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晚上八点,瓢泼大雨。
海宁市西南角贫民窟外,警车如同站岗的军人,在暴雨冲刷下挺立。
狂躁的A级Alpha向另一个漆黑的身影撞去,他个头高大、身壮如牛,动作迅猛快捷,似乎眼前是一堵厚重的墙,也会化为齑粉。
被撞的人立时双手交叉挡在面前,将发狂的Alpha阻挡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再也无法上前半步。
只需匆匆一瞥就会发现,这人比发狂的Alpha要瘦上许多,用力时几乎看不出特别明显的肌肉,却能把一个失去理智的A级Alpha稳稳地横亘在外。
Alpha嗜血本能早已被激起,身子不能向前,便伸长了脖子,从江峙交叉的双臂之上探出头,露出獠牙向他颈上啃去。
那里挂着一个玻璃瓶,正散发着香甜的Omega信息素。
江峙后退一步,一个干净利落的扫堂腿下去,将Alpha绊倒在地,又狠狠地一踹,硕大的身躯就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墙上。
贫民窟老弱的砖墙承受不住猛烈的冲击,当即散了骨架,哗啦啦地倒下一片,将Alpha埋在砖头泥水之下。
“束手就擒,配合调查,尚且能得到宽大处理。”漆黑皮靴迈过泛着寒光的水洼,停在Alpha面前。
撞击让Alpha狂躁的情绪恢复了一瞬,他在砖瓦废墟下抬起头,透过额角流到眼镜上的血液,视线顺着皮靴往上,沿途路过裁剪得当的衣物下摆和泛着寒芒的纽扣,最终停在江峙瘦削的下颌。
“呸,政府的走狗!”他一口血沫吐出,对方却及时后退一步,脚尖避开了他肮脏的口水,“有本事你杀了我!”
“求死?”领子猛地被人攥住,Alpha被迫在被压住下身的同时,上半身往上仰,以便配合对方蹲下来的高度。
Alpha因为这姿势憋得双脸通红,喘不上气。双眼翻白,露出沉迷渴求又不能得到的痛苦神色,却不是因为呼吸受阻,而是因为江峙脖子上那瓶信息素。
“给我!”
“让我吸一口!”
江峙眉头一皱,一手拎着Alpha的脖颈,一手拽下玻璃瓶,在他面前捏碎。
“不要!”
“你杀了他!”
Alpha猛地从砖瓦下拔出胳膊,冲着江峙抡过去,扑了个空不说,胳膊也被人踩在脚下。
“是你杀了他,郑律师。”
“你忘了吗?半个月前,你在家里把和自己结婚一年的伴侣残忍杀害,又食用了他的血肉。”
“这是我们从他残留不多的腺体里提取出的信息素。”
不知是哪一句彻底激怒了这位郑律师,他不顾自己胳膊还在别人脚下的威胁,猛然暴起,硬生生将江峙往后逼了几步。
“我不想的!”
“我不想的!”
“我清醒的时候他只剩下一个脑袋了!他是我全部的嗅觉和味蕾,是我视若珍宝的伴侣,我怎么会忍心杀了他!”
江峙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地躲避对方的攻击,嘴里的话比瓢泼大雨还要冰冷刺骨,让人甚至觉得他是在故意激怒对方:“因为你听别人说,如果吃掉那个你能闻到味道的Omega,身体就会恢复。”
“你胡说!”张律师出手没什么章法,但A级Alpha的强健体魄足以让他一拳生生打断一面墙,或者面前另一个Alpha的鼻梁、肋骨甚至是头骨。
他动作凶猛,但那个面目可憎的警察快得像是一道影子,让他拳拳打空,愣是没伤到他分毫。
再次听见对方的声音时,那人在他身后。
“那你怎么解释你现在的体格、力量和速度?”根据警方调查,张律师在案发之前的三个月内暴瘦,医院的诊断是不明原因的肌肉溶解和体能下降,而不是任何会引起消瘦的疾病,譬如肺结核或者癌症。
半个月过去,他的体格、力量和速度都恢复到了一个A级Alpha的正常水平,甚至更胜从前,和警方他的近照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这瓶信息素,他还不能顺利把这人从贫民窟中引诱出来。
“警方赶到你家时,你伴侣的头颅隐藏在冰箱内,灶台上正炖着肉汤。”江峙不再与对方多言,头微微一偏,强劲的拳风擦着耳廓划过,他一个伸手,攥住Alpha的前臂,同时一脚踢在对方腿弯,将他双手背后拷住。
“经过法医分析,肉汤里的DNA和你冰箱里的伴侣一模一样。”
“郑律师,说到这里你或许应该明白,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而不是被病毒侵蚀神经后人类的不自觉行为。”
“是你杀了你口中的爱人。”
用于欺骗自己的谎言被无情戳穿,郑律师疯狂大笑,他仰面朝天,任由雨水落尽嘴里:“没错,那又怎样!”
“你以为他是谁害死的!”
“是你们!”
“是无能的医生!”
“是软弱不作为的警察!”
“是无能又冷漠的政府!”
“是像你这样,无视我们痛苦,把我们扔进精神病院电击治疗或者悄悄处死的暴力机器!”
“我就算死,也不会接受你们的审判!”
郑律师脖子猛地一梗,五官扭曲在一起,露出痛苦的神色:“你也中病毒了吧,这位警官。”
“Alpha的躯体,是不会这么消瘦的。”说到后面,郑律师整张脸已经拧成一团,如同一块被暴力揉捏的报纸。
不好,他吞了药!
江峙当即卸了对方下颌,然而时间已经来不及了,郑医生僵硬的肌肉霎时变得柔软,五官重新舒展开,漆黑的瞳孔涣散,望向电闪雷鸣的夜空。
瞳仁和夜一样黑一样渺茫,生命的气息被闪电彻底抽干,又被雨水尽数埋没。
他死了。
“不好老大,他吞了药!”一旁看着自己老大捉拿凶手的三个人猛然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吼道。
江峙额角不由自主地跳了跳,第无数次接受这几个酒囊饭袋的智商,这才捏着郑律师的下颌往上一抬,将颞下颌关节复位。
“犯罪分子自杀身亡。”
正拿出手机按出120的手下愣了一瞬,才撤回已经放在拨出键的手指:“那这个120……”是打还是不打。
“不用浪费医疗资源。”
“那接下来该……”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江峙斜倚在警车旁。警帽上敌国徽章的衬托下,桃花眼也锐利了几分。
回去的路上,草包手下唉声叹气地抱怨:“真是的,干嘛自杀啊。”
“就是,我们又多了挤到程序要走。”另一个附和,“哎你说老大,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反正都是死罪,他自个儿选择,总好过被我们这些他看不起的暴力机器和冷漠无能的政府处理强。”江峙面上看不出喜怒。
“那他自杀前说什么病毒,还说你也感染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三个草包手下是真的草包,脑子不好使被爹妈送进来的,本来就是混个日子,谁知道江峙空降警队后,天天被迫加班,追捕犯罪嫌疑人。
好在这个新老大基因等级高,身手特别好,平时他们只需要在他抓住犯罪嫌疑人后,负责鼓掌喝彩就好了。
江峙没有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他们自然也少了点不服管教的少爷脾气,一来二去的,竟然关系非常不错,甚至是整个警局关系最和谐的小组。
“对啊老大,你最近确实也瘦了好多,但是宋医生也只是让你找个对象而已。”
“老大老大,你是不是得了那个Alpha相思病,找不到对象就茶不思饭不想的,久而久之形销骨立啊。”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就是形容老大这个状态的。”副驾驶坐上的草包用手肘怼旁边那个人,挤眉弄眼地瞧向座位斜后方的江峙。
驾驶坐上的草包苦思冥想,两分钟后终于给出了答案:“为伊消得人憔悴。”
“没错没错,就是这句,不愧是你啊我赵哥。”
“不愧是我。”赵草包眉毛一挑,把所有名不副实的夸奖照单全收,通过后视镜望向一眼不凡的江峙,“老大老大,我们猜得对不对。”
“老大你说句话啊。”副驾驶上的草包模仿那句著名的“老公你说句话啊”的口气。
江峙将淋湿的警帽脱下,身子往后车座重重一靠,帽子盖在脸上,闷声闷气地回答:“不过是对着木偶演戏罢了。”
“这么说是真有啊。”
“哪个Omega啊,让我门瞅瞅。”
车里顿时乱作一团,几个草包争先恐后的,比看见了肉骨头的狗还要兴奋。
江峙却一声不吭,用耳塞塞住耳朵,将几个草包的质问隔绝在外。
回到警局,办理完该办理的手续,将情况如实上报后,警局大厅的电子时钟已经显示凌晨一点。
几个草包打着哈欠,问需不需要捎江峙一程。
“不用。”江峙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家就在市区,二十分钟的路程,我走回去就行。”
“那我先走了,老大路上小心。”
“老大貌美如花,小心路上被劫色哦。”
“瞎说什么,我们老大可是S级,要劫色也是他劫别人,是吧老大。”
江峙将警帽斜斜扣在头上:“就你这说话的艺术,这辈子都别想找到对象喽。”
留下僵硬的手下,江峙走出了警局大门。
凌晨一点的海宁市,暴雨已经歇下,月亮从云后探出头,清冷月辉映照地面,将小水洼照得通明。
江峙折腾了一天,已是疲惫不堪,走了十来分钟,就迫不得已靠在墙上歇息。
郑律师说的没错,他们是同类,他的肌肉已经在溶解,身体状况也不容乐观,医生已经不止一次劝他接受治疗。
他不能把脆弱的状态带到工作中,体能消耗了一整天,眼下已是强弩之末。
后背肩胛骨贴在墙面上,眼前的城市被灯光分割成无数色块,全部都变成厚重的板砖向他压下。
“谁!”
“出来!”
江峙面色一凛,声音里充满防备,方才虚弱的神态一扫而空,脊背挺拔,警醒地一步一步挪向墙角的黑影。
“跟踪人算什么本事!出来!”
黑影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一只脚从墙角伸出,紧接着一张隐藏在黑色帽兜下的纯白面具出现在江峙视野内。
“你是谁!”
对方不答,便是攻击,江峙捏住对方一只胳膊,猛地一拽,那人就两只前臂交叉,被他一只手捏住一个手腕,控制在自己怀中。
“你——”
那人手上突然冒出一个微型喷雾,冲着他脸就是一喷。
江峙反应再快,也不可避免地吸入带有奇怪清香的气体。
紧接着眼前一黑,身子直直地栽下去,视野彻底消失之前,那人蹲下身,诡异的纯白面具占据了他整个视野。
江峙费力地张张嘴,只徒劳地喘了两口气,就彻底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