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嘿！”
原本疾色匆匆低头走路的程煜被这一声叫住，他抬头就看到路边靠着一辆黑色轿车上抽烟的男人。
他认得，是江屿洲。
这个名字跟这个人一样，高调的让人过目不忘。
程煜知道他在叫自己，抿了抿唇走过去，“找我？”
江屿洲的眼神并不是礼貌的落在他身上，而是直勾勾的钉在那里，这让程煜觉得浑身不自在，但偏偏这个人给人的压迫感又太强，让人无法开口去指责他失礼的地方。
江屿洲向前直起了身子，这个动作让两个人原本刚好的距离骤然拉近，虽然只是细微的变化，可他还是因为江屿洲气息的靠近而开始变得紧张。
“上次你答应请我吃饭的，不会忘了吧。” 江屿洲话中带着笑意。
上次，程煜皱了皱眉，他确实帮了自己，
于情于理，作为感谢请他吃饭都是应该。
“今天吗？” 程煜抬头望着他。
江屿洲抬手看了一眼手腕处的黑色腕表，“是有点晚了，不过我正好饿了，就当吃夜宵了。”
他看出程煜有一点迟疑，开口问，“你今天有什么事吗？”
程煜摇了摇头，“走吧。”
车里是那天自己在他身上闻到的香味，他应该很喜欢这个香水，程煜心想。
等江屿洲进来的时候，程煜突然觉得这辆车的空间也不是那么宽敞了。
他的胳膊架在扶手箱上，程煜只好把手臂垂下来，以免不小心碰到他。
江屿洲没有立即启动车子，他翻了翻手机，问程煜，“你想吃什么？”
“都行，你定吧。”
江屿洲嘴角一勾，“我妹妹推荐过一家餐厅，去尝尝？”
“行。” 程煜点了点头。
开车的中途，江屿洲是不是透过后视镜观察程煜的神色，他不知道程煜是慢热还是性格就这样。
江屿洲之前交往过的人大部分都是热情开朗，他喜欢有趣的性格来调节他工作之余乏味的生活，但偶尔增加一点难度也不错，等着一杯冷水加热至沸腾的确需要一点耐心。
他有些期待，这个看起来冷漠而沉闷的男人爱上他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你应该刚来韩宇这不久吧，之前没见过你。”
“嗯” 程煜微微垂下眼睑没有再说话。
江屿洲瞥了他一眼，选择对程煜的尴尬视而不见，继续拉着他闲聊，“你应该还在上学吧，看着年纪挺小的。”
程煜的双手交叠在膝前，他手指纤瘦细长，捏在一起的时候指间有些泛红，他盯着自己的手指，嗯了一声，“在音乐学院。”
“一看你就像艺术生。”
程煜哦了一声，随口嘀咕了一句，“是吗？”
这一句话本来没什么意思，只是随口而出的一句谦虚而已。
但这个时候正好遇到红灯，江屿洲踩了刹车，转过头一本正经的看着他，“我看人的直觉很准，以后你就知道了。”
程煜心中顿了一下，眼神中茫然又防备。
江屿洲笑了笑，正好绿灯亮起，他收回目光，他大概能判断出，程煜私底下并不像他在舞台上那么放得开，面对一个慢热的人，他应该多一点耐心，起码不要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就触发他的防御机制。
二十多分钟后，江屿洲将车停在梧桐大道。两个人从车上下来，彼此都没有说话，安静到程煜都能听到自己的板鞋踩过枯叶发出清脆的身音。
门口的服务生看到他们走进，殷勤地替二人推开了厚重的玻璃门将两个人带到靠近里面的座位。
程煜跟在江屿洲后面，默不作声的环视一周这家餐厅。
他缺乏经验无法判断出这里的消费水平，大概也不至于到他付不起这种程度，但换成平时，他是绝对不会花费大几千只为一餐饭买单。
不过，这对江屿洲来说也许是司空见惯。
程煜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从他和韩总是朋友，从那天他只是几句话，姓周的就再也没有骚扰过他来看，江屿洲在京城恐怕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程煜的目光落在对面的人身上，他正低头侧身跟服务生说话，这个角度更显得他高眉神目，鼻梁直挺，侧脸的线条硬朗流畅，五官和轮廓精致又不失男性的英气，完美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里面是深灰色的西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简直像商务杂志的封面。
富丽堂皇的装饰与他两相辉映，程煜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跟江屿洲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江屿洲询问了程煜的口味，修改了一下将菜单交给了服务生。
气氛再度安静下来，程煜喝了一口水，他觉得自己终于开始放松下来。
餐厅里放着悠扬的钢琴曲，是夜曲中的一段，很适合现在这样的气氛。
江屿洲看他听得入神的样子，忍不住问，“你是学钢琴吗？”
程煜回过神来，“不是，我是学作曲。”
江屿洲挑了挑眉毛，“作曲？艺术家。”
程煜勉为其难地笑笑，“不敢当。”
“谦虚了你是，我很羡慕你这种有艺术天赋的人，不像我什么都不会，连唱歌都是五音不全的。”
程煜笑了笑。
“艺术家不都是有些清高在的吗？怎么会去韩宇那工作。”
程煜嘴角的笑容微滞，他当然明白江屿洲是什么意思。
即便是现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在江屿洲这种经常混迹在酒吧夜店的人眼中，在酒吧表演也不是一个多体面的工作。
一份工作，只要带上了取悦他人的色彩就难免被人轻视，程煜并不奇怪。
江屿洲换了个姿势，靠在椅子上，餐厅暖黄的灯光下，面前的人看起来气质都变得温和了很多，他睫毛垂下来在眼下覆盖出一片浅浅的阴影。
在程煜沉默的间隙，江屿洲灵光一现，突然明白程煜或许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开口解释，“我的意思是说，我以为艺术家都很高冷，不会喜欢酒吧这种热闹的场合。”
程煜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没办法，我需要这份工作。”
江屿洲摸了摸下巴，他斟酌着要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一方面他觉得有必要了解追求对象的经济情况便于投其所好，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担心会伤及程煜的自尊心。
想了想，他还是觉得应该维护好一个年轻人脆弱的自尊心。
“不会耽误你的学业吗？”
“还好。”
“我越了解越觉得你有趣，你在台上和私底下真的完全不一样，但我都很喜欢。” 江屿洲交叠着双手放在下巴上。
他这句话说得非常暧昧，程煜下意识地看向他与他四目相撞，江屿洲注意到他的脖子和耳后的皮肤逐渐有白变粉，染上一层迷离的色彩。
程煜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强装镇定，内心却忍不住敲起了鼓点。
“你身边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你吧？有女朋友吗？”
程煜抿了抿唇，“没有。”
江屿洲挑了挑眉毛，“那有男朋友吗？”
正好这时候服务生来上菜，程煜的脸一下更红了，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双颊在发烧。
江屿洲看着程煜尴尬又不知所措望着自己的眼神，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好了，不逗你了，我开玩笑的。”
程煜松了一口气，还好剩下的时间江屿洲只是跟他聊一些大学中的趣事。气氛还算轻松愉快。
也是在聊天中，江屿洲知道程煜之所以在韩宇的酒吧上班，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的日常生活一方面也是想攒钱出国留学。
他不禁对面前的人有些刮目相看，讲实话他本来只是见色起意，程煜的外表实在是他的理想型，但接触下来，他发现，这个人不只是空有皮囊，混迹在夜场，见多了声色犬马，见多了诱惑却能保持本心，的确难得。
不过，这样看来，他要花费更多的心思了。
吃完饭出来已经是后半夜里，长街上安静的除了二人只剩游荡在夜里的风声，月亮惨白惨白的挂在前方，让人看着就觉得冷。
江屿洲停在车前，从大衣的口袋里摸了一支烟，凑到嘴边了他想来身边的程煜。
程煜本来是不抽烟的，可鬼事神差的却想尝一尝，他接过江屿洲递过来的烟，手指无意间的碰到一起，他有些心惊，下意识的抬头，目光撞上江屿洲漆黑幽深的明眸。
江屿洲的眼神似有深意，但只是一瞬，下一秒，火星挡住了两个人交错的目光，程煜觉得刚刚好像只是幻觉。
江屿洲靠近给程煜点着了火，这支烟经过他的手好像都染上了他身上的气味，程煜并不会抽烟，但这仿佛是成年男人的本能。
两个人靠在车上抽完了烟，在程煜觉得浑身都要冻僵之前，两个人回到了车里。
江屿洲搓了搓手，嘴里念叨着冻死了。
程煜也跟着笑，“你非要在外面抽烟，现在零下好几度。”
“你摸摸，都冻成冰棍了。”
江屿洲的手就这么伸到两个人中间，程煜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心跳一下失去了它原有的节奏。
他好像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又好像不知道。
那只手就一动不动的在空中举着，时间好像在这一刻被调了慢动作，程煜感觉自己的心脏跟着发紧。
他不知道是对是错，只是跟随本能，犹豫地伸出手，用手背感受那只手的温度。
“凉。”
江屿洲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一个弧度，他顺势推着程煜的手到副驾那边的出风口，“吹吹就好了，手太僵开不了车。”
程煜看着两个人的手，半边都贴在一起，这是两只同样带着男性特征的手，但却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他感觉脑子里像放烟花一样炸开，久久之后，火星划过夜空在心里烫下星星点点的疤痕。
回去的路上，江屿洲几乎没在再说话，直到汽车停在音乐学院的大门前。
“到了。” 程煜喃喃道。
江屿洲把车停下，熄了火。
“你电话号码多少？” 江屿洲划开了手机。
程煜愣了一下，报了一串数字，很快他感觉手机的振动，屏幕上显示一串号码。
“谢谢你今天请我，我们还会再见的。”
程煜点了点头，“再见。”
江屿洲没有立刻开走，他在车上注视着程煜进了校门。裹着牛角扣大衣的男孩身形单薄，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寂寞。
江屿洲放松了下来，深深松了一口气，就在他打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看到男孩转身回头，明亮清澈的双眼似乎正笑着，冲他挥手再见。
江屿洲弯了弯身子，对程煜挥了挥手。
直到视线里的人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江屿洲才坐直了身子，他伸手扯了扯嘴角，发现自己觉得还在傻笑着。
他笑着摇了摇头，笑自己的幼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