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晚上十一点十分，公寓楼上行的电梯停在13层。电梯门打开，向北一拖着疲惫的身体从里面走了出来。
向北一上个月租的公寓在这栋公寓楼的11层，左边靠里倒数第二间。
他一路晃到家门，却看到隔壁的房门正大开着，屋里的光撒漏在门外。
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打开自己的房门不要去看，但耐不住内心躁动的好奇，确切地说是对他只见过两次的公寓主人的好奇。
他收回了开门的手，向左移动几步，然后任由视线打入公寓内部。
入目之处很整洁，跟他那乱糟糟的风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灰黑白的色调，装潢很是禁欲风。
视线从门关鞋柜一路经过只露出一半的沙发、地毯再到达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短短的时间里，向北一瞬间有了不下十个不可描述的画面。
视线从落地窗收回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突然，两声清咳从耳后方传来，把向北一吓得够呛。
他惊得脚下一跳，捂着心口转过身，典型的做贼心虚模样。
在看清身后的人时，那股心虚更是腾然而上。
“晚上好”那人说着，嘴边好像噙着笑。
向北一突然感觉脚下能抠出三室一厅了，站人门前偷窥还被发现了。
他眨了下眼睛，视线尝试对上这个之前只见过两次面的邻居，然后尴尬地开口：“晚……晚上好”
说完又觉得自己结巴的明显，于是想找个话题扯开这尴尬的劲儿。
他说：“你，你怎么出去不关门呢？”
对方听了却是轻笑着说，“没走远所以就没关，我刚刚在天台那呢”
寒野说着指了指走廊尽头那半开着的门。这层楼有三套公寓，外面配有个天台。
向北一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两秒后他突然反应过来。
他刚刚在天台上？
“呃……那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阿”向北一那刚刚还在躲闪的双眼望向寒野。
……向北一完全忘了有个可能是自己脑补得太入神……
寒野刚刚压下去的嘴角此刻又有点想勾起的冲动。
这小家伙还真是迷糊得可爱，除开过马路看红绿灯和现在，其他时刻好像都在神游，就连聚焦的双眼寒野在此刻也才算真正地看到过。
大而圆的杏眼，很亮。
“可能因为鞋底软，所以声音小”寒野说。
向北一下意识看向他脚上的拖鞋，看起来不像是很软的材质，而对方迈步时的声音证明鞋底确实不软。
寒野垂眸看着此刻低着头似乎又要开始神游的小脑袋瓜，忍住了上手摸一摸的冲动。
“要进来坐坐吗”寒野说着让了个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结果这一请还真把向北一给请了进去，这完全在意料之外，但也在寒野的喜闻见乐之中。
向北一看着寒野修长的手指，鬼使神差般地就跟着走了进去。
寒野引着好似又迷糊了的向北一进屋。等到向北一在沙发上坐下时，他才反应自己已经进来了。
寒野看着仿若大梦初醒般睁大了双眼的向北一，抬手摸了摸鼻子，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自己有点像那拐卖孩子的人贩……
“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
向北一刚从漫无边际不可见人的幻想中出来，看着眼前这与脑海幻象中重叠的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最后尴尬地点了点头：“哦哦……好”
等寒野转身离开后，向北一吐了口气。
真要命，他想。他发誓他绝不是故意把这个邻居代入那些幻象中去的，他实在是控制不住……
他对他不能说一见钟情，但也是二见定心了。
在仅有的两次见面中，这个邻居就深深扎入了他的脑海，至此他以前所有的没有具体角色模样的幻象、脑补就都有了头有了脸。
虽然不道德，往好了说叫创作灵感，往坏了说则叫……意|淫。
但这实在不能怪他，这人从长相到身材都超越现实般的符合他的审美，从第一次见面就入侵了他的所有创作，再后来更是进阶成为了他的择偶标准。而这个进阶过程，仅仅历时半个月。
没看错，就是择偶，他是男的，也喜欢男的……。
寒野递过来的水杯打断了向北一的胡思乱想。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向北一接过水杯，抬眼看了一下寒野又很快挪开视线。
很像受惊的大眼仓鼠，寒野想。
“没……没想什么，谢谢”
“不用客气，就一杯水”寒野说：“我叫寒野，寒冷的寒，荒野的野，你叫什么？”
后半句纯属明知故问。
原来他叫寒野，向北一想。
“我叫向北一，方向的向，北方的北，一二三的一”
“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你的也很好听”
说完客厅安静了下来。
寒野看着在小口喝水的向北一，默默地想，不谙世事的小羊羔，会不会哪天被人骗去卖了还替人数钱。
把他叫进来是意料之外，这会儿静默的空气让寒野感到有些许无趣，确切地说是怕向北一觉得无聊。他自己其实本身是个习惯了沉默和无聊的人。
寒野看了看握着水杯的人，发觉……好像向北一似乎没有不自在的感觉？
他觉得有趣，暗自打量了下向北一白皙的侧脸，然后说：“今天很忙吗，这么晚才回来”
“不忙，今天很闲，所以才这么晚回来”完全没有发现寒野问话里的不对劲，就好像寒夜知道他日常的作息似的。
？寒野心里微微疑惑。
“是闲下来了所以出去玩吗”
向北一又摇了摇头说：“不是玩，就……乱走走”
寒野点了点头：“这样阿”，然后在心里推测向北一的工作，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具体的职业。
“你搬来这里好像有半个多月了？”
“嗯，是的”
“我平时很少碰到你”
“因为我平时……不怎么出门”
向北一搬来公寓半个月了，中途只出门了两次，今天是第二次，其余时间都宅在家里。
寒野刚开始推测过向北一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不用工作只要游戏人间就可以那种，但他又来租房，而且租房时提的那些个要求全然不像是富二代。后面再了解到向北一其实是个孤儿，所以富二代说不通。
那他到底是做什么来赚钱生活的？
据他观察，向北一完全没有社交，而据好友林洋说，向北一手机联系人里只有一个人，还是孤儿院的老院长。
寒野想和他说说话，但一时却不知道从哪说起，结果问了句略显得无脑的：“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你还没吃晚饭吗？”
“……吃过了”
对话有点生涩……
寒野在脑袋里找话题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前些天林洋丢在沙发角落里的游戏手柄，他盯着看了几眼后：“你平时玩游戏吗”
向北一声音很好听，游戏陪玩应该吃香。
“我不怎么擅长玩游戏所以很少玩，你呢”
游戏陪玩代打可以打叉了。
“我也不怎么玩”说完发现向北一看着自己手中的游戏手柄，他解释到：“这是我朋友之前带来的，丢我这里了”
“哦哦”
“你急着回去休息不，不急的话要不要一起玩一局？”
“我……我不急……但我应该不会”
“没事，我教你”
向北一看着寒野的眼睛，那眼里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把向北一直直的拖入了最深处，再也出不来似的。
他无意识地咽了下口水，然后点头说：“好”
寒野在向北一刚才看着自己的目光里似乎要品出来点什么，但那丝意味刹那间就滑走了，一时间他也回味不过来那是什么。
向北一说不会玩就是真的不会玩，纤长葱白的手指看上去甚是灵活，但游戏里的人物被他控制得不是一般的笨拙。
向北一的游戏人物再一次差点被KO时，寒野看了眼懊恼的小家伙，心意突起。
他起身走到了向北一身边，然后坐下，从背后双手覆上了向北一的手。
向北一整个人被他拥在怀里的，被极其浓郁的男性气息包围。向北一身躯狠狠一僵，心跳如雷，感觉屁股底下的地毯格外暖，导致整个人都燥热了起来。
“先这样，再这样，等它过来的时候在这样躲开”
寒野充满磁性的嗓音拂过向北一的耳侧，后者从僵硬陷入了无边的烈火灼烧中。
向北一根本记不住寒野说了什么，他只觉得脑袋像打翻了灵感的宝盒，那些灵感随着被带动的手指舞动，他迫切地想要一个键盘，把脑子里翻飞的画卷敲进文档里。
他出去找了一天的灵感，都不及此刻来得多。
同时向北一也觉得自己像一条干渴沙漠里的鱼，巨浪中急切地想要寻找水源。
“北一？”
寒野低头看着此刻呆滞的向北一，迷惑地叫他。
向北一回神，干干的吞咽，不敢去看寒野。
“……阿？”
“怎么走神了”
向北一耳后根一热，同时发现自己还被寒野拥在怀里，手掌相互交叠着。
他低着头眨眼睛，然后暗暗地清了清嗓子，说：“那个，没事儿，就是有点难理解，所以就……”
说不下去了，向北一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现在还有编一句话都困难的时候。
寒野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后放开了手，退了一点坐到旁边。
“没事，刚开始玩都这样，多玩几次就能理解了”
向北一庆幸自己的耳根只会红一边，又恰巧在寒野看不到的那边。
寒野操控着自己那快被打死的游戏人物，心里判断——向北一反感和人有身体接触。
刚刚他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向北一的僵硬。
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才会把自己的生活隔绝在他人之外，似乎真的就只有他自己。没有社交，也反感和人接触。
被寒野突然抱这么一下，向北一更加操控不好游戏里的人物了，没一会儿就被KO倒地。
“阿……死了”
寒野扭头看他，“多玩几次就好了，我一开始也不会，比你玩的还菜”
“真的吗”
“嗯，真的”寒野说着放下了手里的游戏手柄。
“呃……你不玩了吗，它还没死”
“不玩了，下次再一起玩”
下次再一起玩
下次……
一起玩。
向北一在脑里循环着这句话，低垂的眼里含着亮光。
寒野看着他的脑袋瓜，眉头挑了挑。
小羊羔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他都在想些什么。
“怎么样？”寒野看着他问。
向北一抬起头，似刚回神，“啊？哦哦，好”，“那……我先回去了”
寒野点了点头说：“好的”
向北一回到自己家后，狂奔着去把电脑打开，然后打开了一个新的文集，快速建档，接着开始了几乎是彻夜的疯狂码字，手指纷飞在键盘之上，拼命地想在那些灵感消逝前把他们记录。
寒野在向北一离开后，看着陷入沉静地客厅发了会神。
家的感觉，他想。
第二天早晨，寒野惯例早起晨跑。他路过向北一门前时，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下楼。
等到他晨跑回来，再惯例打开装在天台门上的那个监控，发现小羊羔依旧没有开过门。
寒野没有关掉监控画面，就那么放在那，随后找了衣服去了浴室。
监控是向北一住进来之后装的，因为这层楼三个公寓都是他的，所以随便他装。
接下来一上午的时间，那个监控都没关上过，寒野就面对着总是无人影的监控画面画了一上午的设计图。
一直到十一点，监控里出现了向北一的身影。
寒野放下了手里的画笔，停下来看着画面里的人，在注意到他头上的呆毛时不禁笑了一下。
十分呆萌可爱。
向北一是出来门口等外卖的，他出来不到一分钟，外卖员就拿着外卖上来了。
等到外卖员走后，他转身回了屋。
一分钟的时间，寒野想了很多个可以出去和他说说话的理由，但很可惜，自己身上只穿着一条短裤，这么出去，估计会吓到他。
他想过无数个和向北一偶遇的场景，或者说是他想过去制造很多个和向北一偶遇和接触的场景，但一个都没能实施。因为向北一几乎不出门，而且吃饭时间极其不固定，寒野甚至见过他半夜十一点才点外卖。
很不好的习惯，但他没资格去规范他。
中午林洋约了寒野吃午饭，寒野下楼的时候顺道把向北一放在门口的垃圾带走。
向北一搬过来的第三天出去时自己带了垃圾走，第四天把垃圾暂时放在门口，寒野路过顺手给他拿走了，从那起向北一应该就以为楼道里有保洁员收垃圾，所以就一直把垃圾放在门口，寒野也就自愿担任起了向北一的楼道保洁员。
寒野到的时候，林洋已经点好菜了。
“还是你自己？，什么时候能带着那小羊羔一起吃饭啊”
寒野烫洗着碗筷没搭理他。
林洋接着说：“你个老光棍是不是真不行，实在不行兄弟可以帮你。”
寒野：“……”
“不用”
“那人都住你隔壁了，这么久也不见一点点进展，你这追到哪一步了？”林洋问。
“刚知道我名字那步”
“……”林洋：“你果然不行，要是我的话早就搞定了”
寒野瞥了他一眼，冷淡道：“别把你玩弄情场的手段设想到他身上”
林洋：“……”，“行行行，宝贝疙瘩想不得”
等菜上来后，林洋突然想起来说：“对了，我昨天看到他了，他在路边走着，感觉精神很恍惚”
“我没有别的意思哈，我就是想他会不会有点精神方面的问题，他来租房子的时候不是这样的，看起来很机灵的，你不是说他一直宅在家里不出门也没有社交么？他是不是这么宅着把自己搞出问题了？还是说他以前就这样？”
寒野摇了摇头，向北一的以前没人知道，但精神问题算不上，“他应该只是喜欢陷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而已”
林洋耸耸肩表示不知。
下午寒野去了一趟和林洋一起开的工作室，晚上回家的时候，路过向北一门前，发现地上有一个没有拆过的外卖袋子。
他停下脚步，看着那扇关着的门，猜着这次为什么向北一没有出来拿外卖，他基本都是比外卖员先到门口的。
寒野一时间想了很多种可能，最后倾向于向北一是不是在屋里出了意外。
他上前一步想敲门，结果手刚抬起，门把就传来扭动的声音。
他往后退了一步，在向北一打开房门前，似做刚巧路过的模样。
向北一打开门看到寒野的那一瞬间很惊讶，但寒野比他先开了口：“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吗？”
“呃……很差吗？”向北一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寒野：“很差”，黑眼圈很明显，脸上也没有什么血色，嘴唇很苍白。
“可能是因为拉肚子了”
寒野眉头不禁皱起，“去过医院了吗？严不严重？”
“没有去，但不怎么严重，可能就是因为中午的饭不大干净，我现在肚子已经不疼了”
向北一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其实有点不习惯，毕竟这么多年了，生病都是自己抗，也没人挂心。
寒鸦看着地上的外卖，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到一边手，然后弯腰拿起了向北一的外卖。向北一以为他要递给自己，伸手去拿。
结果寒野却扬手一躲，说：“拉肚子就不要吃外卖了，搞不好会更加重”
很温柔，但其中也带着几分霸道。
向北一看着他手里的外卖，心想我不吃外卖我会饿死……
向说不禁低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不会做饭”，不仅不会，家里有点跟厨房沾边的东西都没有。
“我等会要做饭，来我家一起吃”
向北一抬起头，睁着大眼睛看向寒野，片刻他说：“呃……我身体很抗造的，我吃外卖就好”
寒野看了他几秒，向北一又一次低下了头，嘴唇轻抿着。
“你是害羞不敢去别人家吃饭吗？好像只有小朋友才会这样”
向北一：“……不是……我只是觉得会麻烦你……”
“怎么会麻烦，我自己也要做饭吃的，你来吃也就多一双筷子的事”，再则你饭量小的可怜。
他每天帮向北一丢垃圾，基本都是外卖盒子，里面基本都有一半的饭。
向北一还在看着寒野手里的外卖犹豫，寒野就一把揽着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的家门带，“拿一下钥匙，在我兜里”
说着他提了提手里的袋子，示意向北一拿钥匙，向北一看着那个口袋，手微不可见地紧了紧，在寒野的又一声催促中把手伸了进去。
把钥匙从兜里拿出来这个动作历时其实很短，但向北一却觉得自己经历了一次生物进化史那么漫长，脑海里的灵感一瞬间就像进化史里的动物那么多砰砰地蹦出来。
如果说环境的变化是生物进化的催化剂，那寒野就是他目前所有灵感的催化剂，毫无夸张。
