,只回以疑惑的眼神。
柳潮郁闷间又生出几分得意。沈邈在国子监里时就十分优异,高山似的不可攀援。柳潮想一览山上风光,后来又想越过山巅去,却难得要领,反而此时见险峰变作了呆头鹅。
然而等他一番解释,将“打头阵”像写策论一般里里外外分析个彻底,沈邈却微微偏过头去,状似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岔开了。
于是那点得意逐渐飘远,柳潮心中只剩郁闷。
不谋而合的虞、柳二人凑在一处,鬼鬼祟祟商量起来。
可惜他俩想法大多无二,更同一般的毫无定性,半天议不出点头绪后,便说起了不着调的闲话。
公主府的小院里,柳潮轻车熟路地从架上取下来本压在底层的书,掀开它再正经不过的封皮,现出其真身——只见艳本的内页上写着“草灯和尚”四个尽显荒唐的大字。*
柳潮摸了摸话本内页明显被翻动多次的痕迹,对着虞嘉言促狭一笑。
虞嘉言岂会不知其中含义,他抢过书同柳潮对呛道:“也不知是谁不怀好意送予我的。”
柳潮纠正道:“我这分明是未雨绸缪。”
虞嘉言也不甩开柳潮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就着极近的距离问道:“还未雨绸缪?敢问你避的是哪阵雨,修的是哪扇窗?”
柳潮盯着虞嘉言的唇看了一会儿,异想天开道:“若是我将这些本子再买上一二送予远之,他会读开窍么?”
虞嘉言看傻子一般同柳潮对视。
柳潮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话挺傻的:“玩笑话、玩笑话。”
话本被扔到了一旁的案上,书中角色正唤着“好人”,屋里人却早不屑于光看这纸本上的热闹了。
沈邈告别同僚后并未回府。
他昨日于情动时轻轻将虞嘉言推开,起初只觉被情欲支配的慌乱,后来再想起却免不了些担心。他自知行此举是为止于礼,但又怕虞嘉言多想,是以带着缀锦阁的新鲜点心,径直去了公主府。
沈邈进门时已经从府中人口里知晓,柳潮一个时辰前也来了,此刻正与虞嘉言呆在房内。
他并未多想,自然难以注意到房中的微妙声响,直接推开了门。
门内流淌着潮湿的春意。
虞嘉言同柳潮贴在一处,像那日同自己在书房里的姿态,不过要大胆许多、放纵许多。其实两人未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靠在一处相互纾解,倒称不上放纵,可沈邈已无心思去想什么恰当的形容了。
“砰!”的一声,沈邈下意识将门关上,留了个双耳发热的自己在门外。
他对着紧闭的门恍了一会儿神,才觉得自己这举动十分好笑,竟似做贼一般。可方才的景象着实让他备受冲击,他迟疑片刻,才红着脸将门再次推开。
柳潮与虞嘉言在听见开门声响时被吓得一停,还来不及出声呵斥擅自闯入的下人,门又被立即关上,压根瞧不见来人。
一番面面相觑后,两人皆抽回手整理衣裳,这才见门被推开,慢吞吞走出个面色微红的沈远之。
柳潮将未骂出口的后半句话话憋回了肚里,朝来人喊了一声:“远之。”
虞嘉言莫名有些心虚,但他想了想,自己又不是那翻墙过来偷人的,随即直起身招呼道:“远之,你站那么远作甚?”
见沈邈不吭声,柳潮同身边人偷偷使眼神,然而向来与柳潮心有灵犀的虞嘉言却难解其意,只好紧跟着扮作镇定姿态,好似他二人方才在房里行的是舞文弄墨的雅事——这幅模样也就能骗一骗心乱时的沈邈。
看着泰然自若、仿佛不把刚刚那情色场景当回事的二人,沈邈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甚至有些不敢上前去。他往前走了几步,似陷进软烂的泥里般,在桌案前停了下来。
他看向虞嘉言情欲未散、犹染着水汽的双眸,又下移至方才由柳潮扯得凌乱的衣衫,心头肉被搔得难耐,视线却闪躲着落到了桌案上。
这一看愈发不得了。
桌案上摊开一册不厚的书,沈邈原本还在恍神间想着清行何时竟也会书房苦读了,谁曾想书中内容根本不可细看。
那艳本里的字句分明简易,却在沈邈眼里纠结成了一团团识不清的浓稠颜色,逼得他再次移开了视线。
书上人物念的淫词艳语分明无声,却不料直直撞入他耳中。
“这…这太荒唐了些。”沈邈在心中暗念,已不知目光该往何处安放。
柳潮见沈邈眼神飘忽,心想当真是老天助我,故而他顺势问沈邈:“怎么一来就盯着桌上的书看?”
沈邈的表情活像是被人指着鼻子骂“登徒子”般。
“我晓得了…你从前未见过此类东西吧?”柳潮恍然大悟道,“是了…远之你一心只读圣贤书,定然不曾看过这些,殊不知将情爱写作趣事来读,最寻常不过了。”
这一席话没皮没脸的话说完,柳潮还征求意见似的看向虞嘉言。虞嘉言咬咬牙,壮着胆子点了头。
将床榻风流写作消遣是不是稀松平常,这沈邈不知道。他倒是觉出“在书房里头看艳本并滚成一团”对虞嘉言和柳潮来说似乎没什么值得惊诧的。
一想到这点,再看看对面二人的无辜神情,沈邈便有些头痛。
除了头痛,沈邈心里头还燃起团撩人的火,火舌舔舐着胸膛。
他忍着将那股冲动,硬生生转了个弯:“我来时着人带了缀锦阁的点心,你们净了手出来用吧。”
虞嘉言目瞪口呆。
柳潮…
柳潮恨不得将沈邈带来的点心揉碎,尽数糊在它们那不开窍的主人脸上去。
柳潮与虞嘉言嚼蜡般啃着点心,皆以为首战告败,殊不知沈邈心头火压得了一时,入夜便烧到了梦乡里去。
沈邈十二、三岁时也做过类似的梦,但春梦对象极其模糊,比起同梦境中的人恩爱,那感觉更像飘在空中,被湿漉漉的雨、柔软的云包裹着。他次日醒来,想起父亲的诸般教导,只觉得羞耻。
他虽逐渐知晓这于男子实是常事,但其后忙于学业,接着又在官场周旋,连梦都不大会做,更无暇顾及于此。
时至今日,有人带着不容抗拒的情欲闯入了他的梦。
沈邈感觉自己跌进了个美妙世界,周遭一切都是朦胧变化着的。
只除了面前的两个人。
虞嘉言与柳潮毫不顾及地接着吻,手向对方的衣裳里探,显露出赤.裸的胸膛,以及含含糊糊的呢喃。
梦里的自己少了许多束缚,轻易地兴奋起来。朦胧的光影开始摇晃,沈邈的瞳孔在光影中闪烁着。
少年时一般的云和雨向下掉落,吧嗒吧嗒地顺着身体流淌。沈邈伸了伸手,摸到潮湿、细腻的一片,猛一抬头,虞嘉言含笑看着自己。
那笑容戏谑又缠绵。
待沈邈从梦里头走出,已是次日早晨。他坐在床头哭笑不得,遣退了上前来替他更衣的侍从,自己红着脸换了亵裤。
洗漱更衣后,沈邈捏着鼻梁叹了口气。
房间里霎时飘起一阵甜蜜的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